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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困境·信仰 

2012年,有两部曾经被称为“不可能影像化的小说”被拍成了电影,一部是由大卫·米切尔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云图》,另一部则是由扬·马特尔的小说改编、由华人导演李安执导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这两部小说都是运用超凡想象力写就的文学作品,大卫·米切尔将故事的主人公放在了6个不同的时空,扬·马特尔则将主人公放逐到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电影中的重头戏也变成了电影从业人员最头疼的组合——孩子、动物和海洋的奇特搭配。当然,少年派经历的不仅仅是一次毕生难忘的海洋探险,而是一次关于困境与信仰的考验。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名叫派的少年,在宗教气氛浓厚的印度出生、成长。基于家庭环境和偶然的际遇,派接触到各种各样看似迥异的世界观,并且兼收并蓄。因为妈妈信仰的是印度教,并且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派也自然地信仰了印度教,跟着妈妈吃素食。后来,派在山间的教堂里认识了耶稣基督,在清真寺成为穆斯林。

作为科学和理性的代言人,爸爸告诉他:“什么都信就等于什么都不信,那还不如用科学来应对一切。”母亲则说:“科学是用来解释外部世界的,信仰则是用来解决内心问题的。”妈妈的话成为电影前半部的点睛之笔,也为徘徊在三个宗教之间、世界观不断转换和变化的派作出了明示。

如果故事停留在这里,或者继续按照派的成长经历发展,恋爱、结婚、生子,然后将他关于信仰的思考讲述给下一代,那么这部电影将变得乏善可陈。就在人们觉得一切平常,甚至开始抱怨节奏缓慢时,准备移民加拿大的一家人在海上遇到了类似泰坦尼克号式的沉船事件。在暴风雨中,整条船沉入海底,除了派,活下来的仅有一条鬣狗、一只断了腿的斑马、一只母猩猩和一只孟加拉虎。此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正式开始。

漂流的前三天,动物之间为了食物互相残杀,鬣狗吃掉了斑马、咬死了猩猩,继而老虎吃掉了鬣狗。自知无法战胜老虎的派只能放弃杀死它的念头,选择和它一起面对海上漂流的生活。在未来的七个多月中,派学会了收集淡水、捕鱼捉虾,在填饱自己肚子的同时,喂养老虎。在经历了暴风雨、鲨鱼的袭击以及神秘岛的探险之后,少年派漂流到墨西哥的海滩,并且最终获救。

当扬·马特尔的小说畅销全球时,《芝加哥论坛报》曾评论说:“这本书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一部奇特的小说。它是一个扣人心弦的历险故事,一个关于人类在宇宙中位置的寓言,一部引人入胜的超小说。”当李安的电影上映后,人们不仅见到了将视觉效果作为剧情陪衬的3D画面,还在扬·马特尔的理性分析之外,见到了一种充满道家韵味的中国式的哲学观点。

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曾经这样解释屈原写作《离骚》的缘由:“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意思就是说,当人处在困境之时,就会想要追溯本源。当人极度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大呼天地的;当人遇到疾病或者忧伤时,没有不呼喊父母的。

其中,“人穷则反本”里的“穷”不仅仅指人遇到的困难、困境,而且具有更广泛的意味。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处求助的状态,就像漂流在大海上的派一样,被命运放逐到无涯的大海上,除了诉诸某一种更高级的精神世界外,别无他法。

在孤独寂寞的日子里,本身信仰三个宗教的派很自然地开始诉诸万能的神。这个神不仅包括基督教中的耶稣,还有印度教中毗湿奴和伊斯兰教中的真主安拉。因此,派的信仰也变成了一种广泛意义的信仰。就像当初派的爸爸说的一样,“什么都信就等于什么都不信”,派之所以能够同时接受不同的世界观,不过是因为每一种宗教都倡导真善美。这样看来,派根本没有皈依任何一个教派,而是被各种神的大善之行所吸引。

在海上漂流的过程中,派也看到了除了善之外的自然之法。面对老虎——这个完全遵循自然法则生存的动物,它身上代表的不仅仅是兽性,而是整个自然界。为此,派痛苦地接受了“为了生存的杀戮是不被谴责的”这一自然法则。即使在杀死一条鱼时,他因为杀戮和生命的逝去掉下了眼泪,也不得不承认,自然规律无人可以违背,纵使你爱它、恨它、敬它、怕它,就是没有能力反抗它。

当暴风雨来临时,派感受到了神。派跪在船里对着神大呼:“你带走了我的所有,你还想要什么?”这是对他所信仰的神的质疑,也是对自然之神——真正的万物之主的敬畏。无人能够解释自然为何如此,作为渺小的人类却只能遵从神的旨意。如果派对道家的思想有所了解,在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刻,便会更加深刻地理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

作为一个受到泛神论影响的作家,扬·马特尔在小说中加入了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元素,同时,他也受到外交官父亲的影响,对待事物习惯通过理性思考来提出看法。在原著中可以看出,扬·马特尔试图按照各种宗教的方法来解读少年派在海洋上的漂流旅程。

按照印度教毗湿奴派的解读,派的漂流是一段充满神迹的旅途。当派面对凶残的鬣狗时,恰好有老虎出来解救了他;当派在大海上弹尽粮绝时,恰好有迁徙的飞鱼不期而至……这一切像是神对派的试练,和他共度200多天旅程的孟加拉虎更像是毗湿奴的化身,陪伴他,也让他时刻保持警觉。

面对原著中不同教派的思辨,导演李安并未尝试将混杂的宗教条分缕析地剥开,也没有按照个人的想法采用无神论的观点,而是像他在电影《卧虎藏龙》结尾处表现的那样,透过内省来解读广阔的外部空间。至此,电影本身放弃了哲学思辨和彼此对立的“二元论”,反而由中国传统的道家思想来延续原著小说的哲学意味。

究竟是人创造了神,还是神创造了人?对于具有某种虔诚宗教信仰的人和无神论者来说,针对这一问题的持久争论是必然的。按照最现实主义的说法,无论是某一宗教的神也好,天地也好,父母也好,一个人在“穷”时呼唤的对象,往往就是心中的信仰所在。jeNmnOJMMh9QMG2Krx/yQ5mFBcMIm0FfnELqFV2yzpk3w3EqmZ2nX8SgKL+sof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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