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仪 ^[1]

子墨子曰：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虽至士之为将相者，皆有法；虽至百工从事者，亦皆有法。百工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县 。无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为法。巧者能中之 ；不巧者虽不能中，放依以从事 ，犹逾己 。故百工从事，皆有法所度。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辩也 。

[1] 法，《说文》云：“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法，今文省。”此借为法度之义。仪，义如浑天仪之仪。《说文》云：“ ，干也。”仪与 音相近。又《说文》云：“仪，度也。”亦通。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当皆法其父母，奚若 ？天下之为父母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父母，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学，奚若？天下之为学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学，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君，奚若？天下之为君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故父母、学、君三者，莫可以为治法而可。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故曰：莫若法天。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于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然而天何欲何恶者也？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奚以知天之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以其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之也。

今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此以莫不 羊 、豢犬猪 ^[2] ，絜为酒醴粢盛 ^[3] ，以敬事天。此不为兼而有之、兼而食之邪？天苟兼而有食之，夫奚说以不欲人之相爱相利也？故曰：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日杀不辜者，得不祥焉。夫奚说人为其相杀而天与祸乎？是以天欲人相爱相利，而不欲人相恶相贼也。

[2] 《说文》云：“ ，以刍茎养牛也。”“豢，以谷圈养豕也。”《玉篇》云：“ ，则俱切，今作刍。”陆德明《庄子音义》云：“司马云：牛羊曰刍，犬豕曰豢。”

[3] 洁字正作“絜”。《说文》云：“秶，稷也”，“粢，稻饼也”，然则粢盛之字作 。

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爱 天下之百姓，率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为天子，天下诸侯皆宾事之。暴王桀、纣、幽、厉，兼恶天下之百姓，率以诟天侮鬼。贼其人多，故天祸之，使遂失其国家，身死为僇于天下。后世子孙毁之，至今不息。故为不善以得祸者，桀、纣、幽、厉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禹、汤、文、武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有矣；恶人贼人以得祸者，亦有矣。 SQ4U3WrPmqz7ldupT/JRvmoVsIcSNt7WCBGlmyf0wIy6izCN4vu1GnxYUz33fW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