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至卷三十
天祚皇帝本纪

辽天祚帝（1075～1128），即耶律延禧，字延宁，契丹名阿果。辽道宗之孙，昭怀太子耶律浚之子。寿昌七年（1101），辽道宗病死，延禧即位称帝，号天祚皇帝，改元乾统。天祚帝即位之时，正值女真族日渐强大，其首领完颜阿骨打反辽之意日渐明显，天祚帝对此毫无察觉，反而宠信奸臣萧奉先等人，致使辽国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局面。天庆五年（1115），天祚帝率军征讨女真，结果在护步达岗惨败，辽军主力覆灭。此后，女真大军不断进攻，天祚帝只得向西逃窜。保大五年（1125）二月，被金军俘获，降封为海滨王。金天会六年（1128）病死，享年五十四岁。

【即位称帝】

天祚皇帝，名耶律延禧，字延宁，契丹名阿果。他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孙子，大康元年（1 0 7 5）出生。大康三年，延禧的父亲、道宗所立太子耶律浚被权臣耶律乙辛害死，延禧幸得北院宣徽使萧兀纳等人的保护，这才免遭权臣毒手。六岁时，延禧受封梁王，加授守太尉，兼任中书令。大安七年（1 0 9 1），总管北南院枢密使事，加授尚书令，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寿昌七年（1 1 0 1），辽道宗去世，延禧奉遗诏于道宗灵柩前即位称帝，臣子们上尊号为天祚皇帝。当年二月，改年号为乾统，大赦天下，下令恢复那些被耶律乙辛诬陷的人的官职，召回被流放的人。然而天祚帝并没有振奋多久，他沉迷于游猎之中，北府宰相萧兀纳因为屡次直言劝谏，最终被天祚帝虚尊为太傅，赶出朝廷，出任辽兴军节度使。此后，天祚帝重用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知北院枢密使事萧胡笃、外戚萧奉先等阿谀小人，辽国政局愈发不堪，国力日下。

就在辽国日渐衰落之时，居住在东北地区的女真完颜部却在迅速崛起，其几代首领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都是一代枭雄。由于辽国不断索取猎鹰海东青和东珠，对女真人大肆搜刮，女真诸部反辽情绪日益浓重，以完颜阿骨打为首的女真完颜部萌发了武力反辽之心。天庆二年（1 1 1 2），天祚帝来到鸭子河，接受五国部首领的进贡。当年二月，天祚帝来到春州，到混同江钓鱼，方圆千里内的生女真部落酋长纷纷赶来朝见。恰逢举行“鱼头宴”，众人饮酒尽兴之时，天祚帝来到宴席上，命令各位酋长一个接着一个地献舞，只有阿骨打推说不会，天祚帝再三命令他跳舞，阿骨打始终没有从命。后来有一天，天祚帝秘密地告诉枢密使萧奉先说：“上次宴会，阿骨打气势不俗，傲慢无礼，旁若无人，你找个诸如边境纠纷的借口除掉他，否则他早晚成为大患。”目光短浅的萧奉先不以为然，反而劝解天祚帝说：“阿骨打是一个不懂礼仪的粗人，并没有犯下大的过失，现在杀了他恐怕会伤害天下人对大辽的归附之心。况且以完颜部的实力，就是有贰心又能怎么样呢？”于是天祚帝放弃了除掉阿骨打的念头。当时阿骨打的弟弟乌乞买、粘罕、胡舍等人跟随天祚帝打猎，能唤鹿杀虎，搏击灰熊，这让天祚帝非常高兴，还给他们加官晋爵，更加不把完颜部当做潜在的威胁。然而阿骨打自从鱼头宴结束后，怀疑辽国对其不利，开始整顿边备，吞并周边部族。女真人赵三、阿鹘产起兵抗拒阿骨打，结果被后者打败，家属被完颜部所俘虏。两人跑到辽国咸州报告完颜部有异动，辽国详稳司将情报传递到北枢密院。枢密使萧奉先将报告当成一般的事务禀告天祚帝，辽国君臣仍然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此后辽国多次召见完颜部首领，阿骨打都称病不来。

包银木马鞍·辽

契丹作为北方游牧民族，非常擅长马具兵器的制作，当时“契丹鞍”与宋朝名产蜀锦、定瓷、浙漆等并称“天下第一”。图中的这具契丹马鞍长56厘米，胎为木质，外镶包贴金银饰，是辽代马具的代表作。

【兵戎相见】

天庆四年（1 1 1 4）正月，天祚帝来到春州游猎。当初，阿骨打起兵攻打纥石烈部首领阿疎，阿疎兵败，逃入辽国寻求庇护。此后，阿骨打多次派使者以索取阿疎为名刺探辽国边境地区的军事情况。当年七月，女真又派使者索取阿疎。天祚帝没有答应，反而派出使者阿息保责问阿骨打为什么在边境上修建许多堡垒。阿骨打用傲慢的语气回答说：“如果交出阿疎，就还像往常一样进贡；否则就不会停止修建城堡。”辽国这才开始在浑河以北调集部队，加强东北路统军司的兵力。阿骨打探知辽国开始调动部队，就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措施，和弟弟粘罕、胡舍等人商议，以银术可、娄室、阇母等人为统帅，集中女真各部兵马，擒获辽国负责催缴海东青的捕鹰官。辽国东北路统军司察觉到了女真异动，急忙向朝廷报告女真可能对宁江州（今吉林扶余东南）发动攻击的消息。然而天祚帝当时正在庆州打猎，对女真起兵的消息毫不在意，只是派遣海州刺史高仙寿率领渤海军队前去支援。结果女真攻其不备，顺利占领了混同江重镇宁江州。

当年十月，天祚帝在萧奉先的建议下，任命守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以静江军节度使萧挞不为副都统，出动契丹、奚军三千人，中京禁军和地方武装两千人，另选各路精通武艺、勇猛善战的士兵两千人，以虞侯崔公义为都押官，控鹤指挥刑颖为副都押官，率领大军进驻出河店（今黑龙江肇源西南）。女真军队察觉到了辽军的动向，就秘密渡过混同江，偷袭辽军。萧嗣先的部队率先崩溃，崔公义、刑颖等人战死沙场，侥幸逃回的辽军士兵只有十七人。萧奉先害怕弟弟萧嗣先被定罪，就上奏说败军到处大肆劫掠，如果不实行大赦，就会引发兵变。天祚帝居然采纳了如此可笑的建议，萧嗣先仅仅被罢官而已。辽国将士对此非常不满，他们私下说：“和敌人拼死作战的却没有功劳，退却逃生的没有惩罚。”此后辽军士兵斗志全无，军心涣散，遇到女真军队往往望风而逃。

鎏金银面具·辽

契丹贵族死后，面部往往覆罩一件面具样的金属片，躯体则用锦彩络缠或用银铜丝网络络住，以为饰终之仪。图中的面具应是辽国公主所用。

【一败涂地】

天庆五年（1 1 1 5）正月，心血来潮的天祚帝下诏准备亲征女真，他派遣僧家奴拿着书信去斥责阿骨打。阿骨打回信说，如果能归还叛徒阿疎，就可以议和。当月，辽国都统耶律斡里多在达鲁古城（今吉林前郭尔罗斯塔虎城）与女真军队作战，大败而回。当年八月，天祚帝结束游猎，赶赴大军之中，他先罢免了耶律斡里多等人的官职，用围场使阿不为中军都统，耶律张家奴为都监，率领契丹、汉兵十万；任命萧奉先为御营都统，诸行营都部署耶律章奴为副都统，以精兵两万为先锋，其余军队分为五部出征。此外，还任命都点检萧胡睹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谊为副手，率领步骑三万，南出宁江州，连续运发数月的军粮，准备一举灭掉女真。

九月初一，女真军队攻陷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天祚帝感觉事态严重，亲率大军数十万征伐女真，派人送去诏书，传达了“女真闹事，将一举歼灭”的旨意。阿骨打聚集部众，用刀子割破脸颊，仰天大哭说：“当初我们起兵是因为无法忍受契丹的残忍，想要自己立国。现在辽国皇帝率大军亲征，我们怎么办呢？除非人人拼死作战，否则你们不如杀掉我完颜部一族之众，然后去向辽国投降，也许还能转祸为福。”各部落头领都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对您唯命是从。”于是辽国和女真大军在达鲁古城一带展开对峙，大战一触即发。然而没等天祚帝下令进攻，辽国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奴就发动了叛乱，他直奔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企图迎立天祚帝的堂叔、魏国王耶律淳称帝。天祚帝惊闻国内变乱，慌忙带领大军撤退，结果在护步达岗（今吉林榆树）被女真骑兵追上，辽军精锐一朝尽丧。

【骨肉相残】

天庆六年（1 1 1 6），居住在辽国东京（今辽宁辽阳）的渤海人不堪忍受辽国官吏的盘剥，拥立偏将高永昌反辽，自称大渤海国皇帝，改元隆基。当年五月，女真军队攻克东京，生擒高永昌，东京附近的辽国皇族纷纷投降女真。六月，天祚帝下令征调各路军队，并加封魏国王耶律淳为秦晋国王，出任都元帅。天庆七年十二月，阿骨打采纳了谋士杨朴的建议，即位称帝，年号天辅，国号为金。杨朴认为开国应该请求大国封赐，于是阿骨打派使者向辽国议和，以求得到封赐文书。阿骨打在求和信中要求：天祚帝要以兄事金，年年进贡，割让上京、中京、兴中府，以亲王、公主、驸马、大臣的子孙作为人质。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双方使者往来十余次，和谈最终破裂。

天庆十年（1 1 2 0）五月，阿骨打率军攻克上京，而天祚帝不思迎战，却跑到了沙岭打猎。当年秋天，又前往西京（今山西大同）打猎。保大元年（1 1 2 1），天祚帝更改年号，大赦天下。女真起兵后，辽国已经丢掉了半壁江山，天祚帝的四个儿子中，长子赵王，其母为昭容，地位较低；次子晋王，其母为文妃；三子、四子是秦王、许王，都是元妃所生。其中晋王贤明英武，在辽国素有人望。元妃的哥哥、枢密使萧奉先担心自己的外甥秦王不能继承帝位，就暗中寻找机会陷害晋王。当时晋王的母亲文妃有姐妹三人：大姐嫁给了大臣耶律挞曷里，三妹嫁给了宗室大将耶律余睹。一天，文妃的姐姐和妹妹在军前相会，萧奉先就派人诬告驸马萧昱和耶律余睹企图拥立晋王称帝。刚刚经历了耶律章奴叛乱的天祚帝不辨真伪，下令赐死文妃。

当时耶律余睹正率军作战，得知这件事后惊惧不安，率领千余骑兵投奔金国。天祚帝得知这一消息后，派遣奚王府知事萧遐买、北府宰相萧德恭、大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四军太师萧幹率领兵马追赶耶律余睹。众将商议说：“皇上现在只相信萧奉先的话，萧奉先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余睹是宗室中的豪杰，如果把他逮捕了，以后我们这些人的下场就和余睹一样了，不如放他逃命。”随后，众人返回，谎称没有追上。萧奉先看到耶律余睹叛逃，担心其他将领效法，就劝说天祚帝给将领们加官晋爵，以稳定人心。保大二年春天，金军攻克辽国中京（今内蒙古赤峰宁城大名城）。天祚帝出逃居庸关，来到鸳鸯泺。天祚帝得知金军追赶他的先锋竟是耶律余睹，勃然大怒，萧奉先趁机陷害晋王，说余睹是皇室子孙，这次是想拥立外甥晋王。只要处死晋王，余睹就会因为无法得逞而退兵。于是天祚帝下令赐死晋王。晋王死后，各军将士没有不痛哭流涕的，士兵们人心涣散。这时余睹带领金军逼近鸳鸯泺，天祚帝率领骑兵五千多人逃往云中。

【身死国灭】

当年三月，天祚帝得知金军将从岭西出击，于是逃往白水泺，不久又逃入夹山。此时天祚帝终于明白萧奉先误国有罪，就大声呵斥奉先说：“你们父子误国误君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便我现在杀了你们也于事无补，带着你们赶路又怕将士们怨恨，你们不要跟着我走了！”萧奉先下马痛哭流涕，然后离去。没等他走出多远，萧奉先父子就被左右侍卫捆住送往金军大营。金军斩杀了萧奉先的长子萧昂，把萧奉先和他的次子萧昱送往金国皇帝那里。半路遭遇辽军，萧奉先父子被夺回，后被北辽皇帝耶律淳赐死。此后，天祚帝又驱逐了枢密使萧得里底，让大臣挞不也负责警卫事务。不久，同知点检事耶律高八率领卫士投降金军，外出侦察的萧和尚等人也被金军俘获，天祚帝只得再次逃亡。为了笼络人心，凡是跟随自己的人，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天祚帝都赐给他们官职。

当初，天祚帝从南京（今北京）出逃时，留下宰相张琳、李处温和秦晋国王耶律淳留守。后来天祚帝逃入夹山，数月没有音信传出，李处温就和弟弟李处能勾结都统萧幹，阴谋拥立耶律淳为帝。于是，李处温和大臣耶律大石、左企弓等人召集文武百官和父老数万人前往耶律淳府邸，最终拥立耶律淳为帝，是为天锡皇帝，改年号为建福，降封天祚帝为湘阴王，建立了北辽政权。当时北辽拥有燕京、云州、平州以及辽西六路，天祚帝所有的土地仅仅是沙漠以北，西南、西北两路招讨府而已。当年六月，耶律淳身染重病，听说天祚帝在天德、云内、朔州、武州、应州、蔚州等地发放檄文，集合各部精兵五万，准备攻打燕京，不久就在惊惧中病死。众人拥立耶律淳的妻子萧氏为皇太后，主持国家大事。保大二年（1 1 2 2），金军攻入居庸关，逼近燕京，萧氏取道古北口，逃往天德军，至此辽国五京都被金军攻占。当年二月，天祚帝下令处死萧氏，将耶律淳贬为平民。当年四月，金军在青冢包围了天祚帝的辎重队伍，天祚帝的儿子秦王、许王、众多的妃嫔、公主全被金军俘虏。随后，金军在白水泺和天祚帝所部展开激战，赵王习泥烈等人被俘，天祚帝派人向金军送上金印，假装投降，然后向西逃往云内。

保大三年，被金军俘虏的林牙耶律大石率领部分兵力来到夹山，天祚帝得到了大石所部，又得到了阴山室韦的兵马，自认为得到上天的帮助，准备出兵收复燕云。耶律大石极力劝阻说：“从金人攻占辽阳，您就建都中京；等到金军攻克上京，您又建都燕京；等到中京被攻陷，您又来到云中，又从云中流落到夹山。国家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却还求战，这不是好主意。不如养兵以待时机，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天祚帝不肯听从，耶律大石率众北上，自立为王。天祚帝率领大军取道夹山，攻占了渔阳岭，然后连续夺取了天德、东胜、宁边、云内等州。在南下武州时，与金军遭遇，再次遭到大败，只得逃往山阴。

保大五年（1 1 2 5）正月，党项首领小斛禄派人请天祚帝前往其领地。于是天祚帝率众奔赴天德，经过沙漠时，金军突然赶到，天祚帝乘坐侍卫的马匹得以逃脱。赶到天德后，天降大雪，饥寒难耐，天祚帝只能靠炒面和枣子充饥，靠着侍卫的身体休息。几天后，天祚帝进入了小斛禄的领地，册封其为西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不久，金军赶到，天祚帝在应州新城东面六十里被金将娄室俘虏。当年八月，天祚帝被降封为海滨王。后因病去世，享年五十四岁，在位二十四年。金熙宗皇统元年（1 1 4 1）二月，改封豫王，葬在广宁府乾陵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