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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唯一幸存者

我在岸上狂乱地跑来跑去,做出种种古怪的姿势。这时,我满脑子都在回忆着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我的朋友无一人幸免于难。我后来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我举目眺望,眼前只有那茫茫大海和漂浮的帽子、皮鞋。我几乎看不见我们的船了,它离陆地那么遥远。

上帝啊,我是怎么上岸的呢?

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我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落在这样的境况中,就应该尽量先往好的方面想。我开始打量周围,准备看清自己到底待在什么地方,然后理智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虽然我捡回了一条小命,可处境相当凄惨。首先,我全身都湿透了,没有任何衣服可以换;其次,我的肚子饿着呢,却没有吃的喝的;最要命的是,我很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野兽给吃掉。最后,我整理了我的全部家当,竟然只有一把刀、一个烟斗和一个盛着一些烟叶的盒子。

夜色正浓,正是野兽们出来觅食的时间,我唯一想到的方法是爬上一棵高大的树,在树上思考明天我会怎么死去。我总觉得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我从海岸往内陆走了几十米,想找点儿淡水喝,竟然被我找到了。我欣喜若狂喝饱了水,再取了些烟叶充饥,随后爬上树睡觉。我尽可能地调整好姿势,以免熟睡后掉落下来。我还预备了一根短树枝防身。那晚,我睡得可香了。我想任何人处在我这个环境都不会像我一般睡得这么好。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此时风暴已经完全过去,我吃惊地发现我们的那只大船被海水冲到了离海岸只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我如果能爬上大船,就能拿到一些生活用品了。我不禁想,如果昨天我们没有上小艇而是留在大船上,大家一定能安全到达陆地,我也就不会如现在一般孤身一人了。然而我没有悲伤的权利,当务之急是游到船上拿生活必需品。

我游到船边,围着它游了两圈才发现了一根短绳。于是我抓住绳子往上攀登。进入船舱后,我发现船上的食物还是干燥的,我一边抓起饼干猛吃,一边把食物装了满满一袋。我仔细检查着船上哪些东西还完好无损。

其实现在我最急需的是一艘小艇,我要用这小艇来给自己运东西。此时,我也无人可依靠了,自己动手才是关键。我发现只要利用船上备用的横杆、圆木和中桅,我完全可以独自一人做一艘小艇。我把横杆、圆木等全部用绳索捆绑成一个木筏状,然后把能拿到的所有木板横铺在上面,再拿出水手们用的三个箱子。第一个用来装食物,比如面包、米、奶酪、羊肉干等。第二个用来装衣物,只要是能穿的,我统统都收拾了起来。第三个箱子用来装最主要的工具,这些工具在我以后的日子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的工具本来就在工具箱里,我甚至连工具箱都没有打开,就直接搬到了木筏上。

接下来,我思考着应该还需要些弹药和武器。正好,在大舱房里,有两杆上等的鸟枪和两把手枪。我还想起船上有三桶火药。我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找到了,可是其中有一桶已经被水泡坏。于是我收拾好两桶火药和一些武器,把它们也搬上了木筏。

一切准备妥当,我望着对岸的陆地,一时间又犯愁了。看着距离并不远,但我既没有船桨,又没有帆,稍有风浪就会让我一无所有。

不过有三个条件让我还有点儿信心:第一,海面一片平静;第二,正在涨潮期,潮水向海岸方向涌去;第三,虽然只是微风,但风向也正好朝着岸边。所以,我找了两三支破桨,还有一把锯子、一把斧子和一把锤子,带上我的货物出发了。

眼看着渐渐接近陆地,但如何登陆成了我最大的难题。我观察到这一片的海水都在朝同一个方向流去,附近应该有一个小湾可以让我上岸、卸货。果然不出我所料,前方的确有一个小湾,我急忙驾着木筏顺着潮水漂去。可一个不小心,木筏的一头搁浅在了沙滩上,另一头却还在水里。木筏呈现出倾斜的样子,上面的货物顺势往海底滑落。我马上用身体顶住箱子,但这样的话,我就无法抽身移动木筏位置。就这样,我足足顶了半个小时。一直等到海水上涨,木筏整个漂浮起来,我才终于放心地用桨把筏子平衡住,逐渐进入航道。此时两边是陆地,潮水沿着狭缝溯流而上。

终于,我接近那个小河右岸的小湾。它的确很适合登陆。但那片海岸有一定坡度,我如果强行上岸,就必须冒着失去货物的风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桨做锚,插在水底平衡船身,等待潮水涨得最高的时候。不一会儿,潮水涨到了一个合适的水位,我马上把破桨从水底抽出来,用力插进平地,借这个力量固定好木筏。几经周折后,我终于成功登陆了。

我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找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于是,我带上从大船上得来的武器开始查看周边地形。

我登上一座小山,举目远眺才发现:我所在的岛四面环山,只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几块大岩石,西边还有两座比这还小的岛。这座岛土地不太富饶,我坚信无人居住,岛上应该有野兽,只是我还没有看见而已。鸟儿倒是有不少,四处飞行着。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只大鸟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就向它开了一枪。我想,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在岛上开枪。枪声一响,森林里飞出无数的鸟,乱成一片。我打死的那只鸟,看上去像是一种老鹰,它的肉难吃极了,对我毫无用处。

晚上,我就睡在用木箱和木板围起来的像棚屋的小隔间里。白天,我的食物来源还不稳定,打鸟时偶尔能看到三两只小兔。我觉得应该再到海船上把我能运的东西全部运回来,因为如果再遇到大风暴,说不定那船就会被蹂躏成碎片了。

为了和时间赛跑,我制作了第二个木筏。这次登上大船,我拿到的东西包括了各种大小的钉子、大螺旋起重器、一两打短柄斧、磨石等,当然还有武器、床上用品、吊床、帆。

回到陆地上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帆和支柱搭了个小帐篷,把我认为经不住风吹日晒的东西放进去。接着,我还用空箱子和空桶围成一圈,用木板做成门的形状,抵挡野兽的偷袭。接着,我放倒几个空箱子,铺好一张床,再把枪放在脑袋边。这一整晚,我睡得可香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仍然不满足现有的物资。每天都要求自己登上海船去取物品,恨不得把船大卸八块全部运回岸边。直到第十三天,海面起了微风。我还是坚持着登了上去,这次我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价值三十六英镑的、来自欧洲或者巴西的各种钱币。我不禁大笑了出来:“啊,一堆废物,现在你对我有何作用?”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一块布将它们抱起来带走了。此时,海上的风越来越大,天也阴暗下来。我赶在了风暴来临、傍晚涨潮之前回到陆地,那一夜,风一直呼呼地猛烈地刮着。

第二天清晨,我往外一看,海船不见了,想必是夜里被风暴刮散,沉入海底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自己赶在海船沉没之前拿走了一切有用的东西。目前,我考虑得更多的是生命安全的问题。我需要找一块更适合我居住的地方。它要符合这几项条件:第一,接近淡水水源;第二,能遮阳,这个小岛由于接近赤道,太阳很是毒辣,稍不注意就会被灼伤;第三,不受野人或者野兽侵扰;第四,能看到海,万一上帝派来一艘船,我也不至于错过被搭救的大好机会。

我绕着小岛走了一段,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这样的一块空地。我于是在这里搭好帐篷,用木桩做了一圈栅栏防护。出于安全需要,我并没有设置门,而是做了一把短梯,利用梯子进出栅栏。接着,我把一切物资都运进这个栅栏圈中保护起来。

此后,我又用了大约两个礼拜的时间在帐篷后面挖出一个地窖一样的空间,还将所有火药分成了一百个小包,分开储藏,以免雷电把它们同时引爆。在干这些活儿的空当,我每天至少带着枪出去一次,一方面是为了散心,另一方面是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适合的食物,顺道熟悉这座岛,看看当地土生土长的农作物。

不久,我竟然发现岛上有山羊。由于对食物的需求和觅食的本能,我很快摸索出捕猎山羊的技巧。我要站在比山羊视野更高的地方,因为山羊的眼睛只能朝下看,只要爬到更高的岩石上,趁它们吃草时出其不意开枪就可以了。

那天,我向山羊们开了第一枪,可正巧打死了一头母羊,旁边还有一只还在吃奶的小羊羔。小羊羔并没有应声逃跑,而是呆呆地立在旁边。我心里有些难过,扛着母羊往回走。谁知道小羊也一直跟着我走,直到走到了栅栏边。我转念一想,说不定可以把它驯化,自己养只羊。但是它还不会吃东西,无论我喂它什么,它都不吃。所以我不得不宰了它。这一大一小两头羊供我吃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上岛也有一阵子了,脑海中总会时不时地跑出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有时我觉得孤身一人在这岛上,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小艇逃难的十一人中,唯独我活了下来。我反复追问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们,而是我呢?我应该感到知足。更何况我还有这么多的物资,要是那艘海船离我很远,要是那艘海船早就沉没了,我现在不是一无所有吗?可我居然能神奇地十三次登上海船,拿走一切我所需要的食物和工具,这不是奇迹是什么呢?对,还有衣物、床单、帐篷,要是没有它们,我现在会是怎样的呢?

按照我的估算,我大约是9月30日第一次登上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的。根据太阳的方向,我也算出了自己也许在北纬九度二十二分的位置。

在岛上待了十一二天以后,我忽然想到,长期在这个无人的荒岛生活,我将没法估算日子,甚至分不清休息日和工作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用刀子在一根大木杆上用大写字母刻了一些字,把木杆做成一个大十字架,竖在我第一次登岸的地方,上面写着:“1659年9月30日,我在这里登岸。”在这根方木杆的侧面,我每天用刀子刻一道刻痕。每第七道刻痕比其他的长一倍,每月第一天的刻痕比长的刻痕又长一倍,这样,我就有了自制的日历。

其实,在那十几次的登船过程中,我还真拿了不少东西,只是先前没有来得及记录。比如,我拿了些笔、墨水、纸,另外有三四个罗盘、望远镜、海图和航海书,以及三本印刷精美的《圣经》。当然还有一条狗和两只猫,它们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猫是我带上岸的,而那只狗却是自己从船上跳下海游到岸上的。

我现在开始认真考虑我所处的境况。其实,我这般一字一句记录我的经历,并不是为了传给后人,因为我很可能没有后人,而是想把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我不断借文字安慰自己,于是在本子上用借方和贷方的格式如实记录心事。

坏事

我被抛弃在一座可怕的荒岛上,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我被上帝单独挑出来,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受尽苦难。

我被从人类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孤独的人,人类社会的被放逐者。

我没有衣服穿。

我没有任何防御力量或者手段来抗拒人或者野兽的侵袭。

我没有人可以同我说话,或者安慰我。

好事

我还活着,没有同我的伙伴们一样被淹死。

我被上帝单独挑出来,免于死亡,而船上其他人员都已丧命。

上帝既然创造了一个奇迹,救了我的命,也就有可能使我摆脱现状,救我逃离荒岛。

我在这里既没有挨饿,也没有坐以待毙。

我身在热带,即使有衣服也不用穿。

我至今还不曾看见任何一只会伤害我的野兽,在非洲海岸上,我却看见过。

上帝神奇地把海船送到离岸很近的地方,我已经从船上取出这么多的必需品,有些能解决我当下的需要,有些甚至够我用上一辈子。

总的来说,我的确是流落到了一个水深火热的处境,但却有好多令人宽慰的正面力量。我放弃了整日远眺大海期待过往船只的日子,调整了生活方式,尽可能地让自己生活得舒服一些。

我动手把住地的洞挖得尽量大一些,以便有更多的储物空间。当我发现岛上并没有什么会威胁我生命安全的野兽时,我决定给栅栏装一扇门。我还为自己制作了一副桌椅,这样一来就能舒服地吃饭、舒服地写字了。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工具,我的每一样手工制作都要花费相当大的力气。这不仅考验着我的体力,也考验着我的智商。比如我要是需要一块木板做桌面,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砍断一棵树,把它横放在我前面,用短柄斧砍它的两边,直到我把它砍得和一块木板差不多的厚度为止,然后用我的锛子 把它削平。

我将我的物资分门别类收纳起来,还在石壁上钉了一些钉子,用来挂枪和所有需要挂的东西。我的洞穴简直就成了一个综合性仓库。当我把一切完成以后,我发现我的库存是那么充足,真是把我高兴坏了。

我的日记也随着生活的有序变得丰富。我在这儿为你们从头到尾地照录了我的全部日记(虽然这样就不得不把一切细节重新讲一遍)。可惜后来墨水用完了,我就写不成了。

知识百宝箱

作者丹尼尔·笛福不仅创作文学作品,还有很多关于政论和经济贸易的著作。他第一个提出了“自由贸易 ”的理论。他认为“贸易与制造业、航海业是母与女的关系 ”。笛福主张扩充殖民地,反对专制政体、等级制度。这也就为主人公的背景塑造提供了一个扎实的基础。所以,笛福的这部《鲁滨孙漂流记》以航海贸易为主人公的命运导火索,不断向前推进。 qhiaC3nRUoz4ggOdF68LR/Kbw9Hmic2IPA9KA1slFE1b48cnm9hYvWUPZ67euW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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