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微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不起眼的马车,在她们离开后,马车里钻出一个粗布灰衣的人对着傻愣的季书礼道:“季先生,主上有请。”
季书礼一顿,拽了拽手心,脸色恢复木然朝着马车走去。
“书礼见过君上。”
“坐吧”马车里半躺着的男子,慵懒贵气,威仪浑然天成,只是面色有些的苍白,精神不佳,声音淡淡的,清清冷冷却又威严沉重。
季书礼乖乖地坐下来,一副准备听训的样子,对姬游这位君上还是有些敬畏的。
姬游看季书礼那书呆老实样,却往往做出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有些无奈道:“你是觉得朕能护着你,所以便肆无忌惮、有持无恐的找死是吧,这大牢都成了你家的后院,三五不时的进住一回。”
季书礼没有承认,只是目光看向姬游的时候,带着微不服,“君上说过会替乐正家平反,可都三年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书礼常提起,君上怕是忘了吧。”
也只有这一刻,提到乐正家,季书礼面对姬游时,胆子才大一些。
“大胆,季书礼,别以为君上对你仁慈,你便可以对君上不敬。”粗布灰衣的男子厉声喝着季书礼。
季书礼撇嘴,姬游淡道:“高义,退下。”
高义听话退下,但还是不忘朝着季书礼狠瞪一下。
“冲动只会坏事,朕承诺过的事自然不会忘,用不着你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朕。”
季书礼沉默,姬游继续道:“你到底是状元之才,莫不是想一辈子混迹市井说书?你若真想为乐正一门平反,便入朝为官。”
“君上不是让书礼来说书吗?”季书礼赌气道,他考状元自然是为了入朝为官,也为了乐正家平反,但姬游却让他到茶楼里当说书先生,季书礼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
“你必须承认,之前的你性子并不适合入朝为官,朕让你到茶楼里说书,混迹市井也是为了锻炼你。乐正家也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虽不是乐正家的血脉,可到底也是姓过乐正,朕自不希望你轻易折损了。”
“书礼一切听君上安排。”季书礼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之前对面前的尊贵的人还有戒心,这三年也看出人家是真护着他了,甚至也用行动证明他的能耐。
姬游见季书礼识趣,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苍白的脸上也顿时光芒立现,生机勃勃。
季书礼见这一笑,俊逸出彩,不由想起刚刚碰到的乐正微熹,突然觉得若是刚刚的仙女嫁给君上,那绝对是天地无双的佳偶绝配。
想到此,不免就想到刚刚茶楼外的事情,当即嘴一撇道:“君上,那人又要选秀了。”
“唔,朕知道。”姬游还是淡淡的,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季书礼道:“君上就不生气吗,他在坏君上的名声。”
姬游目光暗了暗,眼里黑沉黑沉的,汹涌而危险,却又深藏不露。
季书礼见此无奈,只得道:“君上可是见到了刚刚书礼撞到的仙女,这还是书礼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美的人,用好看和美形容她都好似不够。见到她,天下所有的美人也不过如此,书礼觉得她跟君上很般配,这样的人儿若是被那人看上了,倒是可惜了。”
“你话太多了。”姬游虽对乐正微熹的面貌惊艳,心却起不了半点波澜,貎美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他见过的美人还少吗。
“那人不仅占了君上的名,甚至是君上的一切,还坏了君上的名声,如今又有数子女,君上莫不是真想到最后让那人的子女继承亚兰帝国的江山。”
“他也是姬家的血脉,朕的同胞。”姬游说着垂着眼,仿佛不在意,可也只有他知道他内心的波动有多大。
季书礼哼了一声,还想再抱不平,见高义瞪着他,又见了姬游脸色不好,当即住了嘴。
“君上,若无事,那书礼先告退了。”
“唔,你这些天不用说书了,自己找门路入官场。”
“啊,君上您……”不帮……季书礼震惊。
姬游淡瞥了季书礼一眼,“你是元年状元,又混迹市井三年,私下结交了不少人,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平反的事情,你就歇了吧。”
季书礼自然不乐意,他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乐正家的平反,为了报仇,当即道:“君上放心,书礼一定尽所能为君上效力。”
季书礼说着,便下了马车离去,他甚至不敢再经过白虎街,那里曾是乐正大将军的府居,可是现在却灰败萧条的很,本来是要被移为平地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一直置放到现在,也没有人住进去。
季书礼知道,定是姬游这里的原因了。
想着爷爷逝世前让他忠于乐正家的话,想着威严正直的大将军,温婉端庄的夫人、豪爽大气的大公子、直率纯真的大小姐,他们都不在了,那一个个音容笑貎都在眼前消失了。
季书礼手缓缓抚上心口,那里抽痛着,他虽孤僻不爱与人交际,不爱出门,却是真把乐正家当成了他的家了,这个家让他温暖,可他的家在三年前被催毁了。
而他的仇人,手握权柄、权势滔天,妻妾成群,子女无数,掌握着生杀大权,他怎能不恨呢。
“主上,季书礼有些话说的也不错,您也该给自己找个人暖被窝,刚刚那女子有几分像熹小姐,姿色也不俗,勉勉强强配的上主上。”
“高义,什么时候你也跟季书礼一样成了长舌妇了。”姬游瞥了高义一眼。
“属下也是为了主上好,后宫再多的后妃也不是主上的,明明他才是假冒的,凭什么苦的却是主上,他倒是好,拿了主上的名义享乐了。”高义脸上也不服着。
“那朕要如何?跟他同归于尽?”姬游声音沉闷,干净手指紧握,骨节分明,整张脸陷在阴暗里。
高义也住了嘴,神情恹恹的,要能杀,他早出手了。
姬游没有再说话,闭上了双目像一座雕像一般,只是心里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