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陵之会,
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
晋郤锜见,其语犯;
郤犨见,其语迂;
郤至见,其语伐。
齐国佐见,其语尽。
鲁成公见,言及晋难及郤犨之谮。
[1]
单子曰:“君何患焉!晋将有乱,其君与三郤其当之乎!”鲁侯曰:“寡人惧不免于晋,今君曰将有乱,敢问天道乎,抑人故也?”
对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
吾见晋君之容,而听三郤之语矣,殆必祸者也。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
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
目以处义,
足以步目。今晋侯视远而足高,目不在体,
而足不步目,其心必异矣。目体不相从,何以能久?夫合诸侯,民之大事也,于是乎观存亡。故国将无咎,其君在会,步言视听,必皆无谪,则可以知德矣。视远,日绝其义;
足高,日弃其德;
言爽,日反其信,
听淫,日离其名。
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德,
口以庇信,
耳以听名者也,
故不可不慎也。偏丧有咎,
既丧则国从之。
晋侯爽二,吾是以云。
夫郤氏,晋之宠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惧矣。
高位实疾颠,
厚味实腊毒。
今郤伯之语犯,叔迂,季伐。
犯则陵人,迂则诬人,伐则掩人。
有是宠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谁能忍之。
虽齐国子亦将与焉。
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
唯善人能受尽言,
齐其有乎?
吾闻之,国德而邻于不修,必受其福。
今君逼于晋而邻于齐,齐、晋有祸,可以取伯,无德之患,何忧于晋?且夫长翟之人利而不义,
其利淫矣,流之若何?
”
鲁侯归,乃逐叔孙侨如。简王十一年,诸侯会于柯陵。
十二年,晋杀三郤。十三年,晋侯弑,
于翼东门葬,以车一乘。
齐人杀国武子。
[1]
成公,鲁宣公之子成公黑肱也。言及晋难,语次及晋将罪己之难,及为郤犨所诬也。晋将伐郑,使栾黡乞师于鲁,成公将如会。叔孙侨如通于成公之母穆姜,欲去季、孟氏而取其室。穆姜送公,使逐季、孟,公以晋难告,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惧,待于坏
,儆守而后行,故不及战。郤犨受侨如之赂,为之谮鲁于晋侯,曰:“鲁侯后至者,待于坏
,将以待胜者。”晋侯怒,不见公。故成公为单子言之也。
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
立无跛,
视无还,
听无耸,
言无远。
言敬必及天,
言忠必及意,
言信必及身,
言仁必及人,
言义必及利,
言智必及事,
言勇必及制
,言教必及辩,
言孝必及神,
言惠必及和,
言让必及敌。
晋国有忧未尝不戚,
有庆未尝不怡。
襄公有疾,召顷公而告之,
曰:“必善晋周,将得晋国。其行也文,
能文则得天地。天地所祚,小而后国。
夫敬,文之恭也;
忠,文之实也;
信,文之孚也;
仁,文之爱也;
义,文之制也;
智,文之舆也;
勇,文之帅也;
教,文之施也;
孝,文之本也;
惠,文之慈也;
让,文之材也。
象天能敬,
帅意能忠,
思身能信,
爱人能仁,
利制能义,
事建能智,
帅义能勇,
施辩能教,
昭神能孝,
慈和能惠,
推敌能让。
此十一者,夫子皆有焉。
天六地五,数之常也。
经之以天,纬之以地。
经纬不爽,文之象也。
文王质文,故天祚之以天下。夫子被之矣,
其昭穆又近,可以得国。
且夫立无跛,正也;视无还,端也;听无耸,成也;
言无远,慎也。夫正,德之道也;
端,德之信也;
成,德之终也;
慎,德之守也。
守终纯固,道正事信,明令德矣。
慎成端正,德之相也。
为晋休戚,不背本也。
被文相德,非国何取!
成公之归也,吾闻晋之筮之也,
遇乾之否,曰:‘配而不终,君三出焉。’
一既往矣,后之不知,其次必此。
且吾闻成公之生也,其母梦神规其臀以墨,曰:‘使有晋国,
三而畀驩之孙。’
故名之曰‘黑臀’,于今再矣。
襄公曰驩,此其孙也。
而令德孝恭,非此其谁?且其梦曰:‘必驩之孙,实有晋国。’其卦曰:‘必三取君于周。’其德又可以君国,三袭焉。
吾闻之《大誓》,故曰:‘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
以三袭也。
晋仍无道而鲜胄,其将失之矣。
必早善晋子,其当之也。”
顷公许诺。及厉公之乱,召周子而立之,是为悼公。
灵王二十二年,
穀、洛斗,将毁王宫。
王欲壅之,
太子晋谏曰:“不可。
晋闻古之长民者,
不堕山,
不崇薮,
不防川,
不窦泽。
夫山,土之聚也;薮,物之归也;
川,气之导也,
泽,水之钟也。
夫天地成而聚于高,归物于下。
疏为川谷,以导其气;
陂塘污庳,以钟其美。
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归;
气不沉滞,而亦不散越。
是以民生有财用而死有所葬。
然则无夭、昏、札、瘥之忧,而无饥、寒、乏、匮之患,
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
古之圣王唯此之慎。
昔共工弃此道也,
虞于湛乐,
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堕高堙庳,以害天下。
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祸乱并兴,共工用灭。其在有虞,有崇伯鮌,
播其淫心,称遂共工之过,
尧用殛之于羽山。
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
厘改制量,
象物天地,
比类百则,
仪之于民,
而度之于群生,
共之从孙四岳佐之,
高高下下,疏川导滞
,钟水丰物,
封崇九山,
决汩九川,
陂鄣九泽,
丰殖九薮,
汩越九原,
,宅居九隩,
合通四海。
故天无伏阴,
地无散阳,
水无沉气,
火无灾
,
[2]
神无闲行,
民无淫心,
时无逆数,
物无害生。
帅象禹之功,度之于轨仪,
莫非嘉绩,克厌帝心。
皇天嘉之,祚以天下,
赐姓曰‘姒’,氏曰‘有夏’,
谓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
祚四岳国,命以侯伯,
赐姓曰‘姜’,
氏曰‘有吕’,
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
此一王四伯,岂繄多宠,皆亡王之后也。
唯能厘举嘉义,
以有胤在下,守祀不替其典。
有夏虽衰,杞、鄫犹在;
申、吕虽衰,齐、许犹在。
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于天下。
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闲之。
故亡其氏姓,踣毙不振;
绝后无主,
湮替隶圉。
夫亡者岂繄无宠,皆黄、炎之后也。
唯不帅天地之度,不顺四时之序,不度民神之义,
不仪生物之则,
以殄灭无胤,至于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闲之。
度于天地而顺于时动,
和于民神而仪于物则,故高朗令终,显融昭明,
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
若启先王之遗训,
省其典图刑法,
而观其废兴者,皆可知也。其兴者,必有夏、吕之功焉,其废者必有共、鮌之败焉。今吾执政,无乃实有所避,
而滑夫二川之神,
使至于争明,以妨王宫,
王而饰之,无乃不可乎!
“人有言曰:‘无过乱人之门。’
又曰:‘佐
者尝焉,
[3]
佐斗者伤焉。’又曰:‘祸不好,不能为祸。’
《诗》曰:‘四牡骙骙,
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
[4]
又曰:‘民之贪乱,宁为荼毒。’
夫见乱而不惕,所残必多,其饰弥章。
民有怨乱,犹不可遏,而况神乎?王将防斗川以饰宫,是饰乱而佐斗也,其无乃章祸且遇伤乎?自我先王厉、宣、幽、平而贪天祸,至于今未弭。
我又章之,惧长及子孙,王室其愈卑乎,其若之何?自后稷以来宁乱,
及文、武、成、康而仅克安民。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
十八王而康克安之,
其难也如是厉始革典,十四王矣。
基德十五而始平,基祸十五其不济乎!
吾朝夕儆惧,曰:‘其何德之修,而少光王室,以逆天休? ’
王又章辅祸乱,将何以堪之。
王无亦鉴于黎、苗之王,下及夏、商之季,
上不象天而下不仪地,中不和民而方不顺时,不共神祇,
而蔑弃五则。
是以人夷其宗庙而火焚其彝器,
子孙为隶,下夷于民,
而亦未观夫前哲令德之则。则此五者而受天之丰福,飨民之勋力,子孙丰厚,令闻不忘,是皆天子之所知也。天所崇之子孙,或在畎亩,由欲乱民也。
畎亩之人,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
无有异焉。
《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将焉用饰宫?其以徼乱也。度之天神,则非祥也;比之地物,则非义也;类之民则,则非仁也;方之时动,则非顺也;咨之前训,则非正也;
观之诗书与民之宪言,
则皆亡王之为也。上下议之,无所比度,王其图之!夫事大不从象,小不从文,
上非天刑,下非地德,
中非民则,方非时动,而作之者,必不节矣。作又不节,害之道也。”
王卒壅之。及景王多宠人,乱于是乎始生。
景王崩,王室大乱。
及定王,王室遂卑。
[2]
,焱起貌也。天曰灾,人曰火。
[3]
,烹煎之官也。
[4]
《诗·大雅·桑柔》之二章。骙骙,行貌。鸟隼曰
。龟蛇曰旐。翩翩,动摇不休止之意。夷,平也。靡,无也。泯,灭也。疾厉王好征伐,用兵不得其所,祸乱不平,无国不见灭之。
晋羊舌肸聘于周,
发币于大夫及单靖公。
靖公享之,俭而敬,
宾礼赠饯,视其上而从之,
燕无私,
送不过郊,
语说《昊天有成命》。
单之老送叔向,
叔向告之曰:“异哉!吾闻之曰:‘一姓不再兴。’今周其兴乎?其有单子也。
昔史佚有言,
曰:‘动莫若敬,
居莫若俭,
德莫若让,
事莫若咨。’
单子之贶我,礼也,皆有焉。夫宫室不崇,
器无彤镂,俭也;
身耸除洁,
外内齐给,敬也;
宴好享赐,不逾其上,让也;
宾之礼事,放上而动,咨也。
如是而加之以无私,重之以不淆,
能避怨矣。居俭动敬,德让事咨,而能避怨,以为卿佐,其有不兴乎!且其语说《昊天有成命》,颂之盛德也。
其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
夙夜基命宥密,
於,缉熙。亶厥心肆其靖之。’
是道成王之德也,
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也。
夫道成命者,而称昊天,翼其上也。
二后受之,让于德也。
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
夙夜,恭也。
基,始也。命,信也。宥,宽也。密,宁也。缉,明也。熙,广也。
亶,厚也。肆,固也。靖,和也。其始也,翼上德让,而敬百姓。
其中也,恭俭信宽,帅归于宁。
其终也,广厚其心,以固和之。
始于德让,中于信宽,终于固和,故曰成。
单子俭敬让咨,以应成德。
单若不兴,子孙必蕃,后世不忘。《诗》曰:‘其类维何?室家之壸。
君子万年,永锡祚胤。’
类也者,不忝前哲之谓也。
壸也者,广裕民人之谓也。万年也者,令闻不忘之谓也。胤也者,子孙蕃育之谓也。
单子朝夕不忘成王之德,可谓不忝前哲矣。膺保明德,
以佐王室,可谓广裕民人矣。若能类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誉蕃育之祚,
则单子必当之矣。单若有阙,必兹君之子孙实续之,不出于他矣。”
景王二十一年,将铸大钱。
单穆公曰:“不可。
古者,天灾降戾,
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振救民。
民患轻,则为作重币以行之,
于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
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
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
若匮,王用将有所乏,
乏则将厚取于民。
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
且夫备有未至而设之,
有至而后救之,
是不相入也。
可先而不备,谓之怠;
可后而先之,谓之召灾。
周固羸国也,天未厌祸焉,而又离民以佐灾,无乃不可乎?
将民之与处而离之,将灾是备御而召之,则何以经国?
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人树德于民以除之。
《夏书》有之曰:‘关石、和钧,王府则有。’
《诗》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济济。
恺悌君子,干禄恺悌。’
夫旱麓之榛楛殖,
故君子得以易乐干禄焉。若夫山林匮竭,林麓散亡,薮泽肆既,
民力雕尽,田畴荒芜,资用乏匮,
君子将险哀之不暇,而何易乐之有焉?
且绝民用以实王府,
犹塞川原而为潢污也,其竭也无日矣。
若民离而财匮,灾至而备亡,王其若之何?
吾周官之于灾备也,其所怠弃者多矣,
而又夺之资,以益其灾,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图之!”
王弗听,卒铸大钱。
二十三年,王将铸无射,而为之大林。
单穆公曰:“不可。作重币以绝民资,又铸大钟以鲜其继。
若积聚既丧,又鲜其继,生何以殖?
且夫钟不过以动声,
若无射有林,耳弗及也。
夫钟声以为耳也,耳所不及,非钟声也。
犹目所不见,不可以为目也。
夫目之察度也,不过步武尺寸之闲;
其察色也,不过墨丈寻常之间。
耳之察和也,在清浊之间;
其察清浊也,不过一人之所胜。
是故先王之制钟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
律、度、量、衡于是乎生,
小大器用于是乎出,
故圣人慎之。今王作钟也,听之弗及,
比之不度,
钟声不可以知和,
制度不可以出节,
无益于乐,而鲜民财,将焉用之!夫乐不过以听耳,而美不过以观目。若听乐而震,观美而眩,患莫甚焉。夫耳目,心之枢机也,
故必听和而视正。听和则聪,视正则明。
聪则言听,明则德昭。听言昭德,则能思虑纯固。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则归心焉。
上得民心,以殖义方,
是以作无不济,求无不获,然则能乐。夫耳内和声,而口出美言,
以为宪令,
而布诸民,正之以度量,民以心力,从之不倦。成事不贰,乐之至也。
口内味而耳内声,声味生气。
气在口为言,在目为明。言以信名,
明以时动。
名以成政,
动以殖生。
政成生殖,乐之至也。若视听不和,而有震眩,则味入不精,不精则气佚,气佚则不和。
于是乎有狂悖之言,有眩惑之明,有转易之名,有过慝之度。
出令不信,
刑政放纷,动不顺时,民无据依,不知所力,各有离心。
上失其民,作则不济,求则不获,其何以能乐?三年之中,而有离民之器二焉,
国其危哉!”
王弗听,问之伶州鸠。
对曰:“臣之守官弗及也。
臣闻之,琴瑟尚宫,
钟尚羽,
石尚角,
匏竹利制,
大不逾宫,细不过羽。夫宫,音之主也,第以及羽,
圣人保乐而爱财,财以备器,乐以殖财。
故乐器重者从细,
轻者从大。
是以金尚羽,石尚角,瓦丝尚宫,匏竹尚议,
革木一声。
夫政象乐,乐从和,和从平。
声以和乐,律以平声。
金石以动之,
丝竹以行之,
诗以道之,
歌以咏之,
匏以宣之,
瓦以赞之,
革木以节之。物得其常曰乐极,
极之所集曰声,
声应相保曰和,
细大不逾曰平。
如是而铸之金,
磨之石,
系之丝木,
越之匏竹,
节之鼓
而行之,以遂八风。
于是乎气无滞阴,亦无散阳,
阴阳序次,风雨时至,嘉生繁祉,人民和利,物备而乐成,上下不罢,
故曰乐正。今细过其主妨于正,
用物过度妨于财,
正害财匮妨于乐。
细抑大陵,不容于耳,非和也;
听声越远,非平也。
妨正匮财,声不和平,非宗官之所司也。
夫有和平之声,则有蕃殖之财。
于是乎道之以中德,咏之以中音,
德音不愆,以合神人,
神是以宁,民是以听。若夫匮财用,罢民力,以逞淫心,
听之不和,比之不度,无益于教而离民怒神,非臣之所闻也。”
王不听,卒铸大钟。
二十四年,钟成,伶人告和。
王谓伶州鸠曰:“钟果和矣。”对曰:“未可知也。”
王曰:“何故?”对曰:“上作器,民备乐之,则为和。
今财亡民罢,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
且民所曹好,鲜其不济也。
其所曹恶,鲜其不废也。故谚曰‘众心成城,
众口铄金。’
三年之中,而害金再兴焉,
惧一之废也。”
王曰:“尔老耄矣,何知!”
二十五年,王崩,钟不和。
王将铸无射,
问律于伶州鸠。
对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
古之神瞽考中声而量之以制,
度律均钟,百官轨仪,
纪之以三,
平之以六,
成于十二,
天之道也。
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黄钟,
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
由是第之,
二曰大蔟,
所以金奏赞阳出滞也。
三曰姑洗,所以修洁百物,考神纳宾也。
四曰蕤宾,所以安靖神人,献酬交酢也。
五曰夷则,所以咏歌九则,平民无贰也。
六曰无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
为之六间,以扬沈伏,而黜散越也。
元间大吕,助宣物也;
二间夹钟,出四隙之细也;
三间仲吕,宣中气也;
四间林钟,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肃纯恪也;
五间南吕,赞阳秀也;
六间应钟,均利器用,俾应复也。
律吕不易,无奸物也。
细钧有钟无镈,昭其大也。
大钧有镈无钟,
甚大无镈,鸣其细也。
大昭小鸣,和之道也。
和平则久,
久固则纯,
纯明则终,
终复则乐,
所以成政也,
故先王贵之。”
王曰:“七律者何?”
对曰:“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
月在天驷,
日在析木之津,
辰在斗柄,
星在天鼋。
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
颛顼之所建也,帝喾受之。
我姬氏出自天鼋,
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牵牛焉,
则我皇妣大姜之侄伯陵之后,逢公之所凭神也。
岁之所在,则我有周之分野也。
月之所在,辰马农祥也。
我太祖后稷之所经纬也,
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
自鹑及驷七列,
南北之揆七同,
凡人神以数合之,以声昭之。
数合声和,然后可同也。
故以七同其数,而以律和其声,于是乎有七律。
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
以夷则之上宫毕,
当辰。辰在戌上,故长夷则之上宫,名之曰羽,
所以藩屏民则也。
王以黄钟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
故谓之厉,所以厉六师也。
以太蔟之下宫布令于商,昭显文德,底纣之多罪,
故谓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德也。
反及嬴内,以无射之上宫,布宪施舍于百姓,
故谓之嬴乱,所以优柔容民也。”
景王既杀下门子。
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
问之,侍者曰:“惮其牺也。”
遽归告王,
曰:“吾见雄鸡自断其尾,而人曰‘惮其牺也’,吾以为信畜矣。
人牺实难,己牺何害?
抑其恶为人用也乎,则可也,
人异于是。
牺者,实用人也。”
王弗应,
田于巩,
使公卿皆从,将杀单子,未克而崩。
敬王十年,刘文公与苌弘欲城周,为之告晋。
魏献子为政,
说苌弘而与之。
将合诸侯。
卫彪傒适周,闻之,
见单穆公曰:“苌、刘其不殁乎?
周诗有之曰:‘天之所支,不可坏也。
其所坏,亦不可支也。’昔武王克殷而作此诗也,以为饫歌,名之曰‘支’,以遗后之人,使永监焉。
夫礼之立成者为饫,
昭明大节而已,少典与焉。
是以为之日惕,其欲教民戒也。
然则夫支之所道者,必尽知天地之为也,
不然,不足以遗后之人。今苌、刘欲支天之所坏,不亦难乎?自幽王而天夺之明,使迷乱弃德而即慆淫,
以亡其百姓,其坏之也久矣。而又将补之,殆不可矣。
水火之所犯,
犹不可救,而况天乎?谚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昔孔甲乱夏,四世而陨。
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兴;
帝甲乱之,七世而陨。
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兴;
幽王乱之,十有四世矣。
守府之谓多,胡可兴也?
夫周,高山、广川、大薮也,故能生是良材,
而幽王荡以为魁陵、粪土、沟渎,其有悛乎?”
单子曰:“其咎孰多?”
曰:“苌叔必速及,将天以道补者也。
夫天道导可而省否,
苌叔反是,以诳刘子,
必有三殃:违天一也,
反道二也,
诳人三也。
周若无咎,苌叔必为戮。虽晋魏子
亦将及焉。
若得天福,其当身乎?
若刘氏,则必子孙实有祸。
夫子而弃常法,以从其私欲,
用巧变以崇天灾,
勤百姓以为己名,其殃大矣。”
是岁也,魏献子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
遂田于大陆,焚而死。
及范、中行之难,苌弘与之,晋人以为讨。二十八年,杀苌弘。
及定王,刘氏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