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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张母亲的小相片,这张相片是黑白的,上面有很多折痕。相片里,她微微地弯着腰坐着,胳膊放在膝盖上支撑着她的后背。我对她这个时期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就是写在相片后面的字:1972年拍摄于第六大街麦克家门前。根据她的生日我知道她当时17岁,我也知道第六大街位于格林威治村,但我并不知道麦克是谁。
在这张相片里:她看起来很严肃,抿着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的头发浓黑、弯曲,像烟一样;她的眼睛,我尤其喜欢,就像两个黑黑的大理石球一样闪亮着。这一刻永远地留在了岁月的痕迹里。
我仔细地观察着相片里母亲的每一个特征,照着镜子比对着每一个细节:眼睛、脸型甚至嘴唇。我们在很多地方有相似之处,但我知道,我没有母亲那么漂亮。
在我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那几年里,我经常将自己锁在朋友家的卫生间里,整夜照着镜子,将自己和母亲进行对比。每当夜深人静时,母亲那优美的动作就会不断浮现在我眼前。
我整夜都站在镜子前,直到黎明的到来。住在杰米家时,我会在她母亲的闹钟将她吵醒前或在她上卫生间前,溜回客厅的沙发上;在鲍比家时,每当听到清晨垃圾车发出噪音,我就溜回折叠床上。
我经常静悄悄地穿梭在他们的家中,从没好好地休息过一次,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每天的归宿在何处。
每当我躺下时,在黑漆漆的夜里,我都会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和母亲进行对比。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她在16岁时也无家可归,她也经常逃课,她也经常在闲逛时作出自己的一些决定,布朗克斯区对我俩来说都意味着不安和危险。和我一样,母亲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恐惧中,而我每天都要为自己睡觉的地方发愁——是睡朋友家?还是睡火车上或楼梯间里?
每当我的手指从额头滑到嘴唇时,我似乎感觉到母亲正用她温暖的身体拥抱着我。每当此时,我都会泪流满面,接着我又会用手抹干泪水,用朋友那借来的毯子紧紧地裹住身体。
我尽力不去想她;住在朋友家时,我尽力不去想她;在街上流浪时,我也尽力不去想她。为了让自己睡会儿觉,我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我实在太困了,需要睡觉,哪怕是短短的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