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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分家了。
雅可夫舅舅分在了城里，米哈洛分到了河对岸。
姥爷在波列沃伊大街上买了一所很有意思的大宅子：楼下是酒馆，上面有阁楼，后花园外是一个山谷，到处都是柳树。
这个宅子里到处都住满了房客，姥爷只给自己在楼上留了一间，姥姥和我则住在顶楼上。
我还记得在一个寂静的晚上，我和姥姥在姥爷屋子里喝茶。
姥爷身体不好，斜坐在床上，没穿衬衫，肩上搭着一条手巾，隔一会儿就要擦一次汗。
我靠窗坐着，仰头望着天空的晚霞—那时候，我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姥爷禁止我到屋外去玩儿，虽然我非常想到外面去玩。
突然，姥爷拍了我一下，兴致勃勃地要教我认字。他手里有一本小小的新书，不知从哪儿来的。
“来来来，小鬼，你这个高颧骨的家伙，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回答了。
“啊，对了！这个呢？”
我又回答。
“不对，浑蛋！”
屋子里不停地响起他的咆哮：“对了，这个呢？”“不对，浑蛋！”
姥姥插嘴道：“老头子，你老实躺会儿吧？”
“别管我！我教他认字才觉着舒服，否则老是胡思乱想！好了，往下念，阿廖沙！”
姥爷用滚烫的胳膊勾着我的脖子，书摆在我面前，他越过我的肩膀，用指头点着字母。
他身上的酸味儿、汗味儿和烤葱味儿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自顾自地一个接一个地吼着那些字母！
他把字母表颠过来倒过去地念，顺着问，倒着问，打乱了问。
我也来了劲儿，头上冒着汗，扯着嗓子喊。
他可能觉着可笑了，拍着胸脯咳嗽，揉皱了书，哑着嗓子说：“老太婆，你听听这小子的嗓门有多高！喂，喂，你这个打摆子的家伙，你喊什么？嗯，喊什么？”
“不是您叫喊的嘛……”我又看看姥姥，感到很快乐。
姥姥以肘支桌，用拳头抵着腮帮子，含笑说：“好啦，你们都别喊了！”
姥爷和缓地说：“我喊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呢？为什么？”
他并没有等我回答，摇着头对姥姥说：“死了的娜塔莉娅说他记性不好，这可没说准！你看看，他像马似的记路！好啦，翘鼻子，继续念！”
我又高声地念了下去。
最后他一笑似的把我从床上推了下来。
“好，把这本书拿走！明天，你必须把所有的字母念给我听，都念对了我给你五个戈比！”
我认字认得很快，姥爷对我也越来越关心，很少打我了。
我想，他以前打我一定是打错了，打得没道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他把我的下巴颏一托，托起了我的脑袋，眨巴着眼，拉着长腔问道：“什么？”然后他就笑了：“你这个异教徒！你怎么知道我打了你多少次？快滚！”
可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唉，我说你是精还是傻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我告诉你。要学着精一点儿，傻就是愚蠢，不聪明！绵羊傻乎乎的，猴子就很精明！好啦，记住！玩去吧……”
不久我就能拼着音念诗了，一般都是在吃过晚茶以后，由我来读圣歌。
我用字棒指在书上，移动着，念着，感觉到有点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