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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导读

鲁智深在去东京的路上夜宿桃花村,听闻有贼人强抢民女,看鲁智深如何大闹桃花村。好打抱不平的鲁智深从桃花村出来,到达相国寺,被安排在相国寺看管菜园。在这里,他又有何奇遇呢?

且说鲁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而来。这日,鲁智深来到一个庄前,对庄客道:“洒家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一宵,明日便行。”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鲁智深怒道:“只是在你庄上歇一夜便走,有何不可?”说罢提起禅杖便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客们不晓得师父是从佛家来的。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宵。”

太公吩咐道:“叫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只是夜间如若外面热闹,师父不可出来 窥望 偷偷地看,暗中观察 )。”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什么事?”太公道:“有一个强盗看上我家小女,欲在今夜成亲,我和小女为此整日烦恼。”智深便说道:“洒家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回心转意。今晚可先让你女儿到别处藏了,俺就到房内说因缘,劝那强盗。”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 捋虎须 [luō hǔ xū]( 捋:抚摩。比喻触犯有权势的人或冒着很大的风险 )。”智深道:“不怕,你只依着俺行事即可。”太公道:“我家有福,真是遇到 活佛 此处指对僧人的尊称 )下降。”太公自然欢喜非常,便引智深去新房中等候,安排女儿到外面躲避。

这刘太公心里不安,庄客们也都捏着两把汗,出庄门往外察看,只见远远地四五十个火把,照耀如同白天,那强人果真来了。太公便将其送到智深房中。那山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漆黑一片。

大王说:“娘子,你怎么不出来接我?你莫怕羞,我明天要你做压寨夫人。”说着便摸上床来。

不多时,众喽罗听到屋内一阵拳脚声,进屋瞧时,却见一个胖大和尚,光溜溜的没穿衣服,骑在大王身上打,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拽棒来救,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出来。小喽罗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树上折枝柳条,一下跳在马背上,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我不怕你飞了。”接着将把马打了两柳条, 拨喇喇 [lā]( 形容忽然发出的声音 )地骑着马上山去了。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哭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了。”智深道:“太公休慌。洒家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因为打死了人,出家做了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庄客们都来提禅杖,可哪里提得动。智深接过来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见智深使的好功夫,说道:“师父千万要救护我们一家儿老小。”智深道:“说什么话,俺死也不会走。”

不久,只见大头领骑着马,带着一千小喽罗一齐呐喊着冲下山来,而这时的鲁智深,正喝酒哩。大头领原来是李忠,一看喝酒的是鲁智深,连忙下马扔枪施礼,鲁智深把禅杖收住定睛一看,火把下认出那人,果真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打虎将李忠。

李忠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庄客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李忠也上了马,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众人上山来。这时天色大明,智深、太公到了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智深到寨中,聚义厅上三人坐定,李忠叫请先前被鲁智深打过的周通出来。周通见了和尚,心中怒道:“哥哥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还让他上面坐!”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就不吃打了。”李忠笑道:“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啊呀!”然后“扑”地翻身便 剪拂 指行下拜礼 )。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人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只有这个女儿,指望着她养老送终、 承祀 [chéng sì]( 此处指继承、传续 )香火。你若娶了,他老人家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另选一个好的吧。原定的金子缎匹,都在这里,你心下如何?”周通道:“愿听大哥的话,兄弟再不敢登门。”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匹,下山回庄去了。

鲁智深在山上住了几日,见李忠、周通不是慷慨之人,做事 悭吝 [qiān lìn]( 吝啬 ),便要下山。两个人苦留不住,鲁智深只能推脱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执意要走,我哥俩明日下山弄些盘缠,弄得多少,全送给哥哥作路费。”这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好生悭吝,现放着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直等要去打劫别人的送与洒家。洒家且叫这厮吃俺一惊。”便取出包裹打开,没要紧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金银酒器,都踏扁了了,拴在包裹里,胸前度牒袋内藏了智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

只说智深在路上又行了八九日,这天入得东京城来,看见东京热闹,市井喧哗,来到城中,陪个小心问人道:“请问大相国寺怎么走?”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桥处便是。”智深提了禅杖来到寺前。入得山门看时,端的好一座大刹!

智深进得寺来,径投 知客僧 指寺院里专司接待宾客的僧人 )去。知客僧见智深生得凶猛,又捉着铁禅杖,跨着戒刀,背着个大包裹,已先有五分惧他,便问道:“师兄从何方来?”智深放下包裹禅杖,说道:“小徒自五台山来,本师智真长老有书信在此,着小僧来投 上刹 对佛寺的敬称 )智清长老,讨个职事僧做。”知客引了智深去见方丈。少刻,只见智清禅师出来,知客向前禀道:“长老,这僧人从五台山来,有智真禅师书信在此。”智清长老道:“师兄多时不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快来礼拜长老。”只见智深先把那炷香插在炉内,拜了三拜,将书信呈上。智清长老接信拆开一看,中间备说着鲁智深出家缘由,并说“万望慈悲收录,做个职事人员,切不可 推故 借故推辞,推托 )。”智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僧人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智深谢了,便提了包裹,拿了禅杖、戒刀,跟着行童去了。

饭后,侍者引着智深来到方丈处。智清长老道:“你既是智真大师荐来我这寺中 挂搭 指游方僧侶投寺寄住 )。敝寺有个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隔壁,你可去那里住持管领。每日让种地人纳十担菜蔬,余下的都归你自己处置。”智深道:“洒家明日便去。”当晚留智深在方丈里歇了。

却说鲁智深来到菜园,安顿了包裹行李,倚了禅杖,挂了戒刀。那几个种地人都来参拜了,一应锁钥,尽行交割。

菜园附近有一二十个偷菜的混混,中间有两个带头的:一个叫作“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作“青草蛇”李四。这天,几个混混又来偷菜,他们看到菜园门上写着“大相国寺和尚鲁智深现任菜园长官,闲人不得入内!”正看着,见智深恰好走到粪坑边,张三李四等人想给智深一个下马威。智深看见他们说:“大家既然都是邻舍街坊,来寺里坐坐吧。”混混们上前给鲁智深施大礼,跪在地上不起,本意是要智深过来搀他们,想 乘其不意 乘:趁,因;意:猜想,意料。指利用别人没有防备的时机动手 )把他掀入粪坑。

智深见了,心中起疑,于是大踏步来到众人前,张三、李四便说:“兄弟们特来参拜师父。”一边说,一边扑向前去,一个来抢左脚,一个来抢右脚。智深不等他们上身,右脚早起,“腾”地把李四踢下粪窖里去。张三刚想走,智深左脚也把他踢下了粪坑,剩下的那些个混混惊得目瞪口呆,都急着要走。

智深喝道:“一个走的一个下去!两个走的两个下去!”这些混混一听,全都不敢再动。

就见那张三、李四在粪窖里探出头来,两人一身臭屎,头上到处都是蛆虫,叫道:“师父!请饶恕我们!”智深让小混混们把他俩捞上来。

次日,众泼皮买了十瓶酒,牵了一头猪,来请智深。鲁智深居中坐了,两边则坐定那二三十个泼皮一起饮酒。正在那里 喧哄 [xuān hōng]( 指喧闹;哄闹 ),只听得门外老鸦“哇哇”的叫。

众人就说:“赤口上天,白舌入地。”

智深说:“你们做什么鸟乱?”

众人说:“老鸦叫,怕有是非。”

智深说:“哪有这么个说法?”

众人说:“拿梯子上去拆了那鸟巢就是了。”

智深叫道:“且慢!”走到树前,相了一相,把衣服脱了。只见他右手在下,左手在上,抱住杨柳树,大喝一声,把腰一挺,便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大家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不是一般人,是真罗汉下凡啊!身上没有千万斤的力气,怎么拔得起!”

智深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都来看洒家表演器械。” JQ1pNGpN+ndM5zEJTAYkzkjKXIoBChEDR9REYxOyB66xTOiBCAlzY1qdkBOU+W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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