一旦我们接受了成长概念,许多细节问题就应运而生了。成长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儿童成长和不成长的原因是什么呢?他们怎样认识成长的方向呢?以及他们又是怎样摆脱病态的方向呢?
自我实现、成长和自我的概念毕竟全都是高度抽象的概念,我们必须紧密地接触现实、原始资料和活生生的具体事件。
自我实现、成长等是长远目标。健康成长的婴儿和儿童并不为长远目标或遥远未来而生活;他们正进行着快乐的生活,并且自发地为现在而生活。他们正生活着,而不是正在准备去生活。他们怎么能只是自发地存在着,而不努力成长,只是追求享受当前的活动,却又一步一步地向前运动呢?即在健康的道路上成长,显示他们真正的自我呢?我们怎么能够使存在的事实与形成的事实一致起来呢?
在纯粹的状态中,成长不是一个具体的目标,自我实现也不是这样的目标,自我表现也不是。与其说儿童在探索,不如说他是在发现。缺失性动机和有决心获取的规律并不适用于成长、自发性和创造性。
纯存在心理学往往倾向于静态,而不表明运动、定向和成长的真相,这是很危险的。我们倾向于把存在、自我实现的状态描绘成完美的涅般木状态。一旦你达到了涅般木状态,你就会在那里停止下来,似乎你能做的一切就是止于至善而心满意足。
我认为,令人满意的答案其实说出来很简单,这就是,当再前进一步的感受和我们所熟悉的、甚至厌烦的以前的满足相比,在主观上是更高兴、更喜爱、内心更满意时,成长就发生了;要认识什么事物对我们是适当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我们主观上的感受,觉察到它是所有选择中最好的。新的经验由经验自身批准,而不是由任何外部准则批准的。
我们并非是出于自我的利益而去这样做的,或因为心理学家赞成这样做,或因为有人吩咐我们这样做,或因为这样做能使我们长久生存,或因为它对人类有好处,或因为它能带来外部奖赏,或因为它是正当合理的。正如我们在餐后选择甜食时挑选这一种而不挑选那一种一样,我们也以同样的理由做这件事而不做另一件事。我曾把这一点说成是恋爱和择友的基本机理,即吻这个人比吻其他人能引起更多的幸福感;与甲交朋友比与乙交朋友在主观上有更大的满足。
而我们可以用这种方法认识到,我们做什么事情时是愉快的,我们真正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我们的感受、判断和自然倾向是什么?一句话,这就是我们揭示自我和回答最终问题“我是谁?我是怎样的人”的方法。
出于纯粹的自发性去采取步调和选择完全发自内心,好奇、探索、质疑和兴趣盎然是健康的婴儿或儿童作为自我存在的一部分偶然表现出来的。甚至当他没有被日常各种缺失所激发,没有目的、没有要求、只是自发表现的时候,他也倾向于试验他的能力,伸出手脚,专心地、迷恋地、兴致勃勃地玩弄和操纵各种东西,想了解它们。探索、操作、体验,被吸引,挑挑拣拣,欢欣鼓舞,享受生活,全都可以看作是纯粹存在的特性,而且会转为形成,虽然这是以一种偶然的、无计划的、没有预期的自发方式进行着。这时自发的创造性经验,可以而且已经在没有预期、计划、预见、目的或目标的情况下产生。但奇怪的是,艺术体验不可能有效地用于这个目的,或任何别的目的。艺术体验,就我们对目的一词的理解来说,很可能是无目的的活动,它可能只是一种存在体验——存在,即人的有机体在干它必须干的、是它的特权的事情——强烈地和纯粹地体验着生活。以它本身的方式费精力,并创造着美的东西——而增强的繁感、整合性、效力和幸福感,则是副产品。只有儿童享受够了,变得厌腻了的时候,他才迅速地转移到别的、或许是“更高的”令他愉快的事情上去。
那么,就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下述问题:使他倒退的东西是什么呢?什么东西阻止成长呢?冲突存在于什么地方呢?向前成长的替代物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一些人向前成长是如此艰难和痛苦呢?在这里,我们必须对没有得到满足的缺失性需要的固执力和倒退力,安全和安全感的诱惑力,针对痛苦、焦虑、损失和威胁的防御和保护机能,以及为了向前成长需要勇气。
每一个人在他内部都有两套相矛盾的力量。一套力量出于畏惧而坚持安全和防御,倾向于倒退,紧紧依附于过去,害怕成长会脱离同母亲的原始联系,害怕承担机遇和风险,害怕损害了他已有的东西,害怕独立、自由和分离。另一套力量推动他向前,建立自我的完整性和独特性,充分发挥他的所有潜能,建立面对外部世界的信心,同时也认可他最深邃的、真实的、无意识的自我。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图式可容纳这一切,因为它具有很强的启发性和理论性。我所构想的防御力量和成长趋势之间这个基本的二难推理或冲突是存在主义的,它埋藏在人的深邃本性之中,无论是现在还是遥远的将来都是这样。如果用图表示,就是:
安全〈人〉→成长
于是,我们就能用一种并不复杂的方法,很容易地把各种成长机制划分为:
增强向成长方向的矢量(动力),例如,使成长更有吸引力和更易于出现。
充分缩减成长畏惧。
充分缩减安全超向的矢量(动力),即使它减少吸引力。
充分增加对安全、防御、病态和倒退的畏惧。
于是,我们就可以在我们的基本图式上增加这样四组引拒值
增加危险增加吸引力
安全←〈人〉→成长
缩减吸引力缩减危险
所以,健康成长的过程可以看作是一系列永无止境的自由选择,而这种情况每个人可以随时随地遇到。在这里,他必须在安全和成长、从属和独立、倒退和前进、不成熟和成熟这样两类乐事之间进行选择。不仅安全具有焦虑和快乐这两个方面,而且成长也有焦虑和快乐这两个方面。当成长的快乐和安全的焦虑比成长的焦虑和安全的快乐更大的时候,我们就向前成长。
上述理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对于极力要求客观和公开的那些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来说,这些并不能不言自明。曾经需要进行许多动物实验和推论才能使动物动机的研究者相信,要解释在自由选择实验中得出的结果,应当求助称之为超越需要缩减的快乐因素。例如,糖精在任何方面都不是缩减需要的,然而白鼠却宁愿选择糖精水而放弃纯水,可见,它的(无益的)口味必定与这种快乐因素有某种关系。
另外,我们可以认为所看到的主体的快乐体验是适用于任何有机体的某种东西,换句话说,它既适用婴儿,又适用于成人;既适用于动物,又适用于人。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理论学家们一直投入极大兴趣的各种可能性。所有自我成长、自我实现以及心理健康等这些高级概念,或许都可以纳入选用动物的食欲实验、婴儿的进食、占有等的自由选择的观察、大量的体内平衡的研究进行解释的体系中来。
我们通过成长公式可以得出必然的假设:就成长的意义上说,我们体验良好的事物对我们也是有益的。我们这里依据的是这种信念,即如果选择是真正自由的,选择者又不太厌恶或畏惧选择的话,那么,他通常会更多地选择有益健康和成长的方向。
遗憾的是,这个假设只是在大量动物水平的实验中得到证实,而没有应用人的自由选择来进行详尽的研究。对于坏的选择和不明智的选择的原因,与我们已经做过的研究相比,我们必须更多地在体质和心理动力水平上进行了解。
我喜欢成长经由快乐的思想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发现这个思想可以很好地与所有动力理论相结合,与弗洛伊德、阿德勒、容格、沙赫特、霍尼、弗洛姆、伯罗、赖奇、兰克的动力理论,以及与罗杰斯、比勒、科姆布斯、安吉尔、奥尔波特、哥尔德斯坦、默里、莫斯塔卡斯、皮尔斯、贾拉尔德、梅、怀特等的理论,都能很好地结合起来。
我之所以对传统的弗洛伊德主义者进行批判,是因为他们一直带头偏见地看问题,倾向于把任何东西都病理化,从而看不到人走向健康的可能性。在极端的情况下,成长学派同样并非无懈可击,因为他们倾向于透过玫瑰色眼镜看东西,而且他们总是回避病理问题、弱点问题和成长失败的问题。一个似乎是全部邪恶和罪孽的神学;另一个似乎是根本没有任何邪恶的神学。因此,二者都同样是不正确和不现实的。
这里应重点提出和成长之间的另一关系。显然,向前的成长通常总是以很小的步子迈进的,而且每前进一步可能都是由于感到是安全的,感到正在从安全的基地进入未知世界,感到是敢于冒险的,因为后退到安全基地也是可能的。我们可以把学步小孩脱离母亲的膝盖进入陌生环境作为例子,其特征是:起初他用眼睛探索屋子时,是固定在母亲身上的。随后,他就敢于离开的距离更远一些。用这样的方法,儿童就能探索危险的和未知的世界。如果母亲突然消失了,儿童将陷入焦虑,中止对世界的有趣探索,这时他唯一的希望是恢复安全,甚至可能因此失掉己获得的能力,比如他可能用在地上爬代替大胆走动。
因此我肯定地说,这个例子可以用来说明一般规律。真正的安全使更高的需要和冲动出现,并且开始向掌握新的情境成长。而危及安全,意味着倒退回更基本的根据地。这就意味着,在放弃安全或者放弃成长的抉择中,获胜者常常是安全的。安全需要比成长需要占优势,这扩展了我们的基本公式。一般来说,只有感到安全的儿童才敢于健康地成长,他的安全需要必须得到满足。他们是被推着前进,因为未满足的安全需要会永远潜在地保留着,总是要求得到满足。安全需要满足得越多,它们对儿童的引拒值也就越小,它们就越少召唤,对他的勇气也越少影响。
儿童究竟怎样才算得到充分的安全满足,从而敢于向前跨出新一步?我们要有充分的了解。最终我们能了解这一点的唯一方法是通过他的选择,这就是说,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了解向前召唤的力量超过向后召唤的力量、勇气压倒畏惧的确切时间。
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都必须最终进行自我选择。别人不能经常为他选择,因为这样做会使他衰弱下去,会消弱他的自信心,并会使他对于自己经验中的内在快乐、对于自己的冲动、判断和情感的觉察能力发生混乱,也会使他对于什么是自身内在的东西和什么是他人准则的内化不能区分了。
因为只有儿童自己才知道他的主观快乐体验,因此他必须最终做出向前成长的抉择。那么,我们怎么能够使这个信赖个体内部的根本必要性同从环境获得帮助的必要性一致起来呢?因为他需要帮助,没有帮助,他会被面前的危险吓得无所适从。我们怎样才能帮助他成长呢?同样重要的是,我们怎样做就会对他的成长造成危害呢?
来自别人的爱、关心、赞成、欣赏、奖励等,以及信赖别人的看法,是与我们论述的儿童主体快乐体验相对立的。因为对于孤弱的婴儿和儿童来说,其他人是如此重要和生死攸关,担心失掉他们(他们是爱、食物、安全、关心等等的供应者)主要就成了使他们恐慌的威胁。因此,当儿童在面临着自己的快乐体验和别人的称赞体验之间的两难抉择时,往往是别人的称赞获得胜利。然后,通过压抑或让它消失的方法来控制他自己的快乐,或者依靠意志力不去注意它。一般来说,随着这种非难快乐体验的意志的发展,随着对快乐体验的害羞、窘迫、掩饰的发展,最后甚至都无法体验到它了。
因此,选择别人还是选择自我就是两种途径之间的最根本的选择。如果保持自我的唯一方法是抛弃别人,那么儿童通常会放弃自我。前面已经提到的理论则是确实的,即安全是儿童最根本的、占优势的需要,是比独立和自我实现要重要得多的需要。如果成人强迫儿童在丧失一个较低但较强的重要需要,或者丧失一个较高但较弱的重要需要之间进行选择的话,那么,即使是在以放弃自我成长为代价的情况下,儿童也必定选择安全。
从原则上说,最好不要迫使儿童去做这样的选择。然而,出于人们的病态和无知,他们恰恰经常这样干。我们知道这样做是不必要的,因为我们有足够的事实说明,儿童在不付出重大代价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同时获得这些满足:安全、爱、尊重等等。
我认为许多重要的教益可以来自治疗情境,创造性教育情境,创造性艺术教育以及创造性舞蹈教育中。这种情境是建立各种随意的、赞许的、表扬的、认可的、安全的、满意的、放心的、支持的、没有威胁的、不评价的、不比较的场合,即人可以感到完全安全和没有威胁的场合,这时,就有可能使他表现出种种次要的快乐情绪,例如敌意,神经病式的依赖性。一旦这些次要的快乐得到了充分的发泄,他就会自发地走向其他的快乐、旁观者认为是“高级的”或向前成长的那种快乐,如爱、创造性等等。而且,这种“高级的”快乐,在他同时体验到这两种快乐的时候,他自己会优先选择。治疗专家、教师及助手支持哪种理论并没有多大关系。例如一位真正优秀的治疗专家,他有可能信奉悲观主义的弗洛伊德理论,然而却好象也认为成长是可能的并依据这样的认识行事。而信奉人性完全美好和光明的、真正优秀的教师,也会把对倒退和防御力量的尊重和理解运用到实际的教育工作中去。十分通晓现实主义的和内容广泛的哲学体系却可能不会应用在治疗、教学和家教实践中。只有重视恐惧和防御心理的人,才是懂得教育的;只有重视健康的人,才是能进行治疗的人。
能够对这种情境中的矛盾现象所做的解释是:对有神经症的选择者来说,有些“坏的”选择可能实际是“好的”,起码可以理解为是他自己的动力系统必需的。我们知道,对患者采取强制手段,或者让患者直接面对危险或了解病情,或者使他处于一种应激情境打破他对太痛苦的真情的防御,这样的处置都会使这个患者完全垮掉。这就使我们陷入了成长的步速问题。我们又一次看到有教养的父母、治疗专家、教师的实践是这样的,仿佛他们理解有必要采取温柔、亲切、尊重的态度对待畏惧,理解防御和倒退力量的天然性。有必要采用这样的实践来使成长不被看成极大的危险而是一种欢乐的境界。它含有这种意思,他们理解成长只能从安全中浮现出来。他们觉得,如果一个人的防御是非常僵硬的,他们就有理由宁愿成为耐心的和理解的,尽管他们完全知道儿童“应该”走怎样的道路。
如果我们假定只有防御才智和成长才智两种才智的话,则实际上一切选择在动力学理论中最终都是明智的。防御可能像挑战一样,是明智的;这决定于具体的人,他的具体的状态,以及他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的具体情境。如果选择安全能够避开大于这个人当时所能承受的痛苦,那么选择安全就是明智的。如果我们希望帮助他成长(由于我们知道,长远地看,一贯地选择安全会给他带来大祸害,而且会剥夺他自己享受快乐的可能性,只要他有品尝这种快乐的能力),那么,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在他要求帮助时帮助他摆脱痛苦,不然就要一方面让他觉得是安全的,同时又学习他前进尝试新体验,像母亲张开她的双臂招引婴儿学习走路一样。我们不可能强迫他成长,我们只能引导他成长。为了使他的成长具有更大的可能性,就要相信仅仅是对新经验的体验就会使他更喜欢成长。只有他自己能够选择成长,没有别人能够代替他选择成长。如果成长变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那么他必定会喜欢它。如果他并不喜欢它,我们就必须知趣地让步:成长对他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就表明,在关心儿童成长中,对待病态儿童必须要有像对待健康儿童那样的尊重。只有当他的畏惧受到尊重的认可时,他才能有勇气成为勇敢的。我们必须理解,黑暗的力量像成长的力量一样,也是“正常的”。
这个任务的确很麻烦,因为它同时包含两个意思,即一方面包含我们了解什么对他是最好的(因为我们要在我们选定的方向上召唤他),另一方面也包含只有他知道什么对他自己长远地看是最好的。这就意味着,我们应当只是提议而极少强迫。我们必须完全准备好,不仅要向前召唤,而且要尊重他的现实,如卧薪尝胆、恢复力量、从安全优越的地方察看情况,甚至退回到从前熟悉的或“低级的”乐事上去,以便能够重新获得成长的勇气。
这也重新指出了可以重点帮助的地方。人们需要帮助者,不仅由于他能使健康儿童达到可能的成长进步(使成长不超出儿童可以企及的范围),并在另一些时候使他们摆脱了他们的积习,而且紧迫得多的是,这是因为那些陷于固着、僵硬防御和切断一切成长可能性的安全措施而无法自拔的人特别需要他的帮助。神经症和性格结构一样,都有自身持续的倾向,必须在两种对待方式中进行选择:或者等待生活,即让他最终跌进神经症的苦恼来告诉他:他的体系不起作用,不然就要理解和尊重他的缺失性需要和成长性需要来帮助他成长。
这种看法类似于道教的“任其自然”,但由于成长中的儿童需要帮助,所以它往往是没有作用的。这一点可以表述为“有帮助的任其自然”,这是一种热爱的和尊重的道教观。这种观点不仅清楚地认识到成长和使成长在正确方向上运动的机制,而且它也清楚地承认并尊重对成长的畏惧、成长的缓慢速度、阻滞、病态以及不能成长的原因。它也对外界因素在成长中的地位,必要性和有益性认识得很清楚,然而又不要控制成长。由于了解了成长的机制,它为内部成长提供手段,心甘情愿地帮助它,不仅对它抱有希望,而且也持积极乐观的态度。
这些都联系着一般动机理论、需要的满足理论。在我看来,这些是构成一切健康人发展基础的、最重要的、唯一的原则。这个把人的复杂动机结合在一起的整体论原则,就是在低级需要自身充分满足已经实现的基础上会浮现出新的高级需要的倾向。有幸正常生长的儿童,需要获得了满足,对他充分尝到的快乐厌烦了,会热切地(没有强迫)继续寻求高级的、更复杂的快乐,只要这些快乐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垂手可得而又不会冒险和受到威胁。
不仅在儿童较深的动机力学中能为这个原则找到典型,而且在诸如学习、阅读、溜冰、绘画、跳舞等微观的更朴素活动的任何发展上都可以发现范例。掌握了简单词的儿童,强烈地喜爱它们,然而他们并不停止在这一点上。在适宜的气氛中,他就自发地表现出渴望继续掌握越来越多的新词、较长的词、比较复杂的句子,等等。如果强迫他停留在这个简单词的水平上,那么,他对从前使他喜爱的东西就逐渐地厌烦和不安起来。他要求前进、运动、成长。只有在下一步遇到挫折、失败、非难、嘲笑时,他才停止和倒退。这时我们就会面对错综复杂的反常动态和神经症损伤,在这里冲动可能继续存在,但不付诸实现,甚至会丧失冲动和能力。我认为,这个一般原理可以运用到弗洛伊德的阶段发展理论上。口唇期的婴儿,经过咀嚼获得他的大多数快乐。一个被忽略的特殊快乐是熟练的乐趣。我们应当注意,婴儿能够有效地干的唯一事情就是吸吮。在所有其他事情上,他是不熟悉的、无能的。而且,正如我所设想的那样,如果这是自尊最早的先驱者(熟练感)的话,那么,这也就是婴儿能体验到熟练(效能、控制、自我表达、意志)快乐的唯一方法。
然而不久,他就发展了其他熟练和控制能力。在这里,我指的不仅是那种在我看来虽然正确、但被夸大了的肛门控制。在所谓的“肛门期”内,运动和感觉能力也充分发展了,提供了快乐和熟练感。但是在这里,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东西是口唇期婴儿倾向于表演他的口唇熟练,并且变得对它厌烦了,正如他对单纯的牛奶变得厌烦了一样。在自由选择的情境中,他倾向于放弃乳房和牛奶,而喜爱更复杂的活动和口味,或者以某种方式增添其他“高级的”发展。获得了充分的满足,能自由地选择而无威胁,他就脱离口唇期并自动放弃口唇活动而“成长”,不必把他“踢上台阶”或强迫他成熟,像常常暗指的那样。他选择了成长到更高的快乐上去,并且对旧的快乐变得厌烦了。只有在受到危险、威胁、失败、挫折、压抑的冲击时,他才倾向倒退或固着;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宁要安全而不要成长。克制、延迟满足和反抗挫折的能力,对于他的力量的肯定也是必需的,而且我们知道,放纵的满足是危险的。然而,这一点仍然是真理,即对基本需要的充分满足是绝对必要条件。对这个原理来说,这些限制条件只是次要的条件。
因此,我们用来向前向上成长的东西是附加在我们种种需要的层次排布原则上一种主体设计,这个主体设计带领和指引个体沿着“健康的”方向成长。在任何年龄阶段上,都确实需要层次上的排布原则。即使是儿童,重新找回己丢失的自我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恢复觉察自身快乐的能力。治疗的过程帮助成人发现那些孩子式的(受到压抑的)对他人赞许的需要,没有必要再以孩子式的形式和程度存留了;也帮助成人发现,畏惧失掉他人以及与此相联的畏惧成为软弱的、失助的、被抛弃的人,都不像它们对于儿童那样是正当的和现实的了。他人对于成人比对于儿童可能是而且应当是较少重要性的。
健康自发的儿童,由内部产生、反应他自己内部存在的自发性出发,在好奇和兴奋中深入环境,并且表现着他具有的任何技能。到了他不再被畏惧吓得呆板的那种程度,就到了他觉得有了足够的安全敢于前进的程度。在这个过程中,给他快乐体验的东西是偶遇的,或者是帮助者向他提供的。他必须是充分安全和自我接受的,才能选择和偏爱这些快乐,而不被它们吓倒。
如果他能够选择这些由快乐导致的体验,那么他也就能回到这种体验,重复它,品尝它,直到饱享和厌烦的地步。这时,他就显示出进展到更复杂、更丰富的体验上去的倾向,并且以同样的形式完成它。再说一遍,如果他觉得充分安全并倾向于前进的话。在确实感(“这个我确实喜欢,那个我确实不喜欢”)、能力感、熟练感、自信感、以及自尊感中的这种体验,不仅意味着自我在前进,而且在自我上有反馈效应。
在生活中包括的一系列无穷无尽的选择,一般地可概括为完全(或更粗俗地说是防御)和成长间的选择。而且只有当满足了安全需要,儿童不再需要他已经有了的安全时,我们才可以期望他们做出成长的选择。只有他才能承担起大胆行动的后果。
儿童正确选择的标准是容许他保留快乐和厌烦的体验,从而能使选择与儿童自己的本性协调一致,并且发展地自己的本性。选择按着另一个人的希望进行这种替代标准正在形成,当发生这种情况时,自我就丧失了。而且,这也会把选择只限制在安全上,因为这个儿童出于畏惧(丧失保护、爱等等)会放弃对他自身快乐体验的信赖。如果选择是真正自由的,如果这个儿童不是残废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他一般是选择向前的成长。当人极力使自己确信(通过压抑,否认、反应形成等)未满足的基本需要真的满足了、或者不存在了的时候,产生一种虚假的成长是非常普遍的。接着,他使自己成长到较高级的需要水平上去。当然,在这之后,常常会停止在不稳的基础上,我把这称为“绕过未满足的需要的假成长”。这种未满足的需要作为无意识的力量会永远持续下去(反复强制)。
证据表明,健康儿童喜爱的东西,从观察者能觉察到的长远目标来看,对他也是“最好的”东西,这种相符情况一般要多于相反情况。在这个过程中,外部因素(父母、治疗专家、教师等)也有各种不同程度的重要性,尽管最终选择必须由儿童做出。
能满足他对安全、从属、爱、尊重等的基本需要,因此,他可以觉得是无威胁的、自主的、感兴趣的、自发的,从而敢于选择未知的事物,还可以帮助他做出确实有吸引力和没有危险的成长选择,在较少吸引力和代价更高时,帮助他做出倒退选择。
存在心理学和形成心理学在这方面可以协调起来。儿童,不过是成为他自己,但也能向前运动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