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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遭遇海盗

我又重新点燃了对航海的渴望——我竟然登上了一艘开往非洲海岸的海船!

我似乎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比如这一次我如果以水手身份登上去往非洲的船只,虽然会过得艰苦些,但我一定能够学到很多,说不定还能当上大副或水手长。可我偏偏选择穿着体面的衣服,在兜里装上几个钱,以绅士的身份上了船。

不过,我刚上船就交了好运,认识了一位船长。他对我的谈话很感兴趣,还邀请我免费搭他的船,与他做伴去几内亚,还教我带些货做贸易赚钱。

船长为人真诚朴实,在他的帮助下我小赚了一笔。我把与他一起的航行称为我人生中仅有的一次成功之旅。他教会了我观星象、记航海日记和好多好多做水手的基本常识。这次航行后,我不仅成为一名合格的水手,更成为一名商人。航海贸易让我赚了大约三百英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一次的际遇让我对前途充满了斗志,同时也开启了我的不归路。

不幸的是,我的这位船长朋友不久后就去世了。我决定再走一次这条航线。我与在上一次航行中当大副,而今已经当上船长的人乘同一艘船一起出发。但是这次的旅行倒霉极了,我们在途中遇上了海盗,经过一番苦战,我们还是没能抵挡住穷凶极恶的海盗。船上的人有三个人被杀,八个负伤,其余的全部做了俘虏,被带到萨累 ,一个属于摩尔人 的海港。

别的人都被送去了皇宫,我却因为年轻机灵留下来当了海盗船长自己的战利品。我的身份从一个体面的生意人急速下降为卑贱的奴隶。我忽然想起了父亲的种种预言,他说我一定会吃苦头。是的,现在我的遭遇便是应验了他当初的话。但苦头不过刚刚开始,更多的灾难还在后面等待着我。

我的新主人把我领回家时,我多么盼望他能带我出海,我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运气不好碰到西班牙或是葡萄牙的军舰,那我就重获自由啦。不过我的希望很快成为泡影。他出海时总把我留在陆地上,让我替他照料花园,只有等他回来时才让我去船舱里睡,照料他那只船。

我脑子里终日思考的都是如何逃跑,但却渐渐明白没有一个计划能够行得通。因为那里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英格兰人、爱尔兰人或者苏格兰人。

大约两年后,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我似乎又有了获得自由的可能性。因为主人有些缺钱,所以不太出去做买卖了,而常常驾着一只舢板去开放的锚地捕鱼。他每次捕鱼,都是我和另一个叫苏利的摩尔族小孩替他划船。我身手敏捷,很能讨他欢心,所以有时候他也让我和苏利以及一个摩尔族亲戚一起替他打鱼吃。

一次,我们又出海为主人打鱼。我们出发的时候还晴空万里,但不一会儿海面就升起了浓雾。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只是奋力划着,就这样划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晨我们才发现,我们竟然离海岸线越来越远,原来我们在雾气中已经反方向划行,远离了海岸。等到天完全放晴,我们确定了方向以后,才费尽全力又划回了岸边。

这一次的意外情况引起了主人的警惕。他决定改变捕鱼的装备。于是他下命令改造了俘虏我们时夺来的长舢板,并在中间做了一个小舱。小舱矮是矮了些,却十分舒适,可以容下他和一两个仆人睡觉,里面还储藏了他最爱的酒、面包、大米、咖啡等食物和饮料。

有一回主人准备邀请当地身份尊贵的几个摩尔人坐这只特制的长舢板出海游玩。我们从头一天晚上就按主人的要求,准备好了酒菜往船上送。主人还让我们准备了三支短枪、若干子弹及火药。看来他们不仅是捕鱼,还要打鸟。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切准备就绪。主人却说客人们临时改变计划,不出海了,只是晚上到家里吃饭。所以我和摩尔人还有苏利要一起出海打鱼作为晚餐。

“机会来了!”我又动了逃跑的念头,“现在这只船不是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吗?”

我着手准备起来,当然不是准备捕鱼,而是要远航,至于去哪儿,我自己心里都没个底。

一开始,我游说摩尔人说不能吃主人在船上储藏的食物,我们要买一些自己的干粮。他赞同地搬来一大筐甜饼干和三罐子淡水。然后,我悄悄把主人藏的一箱箱酒搬到长舢板上,假装它们好像本来就在那里要给客人喝的一样。我还准备了一块五十多磅的黄蜡、一包细绳、一把短柄小斧、一把锯子和一把锤子,后来所有这些东西都对我大有用处,尤其是用来做蜡烛的黄蜡。

我们和往常一样,先驶出港口约莫一英里 后,收帆捕鱼。这时的风从正北偏东方向吹来,和我原有的打算相反。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风往哪个方向吹,我都一定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其他的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我们钓了好一阵鱼,一条也没有钓到,因为即使有鱼上钩我也不把它们拉上来,免得摩尔人看见。我趁机对摩尔人说:“我们干脆再驶向远一点儿的地方吧,这里可打不到鱼。”他很是赞同。于是我们划到了更远的地方。我把舵交给摩尔小孩,径直朝摩尔人站的船头走去,假装在他身后找东西,趁他不注意,用手臂使劲儿一撞把他撂倒进海里。他很快浮出水面,像钓鱼竿上的软木浮子一般。他在水里大声呼救,央求我把他拉回船上。我走进船舱拿出一支鸟枪对准摩尔人,吓唬他:“如果你敢靠近,我就打穿你的脑袋。我知道你水性好,你就趁现在风平浪静,赶快游回岸边吧。”听了我的话,摩尔人立马掉头转向岸边游去。

处理完摩尔人,我还需要博得那摩尔小孩的信任,我对他说:“苏利,你要是效忠于我,我就让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把你扔进海里。”他天真地笑笑,爽快地答应了我,说愿意追随我去天涯海角。

我为了掩人耳目,逆风驶去,一直到夜幕降临以后才改变了方向。以我现在的速度,第二天下午三点就能见着陆地啦,至少也能摆脱摩洛哥国王的管辖范围,甩开他们一百五十英里远。但我又实在害怕摩尔人,担心被他们俘虏了去,所以一连五天没有停船靠岸。我计算着已经没有追来的船只了,终于停在了岸边。我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在什么纬度,有什么国家。四周看不到一个人,我也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我的心里只想着第一等大事——找淡水。

我决定等天黑了再上岸去弄清楚这附近的情况。但是等夜幕降临之时,我们只听见各种野兽的嘶吼声。苏利吓得魂儿都没有了,他哀求我等到白天再上岸。我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抛下锚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个晚上。

我们躺在船上,耳朵里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野兽们出来打滚、在海水中洗澡、咆哮的声音。我和苏利从没听过如此恐怖的声音,吓得整夜没睡。

我因此确信不管是晚上的野兽还是白天的野人,都同样让人害怕。不过船上的水已经所剩无几,找到淡水是我们最为急迫的事情。苏利此时望着我说:“让我去吧,只要给我一个罐子,我一定能给你带回些水来。”

我被苏利的这番话打动了,问他:“为什么是你去,不是我去呢?”苏利眨巴眨巴他的眼睛,天真地说:“如果野兽抓住了我,正在吃我的时候,你不正好逃跑吗?”我从此更喜欢苏利了。

于是,按照我们商量的,苏利带着罐子往外走去。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急匆匆地向我跑来,我以为是有野兽或者野人追赶他,赶紧跑去救他。走近一看才发现他背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兔子一类的!但是更大的好消息是他找到了淡水,而且他告诉我附近似乎没有野人。

这一带全无人烟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们决定继续上路。我曾经在这附近的海岸线上航行过一回,所以我清楚地知道加那利群岛 和佛得角群岛 都离海岸不远。只是我没有仪器,不知道该怎么样靠近它们。但我希望能沿着这条海岸线航行,一直航行到英国人的贸易区,那里一定会有人救助我们。

我试过几回向着大海驶去,结果都被逆风逼回来,何况我的舢板根本受不住海上的大风大浪,因此我决定还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只是我得时不时地登上陆地去弄淡水。

在此期间,我和苏利一起捕猎了一头雄狮,虽然浪费了三管火药,但在苏利建议下,我们收获了一大张狮子皮作为床垫,睡在上面舒适极了。

我们一路向南航行了十到十二天,由于食物越来越少,我们吃得也很省,并且尽可能少地登上陆地取水。我有自己的方案,找到赞比亚河或塞内加尔河,即佛得角群岛。在那一带我们或许能碰上欧洲来的商船。要是碰不上,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许只能等死吧。

我们按照方案航行了十多天,果真找到一个有人的地方。那些人总是在岸上观望我们,看得出来是最黑的黑人。他们什么也不穿,赤身裸体在海岸边跑来跑去。我有时甚至想上岸去和他们交流。但在这一点上,苏利是比我睿智的。他对我说:“不去,不去。”于是我只能在船上和他们交流。他们拿着棍子舞动着,在我看来棍子没什么威胁。可苏利却告诉我,那些黑人手里的棍子早就削成了尖头,是很厉害的武器,能够扔向很远的目标。

我尽最大努力用手势比画着和他们沟通,想要讨点儿吃的。他们也示意我停下来,表示会弄点儿肉给我们。我随即停下船。黑人们不到三十分钟就带着两块肉干和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当地食物来了。虽然眼见吃的就在不远处,可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因为我们都不敢冒险上岸,野人们也不敢靠近我,双方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最后我们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由他们把食物放在岸边,然后退后到比较远的地方,等我们安全地把食物搬上船,他们再慢慢接近。

我们用手势向他们表示谢意,可我们实在没有什么能回报他们的。我正在犯愁的时候,机会出现了。突然有两头野兽发疯一样地径直朝岸边冲过来,但它们却没有冲向人群,而是冲到了海水里嬉水,把那些人吓坏了。

除了有个拿长矛的人还立在那里,其他人都纷纷逃散。其中一头猛兽竟然游到了我们的船附近。好在我事先做好了准备,装好弹药的枪就在身旁。只等野兽游得近一些,我对准它的脑袋就是一枪。野兽中枪后很快沉入海底,又再挣扎着浮出水面。它带着最后一丝力气,也没能顺利游回岸边,最后栽在水中死去了。另一只听见枪声吓得半死,朝岸边游去,沿着来时的路一溜烟儿逃跑了。

枪声和闪光不仅吓坏了野兽,也吓坏了岸上的野人们。他们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有的甚至应声倒地,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他们看见野兽已咽气沉入水中,又看见我打手势招呼他们过来,才鼓起勇气靠近水边。等他们用绳子把野兽的尸体捞起来,我才看清楚这是一头满身美丽斑纹的珍稀豹子。

野人们纷纷高举双手表示惊奇,他们不明白我到底用了什么制伏这家伙。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吃豹子肉,我就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把野兽送给了他们。他们立刻剥掉豹子皮,把它大卸八块。他们大方地要送给我一些,我拒绝了,表示只想要那豹子皮。他们又开心地拿了好些当地食物给我。然而我最需要的还是淡水。为了让他们明白,我拿出一个空罐子,把罐底朝天。黑人们顿时大声朝部落里的另一群人吼叫着,不一会儿就跑来两个女人,抬着用泥土晒干后做成的大桶,桶里满满的都是淡水。这一下,我们不仅有了食物,还有了不少水。我和苏利高兴地告别了热情友好的黑人,继续航行。

十一天以后,我似乎是看到了一块长长的延伸出来的陆地,我断定,那就是佛得角群岛。不过我离它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很可能让我陷入一场风暴中。

我正在犹豫不决时,苏利大叫一声:“主人,快来看啊,一艘大帆船!”那个傻孩子吓得直哆嗦,他认定了是他原来的主人派来追捕我们的船。但我心里很清楚,我们早已航行了很远,他们根本不可能追过来。

我跑出船舱,仔细观察那艘船,应该是一艘葡萄牙船,或许是到几内亚海岸去装运黑人的。不过那船丝毫没有靠岸的意思。我于是马上张开所有的帆向海上驶去,但我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那艘大船。很快,它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正当我感到失望的时候,他们突然降下一张帆,减速等我。似乎是因为他们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我,而且看到了我的欧式长舢板,估计我们是一艘落难的欧洲船。我一边努力驶向他们,一边挥舞着船只遭难的信号。大概三小时后,我终于撵上了他们。

他们先后用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问我是干什么的,但是我都听不明白。最后,船上的一个苏格兰水手高声招呼我。我回答他的话,告诉他我是英格兰人,刚从萨累的摩尔人的奴役下逃出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着,我告诉船长,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船长却说他什么也不需要,其实救下我,就好像救下他自己一样,因为说不定哪一天他也可能落到相同境地。他是如此慷慨大义,甚至还不忘嘱咐水手们不能要我任何东西。他看中了我的舢板,写下票据,愿意花八十个银币作为交换。他还想一并买去苏利。可我却舍不得这个陪伴我出生入死的可怜孩子,不愿意出卖他的自由。船长了解我的心思后答应,如果苏利将来能信奉基督教,他会立下字据,十年以后给他人身自由。苏利挺愿意跟着船长的,所以我也就同意了。

大约过了二十二天,我们顺利抵达巴西。我又一次摆脱了人生中的惨痛灾难,我必须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船长花一大笔钱买走了我愿意出卖的一切物品,还把我介绍到一个同样正直善良的人家里去。那人有一个炼糖工场和种植园。我很快从他那里学会了种植和炼糖的诀窍,我更看到了那些庄园主是如何在短期内发家致富的。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当一个种植园主,过和他们一样舒适的生活。

我几乎花掉我的全部钱财买进了一块没有开垦过的荒地。头两年,我只种粮食,从第三年开始,我种了一些烟草。除了偶尔和邻居威尔斯聊聊天以外,我几乎没日没夜地在干活,就像生活在孤岛上一般孤独寂寞。我那时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遗弃在荒岛的可怜人,谁知道后来真的去了荒岛。

有时我想,我正在做的事业不就是当年父亲要我做的事情吗?做一个中间阶层的人。而我却放弃父亲提供的一切便利,几经周折要背井离乡跑到巴西来过父亲曾经想要我过的生活。

有一次,那救我回巴西的好心船长给我出了个好主意。他说:“英格兰朋友,要是你给我一份我的身份证明和一份正式委托书,委托在伦敦给你保管钱的人把你的钱汇到里斯本我指定的人名下,让那人替你购买巴西人喜爱的货物,我把这些货物带回巴西,一定能帮你赚一笔。但是,你肯定了解天有不测风云,为了不至于冒太大危险,你最好只汇一半的钱来,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也还有一半可以垫底。”

当然,我必须说明我在英国的钱全都寄存在了那个与我成为好朋友、教会我航海知识、后来不幸早早去世的船长家里,由他善良的妻子全权保管。我觉得葡萄牙船长的建议不错,于是按照他的要求写了身份证明和委托书,还附带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在书信中向已故船长的妻子讲述了我做摩尔人奴隶、艰难出逃以及海上的所有遭遇,还特别提到了这位葡萄牙船长的救命之恩和船长对我的友好相待。

一切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船长这次出海回来,不仅带回了我要的货物,而且还有很多干种植业不可缺少的工具。这让我这个种植业的生手又惊又喜。他还自己出钱买了个为期六年的奴仆给我。我的货物全都是英国货,有棉布、毛料等。这些东西在巴西大受欢迎,我也因此赚了不小的一笔。

但其实真正能赚钱的仍然是我的种植业。第二年,我的生意就开始越做越大,我生产的烟叶供不应求,甚至卖到了海外。因此我开始思考一些力所不能及的计划。这一类的计划总是让成功的生意人血本无归,而我又一次做出了错误选择。

父亲曾经恳切地劝我说,一个人一定要学会享受已经拥有的一切,享受安稳平静的生活。没想到,我执迷不悟地再次走上一条不归路,朝着最终的失败奔去,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最苦难的深渊之中。也许可以加上值得庆幸的一句:这个计划总算还不至于要了人的命,至少还让我健康地活着。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接下来让我好好给你们说说吧。

算了一算,如今我来到巴西已经四个年头,我的种植业眼见着蒸蒸日上。我与当地人交上朋友,学会了当地语言。我们交谈时常常说起我去几内亚海岸和黑人做贸易的情形,用一些剪刀、玩具等小物品就可以换到象牙、金沙甚至大量黑人。朋友们总是喜欢听我说各种见闻,尤其对购买黑人这件事感兴趣。因为,当时黑奴贸易是由国家垄断的,干这行的私人很少,而且私下买卖黑人的价格贵得离谱。

有一天,我的三个种植园朋友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说他们打算弄一艘海船开往几内亚,运些黑人回来替种植园干活。问我是否愿意负责船上的商务事宜。我如果是个无家无业之人,这倒不失为好建议。但此时我的种植园正在走上坡路,何况我不愁吃不愁穿,根本不用另起炉灶。

可谁让我天生就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呢?我竟然头脑发热,果断接受了这个提议,就像我当初一心要出海,而不听父亲的忠告一样。我请他们答应在我离开的时候替我照料我的种植园,接着,我又立了一份正式的遗嘱,指定我的救命恩人船长为我种植园和财产的继承人,但他应按照我在遗嘱中的指示处置我的财产:一半归他自己,一半运往英国。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却丝毫没有关心自己这次航海的生命安全。我要是还有一点点的理性,一点点的冷静,尝试着思考一下这次航海的不利条件,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我在一个不祥的日子登上了船——1659年9月1日。八年前,我就是在同一天离开我在赫尔市的父母的。名义上,我是为了反抗他们的权威,可实际上我不过是证明了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我们载着大概一百二十吨的货物和六门大炮、十四个人出发了。我们计划沿着海岸线向北行驶,直到大约北纬十度或者十二度时就全帆航行,直到非洲海岸。

一路来到赤道附近,天气都还不错,就是热得怪异。在我们毫无戒备之时,突然一股飓风袭来。它刚开始是东南风,而后转为西北风,最后变成东北风。这东北风的风力是那么地翻江倒海、势不可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随风疾驶了十二天。我和船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生的希望,有人染上热病,也有人被大风浪卷进海里送了命。

船长检测到了我们的位置,显然已经越过亚马孙河。他焦急地找我商量航线,因为此时船已经漏水,而且操作失灵。他认为应该驶回巴西。我竭力反对这个想法。我们一起仔细研究美洲沿岸的海图,断定那一带没有人居住,完全没有可求助的地方。我们必须要进入加勒比群岛才能找到救援。于是,我们决定向巴巴多斯岛 开去。

然而第二次飓风的袭击再次打断了我们的计划,它疯狂地把我们向西逼去,我们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只能任由自己在海上漂荡。一天清早,我们中间有个人喊叫起来:“看,陆地!”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一个浪头就猛打过来,打得船身摇摇晃晃,撞到沙滩上。船停下了。我们只能仓皇地钻入隐蔽的角落,躲避海浪的袭击。我们面面相觑坐着,等待死神的召唤。

风势渐渐小了,但我们的大船已是千疮百孔,随时有四分五裂的可能性。我们把希望都寄托在唯一一艘还得以保存的备用小艇上。大副用吊货索套吊住了那艘艇子,在众人共同努力下把它吊到了海面上。我们十一人全部登上小艇,把自己交给了上帝和疯狂的大海。在滔天巨浪面前,我们显得那样无力和渺小。唯一可做的就是用双手拼命地划。

忽然,一个山一般的巨浪打过来,小船被掀了个底朝天。我们都落到了海里,东一个,西一个。大家还来不及求救或祷告,就沉入水中。被海水吞噬的一刹那,我几乎失去了意识。尽管水性很好,但在海浪之中我却完全使不上力气。猛然间,我感到海浪直推着我向岸边漂去,它很快退了回去,只剩我无力地躺在陆地上。因为喝进了不少海水,我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我拼命朝岸边奔跑,可海水的速度比我想象的更快,它又好几次把我拖入水中,再推上岸边。我尽可能地抬起头呼吸,但都维持不了两秒钟,又立刻被吞没。就这样一来一回,一推一拉,我拼尽全力和海浪搏斗。这一次,浪头终于没有把我带入海中,我死命往陆地上跑,直到摆脱危险,爬上岸边的峭壁,彻底远离了海水 。

知识百宝箱

英国著名作家艾狄生曾这样评论笛福所处的那个时代:“那些年纪较小的孩子,尽管不谙任何技艺和专业,但他们所走的生活道路却使他们能与家庭中的佼佼者一较短长。因此,我们发现有些仅携薄资闯入世界的公民,依靠诚实的勤奋,比他们的兄辈积累了更多的资产。”虽然在那个时代,并不是人人都能暴富,但是的确有很多来自中下层的“无名之辈”加入到商业冒险中想要发家致富。鲁滨孙只不过是这些毛头小伙子中的一员。因此,鲁滨孙是时代的特定产物,更是笛福时代的特定产物。 oreZVF9xbmlrvIznosKeYhxrWv8MJ7kJo7lEscL2dqttOpHesfK0rpRQPvYuZO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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