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 [1] ,以万物为刍狗 [2]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 [3] 乎?虚而不屈 [4] ,动而愈出。多言数穷 [5] ,不如守中 [6] 。
[1]仁:此处理解为心或感情。
[2]刍(chú)狗:用草扎成的狗。古代祭祀用的道具,祭祀后被扔掉或烧掉。
[3]橐龠(tuó yuè):古代的风箱,橐是袋囊,龠是送风管。
[4]屈:竭尽。
[5]数穷:数,屡次;穷,尽头,对应上文的“屈”,引申为困窘。
[6]中:通上一章的“冲”,即盅,中间空虚。守中,守住虚静。
天地没有恻隐之心,它把万物当成刍狗;圣人没有偏爱之心,他把百姓当成刍狗。天地之间,不就像一个风箱吗?它虽然中间空虚,却不会枯竭,一鼓动起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风吹出来。政令多出,就可能会使国家困窘,不如保持虚静。
本章的中心思想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对于“多言”二字的表面理解是“多说话”,引申为政令苛烦。“多言数穷”就是说,用很多强制性的言辞法令来统治人民,很快就会遭到失败。老子没有直接说“多言”怎么“数穷”,而是从“不多言”的天地开始论述。天地“不多言”,而是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天地不仁的表现。按照老子的理解,天地是自然而然的存在,没有人类的仁爱,也不会有所偏爱。
“天地不仁”四字一出,老子无神论的思想倾向再次显现。这样的论调,对当时的思想界无疑是振聋发聩的一击。毕竟当时的思想界,普遍把天地人格化。天地不仁,等同于天地没有爱憎,顺应万物自然发展。同样,圣明的统治者对老百姓也不应有厚有薄,而要平等相待,让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安排作息。与其用过多法令来约束他们,不如清静无为、守住虚中。否则,结果就是“多言数穷”。有为,总不会有好的结果,这是老子在本章最后所提出的警告。
历史上儒家和道家都有“守中”的说法,但内涵不同。儒家守中,守的是中庸之道,是不走极端;而道家的守中,实质上是守虚静,是无为之道,以无为而无所不为。但对于人类社会而言,道家的守中是一种极端。因为天地的境界不是人可以达到的,人类社会不等同于自然世界。自然能包容万事万物,不悲不喜,无爱无恨,任万物在其间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但人类社会显然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