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地

文/PLUTO

凛冽的雪，有着尖锐的棱角，落下来的时候，苍茫而安静，以一种不张扬的姿态沉默的覆盖了一切，包括温暖，泪水以及无边无际的悲伤。雪是隐者，在它白色的洁净之下，有肮脏存在。当我们的脚印留在雪地上面的时候；当我们在雪花落下来的瞬间面面相对的时候；当我们把堆积在地上的雪重新扬满了天空的时候。

谁会想到在大雪的下面，被沉默所覆盖的，是曾经暴露在空气中最为喧嚣的声音和最为黑暗的罪恶呢。

我在这里，一个经常下雪的北方城市。

我是一个属于北方的孩子，后来我曾经无数次的和别人这样说。冬天的时候，我的手脚冰凉，捧着温暖的柠檬水坐在书桌前面发呆，窗外会下很安静的雪，那种丝丝入扣的细腻，深蓝色的天空中飘飞着异常寂寞的白色花朵。吹到脸上，冰冷，细小而尖锐的疼痛一闪而过。北方，天空苍白的没有边际，云朵悬挂在天空之中。春节的时候人们会挂很多很多红色的灯笼，眼睛明亮衣着臃肿的小孩子会在放鞭炮的时候捂住耳朵，大声地笑着。

我在窗边看着，如同一个玩偶。

玩偶其实是最寂寞的。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个独腿的玩偶士兵只能悄悄的爱着另一个玩偶，他们都不能够说话。最后被人一同扔进了火炉里面。他们都是不能够说话的，直到生命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还是四目相对。谁都不能对彼此说，我爱你。

他们都不能说话，可是我能。

心中一直有一个发生在冬天的故事，或者说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经常在冬天下很大的雪的城市。这个城市无法在地图上面找到，可是它存在于我的心中。现在我要把关于它和我的一切写下来，请你记住，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做遥望，是遥远的遥，观望的望。遥远的观望一切，比如爱情，流浪，消失，漂泊以及宿命。冬天会下雪的北方城市，冷的没有边际，一切的飞鸟，树叶，花朵都会在这个时刻死去。肉体埋进土地里，腐烂溃败，被降落的大雪沉默的覆盖，来年的春天会从中开出美丽绚烂的樱花。

粉而明亮的花，在三月盛开，四月颓败，绚烂如同天际坠落的烟霞。

我在每个深夜都会想到这座出现在我臆想中的城市。它如同一座冰冷华丽的宫殿。有高高的王座，绝望的呼喊。

这个夜晚，窗外的风叫嚣的很猖狂，我的手再次冰凉，如同跌入了一个冰窖里面。当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文中的一切都重新复活，带着海潮的气息如同一场盛大的演出一样向我扑面而来，而所有被我安置在这座叫做遥望的城市的人们，正在进行着自己的快乐和悲伤。

最美好的已失落，最美好的已走远。当黄叶席卷山头的时候，当人群如流水般散开的时候，当所有的花朵重新沉睡的时候。只剩下我自己，面对着已经苍老的容颜，独自难过的哭泣。

1.那个宁静的转身，消失不见

我的名字是宁夏。宁静的宁，夏天的夏。听家里的人对我说，我出生的那个夏天格外的燥热，母亲难产生下我。经历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之后决定为我取名为宁夏。母亲为了取了这样一个宁静的名字，希望我可以过着一生平淡如水的生活。宁夏。我出生在一九八五年的夏天，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阳光在夏日的午后变得缓慢而粘稠。落下来，遮盖了每个人的面容，只在眼睛附近留下了模糊不清的影。

宁夏。这是一个好名字。念起来的时候有温暖的气息从舌间轻轻吐出。美丽的意象。当六月到来，遥望所有的樱花全部凋谢的时候，淡粉色的花瓣扬满了天空，许久之后在荒草间，马路上，屋檐下停留。夏天的高草会疯狂的长出来，湮没了一切，最终腐败。

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成绩优秀家境富裕。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宠爱我，在物质上给我提供最大的满足。我有很大的家，从卧室走到客厅要好长的时间，一个人在家里做清洁至少要两个小时；我有很宽敞的房间，温暖而舒适的床，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洋娃娃；我有漂亮的衣服，塞满了整整一个衣柜，我还有让人羡慕的成绩，总之认识我的人都会对我说，宁夏，你是个幸福的孩子。

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是一个叫做北岸的男孩子。我叫他哥哥。在一起打打闹闹，放学的路上手拉着手回家，看淡蓝色的天空飞过去的白鸟。

我住在遥望的最北角，绿化很好的地方，道路两旁栽满了樱花，春天的时候樱花会绚烂的盛开，如同天际坠落的烟霞。对樱花我一直有着深深的眷恋，那些如粉尘般的花瓣会让我联想到很多的事情，比如漂泊，流浪，宿命。那一次我站在樱花树下，四月，花瓣不断的飘落飘落，然后我毫无征兆的泪流满面。

我最喜欢的装束是白色的棉布裙子，白色的球鞋，经常做的事情是在午后明亮而粘稠的阳光里面念书，一本有点破旧的诗集，带着微微的黄色，阳光在上面投下暗淡的影。十四岁的时候我总是在一个又一个的下午心如止水的读着各种各样的诗集，白色的文字，有着淡淡如同茉莉花香一样的感伤。我一直都是个懒散的人，不求上进，看书，喝牛奶，听CD,安安静静的，身边的人不会吵我，同样我也不会吵他们。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我和北岸一起考进了一所重点中学。

我的生日在毕业之后，十二岁的夜晚北岸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在电话里面显得干净而纯朗。宁夏，生日快乐。我开心地笑起来，北岸哥哥，我好爱你。北岸在电话的那边笑着说，宁夏我也爱你。

学校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驰骋，只是几座小小的楼就轻易的将头顶那片美丽的蓝天分割开来。学校的山坡后面荒草丛生，沉默地掩盖了一切世俗的喧嚣。偶尔我会跑到山坡上去，仰起头，荒草深深浅浅地刺向天空，黄昏的时候这里就变得很漂亮，西边的天空微微泛着红色，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只鸟飞过去。每当见到这样的场景，沙都会笑着对我说，这是天空被高草刺破流淌出来的血液。

我开始疯狂地写字，圆珠笔用掉了一支又一支。蓝色的字迹如同我平静的生活那样，在洁净无暇的纸张之上缓缓地流淌。我的文字在全班传阅，许多女生迷恋我精致的文字，并且为其中华丽的句子流下眼泪。后来我把这些文字拿给我的语文老师看，凌乱地写在草稿纸上，几天之后他用微草而帅气的字体写：你快乐吗。那个下午我坐在阳光里面，然后虔诚地打开草稿纸，读着这些文字。突然心中微微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语文老师，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注意过我。

可是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孩子被安抚了之后，一下子就安静了。

沙是我的一个朋友，穿破旧的衣服，脸色苍白的女孩子，漆黑的眼睛中有着深不可测的寂静。可是我们却毫无理由的相互依赖，一起吃饭，上学，放学。沙的脸上总是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可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些伤疤的由来，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十四岁的女孩子，维系在我们之间的是少年单纯而稚气的友情。惺惺相惜或许就是如此。我总是会打电话让她多穿一件衣服，记得吃饭。她经常胃疼。

喜欢同样的文字，电影，音乐。

同样的喜欢语文老师。

这个女孩子几乎是我轮回中的另一个灵魂。那样的相似。可是她的灵魂却偏向黑暗。冬天的时候沙总是会用黑色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而我的衣服永远只有白色，在雪地里面显得那样模糊，可是和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白色却那样的刺目清醒。

沙，我们相爱，多么好。

可是后来，我和沙在某一天就莫名其妙地分开了。她没有对我解释任何事情。就那样默默地开始了平静的新的生活。

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我还是当时的宁夏。

时间过的真快啊，初三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年少而单纯的情感，青春的失败，全部都败给了伟大的时间。中考结束之后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树叶温柔的没有边际。我坐在屋子里面安静的写着文字，可是突然间我就哭了，眼泪冰凉地落在我的手上逐渐黯淡成了一朵花。我以近乎完美的中考分数为自己初三的时光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可是心中的疼痛依旧深刻而剧烈。

时间轻易地滑落到二零零零年的夏天，凤凰花绚烂地盛开，遥望变得格外的漂亮，这座城市似乎永远都显得妩媚寂寞。可是谁又知道在一座有着苍白的墙茂盛的高草的中学之中正进行着一场离别。太阳的光芒时强时弱，云朵悄无声息地飘过天空。语文老师站在我的面前，干净的衣服，粗布的裤子，浅灰色的眼睛闪烁着奇特的光泽，他陪着我站在深深的高草中，云朵淡薄，风轻轻呓语。我忘记了自己那天有没有哭，因为许多的事情在经历了变更之后总会淡忘，记得的只有遥望那天美丽的夕阳和那片天空。

我问他，你会记得我么，老师。

会的，他笑。

那个下午我和他一直都待在山坡上，沉默或是谈话。聊了很多的事情。教了我三年的男人，我那样的爱他，强烈而深刻，他对我的欣赏，关心，宠爱，完全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进入高中之后一个月的时间，我一直都陷在深深的爱恋中，会在白天沉默，夜晚回家之后懦弱的哭泣。

这座北方的城市正在下雨，我不禁想到上次下雨的时候，我走出校门，看到你在传达室里面，很开心地和你打招呼，你站起来，用力地向我挥手；

想到你在我凌乱的草稿纸上写着温暖的话，你让我懂得了最初拥有读者的快乐；

想到了你在那个夜晚对我说，我是你的骄傲。

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写文章了，只是把那些如水般轻灵寂静的文字贴在网络上看评论的时候，还是微微地有点想你。你还能记得吗，那个下午我去办公室找你，阳光缓缓的滑落，你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将袖子微微卷起，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并且微笑。女孩子对你说，我寂寞了，和我讲话，好不好。

二零零零年毕业的时候，炎热如同我刚刚出生的那个夏天，天空着火了，飞鸟仓皇地划过天空。我的初三就在语文老师陪伴了一个下午之后匆匆结束，一切都是这样，流水般的匆忙，留下水的痕迹，等待风将它吹干，一切消失。

我终于离开你了，可是你会想到我么，就如同现在我想念你这样深刻的想着我。无论时光又让我们等待了多么漫长的岁月，无论你是否还是当初那个三十岁的干净的男人，无论我是否还是那个写着斑驳忧伤文字的女孩，你是否还会像逝去的三年中那样，在我对你哭的时候沉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在我拿着刊有我文章的杂志找你的时候对我微笑，在看到提前录取政策发生改变的时候为我担心的皱起眉头吗？

你冷淡的眼睛，桀骜的笑容和唇角，以及嘴角偶尔漾出的微笑。

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自己会如此的想念你。

荒草般的年代。现在想到这个句子的时候都会难过的发紧，心中像是有很多的水，轻轻一漾就会流下来。

高一期中考试结束之后的那个夜晚，当我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我重新想到了你。温暖的声音，棱角分明的脸，以及和我的手不经意间相碰的时候你的手指传递过来的温度。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度过往后的慢慢长夜了，我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你而勇敢地走下去了，我以为当我被高中的老师排挤的时候想到你心中就会好多温暖了。

很多年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我现在的高中有着精致而高大的房屋，我开始住校，文科班的生活让我的心重新的安静下来。喝牛奶，听歌，做卷子。生活井然有序。这样很好。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生活在这个并不温暖的群体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欣赏我的文章了，有的时候，那些文字甚至会被沦为不健康的颓废；再也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如同当时的沙和宁夏一样的相亲相爱了；再也不会有一个老师让我开心或者难过了。

因为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深夜的时候我会从平静的睡梦中醒来，望着窗外纯净的天空发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会想念原来学校并不漂亮的教学楼，以及教学楼后面深深的高草，西边如血的天空。

我知道自己将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心如止水地写字，念书。

初三的生活如同一个梦境，可是就在毕业之后的那个失火的夏天，转身，不见。

2.沙是悲伤的人

我名叫沙。流沙的沙。身边的很多人都这样叫我，沙。脸上是冷漠而无畏的表情。我出生在一九八五年的十一月，凋零的世界，萧瑟凄凉。这样一个感伤的时刻，教堂中传出圣洁的赞歌，唱诗班的孩子们脸上有着安然的表情。这些小天使，从小就是如此的纯洁，内心安静的不染一点尘埃。于是他们就这样安然地成长，微笑，如花的笑靥绚烂地盛开。

可我不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以为自己可以如同那些小孩子一样，普通而安静的成长，有母亲和父亲的宠爱，可是我的幸福似乎在五年级之后消失不见了。

我的母亲是个寂寞而美丽的女人，她时常会用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娇媚无比。沙，你将来会成为一个美丽的孩子，因为我和你的父亲的容貌都是如此的优秀。年幼的我轻易的相信了母亲说的话，微笑，然后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等待自己成为一个美丽的孩子。

可是没有。

七岁那年我上小学，一个清瘦如同丑小鸭的女孩子，皮肤很黑很不漂亮，穿着很大的衣服，很旧的鞋子。我的家境并不好，每当身边的孩子吃着肯德基并且骄傲的仰起头的时候我只能默默的在角落里面啃面包。面无表情。我是自尊的，这种感觉深深的镶嵌在我的心中和自卑感一起把我紧紧缠绕。我的成绩很好，一直这样，只有在拿到第一名的成绩的时候心中才会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一个丑陋，瘦弱，苍白的女孩子，家境不好。

我的父亲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死去，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他的肉体变得那样冰冷，面容苍白，阴郁在他的眉间拧成一个大大的结，浓得化不开。我的母亲在他的身边哭的几乎昏死。而我却异常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英俊潇洒的男人，他是我的父亲，可是他死了，灵魂脱离了肉体飞向遥远的天国。

五岁那年，父亲换了一份工作，一个月之后用得到的第一份工资为我买了一个红色的发夹，我开心地笑着，父亲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六岁那年，我和父亲去游乐场，他将我高高地举起放在肩膀上，对每个人说，这是我的女儿，我的骄傲。风从我的头上疯狂地掠过去，我闭上眼睛，父亲的笑容触手可及,放肆，桀骜以及不驯；

七岁那年，我上学，他已经没有钱，开学的时候我再也不能如同以前那样骄傲地走在同龄孩子中间，我背着破旧的书包和大大的衣服，被人嘲笑，在没有人的时候泪流满面；

八岁那年，我在一次考试中得了第二名，回家之后等待我的是父亲高高扬起的巴掌，强烈的晕眩之后我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是父亲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

九岁那年我问父亲，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呢，父亲叫我沙，你还是个小孩子，等你长大之后一定会变得很漂亮。我看着父亲有些苍老的面容，轻易相信了这一切；

十岁那年我对父亲说，以后无论我在哪里，都会是你最优秀的女儿，你要等着我成名的那一天。父亲对我笑了，沙，你是最优秀的，我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父亲的声音中有着讲不出的苍老衰败，可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

十一岁那年父亲去世。

母亲的面容开始逐渐的黯淡，她不再用任何的化妆品，因此她的面容逐渐的开始衰败，苍老，对父亲的思念使她疯了一样，她几乎会用她所能拿动的任何东西，因此我的身体总是伤痕累累，她会哭，然后抱着我让我听她的话，我们相互的爱，可是又相互的伤害。我从来都不哭，自卑如同爬虫一样侵入我的体内，一个丑陋苍白自闭的女孩子，在学校中除了优秀的分数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我付出了那么多，冬天的时候只能穿着破旧的棉鞋，踩在雪里的时候会感到异常的疼痛。

十二岁那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这所重点中学，在这里度过初中三年的时光。

父亲死后，我疯了一样地爱上诗歌，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都会坐在窗台旁边写诗，写着写着就会面无表情地流下眼泪。写诗会给我带来快乐，一种自杀过后的愉悦。我将自己所有的情感扼杀在了诗歌当中，我的一切爱情，盛大的，绚丽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诗歌的掌心之中渐渐平息。诗歌如同一个女人那样在我的心中傲然站立。

开学的第一天，天气很炎热，我在教室里面写着很多的数学题。把我压得几乎死去。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白色的棉布裙子，宽大的银白手镯，粗粗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际，非常的干净和漂亮。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教室里面太过烦闷。这个女孩子就是后来我那样深刻的爱和恨的人，宁夏。

在这个重点班里面我用了更多的时间学习，可是我从来都拿不到第一名了。母亲因为这件事情开始更加疯狂地打我，我不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每一次殴打结束之后我的脸色都会变得很苍白。偶尔会有血沿着额头流下来，落在我的身上，甜腻而芳香的味道让我窒息。

现在让我来写写这个叫做宁夏的女孩子，学习成绩很好，写着柔软而干净的文字，性格温和。班里很多的女生都非常的喜欢宁夏，这样一个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我想，或许自己也可以和她好好的交往。直到后来我们分开了，还是会时常想到和宁夏在一起的两年，这个女孩子给我的所有温暖。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时常被自卑感包围的人，可是现在想想在宁夏的面前我的自卑显得可笑而不堪一击，她是个精致的女孩子，可是却没有有钱的人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姑娘那样，拉着我的手吃饭，放学，回家。她叫我沙沙，这个称呼甜腻而廉价，可是听的时候我会很温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沙沙，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沙沙，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沙沙，天凉了，要多穿衣服。

宁夏总是在对我说着温暖的话，这个女孩子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显得笃定而无忧，她的眼睛洁净得像一捧泉水，可是我不一样，我的家庭和生活注定让我承担着别的孩子不应该承担的东西。一只丑小鸭，自闭，孤独，和宁夏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我感受到片刻的温暖。我的母亲开始更加疯狂地打我，我明白她只是太过想念我的父亲而已。她用棍子打我，疼痛，有伤。我蜷缩在一个角落，一言不发，低着头，呼吸变得急促。夜晚睡觉的时候我会拿着父亲的照片发呆，照片上面父亲有着昏黄而模糊的笑容，年代久远。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我去找宁夏，冬天，遥望变得格外的寒冷。我疯狂地奔跑着，街道两旁樱花的枝干刺破了深黑色的天空，耀武扬威，似乎在对我进行着最为激烈的嘲笑。然后雪花夹杂着雨一起落下来，冷得我全身发痛。

宁夏打开门，叫我，沙沙。

那个晚上我对着宁夏放声大哭，尽管十二岁以后我早已经学会坚强地面对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那个夜晚当我面对着自己最爱的女孩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泣。宁夏的家很豪华，有温暖的火炉，柔软的床。我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宁夏如同一个大孩子那样揽着我的肩膀，说，沙沙，不哭啊不哭。她的声音在夜晚深黑色的空气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可是最后宁夏也哭了。

宁夏为我拿来了干燥的衣服，很漂亮。当我褪掉破旧的粗布衣服的时候全身的伤口已经在她的眼前暴露无遗。她看着我，然后用手抚摸我的伤口，说，沙沙，你让我心疼了。

我的母亲在一次发狂的时候烧掉了我所有的诗歌，很厚很厚的一摞，都在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灰飞烟灭，变成了一堆可笑的碎片。我的诗歌，所有的，心血和情感。那一刻我突然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受了惊吓的野兽一样大声叫喊，并且用头不停地撞墙。母亲愣住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动过我的任何东西。我像一个固执的玩偶一样写着诗歌，一首一首，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破旧的本子上面。我没有钱，我和我的母亲生活贫穷而无望。我的家中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值得变卖的东西。母亲的面容如破碎的棉絮一样衰老颓败，这样的家，很久没有清理，墙壁上父亲的遗像落满了细腻而柔软的灰尘。

我的诗歌后来终于被人发现并且欣赏。

这个男人是我的语文老师。

他是一个干净的男人，穿粗布的裤子和衣服，喷着薄薄的发胶，身上有颓废的气息，他的声音干燥而温暖。衣服上有着古龙水的味道。我将自己写过的诗歌抄在一本粗糙的本子上面，然后给他看。他在我的诗歌的末尾写着，热爱诗歌的女孩子，同样应该热爱生活，你说，是这样么。

于是我相信，他应该是理解我的。

于是我经常会和宁夏一起在放学之后到他的办公室找他，我和他永远都可以高谈阔论，或者进行一场漫长的倾诉。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燃着一支香烟，淡淡的味道弥漫了我和宁夏。宁夏这个安静的女孩子她应该也是喜欢语文老师的，真的，否则为什么每当提到语文老师的时候她美丽而沉静的眼睛中总是会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欣喜呢。可是她从来都不会打断我和语文老师之间的谈话，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会开心地笑，宁夏拉着我的手说，沙沙，只要你快乐，怎么样都好。

宁夏的文字最开始并不优秀，只是写着属于她的心情，其中有很多细节的描写处理的不够出色。可是我的诗歌总是精致小巧。所以在初一的时候语文老师是不在意宁夏的，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尽管宁夏很喜欢语文老师，可是语文老师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

和语文老师结束一场漫长的谈话之后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愉悦。

宁夏总是陪着我，她是个温和的孩子，穿棉布的裙子，戴着宽大的银色手镯，散漫而美丽。我们时常会去教学楼后面的高草丛中，感受着风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愉悦感觉。傍晚的时候天空会变得火红一片，我对宁夏说那是天空被高草刺破流出的血液。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和宁夏安然地成长。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分开。

宁夏有一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北岸哥哥，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孩子，成绩同样的优秀。宁夏似乎非常地依赖他，给我讲自己和北岸从小一起长大的琐碎的细节。讲这一切的时候宁夏的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容，像一个受了宠爱的孩子。

北岸就坐在我的身边。白色的衣服，眼神温和柔软。

第一次和他接触的时候心中有奇特的感觉一闪而过。

宁夏的文章在初二刚刚开始的时候转型，她在暑假的时候读过了太多的东西。如同蛹破茧之后变成了蝴蝶。而我的诗歌，没有任何长进。宁夏的文章开始在很多的文学网站和杂志发表，很多的女孩子开始给宁夏写信，每当收到这些信的时候宁夏都会非常开心。她喜欢把这些信拿给我看，然后微笑着说，沙沙，多么好。她的眼中有着灼亮的东西，轻易地刺痛了我。我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为什么得到这一切的人不是我。然后宁夏开始频繁地找语文老师，不和我一起，有的时候我路过办公室会看到他们聊得非常愉快。

我不再写诗，不再写任何的东西，于是我的灵感开始枯竭，手指最终死去。

然后，我离开了宁夏。

那个秋末冬初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在街道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宁夏跑来找我，因为那一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她穿着白色的毛衣，脸上的表情灿烂而美丽，戴着毛线手套，手中拿着一个漂亮的包装盒。我穿着破旧的衣服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落拓而颓废。宁夏跑到我的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的对我说，沙沙，我买了一份礼物送给你。

我看着她。我知道我的目光冰冷。宁夏的目光温暖而潮湿，可是却被我轻易刺破。

我对她说，恶心。

然后我独自离开了，留下一脸惊讶的宁夏，我没有回头可是我知道这个安静而温和的女孩子现在一定不知所措了。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微微的有点疼，可是我立刻就笑了，我在心中默默地说，宁夏，我们之间结束了。

中考结束了，我和宁夏，北岸进入了同一所高中。高中的生活平静的让人疯狂。我和宁夏之间再也没有了长谈，因为我知道我们少年的友情，早就被我亲手扼杀了，而我，一直都在深深的伤害着宁夏。宁夏，对不起，我的生活强迫我变成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因为，我真的无能为力。

3.北岸，彼岸

我叫北岸。

我从小在遥望长大，这座在街道两旁栽满了樱花的城市，身处这所城市会让我感觉安全而肆意妄为，我的父母给了我别的男孩子希望拥有的一切，比如精致的面容，富裕的家庭生活以及高大修长的身材。

我的家在遥望的最北角，绿化的非常好，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住在这里，陪伴我长大的是一个漂亮干净的女孩子，小我半年，叫我北岸哥哥，而我，叫她宁夏。

宁夏和我从小形影不离。

上小学的时候，宁夏会在很早的清晨叫我起床，每个清晨她都会扎好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子，敲开我的家门，对我的妈妈说，阿姨好，我来叫北岸哥哥起床。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我就会飞快地起床，穿好衣服冲到洗手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宁夏一定会到我的屋子里掀开我的被窝，被女孩子这样对待是很丢人的。

然后我拉着宁夏的手，咬着面包飞快地冲下楼去。

宁夏在我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小女孩，不谙世事，虽然只比我小了半年可是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一样的看待。她喜欢在和我回家的路上给我讲她的心事，比如今天和哪个女孩子玩得很愉快，哪个女孩子的洋娃娃很漂亮，哪个女孩子的考试分数又超过了她……宁夏是个性格温和的孩子，不会对人发脾气，因此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家人都对宁夏宠爱倍至，而我能做的只有笑着接受她所有的心事并且为之骄傲。

我和宁夏都是学习很好的孩子，一九九七年的那个夏天我们一起考入了一所重点中学。恰巧宁夏的生日也在那一天，晚上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她，并且说，宁夏，生日快乐。宁夏在电话里面笑，说，北岸哥哥，谢谢你。

然后我们就在电话里面说了很多很温暖的话，时不时地可以听到电话那边宁夏非常明媚的笑声，让我感觉到由衷的快乐。最后宁夏对我说，北岸哥哥，我好爱好爱你。

这个安静的女孩子说了一句让我惊讶的话。

我说，我也好爱好爱宁夏。

七月的那个夜晚，我光着脚站在窗前，天边的星星非常美丽，我双手合十然后天空中出现了宁夏绚烂的笑靥，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抱着冰水静静地想。

九月份，开学，宁夏依旧来叫我上学。

我早已穿着干净的衬衣背好了书包站在她的面前，宁夏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和白色的球鞋，把头发编成了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在手腕上套了大大的手镯，样子素净而美丽。她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着说，北岸哥哥，我们走吧。

我用新买的单车带着宁夏。

我将车子骑得飞快，坐在车子上的宁夏开心地张开双臂，对我说，北岸哥哥，这种感觉像在飞。

开学的第三天，宁夏就告诉我，她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山坡。

当我们手拉手到达那里的时候夕阳已经开始缓缓地沉落，只能看见黄色的草刺破了天空。几只鸟鸣叫着飞过去。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转过头，身边是笑的一脸孩子气的宁夏。

北岸哥哥，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叫做沙。

我现在还能够记得沙当时的样子，很苍白，很憔悴，并不漂亮可是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宁夏告诉我，沙的家境并不好，可是她却非常喜欢诗歌。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我已经二十岁，每当想到七年之前的那天我都会难过的要哭出来，如果我没有认识沙，或者我没有考进那个重点班，或许现在我还是和宁夏快乐的交往。

沙和宁夏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可是每当看着沙的时候我的心中都会充满了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孩子的眼中有着深不可测的寂静，而宁夏的眼睛纯净如水。

宁夏，你觉得，沙怎样。

宁夏奇怪地看着我，北岸哥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

沙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那就好，宁夏。

宁夏的文章写得很棒，字也写得很漂亮，在学校里面是个让人喜欢的女孩子，而沙，性格孤僻，眼神凌厉锐利，我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怎样会有那种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因此我一直都害怕宁夏受到伤害，她心无城府，把一切都想象的那样好。

我还是每天和宁夏一起回家。

早晨当我起床时候宁夏已经穿好了漂亮的棉布裙子在客厅里等着我了。回家的路上依旧会给我讲她的心事。而我能做的，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成为她最好的倾听者。我想作为她信任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学校的高草总是在夏天变得格外的茂盛，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去，时间也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失掉了。

宁夏一点一点地长大，逐渐有了一些改变。她的文章从初二开始在杂志刊物上发表，于是有很多的人写信给宁夏。宁夏开心的拿着这些信给我看，因为她觉得这种快乐应该和我一同分享。太阳的光芒静静地笼罩着她的脸，我的心微微地颤动，宁夏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样，是多么好啊。

北岸哥哥，你开心吗。

当然了，我好为宁夏开心。

我就这样小心地徘徊在宁夏的身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对于我的关心，宁夏总是轻轻地笑着，说我想的太多。

在我们的学校，宁夏是个让人关注的女孩子。

有宠爱和欣赏她的老师，悄悄爱慕她的男孩，想和她成为朋友的女生。对于这一切宁夏总是显得淡淡的，没有过多的开心和浮躁。她对我说，她喜欢的人就一定会好好的喜欢，不喜欢的人也不会有过多的接触。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欣慰地笑了。

可是我忘记了究竟是哪一天，只是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粘稠，知了在夏日之中不知疲倦地拉着长长的破碎在空气里面的尾音。宁夏在学校的走廊上面对我说，北岸哥哥，我和沙不在一起了。夕阳落寞的滑落到我的眼前，整座学校都被落日的余辉所包围。爬墙虎淡淡的绿色如同油画那样，显得格外刺眼。

北岸哥哥，我和沙沙不在一起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宁夏的眼神单薄而苍白，其中积蓄了太多的委屈和忧伤。我看着这个女孩子，这个我爱了十三年的女孩子，我用尽了一切的办法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伤害还是到来了。

她慢慢地蹲下来，白色的棉布裙子散落到地面上。

我站在远方缓缓地看着她，眼前却忽然出现了沙阴郁而凌厉的眼神。

宁夏哭了，眼泪落在夕阳最后一抹余辉之中。

后来宁夏变了，十六岁的女孩子变得更加的沉默，所有的光芒似乎就在那个下午变得消失不见。每个清晨她都会安静地出现在我的客厅里面，等着我起床，我换好干净的白衬衣，拉着宁夏的手走下楼去，她再也不和我提沙，坐在我的单车后面的宁夏，偶尔会有深深的叹息声。

那段时间，宁夏不再发表文章；

不再参加任何活动；

不再回复任何读者的来信。

空闲的时候会对我说，北岸哥哥，我们去操场上转转吧。她的眼神让我心疼。然后我就会陪在她的身边一圈一圈的转，宁夏有一副精致的耳机，坐在看台上面的时候她分了一只耳机给我，我们沉默的听着耳机中歌者或放肆或忧伤的旋律，只有大地一片寂静，一片茫然。

北岸哥哥，我真的想不明白，沙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不知道，宁夏。

我那样爱她。

我明白的，宁夏，我明白的。

后来我们安然地毕业，我和宁夏依旧上了同一所高中，一起的，还有沙。毕业的那天，宁夏没有在任何同学的同学录上写话，只是和语文老师在学校后面长满高草的山坡上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高二分班，宁夏选择文科，我和沙选择理科。

路过文科班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宁夏安静发呆的样子。

宁夏再也不穿白色的棉布裙子，那样干净和洁白的颜色。现在的宁夏穿最普通的校服，棒球鞋，把两个粗粗的麻花辫换成了马尾辫。

早晨叫我上学。

遥望在二零零一年的时候栽了特别多的樱花。

沙依旧有着凌厉的眼神，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每当与我的眼神相碰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温柔。这样我觉得很可笑。

高三的一个夜晚，我在学校一个小的酒吧里面喝酒。沙走进来对我说，北岸我爱你。我的一口啤酒直接喷了出来，我说你开什么玩笑。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就和我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想推开可是我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沙的嘴唇潮湿而温暖，像颓败的花朵一样散发着让人迷惑的香气。

然后我听到了宁夏的声音，她的声音永远单纯而干净，像柠檬果冻。北岸哥哥。

一切就像言情小说的路线那样发展下去，宁夏看到了我和沙亲吻的样子。

第二天，宁夏没有叫我去上课。

我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发短信，她不回。

这座城市的天空变得格外的忧伤，云朵大片大片的聚集在一起，然后以一种幻灭的姿势散开。二零零三年的夏天，我终于毕业了，那一天我回到了我的初中，爬上了那个长满了高草的山坡。那年我十八岁，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可是看着那些高草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没有声音，一片寂静，只有我一个人在夕阳里面哭了好久。

宁夏去了南方的一座城市上大学；

沙在毕业的那一天她对我说，北岸，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想要告诉宁夏，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要想得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住了，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眼前突然出现了宁夏哀伤的眼睛，悲伤在无限扩大之后定格。

我想到了我和宁夏的友情，我的青春，我的童年，我的成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像教学楼后面的草地那样，荒芜了很久，无人理睬。

4.荒草般的年代

被你想起，被你说起，被你唱起，被你忘记。我梦见五月，像花儿开满天，我梦见年轻时，听着你的诺言。我一直都叫你妹妹，也不管你今年几岁，也不管红颜会不会，像东去的水。我一直都站在这里，像当年一样的美丽，像当年一样的唱歌，一直到天黑。

这是北岸在十六岁的时候唱给宁夏的歌。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北岸已经为人夫的时候，还会记得当初和宁夏的两小无猜么；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宁夏已经放开了过往岁月的时候，还会记得年少时和沙的友情么；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沙的棱角已经被时光逐渐抹平的时候，还会为自己年少的阴郁而懊恼不已么。

荒草般的年代。宁夏在初三毕业的时候写下的句子。现在想到这个句子的时候都会难过的发紧，心中像是有很多的水，轻轻一漾就会流下来。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如同一场庞大的舞台剧，曲终人散，落下帷幕。只有一个小孩子，手中拿着一个五彩斑斓的气球，哽咽着唱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是这样唱的：故事讲完了/结尾又变了/你或许烦了/我早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