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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机智脱险

古老的大房子,只有一个挂着窗帘的窗子透出灯光。冬妮亚还在睡意中就听到母亲的低语声:“丽莎,进来吧!”

女友轻轻的脚步声和她那亲切热烈的拥抱让冬妮亚的睡意顿无。

冬妮亚面带倦容,微笑着。

丽莎一边笑,一边说:“我们再也不用上学了。校务会议已经决定给七年级学生发毕业证书。我高兴极了。”丽莎眉飞色舞地说,“那些代数呀,几何呀,简直烦死我了!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呢?男同学也许还能继续上学,不过到哪儿去上,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处都是战场,各地都在打仗。真可怕……”

丽莎往冬妮亚跟前挪了挪,搂着她,低声给她讲了她在十字路口与维克多一起经历的事情。

“冬妮亚,你想想,当我认出那个逃跑的人的时候,我是多么吃惊啊!你猜那人是谁?”

冬妮亚疑惑地地耸了耸肩膀。

丽莎脱口而出:“是柯察金!”

“是柯察金?”

冬妮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维克托已经知道是谁袭击了押送兵。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她不知不觉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呀,丽莎,什么也不明白!维克托跟柯察金本来就是仇人,何况又加上别的原因……你把保夫鲁沙 的事情告诉维克托,是做了一件大错事。”

丽莎到这时才发现冬妮亚很着急。可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送走了好友,冬妮亚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挨到了清晨,家里的人还都在熟睡,冬妮亚就醒来了。她就去了柯察金家,走进了院子,阿尔青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我找保尔·柯察金。”冬妮亚轻声地说。

“您找他有事吗?”他问姑娘。

姑娘没有回答,反问了他一句:“您是保尔·柯察金的哥哥阿尔青吧?”

“是啊,有什么事吗?”

“咱们进屋里谈吧。”冬妮亚说。

阿尔青一声不响地听她讲着。当冬妮亚把她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之后,他非常沮丧。

“唉,真是糟糕!本来就够受的了,偏偏又碰上倒霉事……”他愁眉苦脸地咕哝着,“请问,您是谁家的小姐?”

“我是林务官的女儿。我认识保尔。”

“哦—哦……是这样……”阿尔青含含糊糊地拖长声音说。

冬妮亚和阿尔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再作声。

最后冬妮亚商定好一有消息就通知阿尔青。

还在监狱中的保尔挣扎着起身站到小窗跟前。杂乱的脚步声和歌声,还有街上车轮的辘辘声,透过苍茫的暮色,传入他的耳内。

“看样子是军队开进城来了。”他背后有人小声说。

岗哨和司令部的值勤人员都换了班。晚上,又押进来一个人。保尔认出他是糖厂的木匠多林尼克。他长得很结实,矮墩墩的,破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褪了色的黄衬衫。木匠用他那细心的目光把小仓库迅速察看了一遍。新难友的到来使老头很高兴。因为整天坐着不说一句话,他太难受了。多林尼克挨着老头坐在板床上,抽着烟,详细询问了仓库里的各种情况。

“你有什么好消息吗?你是为什么给抓来的?”他坐到保尔身边问。

多林尼克得到的回答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字。他感觉出这是对方对他不信任,所以才不愿意多说话。然而当木匠了解到这个小伙子的罪名之后,就用那对机敏的眼睛惊讶地盯着他,看了好久。他又在保尔身旁坐下。

“原来是你把朱赫来救走了?我还不知道你被捕了呢。”

“哪个朱赫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罪名不能往我头上安哪!”

保尔感到很突然,急忙用胳膊支起身子。

多林尼克却笑了笑,凑到他跟前。“不用这样瞒我,我知道得比你多。”

他怕老头听到,又压低了声音说:“是我亲自把朱赫来送走的,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把这件事的经过全都跟我讲了。”多林尼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小伙子,看来还真不错。不过,你被他们关在这儿,情况他们又都知道,这可真不妙,真是糟糕透顶。”

他脱下外套,铺在地上,背靠墙坐了下来,又卷起一支烟。

很显然,多林尼克是自己人。多林尼克最后这几句话等于把一切都告诉了保尔。

到了晚上,保尔已经知道多林尼克是由于在佩特留拉的哥萨克中间进行鼓动宣传被捕的。他正在散发省革命委员会号召他们参加红军的传单,当场就被抓了。

多林尼克很小心,没有向保尔讲多少东西。

谁知道会怎么样呢?他心里想,他们说不定会用通条抽他。小伙子还太幼稚啊!

夜间,躺下睡觉的时候,他用简单扼要的话表示了自己的担心:“保尔,你我眼下的处境可以说是糟糕透了。咱们等着瞧吧,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突然,门外守卫室里响起了喊声和脚步声,一个人高声发着命令。仓库里所有的犯人都把头转向房门。

有人一脚踢开了小仓库的门。有几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剩下的人依然躺着不动。

“把门全敞开!”切尔尼亚克上校命令说。“屋子里太暗了。”原来蓄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仪表堂堂的步兵总监切尔尼亚克上校把无关紧要的犯人都放走。

他仔细端详着每个犯人的脸,厉声问坐在板床上的老头:“你是为什么坐牢的?”

老头欠起身子,提了提裤子。他被这厉声的喊叫吓得有点结巴,含糊不清地回答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把我抓进来,我就坐了牢。因为我家院子里一匹马丢了,可那能怪我吗?”

“什么人的马?”有人问。

“官家的呗!住在我家的老总把马换酒喝了,反过来赖到我头上。”

切尔尼亚克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把老头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下。

“收拾起你的破烂,赶快给我滚蛋!”他喊完之后,转身去问那个酿私酒的老太婆。

老头一下子还不敢相信会把他放了,他眨着那双半瞎的眼睛问:“那么,允许我走啦?”

多林尼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出滑稽戏。被关押的人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点是清楚的:来的这人是大官,有权处置犯人。

切尔尼亚克问多林尼克:“你是怎么回事?”

“站起来回上校大人的话!”有人吆喝着。

多林尼克艰难地、慢腾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为什么坐牢的?”切尔尼亚克又问了一遍。

多林尼克看了上校几秒钟,看着他那翘起来的胡子和刮得光溜溜的脸,看着他那缀着珐琅 帽徽的帽檐。突然,闪出一个使人兴奋的念头:说不定能混出去呢?

他顺口编了一个理由说:“我是因为晚上八点钟以后在大街上走给抓来的。”

说完,他全身都紧张起来,焦急地等待着反应。

“你深更半夜逛什么大街?”

“不到半夜,也就十一点钟。”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相信自己也能交好运了。

“走吧!”多林尼克突然听到了这简短的命令,两条腿的膝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多林尼克连外套都忘了拿,一步就跨到门口。

保尔是最后一个,他坐在地上,他被眼前的一切完全弄糊涂了。连多林尼克都放走了,他一下子竟弄不明白。简直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都放走了。但是,多林尼克,多林尼克……他说是夜里上街被捕的……保尔终于懂了。

切尔尼亚克站在保尔面前,用那双黑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喂,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保尔清晰地回答:“我从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做鞋掌。”

“什么马鞍子?”上校没有听明白。

“我家住了两个哥萨克,我从一个旧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钉鞋掌,就因为这个,他们把我送到这儿来了。”保尔怀着获得自由的强烈愿望,又补充了一句:“我要是知道他们不让……”

上校鄙夷地看着他。

“这个警备司令尽搞些什么名堂,真是活见鬼,抓来这么一帮犯人!”他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爸爸,叫他好好收拾你一顿。行了,快走你的吧!”

保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从地上抓起多林尼克的外套,朝门口冲去。他穿过警卫室,从刚刚走出来的切尔尼亚克身后悄悄溜到院子里,然后从栅栏门出去,跑到大街上。

保尔翻过第七道栅栏,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跑了。

在憋闷的仓库里饿了这么多天,他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回家去不行,到谢廖扎家去也不行—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全家都得遭殃。上哪儿去呢?

保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继续往前跑,越过一个又一个菜园子和庄园后院。直到撞在一道栅栏上,他才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高高的木栅栏里面是林务官家的花园。两条绵软无力的腿竟把他带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他自己想跑到这里来的吗?为什么他偏偏跑到这里来了呢?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应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他知道花园里有个木头凉亭,那里谁也发现不了他。

保尔纵身一跳,一只手攀住栅栏,爬上去,翻身进了花园。他看了看那座隐现在一片树木后面的房子,便向凉亭走去。凉亭四面光秃秃的,夏天还爬满凉亭的山葡萄不见了,现在一点遮挡都没有。

他正要转身回到栅栏那里去,他听到背后有狗在狂叫,但是为时已晚。从房子那边,有一条大狗沿着落满枯叶的小道,向他猛扑过来,可怕的汪汪声震荡着整座花园。

保尔做好了自卫的准备。

大狗第一次扑上来,保尔一脚把它踢开了。狗又要往他身上扑。要不是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喊声,真不知道这场搏斗会怎样结束。保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特列佐尔,回来!”

冬妮亚沿着小路跑来了。她抓住大狗脖子上的皮圈,对站在栅栏旁边的保尔说:“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狗会把您咬伤的。幸亏我……”

她刹那间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闯进花园的少年是多么像保尔啊!

“你……您还认得我吗?”保尔轻声说。

冬妮亚惊叫了一声,快速向保尔跟前迈了一步。

“保夫鲁沙,是你呀!”

可是那只狗特列佐尔把她的叫声当成了进攻的信号,猛地一跃,扑了过去。

“走开!”冬妮亚喊道。

特列佐尔被冬妮亚踢了几脚,委屈地夹起尾巴,不情愿地向房子那边慢慢走去。

“丽莎对我说了。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是他们把你放出来的吗?”冬妮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保尔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他们错放了我,我才跑了出来。他们现在大概又在搜我了。我是无意中跑到这儿来的,本来想到亭子里歇一会儿。”他歉意地补充了一句,“我太累了。”

冬妮亚注视了他一会儿。她又惊又喜,内心交织着无限的怜悯和温暖的柔情。她用力握着保尔的双手,说:“保尔,我的亲人,好人……你听见了吗?……你这孩子,我的倔强的小东西,你那天为什么走了?现在,你到我们家,到我这儿来吧。我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了。我们家很安全,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是保尔摇了摇头说:“要是他们把我从你们家里搜出来,那可怎么办?我不能到你们家去。”

她把保尔的手握得更紧了,眼睛里闪着泪花,睫毛也在颤动。“你要是不留下,就永远别再见我。现在,听说你哥哥阿尔青也不在家,他给抓去开火车了。所有的铁路员工都被征调走了。你说你能到哪儿去呢?”

保尔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很担心,只是他怕连累别人,才拿不定主意。但是,这些天的折磨已经使他难以支持,他很想休息一下,而且又饿得难受。他终于答应了。

生活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会儿乌云满天,一会儿太阳露出笑脸。要是没有再度被捕的危险,保尔现在可真算是一个幸福的小伙子了。

可是在这宽大而安静的房子里,保尔随时也都可能被抓走。

不过,冬妮亚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阿尔青过一会儿就来。他刚刚出车回来。亏得丽莎的父亲担保,才准他出来一个钟头。火车头停在机车库里。我不能告诉他你在这儿。我只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转告他。你瞧,他来了。”

冬妮亚跑去开门。阿尔青站在门口,惊呆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冬妮亚等他进来后,关上了门,免得患伤寒病的父亲在书房里听到。

“好弟弟!保尔!”

阿尔青用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保尔,弄得他的骨节都咯咯地响起来。

大家商量定了:保尔明天走。阿尔青让他坐火车到卡扎京 去参加红军。

清早,保尔急忙起来。他在洗澡间里换上自己的衣服、靴子。这时候,母亲也叫醒了冬妮亚。

他们穿过潮湿的晨雾,急忙向车站走去,绕道来到堆放木柴的地方。阿尔青在上好木柴的火车头旁边,焦急地等待着保尔。

那辆叫作“狗鱼”的大功率机车扑哧扑哧地喷着蒸汽,慢腾腾地开了过来。

他们相互之间匆匆告别。保尔紧紧抓住机车扶梯的把手,爬了上去。他回过身来。岔道口上并排站着两个亲切熟悉的身影:高大的阿尔青和苗条娇小的冬妮亚。

风猛烈地吹动着冬妮亚的衣领和栗色的鬈发。她一边小声地哭着,一边和保尔挥手告别。

列车转弯就消失了,阿尔青转过身来,对冬妮亚说:“好吧,咱们俩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冬妮亚的小手就握进了他那大手掌里。

远处传来了火车加速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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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从一个疾恶如仇给神父撒烟灰的少年到解救朱赫来的英勇少年,一步步成长起来。在狱中,保尔经受住考验,坚强不屈。这些都为保尔参加红军做了铺垫。因为一个军官错把保尔当作普通犯人放了出来。他怕重新落入魔掌,不敢回家,所以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冬妮亚的花园门前,纵身跳进了花园。这次与冬妮亚相遇,保尔也觉得她跟别的富家女孩不一样,因此二人之间的情谊也增进了很多。 FGCGe31KjTSGKTje0Caa3RyDp0WZNo0FZ8oT2E5wZIsxPMkGJWPQq4L94koNm9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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