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出去散步是不可能了。虽然早上我们还在稀疏的灌木丛中漫步了一个小时。但从午饭时起，冬日的寒风便卷着乌云一起袭来，随后又下起了滂沱大雨。室外的活动也就不得不停止。不过这让我欣喜不已：我向来不喜欢长时间的散步，尤其在寒冷的下午。手脚冻得冰凉，还要遭到保姆贝茜的责骂。我知道自己身体单薄，不如伊丽莎、约翰和乔治亚娜，这让我心灰意冷。

此刻，伊丽莎、约翰和乔治亚娜都在客厅里，围在他们的妈妈里德太太身边。而我呢，里德太太说她不喜欢跟大人顶嘴的小孩，让我自己找地方待着。

客厅隔壁有间小餐厅，我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里面有一个书架，我从书架上选了一本书，然后爬上窗台，盘腿坐着，再将红色的窗帘几乎完全拉拢，为自己创造了一块隐蔽的小天地。

我一面翻书，一面不时抬头欣赏窗外冬日下午的景色：远方是一片苍茫暗淡的云雾；近处是湿漉漉的草坪和饱经风霜的灌木。凄厉的狂风夹杂着暴雨，横扫天地。我将视线转回书上。书的陪伴让我自得其乐。我什么也不怕，就怕有人来打搅，但这种打搅很快就来到了。

餐厅的门开了。“喂！忧郁姑娘！”约翰·里德叫喊道。他一开始并没发现我，不过伊丽莎只看了一眼，就说：“她在窗台上呢，肯定没错的。”我只好赶紧走出来，因为一想到有可能要被约翰硬拖出来，我就浑身发抖。

“你想干什么？”我小心地问。

“你应该说：‘你想干什么，里德少爷？’”他回答，“我要你过来。”他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示意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约翰·里德是个十四岁的小学生，而我才十岁。他长得又高又胖，但黯淡的肤色又让他显得病态。他的五官粗糙，目光呆滞，四肢粗壮，手脚又肥又大。这段时间，他本该在学校，可他妈妈把他领回家来住了一两个月，说是“因为他身体虚弱”。他的老师迈尔斯先生则说，要是家里少给他送些吃的到学校去，他一定会健康很多。可他母亲却坚持认为约翰的脸色那么难看是因为学习过于用功，或许还有想家的原因。约翰对他的母亲和姐妹没什么感情，对我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以欺侮我为乐。我非常怕他，只要他一走近，我的每块肌肉都会吓得收缩起来。而且无论他怎样恐吓我、折磨我，我都无处哭诉。用人们不愿因为我而得罪了他们的少爷，至于里德太太，则总是装聋作哑，任凭我被约翰打骂。

我已经习惯了顺从约翰，因此来到了他的椅子跟前。他拼命地朝我吐舌头。我知道他要动手打我了。我一面担心挨打，一面观察他那恶心的丑恶神态。果然，他什么也没说就猛然间狠狠地打我。我只好踉踉跄跄地退开。

“谁让你跟妈妈顶嘴，”他说，“谁让你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帘后面，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这只老鼠！”

我听惯了约翰·里德的谩骂，从来不去回应他。

“你躲在窗帘后面干什么？”他问。

“我在看书。”

“把书拿过来。”

我只得把书给他。

“你根本没有权利动我们的书。妈妈说过，你全靠我们养活，你爸爸一个子儿也没留给你。你该去要饭，根本不应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穿我妈妈花钱买的衣服。现在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乱翻我书架的后果。这些书都是我的，整个房子用不了几年也会归我所有。现在，你给我站到门口去，离镜子和窗户远点儿！”

我照做了。起初我还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我看见他举起书，朝我扔过来。我本能地惊叫一声，往旁边躲闪。可是来不及了。那本书飞了过来，正好打中我。我跌倒在地，头撞在门上，磕破了，血从伤口流出来，疼痛难忍。

我的恐惧超出了极限，忍不住喊起来：“你真是既残忍又恶毒，你就是个杀人犯。”

“什么！”他大叫道，“她竟敢这样说我？伊丽莎，乔治亚娜，你们听到没有？看我不去告诉妈妈！不过我要先……”

说着，他向我扑来。我只觉得他揪住了我的头发，抓住我的肩膀。我感到有血从我头上顺着脖子流下来，疼痛极了。这些感觉一时压倒了恐惧，我发疯似的和他厮打起来。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双手究竟做了什么，只听见他骂我：“老鼠！老鼠！”

伊丽莎和乔治亚娜早就跑出去叫里德太太了。里德太太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贝茜和女仆艾伯特也紧随其后。她俩把我们拉开，我听到她们说：“天啊！天啊！竟敢对约翰少爷这样无礼！”

随后，里德太太叫道：“带她到红房子里去，关起来。”于是立刻有四只手按住了我，把我带上楼。 8z4Z1gCso8ENEg6g2tD/C13+Gyb9GxmTP1E5TqI2tkqvbWlHqdTuwPfNpDwS6y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