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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难抚我心

家中的钢琴原本不属于三毛,而属于姐姐陈田心,甚至那位钢琴老师也被姐姐“独占”。如今,陈嗣庆把三毛放在琴凳上,让她面对着那黑白相间的八十八键子发呆。

三毛善弄文字,却对优雅的琴声仅停留在单纯的欣赏层次,每当她将手指慌乱无措地按在琴键上时,父亲总坐在她的身旁,慈爱地微笑。然而正是这殷切的期待,让三毛更是倍感压力,像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块覆压在她的心尖之上,搬不动,挪不走,更走不掉。一日,三毛在练琴时,眸中噙满的泪水终于随着手指的抖动而掉落在地,生性敏感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这般折磨和压抑。良久,她的耳畔终于响起了父亲的声音:“三毛呀,我们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正是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三毛的心头,让她顿感无地自容,也让她的泪水接连不断地翻滚而出。她的自伤已刺痛了亲人,她不知所措而又惶恐不安。

钢琴已成三毛的噩梦,陈家便选了另一颗救星去修补女儿千疮百孔的心——绘画。

三毛的绘画老师皆是小有名气之人,有擅长山水的黄君璧,有长于花鸟的邵幼轩。他们带着各自引以为豪的本领,款款进入三毛的世界,颇有些不请自来的意味。困顿的三毛被一万个无奈逼迫着,只得硬着头皮一头栽入由线条和色彩构筑的世界里。

然而,绘画未能打开三毛紧闭的心房,反而是在她心窗的外面铺上了一层潮绿的苔藓,宣告着自由阳光的远去。三毛所厌恶的,是那种呆板的临摹,因她不喜欢重复别人,也不喜欢挺着腰杆一坐三五钟头。那一板一眼的复制,让天生灵性的三毛痛不欲生。这不是她想要的技艺,亦不是带给她快慰的生活。三毛只觉得,自己体内藏匿已久的创造力被悄悄谋杀,绝望地死在了萌发的摇篮。

她握着画笔的手指,就像当初按在琴键上的感觉一样:无力、无望、无助。她喜欢观察这个奥妙多姿的世界,但不是这样的方式。她甚至预感到,自己将会在颜料桶堆积的世界中窒息而亡。只是,窒息的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她的心灵。因此,无论两位老师多么富有师德和技巧,都无法撼动三毛对绘画的不屑。

三毛的自由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她就像一朵被挤压在小瓶子里的花蕾,失魂落魄地守望着梦想。心空了,泪干了,身痛了……难以立足,无颜面对,她感觉亲人越来越忧郁憔悴,而他们注视之下的自己,更是一脸的疲惫和消瘦。如果等不到救星出现,三毛将会被困死在这个瓶子里。

自闭、自伤、自享其痛的三毛,终于选择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寻求长久的解脱——自杀。

这是多么可怕的词汇,又是多么残忍的方式,却和这个尚在花蕾之年的少女真实地连在一起。孤岛中的三毛成了一头怪物,生有奇异的脸庞和怪异的秉性。她时常神经过敏,时常暴戾恣睢,在家人眼中越来越无法理喻——他们爱她。

休学之后的次年,绝望的三毛幻想自己是父母并不喜爱的弃儿和罪人。为此,她精心挑选了一个刀片,泛着银白色的亮光,远远看去如一片雪白的叶子,然而当这片叶子贴近三毛的肉体时,渗出的不是绿色的汁液,而是鲜红的血液。

那一刀,三毛用心、用情、用力地拉得又深又长。

幸而,那天狂风大作,让缪进兰忍不住进入女儿的房间去看看她是否盖好了被子。当母亲看到一个昏死的血孩子时,惊悸万分。因抢救及时,三毛终于从死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那白嫩的手腕被缝了 28 针。

三毛手腕上这道长长的疤,像一柄从战场上拾回来的剑,带着淡淡的血腥,让这条手臂永远记住那鲜血溢出的瞬间。但这痕迹,却也成了三毛钟爱的标志,因她太想标榜自己,不愿与众人相混。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竟然毫不畏惧汩汩涌出的鲜血和伤痛,陈家倍感心力交瘁。三毛,于看似脆弱的状态中生长着另一种病态般的强悍,像迷雾一般笼罩着她,覆盖着她,遮蔽着她。那是对生命的漠然,对世俗的愤恨,对死亡的迷醉。她的笑声日渐稀少,她的愁眉与日俱增,她,莫非真的是陈家人上辈子欠下的一笔债,今生必定要偿还的吗?

至此,在三毛的世界中,叹息成了持久不变的奏鸣曲,父母和兄弟姐妹像一群围观的看客,既为她惋惜又感到无能为力。而三毛,虽明知自己陷入封闭的泥潭而无力自拔,却也本能地对其投怀送抱。她常抬起手臂,凝望着那道长长的疤痕,回忆着与死亡温存的片刻。或许,她仍耿耿于怀自己未能由此解脱,或许,她还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死亡之约”。 VUhAsexd7R+aTzBA4CFsvoW3fNmE5LPzhJFz/tRoHUO6RvwB5RwqLoSiU6iIf+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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