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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却说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见有人回说:“瑞大爷来了。”凤姐命:“请进来罢。”贾瑞见请,心中暗喜,见了凤姐,满面陪笑,连连问好。凤姐儿也假意殷勤,让坐让茶。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越发酥倒,因饧了眼问道:“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凤姐道:“不知什么缘故。”贾瑞笑道:“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 一拍。 凤姐道:“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 一凑,乃实实写《风月鉴》中诸人,即宝玉亦是如是。 贾瑞笑道:“嫂子,这话错了,我就不是这样。”凤姐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 丑。 贾瑞听了,喜的抓耳挠腮。又道:“嫂子天天也闷得很。”凤姐道:“正是呢,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 再凑。 贾瑞道:“我倒天天闲着,若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闷儿,可好么?” 言谈雅致,而与“不得好死”相发明。 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那里肯往我这里来?”贾瑞道:“我在嫂子面前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只因素日闻得人说嫂子是个利害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所以吓住了。 凤姐未必果于杀贾瑞,实贾瑞果于自杀,在此数语,即此已是“正照风月鉴”处。○“闻得人说”,闻得何人说耶? 我如今见嫂子是个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怎么不来? 写其呆而不是薛蟠。 死了也情愿!” 透笔。 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兄弟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东西,一点不知人心。” 贼人胆虚,陡然自提贾蓉兄弟两个,而即用抵赖勾抹之词,既掩其真,又行其假,使贾瑞死心塌地上他死路。缘既已闻得人说,则不能令为未闻者,止有杀之而已。非凤姐杀之,贾瑞自杀之耳。

贾瑞听了这话,越发撞在心坎儿上, 平日知之审。 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的荷包, 近身了,乃直透鸳鸯戏莲兜肚。 又问:“带的什么戒指?” 要伸手了,而乃示戒。 凤姐悄悄的道:“放尊重些,别叫丫头们看见了。” 淫极,是千准万肯语。 贾瑞如听纶音佛语一般 书以空渺写王言。 忙往后退。凤姐笑道:“你该去了。” 非催其去,正逼其来。此笔难得。 贾瑞道:“我再坐一坐儿,好狠心的嫂子。”凤姐儿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方便。 丑。 你且去,等到晚上起了更,你来, 到此方才落题。 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问道:“你别哄我。但是那里人过的多,怎么好躲呢?” 写其黠正是呆,而“珍宝”字有眼。 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了,再没有别人来。”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忙忙的告辞而去,心内以为得手。

盼到晚上,果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 一切门径,第三回写出,为此等处用。穿堂位置此但加详,是书中有定处。 果见漆黑无一人来往,往贾母去的那边门已倒锁,只有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咯噔”一声,东边的门也关上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得铁桶一般,此时要出去亦不能了。南北俱是大墙,要跳也无可攀援。这屋内又是过门风,空落落的,现是腊月天气,夜又长, 是腊月初二日夜间,亦清楚,亦糊涂,点景简净。 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好容易盼到早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进来,去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了肩跑出来。幸而天气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 此后门见于此回,却是有定处。

原来贾瑞父母早亡, 失教在天,失教在人。 只有他祖父代儒教养。那代儒素日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 看“闹书房”是何等写,而此处偏云然,作者长技。 今忽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嫖娼宿妓,那里想到这段公案? “由辨之不早辨也”。 因此气了一夜。贾瑞也捻着一把汗,少不得回来撒谎,只说:“往舅舅家去的,天黑了,留我住了一夜。”代儒道:“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私自出去了?据此也该打,何况是撒谎!”因此发狠揿倒,打了三四十板,还不许吃饭,命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工课 (也) 方罢。 不教而杀,又一贾政变相。 贾瑞先冻一夜,又遭了打,且饿着肚子跪在风地里读文章,其苦万状。

此时贾瑞邪心未改,再想不到凤姐捉弄他。过了两日, 过了两日,此“两日”含糊。 得了空,仍来找寻凤姐。凤姐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的赌咒发誓。凤姐因他自投罗网,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 “成于杀”。 故又约他道:“今日晚上,你别在这里了,你在我这房后小过道里 特设一处,仍是有定处。 那间空屋里等我,可别冒撞了。”贾瑞道:“果真?”凤姐道:“谁来哄你?你不信就别来。” 是撒谎,是实意。 贾瑞道:“来,来,来!死也要来。” 再透笔。 凤姐道:“这会子你先去罢。”贾瑞料定晚间必妥,此时先去了。凤姐在这里便点兵派将,设下圈套。 八字如观戏台后场。

那贾瑞只盼不到晚上,偏生家里亲戚又来了,直吃了晚饭才去。那天已有掌灯时分,又等他祖父安歇,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来等着,热锅上蚂蚁一般。只是左等不见人影,右闻也没声响,心中害怕,不住猜疑道:“别是又不来了,又冻一夜不成?”正自胡猜,只见黑魆魆的来了一个人。贾瑞便意定是凤姐 ,不管皂白,等那人刚至面前,便如饿虎扑食、猫儿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爹”“亲娘”的乱叫起来。 丑态毕露,写来又不是贾琏,而贾瑞、贾蓉已明明现于宝鉴,为珍、蓉、蔷诸人一一点睛。 那人只不做声。 此笔从容。 贾瑞扯了自己的裤子,硬帮帮就想顶入。 绝倒,而明明如此。 忽见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蜡台照道:“谁在屋里?”只见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肏我呢 。” 绝倒,而明明如此。 贾瑞一见,却是贾蓉,直臊得无地可入,不知怎样才好。回身就要跑脱,被贾蔷一把揪住道:“别走,如今琏二婶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调戏他,他暂用了脱身计,哄你在那边等着。太太气死过去,因此叫我来拿你。快跟我去见太太去!” 点兵派将乃此两人,此何事而两人得预为之?凤之毒,凤之拙而已。○凤与贾蔷疑案始见此回。 贾瑞听了,魂不附体,只说:“好侄儿,你只说没有我,我明日重重谢你。” 绝倒,而乃正名定分。 贾蔷道:“放你不值什么,不知你谢我多少?况且口说无凭,写一文契来。”贾瑞道:“如何落纸呢?”贾蔷道:“这也不妨,写一个‘赌钱输了外人账目,借头家银若干两’便罢。”贾瑞道:“这也容易。”贾蔷翻身出来,纸笔现成, 纸笔现成,与凤姐点兵派将同为漏洞。 拿来命贾瑞写。他两个做好做歹,只写了五十两银子,画了押。 书中许多一五一十,其数皆起于此。 贾蔷收起来。然后撕攞贾蓉 。贾蓉先咬定牙不依,只说明日告诉族中的人评评理。贾瑞急的至于叩头,贾蔷做好做歹的,也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才罢。

贾蔷又道:“如今要放你,我就担着不是。老太太那边的门早已关了,老爷正在厅上看南京来的东西, 一个活死人,而“南”“东西”有深义。 那一条路定难过去,如今只好走后门。若这一走,倘或遇见了人,连我也不好。 这是实话。○种种破绽,只以欺睡梦汉。甚矣,鉴之不可正照,通灵之不可昧也。 这屋里你还藏不住,少时就来堆东西。等我寻个地方。”说毕,拉着贾瑞,仍息了灯,出至院外,摸着大台阶底下,说道:“这窠儿里好,只蹲着别哼一声,等我来再走。”说毕,二人去了。贾瑞此时身不由己,只得蹲在那台阶下。正要盘算,只听头顶上一声响,唿喇喇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 写得出,题中“毒”字畅满。 贾瑞忍不住“嗳哟”一声,忙又掩住口,不敢声张,满头满脸皆是尿屎,浑身冰冷打颤。 “成于杀”。 只见贾蔷跑来叫:“快走,快走!”贾瑞方得了命,三步两步,从后门跑到家中。天已三更,只得叫开了门。家人见他这般光景,问:“是怎么了?”少不得撒谎说:“天黑了,失脚掉在茅厕里了。”一面即到自己房中,更衣洗濯。心下方想到凤姐顽他,因此发一回狠;再想想凤姐的模样儿标致,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里。胡思乱想,一夜不曾合眼。

自此虽想凤姐,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等两个常常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难禁,况又添了债务。 财色一醒。 日间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人尚未娶亲,迩来想着凤姐不得到手,未免有些“指头儿告了消乏” 。更兼两回冻恼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膨胀,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日常倦,下溺遗精,咳痰带血:如此诸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 一病历历。 于是不能支持,一头跌倒,合上眼,还只梦魂颠倒,满口说胡话,惊怖异常。百般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有沉重。 倏又腊尽春回,自腊月初二夜被第一次局,过了两日第二次被局,“两日”者,含糊之词,不必定是两日,犹云几日,而总在十日内,则不过腊月半以前。自此虽想凤姐,总不敢往荣府去,至得了一病,纵极速亦必半月工夫,是以腊尽春回,又倒插一句“不上一年都添全了,于是不能支持”,“倏又腊尽春回”,明明是第二年事。 代儒也着了忙,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后来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力量,只得往荣府里来寻。王夫人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儿新进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偏昨儿我已着人送了去了。” 阳气足,督脉充,何用人参,点缀附热。 王夫人道:“就是咱们这边没了,你打发个人往那边你婆婆处问问。或是你珍大哥哥那里有,寻些来凑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们的好处。” 王夫人的好处所谓如此。 凤姐应了,也不遣人去寻,只将些渣末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也没有了。 所谓毒,所谓辣。 然后向王夫人只说:“都寻了来,共凑了有二两送去。”

那贾瑞此时要命心急,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忽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 甄士隐是跛足道人度去,即以为甄士隐也可。化斋是此书心愿,欲人各去其思虑之不齐者,正不知何人喜舍也。 口称:“专治冤业之症 。” “二医冤疾”,通灵玉背面之文也。 贾瑞偏生在内听了,直着声叫喊说:“快去请进那位菩萨来救命!” 称道人为菩萨,不脱茫茫大士,与封宝玉为真人参看。 一面在枕上叩首。众人只得带了那道士进来。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那道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 非药可医,见尚有可医者在。 我有个宝贝与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保矣。” 风月宝鉴可以保命,是认源头处。 说毕,从搭连中取出正反面皆可照人的镜 ,背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 自首回至此,方点明四字,乃孔梅溪所题书名。镜有反正面,则书有反正面。风月宝鉴錾在背面,则所以为宝为鉴者全在背面,故闲人痛发他背面。 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元境 不曰幻境,而曰元境,见有实义,有真功。背面原亦不容泛泛一照,乃阐《大学》三“在”字。 空灵殿上 心性命。 警幻仙子所制, 教。 专治邪思妄动之症, 知止。 有济世保生之功。 至善。 所以带他到世上来,单与那些聪明俊杰、风流王孙等看照。 看官请听。 千万不可照正面, 看官请听。 只照他的背面, 看官请听。 要紧,要紧! 反复叮咛,至深且切。 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他好了。”话毕,倘徉而去,众人苦留不住。

贾瑞接了镜子,想道:“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试试?”想毕,拿起风月宝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 是这件东西,人以为老生常谈,谁不解得?看得破,忍不过耳。不知这东西有实在作用,有实在效验,有不可浪猜处,断非老生常谈也。 吓得贾瑞连忙掩了,骂道士:“混账!如何吓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么。”想着,便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点首儿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 是幻是真?幻即真也。 到了床上,“嗳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新又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 再点这东西。 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 凤姐实账即宝钗实账,三四得七,乃“巧合”也。 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 我是谁?镜子何在?一语喝破。 只说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

旁边服侍的人只见他先还拿着镜子照,落下来,仍睁开眼拾在手内,末后镜子掉下来,便不动了。众人上来看看,已嚈了气 ,身子底下冰凉精湿一大滩精。这才忙着穿衣抬床。代儒夫妇哭的死去活来,大骂道士:“是何妖镜! 本是宝镜,而在瑞则为妖,亦视其人而已。 若不毁此镜,遗害世人不小!”遂命人架火来烧。 吾见其人,吾闻其语。当今之世,代儒实多,使此镜果可烧,则拉杂烧之,亦复大快。无如既造不能化,既铸不能销,愈烧愈多,不可制止,而为贾瑞者日出不穷,是此镜遗害者众而保命者少。代儒之骂,原自非冤,跛足道人何能辞咎?数十年后,闲人出,为之惧,为之惜,批之评之,顺导之,逆折之。夫而后为贾瑞者不愿照,而照者悉不为贾瑞。既悉不为贾瑞,则唐虞以下古今之宝鉴正自汗牛,何必尚需此风月宝鉴,不烧愈于烧矣。道人不必生悔,代儒可以省气。 只听空中叫道:“谁叫你们瞧正面了的! 当答云:“谁教你有正面!” 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为何烧我此镜?” 代儒结舌。 忽见那面镜子从空飞出。代儒出门看时,只见还是那个跛足道人喊道:“谁毁风月宝鉴?” “谁毁”二字理直气壮,敢自负为必传之作。但看此言则书中每每隐然自赞,可以无疑。 说着,抢了镜子,眼看着他飘然去了。

当下代儒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三日起经 ,七日发引 ,寄灵铁槛寺, “铁槛寺”三字至此出现,叙不出铁槛之第一人。《风月鉴》之副末登场,亦即《红楼梦》之副末登场矣。故名音睡。 日后带回原籍。一时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府贾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 代儒一骂,群然附之,便可得钱,亦何乐而不为代儒。○一篇细账,调侃假道学不少。 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得此帮助,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

谁知这年冬底, 这是何年冬底? 林如海因为身染重疾,写书来特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阻。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费 ,不消烦絮说,自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同人,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一件大事,只数行写过,但欲藏过黛玉而已。文之重主如此。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此回是倒装文法,乃先“正照”而后“设局”者。贾瑞二次落套,都是“正照”里许事。凤姐屡次招手,都是“设局”里许事。

上半下半不可分,而却又整整齐齐两段,前后中不夹写一事一人。末出黛玉归家,则是大段落里帐。

前半之妙,妙在无文字处。如“素日闻得人说”,凤姐急接言贾蓉,而贾瑞“撞在心坎上”,夹缝中有许多事迹在。

按本回计算月日,贾瑞由病至死,竟有两年,岂非梦呓?或曰是皆究极其时而倒写之,为贾瑞从旁单立一传也。其正文接笋贾瑞二次落套后,便是这年冬底,便是黛玉回家,便是贾琏出,便是秦氏死,似亦有理,而实不然,看十四回林如海九月初三日死,便不容计算了。

此上四回为一段,乃发明是书名《风月宝鉴》之旨也。教养并重,财色双提。绳武象贤,贾政、代儒,都为梦梦;分桃断袖,香怜、玉爱,总是卿卿。受辱无非爱财,论病只为淫色。宁国无主,枉庆寿辰,教可知矣;儒裔蔑伦,呆陷毒局,养何益乎?是须悬起风月鉴,以代当年名教医。

【护花主人评曰】第十二回写贾瑞之痴邪及凤姐之险诈,真有张藻画松,双管齐下,一作生蘖,一作枯枝之妙。

贾瑞固属邪淫,然使凤姐初时一闻邪言,即正色呵斥,亦何至心迷神惑,至于殒命?乃凤姐不但不正言拒斥,反以情话挑引,且两次诓约,毒施凌辱,竟是诱人犯法,置之死地而后已。不但极写凤姐之刁险,且以描其平日钟情之处,亦必如此引盗入室。

第二次贾瑞说“死也要来”,说出一个“死”字,是谶语,又是伏笔。

凤姐点兵派将,不叫别人,独叫贾蓉、贾蔷,此何等丑事,而令此二人做圈套,是作者深文刻笔。

蜡烛忽来,纸笔现成,又引至院外,想见凤姐设谋定计时光景。

跛足道人忽然而来,取给风月宝鉴,回照第一回内所叙书名。贾瑞因此丧身,好色者当发深省。

背面是骷髅,正面是凤姐,美人即骷髅,骷髅即美人,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

借贾瑞停棺逗出铁槛寺,伏笔自然。

贾瑞死于淫,秦氏亦死于淫,贾瑞是宾,秦氏是主,故下回即写秦氏病亡。

【大某山民评曰】前第三回黛玉入荣府,为入书正传之第一年己酉,至第九回闹书房,入第二年庚戌,至此回末则第二年又尽矣。下自治秦氏丧起,为第三年之春辛亥,至第十八回元妃归省,乃入第四年壬子之春。节次分明,不得草草读过。 7wQxbLdUKyKNz8KJhxqRi6V9Osus/X6/O20Mm/j/9GGAbMm39Dc2q96v+xdFc0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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