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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敬宗献媚荐党羽
后妃抗武释前嫌

永徽四年春,在长孙无忌的主持下,经过大理寺和刑部分别审理,株连千人的“房遗爱谋反案”终于尘埃落定。

二月甲申,李治下诏判处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斩刑;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赐自尽;其胁从者皆流放。

李荣奉诏给怀孕的武媚送补品时曾道当他按旨在诏书上加盖玉玺时,皇上流着泪说:“先帝托国鼎于朕,曾言于太尉,立朕为太子,则魏王、吴王存,孰料朕却送他上了刑场,朕何其伤痛?知朕者几人也?”

武媚听罢回道:“陛下性情温柔,关键时不免优柔寡断,烦请公公转奏陛下,本宫也有三问,请陛下三思。其一问者,房遗爱、高阳公主犯上作乱,该不该以律问罪?其二问者,亲情国法,孰大孰小?其三问者,陛下拨定风云,剪除国贼,何愧之有?君者,课群臣而诛奸佞;法者,除暴虐而安良善,此乃天经地义,望陛下勿彷徨左右,贻误社稷。”

李治听了李荣的转奏,沉默良久后道:“昭仪之言,金声玉振,但话虽如此,然朕终不愿见宫室溅血。”

惊蛰那天,一大早便响了几声春雷,接着就下起了雨,雨虽不大,但夹带着丝丝寒意。位于长安西市十字街口的“独柳树”此时岗哨林立,羽林卫将前来观看行刑的百姓挡在十丈之外。

午时三刻,奉诏监斩的刑部尚书唐临下令将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和参与谋反的几位将军推上行刑台。到了这时,他们已不存生的念想,一个个面如死灰。

在房遗爱、薛万彻身首异处后,柴令武的神志已经模糊,于毫无痛苦的混沌中走向了生命终点。午后未时,行刑官来向唐临禀告,说所有重犯皆被处决。

唐临起身望了一眼台下,失去头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水里,血已染红了地上的积水……

与此同时,前往宣诏的太监们纷纷回到两仪殿,向李治回奏,说荆王、高阳公主和巴陵公主均已伏法。李治问道:“那吴王是如何处置的?”

“吴王那是太尉持了皇上诏书亲往的。”李荣回道。

李治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他想一人好好静一静。

躺在龙位上,他的思绪却十分纷乱,眼前尽是长孙无忌与李恪怒目对视的情景。李治在心里念叨——既是赐死,太尉就不要再难为他了,让朕将来面对先帝时,也好少些纠结……

李恪一梦醒来,才发现牢房都空了,一片死寂。

他梦见了太宗,他依旧那样天庭饱满、目光似电、神威灼灼。太宗抚着他的掌心问道:“你母亲杨妃可好?与九弟是否和睦无碍?”

他勉强点了点头。

太宗对当初没有立他为太子表示了由衷的惋惜:“朕知道你一向通晓大局,性度恢廓,既有文武大才,又有容人雅量,你一定要辅佐治儿打理好朝政。朕对突厥、高丽等边患常萦萦于怀,你一定要率军远征,拒敌卫国,护佑大唐。”

他正要说话,忽然一阵风来,太宗的身影升入云霄,李恪追了很久,终不见父皇音容,只从云端传来他杳渺的呼唤:“恪儿!父皇走了,你好自为之。”

李恪一个激灵便醒来了,他回忆梦中的情景,不禁泪水潸然,暗暗沉吟:“父皇!您可知道孩儿现在已身陷囹圄,拘捕孩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儿时朝夕相处、血脉一体的九弟啊!”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房遗爱等人都已被押往刑场,唯独留下了他。他抬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春雨也转成了雪花,从天窗飘落到牢内了。他忽然觉得,人就如这雪花一样的脆弱。自被牵连到房遗爱案中后,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只是希望皇上念在昔日情分,善待萧妃母子。他觉得,以李治的性格,这点请求他不会拒绝。

李恪想到这里,朝着牢外喊道:“狱卒!拿纸笔来,本王要上书。”

话音刚落,就听见狱门“当”的一声打开了。接着,传来典狱官谦卑的声音:“太尉大人请!”

“李恪在么?”那是长孙无忌苍老的声音。

李恪立马就明白了,他没有机会上书皇上了。他靠墙躺下,闭了双目,尽量不再想那些伤心的事情。

此刻牢房已经打开,长孙无忌出现在门口高声道:“圣旨下,李恪接旨。”

李恪艰难地爬到牢门口,忍着膝盖的伤痛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无忌清了清嗓音,宣读道:

制曰:查吴王李恪,心怀叵测,觊觎国鼎,密与房遗爱谋反,罪不容赦,着即赐自尽。其子李仁、李玮、李琨、李祎并母萧氏,皆流放岭南,永不得进京。钦此。

李恪听罢,朝南面拜了拜,口称谢皇上隆恩。当他抬起头时,就看见长孙无忌讥讽的目光。

“殿下此刻心境如何?”长孙无忌笑问道。

李恪报以冷笑:“太尉果真心中无愧么?”

“本官奉旨除患,何愧之有?”

“太尉肆权弄威,挟天子以令群臣,诬忠良为奸邪,敢说无愧于先帝,无愧于朝廷么?”

“哼!任殿下巧舌如簧,百般辩解,也难洗清谋反之罪,陛下念你为李氏血脉,赐你自尽,落个全尸,你该谢主隆恩才是。”

“太尉不觉此言出口,腑内心虚么?本王光明磊落,心底无私,今遭此诬陷,乃造化使然。倒是你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矣。”

长孙无忌顿时脸色通红,大怒道:“狱卒何在?赐他白绫,令其自缢。”

“不劳狱卒动手,本王去也!”李恪大喊一声,转身向牢房的墙壁狠狠撞去,霎时脑浆四溅,气绝身亡。

“没有想到他会如此。”长孙无忌不无遗憾地耸了耸肩,“本官是想看看他被勒死的丑相。”

二月乙酉,李治连下几道诏书,对与谋反案有染的官员给予了处置——侍中兼太子詹事宇文节被流放岭南;太常卿王道宗也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年过五旬的宇文节流下了伤感的泪水。他内心清楚,褚遂良与长孙无忌是借此机会,对与他们持不同政见者给予致命一击。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房遗爱谋反”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是在同这位驸马都尉酒中叙话时,说了一些褚遂良行事太霸道的话而已。出了长安的南门,他回望了一下城楼上飘着的“唐”字大旗,打马而去。

二月戊子,李恪的同母弟蜀王李愔被贬为庶人,置于巴州;尽管房遗直没有参与谋反,但也未幸免于难,皇上一道诏书,就将其贬为春州铜陵尉;薛万彻之弟薛万备流放交州;撤销房玄龄配飨太庙的资格。

然而,波虽平而心难宁。

长孙无忌没有从杀伐中获得任何快感,整个春天,他都陷入难以自拔的惊悸之中。他常常在梦中看到满脸血污的李恪,怒斥他颠倒是非,诬陷良善,天地不容,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醒来后,他独对青灯,坐到上朝之时才匆匆离开府第。

坐进车驾,他耳边却总是回旋着李恪临死前的那句话——倒是你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矣。他不知道这句咒语,会在哪里应验。

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动辄对属下和家人大发雷霆。有一次丫鬟奉茶上来,他尝了一口便大骂:“你是要烫死老夫么?”顺手端起茶杯,就向丫鬟泼去,当即将她的脸烫得通红。

仅仅对下人这样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夫人最怕见他那张阴沉的脸。有一次他一人独坐在书房发呆,不想夫人盛了一碗银耳汤进来要他喝了补补身子。他伸手就打翻了汤碗,回身就给了夫人一巴掌道:“你鬼鬼祟祟,是要吓死老夫么?”

及至反省这些行为,他又为自己的多疑而内疚。他有时甚至想,与其如此终日折磨自己,倒不如早些死了好!

春分那天,他终于在樊笼一般的府邸待不住了,只带了府令,到城南的曲江池畔去踏春。

杨柳如烟,桃夭娇艳,池水浩渺,但没有一处景物能让他流连。不到两个时辰,他就要驭手驱车回转。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褚遂良从对面的小径上转过来了。

褚遂良显然也发现了长孙无忌,急忙赶过来行礼道:“太尉也来踏青了?”

“嗯!心中烦闷,出来走走。”

“在下也是纷事扰心,欲寻个排解之处。”褚遂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桃花林道,“近来这桃林边上新添了一家酒店,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与在下小饮几杯,也好去去这心中闷气。”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来到桃林边,但见一间不大的门面,檐头飘着酒旗,浓浓的酒香染得桃花都散着醉意。他们平日玉食馔羞吃惯了,如今倒对这民间酒肴有了新鲜感。店家眼尖,见来人虽着了常服,却是衬了洁白的衬领,便知不是普通的游客,就热情地请进雅间。

褚遂良让长孙无忌点菜,他道:“老夫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会点什么菜,还是你来吧!”

“彼此彼此!”褚遂良无奈地笑了笑,遂要店家拣了一些有乡间意味的菜肴,还温了一壶老酒。两人边说边吃,酒过三巡,话题就又扯到房遗爱谋反一案上来了。

长孙无忌道:“老夫近来一直不安。大人说说,那李恪临刑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有先见之明,知道日后有人要为难老夫?”

其实,褚遂良这些日子也害着同样的心病,据说那位王宗道离京时,也托人向他转述了同样的话,不过他还是宽慰道:“在下的遭际与大人一般,大人与在下随先帝历尽风雨,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大人且放宽心,万勿自扰。”

长孙无忌将筷子停在空中,摇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大人所言那样简单。老夫昼夜思虑,似乎置你我于死地之人就在身边。”

褚遂良心中暗惊,忙蘸了酒水在案上写了一个“武”字,问道:“大人是说……”

长孙无忌心怀几分忧虑,擦去那字道:“大人真是明鉴!老夫听说自从她被封为昭仪之后,皇上就对皇后越来越不待见了。”

褚遂良没有说话,当初因武媚跟自己研习书艺,在册封这事上态度暧昧,以致有今日之果,心里除了自责,生怕长孙无忌旧事重提。

果然,长孙无忌顺口便道:“大人当初如与老夫同心同德,何致有此忧呢?”

褚遂良脸上就有些发热:“过往之错,在下深以为疚,当务之急,还要我等携手,才能防患于未然。”

“不是未然,而是危机就在眼前。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平叛,武氏所见竟与老夫同,这岂是女流之识乎?房遗爱诸贼落马,皇上究竟是从你我之谏,还是纳武氏之言,我等还莫知其里。因此,依老夫观之,这武氏将来必是你我之患。”

褚遂良呷了一口酒道:“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也担心……”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截住褚遂良的话头:“酒喝到这里,你我也该回去了。”说罢,他让府令结了酒钱,两人先后出了门。

长孙无忌道:“隔墙有耳,你我心知即可。大人不可一错再错,贻误社稷,如此,即便身后亦无颜见先帝龙颜。你我以后只要保住皇后,武氏之野心必不能得逞。”

褚遂良上前一步握住长孙无忌的手,脸上顿时严肃了:“请大人放心,在下心在大唐,定与大人同舟共济,匡扶社稷。”

太阳西斜,耀眼的光芒照着春林,褚遂良抬眼远眺,禁不住“哦”了一声,长孙无忌有些好奇,回转身问道:“大人看见什么了?”

褚遂良遂指着从曲江池东北方蜿蜒而来的花径道:“那不是许敬宗大人与婺州刺史崔义玄么?他们怎么走到了一起?”

长孙无忌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这个崔义玄也曾参与隋末举义,随先帝大战王世充,屡立战功。先帝攻下洛阳后,转任他为隰州都督府长史。贞观年间,他做过左司郎中。听说此次回京,专为禀奏章叔胤叛乱一事。据说此人借陈硕真之名兴风作浪,破睦州,杀掠百姓。消息传到京城,皇上急召他进京询问战情。”

褚遂良记起来了,前几年,睦州确实出过一位名叫陈硕真的女子,曾举兵造反。后自言仙去,与乡邻辞诀,结果后来有人在另外一个地方看见了她,遂举报朝廷,皇上见其是一疯癫女子,便诏命开释,孰料事过数年,竟又有人假其名兴兵。

长孙无忌收回目光道:“物以类聚,这两人走到一起,必有所蝇苟,你我须得提防。”说罢,他上了车驾便离去了。

褚遂良没有看错,许敬宗这会儿正和崔义玄环曲江池漫步。几年的江南为官,颠覆了他对曲江池的印象,过去烟波浩渺的一池碧水,如今在他看来就是一湾清溪。他之所以邀许敬宗出游,也是为说话方便。

他们刚在曲江池边的“望江楼”饮了京都名酒,品尝了曲江池的鱼肉。酒足饭饱之后,两人都有些懒慵,看眼前的景物都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

崔义玄伸了伸腰,话就随之出口了:“不瞒许大人,虽说婺州山明水秀,可毕竟是蛮夷聚居之地,又距京城千里,还请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调下官回京。”

许敬宗道:“在下怎能体味不出大人的心境呢?虽然在下入朝较晚,然大人之名早已如雷贯耳,大人久在边关,亦非长久之计。只是……”

见许敬宗欲言又止的样子,崔义玄忙道:“莫非大人有不便之处,不妨直说。”

许敬宗环顾一下四周道:“大人有所不知,京城鱼龙混杂,朝政皆由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把持,此二人沆瀣一气,挟天子以令天下。群臣敢怒而不敢言,就是陛下也莫之奈何。”

崔义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朝前走。

良久,许敬宗才打破沉闷:“也不是没有直达天庭之路,只是不知道大人愿走否?”

“哦!”崔义玄紧走两步,要与许敬宗并肩,却不料被路旁的一枝玫瑰挂住了衣袖。许敬宗见了,就暗想——看来崔大人注定要与石榴裙结下不解之缘了。

“只要能调回京城,下官听大人的。”

“如此甚好!”许敬宗道,“大人离京之前,在下会带您去见一个人。”

“大人能否先告知是哪家大人?”

“到时您就知道了!”

“好!下官就等大人的消息了。”

谈完正事,许敬宗又问道:“大人就在婺州为官,不知那里可有珍奇古玩乎?”

“婺州出瓷器,以青瓷为主,还烧黑、褐、花釉、乳浊釉和彩绘瓷,这些都是朝廷贡品。下官此次进京就带了一些,也给大人准备了一份。”

“好!有了这个就好办了。”

三天以后的朝会上,崔义玄将婺州叛乱之情势禀奏给李治。李治当庭诏令他率州域府兵征讨叛贼,解民于倒悬。散朝以后,许敬宗又悄悄拉着他进了仪秋宫,后面还跟着崔府的府役,他们抬着一个大箱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这仪秋宫原是武德年间修建供后妃居住的。武媚回京前,李治派人重新整修一新,青砖铺道,广植花木,特别是栽植了武媚喜欢的玫瑰。

正是阳春三月,玫瑰盛开之际,沿着花径一路走来,香尘纷飞,芬芳沁脾。崔义玄忽然联想起前几天游曲江时被玫瑰绊住的情景。

许敬宗告诉崔义玄道:“此乃皇上爱妃武昭仪居处,我等须得小心谨慎。”

闻言,崔义玄遂收敛了心神,紧随在许敬宗身后。

他们在殿门前看见了此宫的管事张尚宫,许敬宗忙上前施礼道:“请尚宫禀报一声,就说卫尉卿许敬宗与婺州刺史崔义玄求见。”

“两位大人少待,奴婢去去就来。”

等待的时候,崔义玄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虽然从没到过中宫,但从殿前的陈设就觉出武昭仪的不同寻常。只见左右两边各竖一柱华表,其顶端用横木交叉成十字,似花朵状。上面用铁线绘制了莲花图案,扯丝拉蔓,一派生机勃勃。顺着华表往前看,又有两棵合欢树,还没有开花,但叶子却已很浓密了。贞观年间他在京城做左司郎中时,就听人说过武昭仪性情刚烈,曾声言要驯服烈马,不想她却是很有情趣之人。

他正想着,就听见张尚宫在殿门口道:“娘娘请两位大人殿内叙话。”

随后,许敬宗与崔义玄就双双跪在武媚面前。

“平身,赐坐。”随着武媚说话,两人才抬起头来,看见她手中捧着一部《太史公书》,眉宇间溢出几分笑意。

武媚显然与许敬宗很熟悉,待两人坐定后便道:“许大人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臣除了处理府中诸事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奉了皇上的诏命在编修国史,碌碌其忙,着实惭愧!”许敬宗答道。

“编修国史,唯在史识,若太史公之秉笔直书,方能流传千古。”

“娘娘所言,字字珠玑,臣谨记在心。”

“你这张嘴就会拣好听的说。今日来见本宫,又有何事?”武媚笑道。

许敬宗从怀中拿出一卷文稿道:“臣今日拜见娘娘,除了请安还有两件事:一件是臣将部分国史手稿清誊一份,想请娘娘赐教;二是婺州刺史崔义玄久仰娘娘芳誉,托微臣引荐。”

武媚从张尚宫手中接过文稿道:“既是尚书有意,那就先放在这里,本宫抽空瞧瞧,若有心得,定当奉告。”说着,她就把目光转向了崔义玄,“崔大人在太宗年间曾做过左司郎中,如今只做刺史,多少有些屈才。”

崔义玄忙道:“臣虽在京外,然素闻娘娘博通经史,淑德慧识。今番进京,带了些婺州的特产,想请娘娘慧目鉴赏。”

许敬宗听了忙在一旁帮腔:“听说娘娘喜好书艺,微臣特将娘娘赐予臣的题词托崔大人要婺州窑精心描摹,烧制了一只梅瓶,还请娘娘过目。”

见武媚面露喜色,许敬宗忙向崔义玄使了个眼色,崔义玄会意,忙要府役抬了梅瓶进来。

这瓶高有二尺,白釉如云,温润亮泽,大腹尖底,描摹了武媚的字——道源在天,境由心造。潇洒中见厚重,圆润中透刚烈。经过窑工烧制后,就有了很强的浮雕感。

张尚宫扶着武媚围着梅瓶转了一圈,眼见得她的丹凤眼笑成一条线,心想这许大人真是条虫儿,钻到娘娘的心里去了。武媚一边称赞做工精细,一边脸上却严肃起来:“本宫那字比起陛下来,天壤之差,何敢上了瓷器,存之永久?”

许敬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揣摩不透她这话的意思,只有唯唯诺诺。但武媚的语气迅速转了过来,“既是拿来了,就放下吧,下不为例”,说着,她挥了挥手,要两人重新落座。

“崔大人有什么事情么?”

崔义玄闻言道:“启禀娘娘,微臣久在边关,虽风餐露宿,但这是将士职责,不过微臣的老母已过茶寿,去日无多,臣欲床前尽孝,还请娘娘体谅。”

“哦!”武媚沉吟了一声,“皇上不是诏令大人婺州平叛么?”

崔义玄忙答道:“臣定不负圣恩,剿灭叛贼,卫我社稷。”

“如此甚好!陛下用人,唯才是举,大人若能剿灭叛贼,本宫定当在皇上面前美言。若是大人要是渎职懈怠,贻误战机,不唯陛下要追究,就是本宫这里也绝无周旋之地。”武媚站起来,踱着步子道。

崔义玄听得出来,这话虽然很平静,但分明藏着冷峻。

武媚又接着道:“一切皆在大人,本宫等大人捷报。”

许敬宗心中窃喜,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知道昭仪意在皇后之位,绝不愿屈居嫔妃之列。可是她也清楚,要走这一步,横在面前的就是长孙无忌、褚遂良、上官仪等人,自己若没有几个心腹,就是皇上也难以为她撑腰。而崔义玄的投奔,自然使她又多了一分力量。

出了仪秋宫,崔义玄一摸额头,汗津津的。许敬宗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崔义玄尴尬地笑了笑:“下官也说不清为什么,平日里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今日见了昭仪不知为何倒生出莫名的畏惧。”

许敬宗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每一次拜见武媚,他的心弦都绷得很紧。

“所以,我等要谨慎小心才是,不然连头颅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朝廷的人事在纷忙的日子里演绎出新的变化。九月,右仆射、北平定公、太子少傅张行成薨殒,李治趁机任褚遂良为右仆射,仍兼着吏部尚书一职;十月,任兵部尚书崔敦礼为侍中,位居三省之首。十一月,从婺州传来战报,婺州刺史擒获陈硕真和章叔胤,斩首数千级。

许敬宗将消息第一个禀报给武媚,并且绘声绘色地叙述了崔义玄临战布局,骁勇善战的细节:“微臣听说,下怀戌一战,贼众弓弩甚强,左右以盾遮蔽。崔刺史说,‘刺史避箭,人谁致死?’遂撤之。于是士卒齐奋,贼众大溃。大军进至睦州,降者以万计。”

武媚闻之,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崔刺史该回京了。”

不久,皇上下诏调崔义玄进京,拜为御史大夫。

崔义玄明白,这都是因为武昭仪的缘故,回京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拜见了武媚。

蔡尚宫的预见终于在永徽四年得到了证实。十二月初,王皇后破例地到了相思殿。

吴尚宫先来传话,说皇后一会儿就到。蔡尚宫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急忙转身进了大殿,向萧淑妃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萧淑妃懒懒地抬了一下头,鄙薄地朝外看了一眼道:“现在倒想起本宫来了?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

“娘娘三思,奴婢猜皇后这次必是为了武昭仪之事来的,娘娘不见实是不妥。一则她是皇后,主持后宫,不见于礼不通;二则时过境迁,娘娘也可以乘机探探皇后的心思。”蔡尚宫劝道。

“这么说见得?”

“奴婢只是谏言,这事还得娘娘定夺。”

萧淑妃沉思片刻道:“好!那就见见吧!”

刚刚收拾妥当,就听见中宫太监高声传话道:“皇后娘娘驾到!”

萧淑妃率宫娥、太监一干人等出来迎接。昔日情敌相遇,脸上都抹不去旧有的矜持,然说出口的话却是热情和谦恭的。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萧淑妃迎道。

王皇后脸上的阴云顿然散去,言语中就多了诸多大度:“闻知妹妹偶有小恙,牵挂非常,早欲来看,无奈琐事缠身,以致延宕至今,还请妹妹见谅。”

“妹妹怎敢劳姐姐大驾?”说着话,萧淑妃就搀王皇后进了殿。

王皇后环顾了一下殿内的陈设,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显然,这几年萧淑妃也过得很沉郁,殿内的一切都显得老旧而凌乱,这情景让她生出隐隐的同情。

这两年,皇上所有的心思都在武昭仪身上,从不想要与她有过一夜温存。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她觉得自己老去了许多。晨起懒理妆,日晚倦梳头,靠对太子的寄托支撑自己。以己体人,她发现萧淑妃也瘦如黄花,形销骨立。

说起这两年落寞难耐的日子,萧淑妃的泪水就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姐姐你看,这相思殿都快成‘想死殿’了,门外的花草已许久没有侍弄,都荒了。”

从殿外跑来一只金毛狮子狗,它腾地就跃上萧淑妃的膝盖,两只耳朵亲昵地蹭个不停。萧淑妃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那一身泛金的毛,一边对王皇后说道:“只有这狗懂得妹妹的苦,终日陪伴,不离不弃。妹妹有时就想,人啊!有时候还不如物。”

“谁说不是呢?”王皇后朝前挪了挪,接着萧淑妃的话道,“本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说起来我还是后宫之主,可皇上什么时候拿我当皇后看呢?”她的一百句话抵不过武昭仪的一句话,就连她身边的张尚宫,也是奴仗主势,说起话来趾高气扬的。

有一次,吴尚宫从外面回来,眼泪巴巴地向她倾诉,说她带人到宫闱局去领取暖的木炭,恰好张尚宫也去了,非要抢在前面,甚至口出狂言,说皇后不算什么,她不敢动昭仪。

“妹妹你说说,这后宫到底是谁当家?还有规矩没有啊?”王皇后越说越气,竟忘了在嫔妃面前的尊严,耸动着肩膀抽泣个不停。吴尚宫见状,急忙递上丝绢,王皇后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时就发现萧淑妃正陪着流泪,便不禁感动:“往日姐姐有不周之处,还望妹妹宽谅。”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多年的积怨也渐渐远去了,彼此都觉得同病相怜。

萧淑妃也向皇后这边靠了靠,鄙夷道:“先伺候先帝,现在又来蛊惑皇上,这算怎么回事呢?”见王皇后没有阻止的意思,她又道,“妹妹不为自己,就是为姐姐遭此妖女欺凌打抱不平,也绝不能让她在后宫横行。”

王皇后叹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皇上就听她的,这有何办法?”

在蔡尚宫给王皇后续了茶之后,萧淑妃继续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抗争。我们姐妹多向陛下禀奏武氏恶行,臣妾就不信皇上一句都听不进去!”

王皇后点了点头:“妹妹说得对,孟子曰,国人皆曰杀,则杀。众人都说这贱人的不是,皇上总该三思吧!”

“以往都是妹妹年轻不懂事,让姐姐伤心了。从今以后,妹妹唯姐姐之命是从。”萧淑妃拉起王皇后的手道。

看着时间不早了,王皇后起身准备回清宁宫。萧淑妃忙命蔡尚宫拿了一件狐皮内禣,双手奉给她道:“腊月天寒,这内禣就送给姐姐御寒吧!”

王皇后接了过来,递给吴尚宫道:“改日我在清宁宫备宴请陛下光临,妹妹陪坐,怎么样?”

萧淑妃点了点头,心想——木讷的王皇后今天总算是开了窍。

回到清宁宫,值守的太监禀报:“中书令柳奭谒见,现正在偏殿等候。”王皇后“哦”了一声,要吴尚宫传他到大殿。

行过朝礼,王皇后命人赐坐。她见柳奭一副惆怅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朝事不顺,便询问道:“舅父这是有什么心事么?”

柳奭喝了一口热茶,身子暖和多了,道:“皇上近来一直在思谋对屈突通等十三位武德年间的功臣加赠官秩。如果没有障碍,年后就要颁布诏书了。”

“这些人都是早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的老臣,劳苦功高,加赠官秩也在情理之中,既是圣意,舅父遵旨拟定诏书即可,何必计较呢?”

“其中十二位功在社稷,褒奖亦无不可。只是那武士彟,一个挑担卖豆腐出身之人,虽说后来随高祖打过天下,可他出身卑微,又在贞观九年卒亡,亦在加赠之列,朝野多有不服。”柳奭皱了皱眉头,接续刚才的话道,“陛下这是爱屋及乌,是为了取悦那个武昭仪。”

“那太尉和右仆射是何看法?”

柳奭叹了叹气道:“正是两位大人顶着,门下省的崔大人将诏书搁置了一段时间,前日驳回到中书省,微臣正愁如何向皇上禀奏呢!”

王皇后理解舅父的难处。如果皇上执意要将武士彟列进去,最为难的还是柳奭。他不像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树大根深,又有托孤大臣的身份挡着,就只能夹在中间了。

“如此,舅父这中书令是越来越难做了。”

柳奭摩挲着双手道:“微臣的委屈都在其次,臣所忧者,乃皇后也。如今武氏势头正旺,皇上宠爱有加,臣又听说皇上对李弘也青眼有加,这样任其下去,势必会危及皇后和太子。”

王皇后内心从萧淑妃那获得的温暖,立刻被舅父的一番话浇冷,霎时又是泪光盈盈:“本宫的心都被舅父说成一团乱麻了!”

见此,柳奭便以长辈身份批评道:“臣以为,为了大唐社稷,为了太子,娘娘都应该设法阻止武氏图谋得逞。”

王皇后听后,便把与萧淑妃尽释前嫌,联手抗武的事情说给他听。柳奭一听,眉头顿时展开了:“此不失为亡羊补牢之策。只是皇上对武媚百般宠爱,娘娘谏言要有理有节,万不可触怒龙颜,功亏一篑。”

“嗯,舅父也要多到三省走走,以达戮力同心之功。”

柳奭颔首称是,然后起身告辞了。出了清宁宫,他才发现在说话的时候,天空已黑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雪就要降临了。

腊月初七用过晚膳,王皇后就唤来李尚食,吩咐她精心烧煮腊八粥。

李尚食在宫中待了十几年,懂得煮食腊八粥的意义。往年都是由宫闱局事先将黍、稷、稻、粱、禾、麻、菽、麦八种谷物精心舂碾出多色主料,然后辅以精肉、芫荽、葱、姜等作料,从先一天晚间酉时一直煮到第二天辰时,直到达到黏稠、晶亮的程度,才很肃穆地和了“太牢”一起呈送至郊庙,这一则是告谷神一年耕耘收获之喜,二则是祈福社稷永世太平。按《礼记》记载,还要分飨粥食,尽享神灵恩泽。

辰时一刻,李尚食回奏说腊八粥已煮好。王皇后答了一声“知道了”便不再作声。看着李尚食退出大殿,她才对吴尚宫道:“派个太监过去请萧淑妃过来品尝腊八宴。”

“皇上那边呢?”吴尚宫问道。

“本宫已派人禀知太子,他自会请皇上过来。”

天明时下起了雪,不大,落在地上静悄悄的。辰时三刻,李治率太子和百官来到城南郊庙的圜丘前祭祀五谷神,太常寺的官员主祭。这一行人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沐浴净身,黎明时又换上祭服,在庄严的《祀圜丘乐章》旋律中,献牺牲、腊八粥,奠玉帛,进熟食。李治率先品尝,然后百官依次分之。说是进熟食,只不过是个形式。

祭祀完毕,太常寺官员来到圣驾前禀奏道:“郊祀已毕,请陛下移驾甘露殿歇息。”

这时,李忠来到御前道:“儿臣有事禀奏。”

李治眯起眼打量着李忠,目光很慈祥、很柔和,心中涌动着父亲的疼爱之情。一转眼,忠儿都十一岁了。看那眉眼,处处都留有自己的影子。他现在已想不起刘氏的模样,只记着他是皇后的儿子,当今的太子。他虽声音未脱少年稚气,但举止间却多了许多皇家的气度。

“忠儿有话就说吧。”

李忠扫了扫衣摆的浮尘,以显对奏事的认真:“启禀父皇,母后在清宁宫静守一夜,为父皇煮了腊八粥,邀父皇带儿臣去品尝腊八宴。”

李治“哦”了一声,却沉默了。

昨夜,他在仪秋宫与武媚缠绵时,武媚告诉他她又快生了,而且太医诊脉说这次又是一个皇子。闻言,他的心就如三九天忽逢小阳春般的舒坦,伏在武媚高高隆起的腹部久久不愿离开,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漩涡中了。

他并不知道武媚在胎儿的性别上隐瞒了真相,只为她旺盛的生育力而感奋。如果这回再添一个皇子,他就可以毫无愧色地站在列祖列宗面前了。他立即打消了要带她去祭祀的念想,吩咐贴身太监和张尚宫悉心照料。祭祀完毕,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一门心思地回到武媚身边。

可太子的陈奏却使他有些为难。

且不说皇后怎样,太子长到这么大第一次郑重提出请求,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

“好!你就和朕一起乘车同去。”

雪花在车驾周围曼舞,这日子落雪常预示着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在这日子里飨食腊八粥,他的个人情感与社稷之情融合在一起,很难分清。这时,他才觉得冷落皇后太久了。

他看了看在一旁专注赏雪的太子,不经意地却是疼爱地拂去太子肩头的雪花问道:“你母后一向可好?”

李忠回道:“母后康健,每日早晚都在佛龛前焚香,祝父皇万寿无疆。”

李治没有回答儿子的话,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太子的话,似乎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虚假。他把话题转到太子的学业上,详细地询问少师每天都向他讲授些什么,少傅又要他做些什么。在李忠一一回答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日日精进,将来才能担得起治国大任。”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太子关心得太少了,心里隐隐地生出一种身为人父的自责。

清宁宫到了,下了车辇,李荣迅速上前为李治撑开罗伞,却被他挥手挡开了,他话里话外都带了喜气:“不妨事!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朕喜欢感知来年的丰岁之兆。”

李忠闻言十分高兴,他越过李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大殿喊道:“父皇驾到!父皇驾到!”

等李治踏进殿门时,王皇后、萧淑妃已率两宫的太监和宫娥,呼啦啦地跪倒一片:“臣妾恭迎圣驾!”

“平身!”李治挥手之间,发现萧淑妃也在迎驾之列,眉头暗地皱了一下,但这情绪很快就如浮云一样散去,毕竟,她是自己曾爱过的女人。

爱不爱在心,场面上总是长幼尊卑有序的,皇上与皇后自然坐了上首,萧淑妃居侧,太子坐在对面。

饮了几杯香茗之后,王皇后对李尚食道:“吩咐御膳房,上腊八宴。”

宫娥们捧了酒肴鱼贯而入,一一摆好,待每人杯中斟满酒时,王皇后举杯来到李治面前道:“年节将近,今逢上腊,喜降瑞雪,臣妾愿皇上万寿无疆,社稷德配长久。”接着是萧淑妃敬酒,李治都一一接受了。

轮到太子敬酒时,李治脸上的表情才活泛了。饮下美酒,李忠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问道:“儿臣不明白,为何每逢腊八就要郊祀,还要食腊八粥呢?”

李治对太子的提问很满意,他以皇上兼父亲的语气开导儿子道:“《礼记·郊特牲》说: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祭百神以报啬也。飨农,以及邮表辍、禽兽等,仁之至,义之尽也。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故迎而祭之。祭坊与水庸,事也。故祝曰:‘土反(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皮弁素服而祭之。你身为太子,将来要掌管江山,须记腊祭之要在尚农、兴农、悯农,国无农而不稳。”

“儿臣记住了。”

品尝了腊八粥,李治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他人在清宁宫,心里却惦记着仪秋宫中的武媚,这情态王皇后和萧淑妃看得清清楚楚,她们相互传递了一下眼色,就双双起身跪倒在李治面前。

“你们这是为何?”

王皇后和萧淑妃回着李治的问话,眼泪也随之涌出:“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你们有何委屈?”

于是,王皇后与萧淑妃,一个陈奏武昭仪如何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一旦册封,立时便傲岸不羁,常常口出不逊之言;一个则倾诉武昭仪如何收买下人,探听后宫消息。

萧淑妃说到伤心处,伏地而泣道:“陛下若不为臣妾做主,臣妾之命则休矣。”

王皇后也跟着萧淑妃的话道:“请陛下严责昭仪,使其不得放肆。”

两人正为武媚的恶行相互补证,孰料耳边传来一声怒吼:“罢了!”

她俩的话音戛然而止,吃惊地看着李治,只见他脸色铁青,双目发红,手颤抖地指着王皇后斥责道:“你身为后宫之主,不思礼让,搬弄是非,这成何体统?你要有昭仪一半才智,也不枉皇后之号。”接着,他又大声申斥了萧淑妃,然后朝着外面吼道,“回宫!”

那声音很响亮很恐怖,久久地回荡在清宁宫的各个角落。

李忠一下子跌倒在地,自被封为陈王,他就没见过父皇发这样大的火。

王皇后、萧淑妃也呆了。 FHaWUFHEjR0DnI1a7y3G8T9xqNiCqNJpE7eDBpnI+eMo6SWKdfbdE6ce7iYs4C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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