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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的哲学

让我觉得幸运的是,导致肯定和否定之路的原因,在经历了数千年的迷惘与混乱之后,终于又被重新找到了。

我教导说,要对一切使人软弱、衰竭的东西以否定。

我教导说,要对一切使人强壮、积蓄力量、为力感辩护的东西以肯定。

到目前为止,其他人还从未教导过什么,这是因为存在道德、无私和同情,其他人教导过连生命都要否定。这一切体现的乃是衰竭者的价值。

我对衰竭现象生理学的长期思考之后,被迫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衰竭者的判断深入价值世界的程度究竟如何。

即使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对某些陌生领域相当在行的人来说,我所得出的结果都是如此令人惊叹。因为,我发现了所有最高价值的、主宰人类,至少使人变得驯服的价值判断,都能够归结为衰竭者的判断。

我用最神圣的名义得出了一个毁灭性的倾向;有人将虚弱之物、教诲虚弱的人和传布虚弱的人称为上帝……我发现,“善良的人”即颓废现象的自我肯定形式。

叔本华也曾教诲过的那种道德说道,它可以说是最高的、唯一的道德,同时也是一切道德的基础。这是因为在我看来,那种所谓的同情和任何恶习相比,都要危险很多。在类中的选择仅仅在原则上被取消了;从衰败中净化,这就是说,迄今为止的道德是真正的道德……

要尊敬灾祸——就是对弱者喝道“灭亡吧”的那个灾祸……

有人将反对灾祸——将使人退化、腐败的行为称为上帝……人们不应该无缘由地借用上帝的名义……

种族腐败了——然而却不是因为其本身的恶习,而是由于它的不学无术,它不认为衰竭就是衰竭。生理学上的混淆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我们最大的误解就是道德。

问题:衰竭者是如何达到为道德立法的目的呢?也就是说:末人是如何取得权力的呢?……具有动物本能的人为什么竟然头足倒置了呢?

悲剧是什么——我曾不止一次地指出亚里士多德的伟大误解。因为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两种欲望——恐惧与同情,即是悲剧的欲望。如果他说的是真理,那么悲剧就可以看作是一门有生命危险的艺术了。这是因为人们想有必要告诫他人要像提防某些危害公众和声名狼藉的事物一样小心悲剧。换句话说,艺术,生命的兴奋剂、陶醉感和意志,在这里就是为颓废运动而效力的,如同悲观主义的婢女一样,是对健康有损害的。习惯上,那些能够激起恐惧和同情感的东西也同时起着瓦解、削弱和贬抑的作用。在叔本华看来,人们应该从悲剧中得知天命,如果这个论点正确,那么就意味着真的构想出否认自身的艺术了。那么,悲剧也就变成了消溶的过程。因为艺术的本能将生命的本能毁灭了。一些如基督教、虚无主义、悲剧艺术、生理学般的颓废现象全都携起手来了,而且在同一时间取得了优势,互相驱使,向前——向后……悲剧在这里简直就成了衰败的象征。

人们可以无情地将这样的理论驳倒,换句话说,人们可以借助动力计测量出悲剧情绪的效果,从而还可以得出最终只会否认分类家的绝对欺骗性的结果——也就是将悲剧当作是一种滋补药品。如果叔本华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这个问题,如果他坚决地认为整个沮丧情绪就是悲剧的状态,如果他试图使希腊人明白,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站在世界观的高度,那么,这乃是偏见、体系的逻辑、分类学者的伪造。因为这属于那种拙劣伪造中的一种,它逐渐地将叔本华的整个心理学摧毁了。

我达到了“肯定”的新路——到目前为止,所有我认识和亲历的哲学,都是志愿寻找生命的、令人厌恶和声名狼藉那一面的尝试。我从长期跋涉的经验中学会了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迄今为止的一切有关哲学的论述——即哲学的秘史,我从中也明白了被冠以哲学大名的心理学。“一位思想家所能承担的真理会是多少,而敢于说出的真理又有多少”——这成了我真正的价值测量器。怯懦其实是错误的……而一切的认识成就,都是勇气、严于律己的结果……这种我所亲历的试验哲学,甚至尝试着要预言最原则性的虚无主义的可能性。然而这并不是说哲学总是坚持否定的,而是要否定的意志。毋宁说,它想要达到的是相反的那一面——直至狄俄倪索斯肯定世界就是如今这个样子的,不打折扣的,全无任何例外和选择的。哲学要求永恒的循环——即同种事物所连结的同种逻辑与非逻辑的永恒循环。这对于一位哲学家来说,称得上是最高状态了,也是对生命抱狄俄倪索斯式的态度。我的公式即是热爱命运。

认为生命过去被否定的一面是必然的,是不够的,还应认为它是受欢迎的,这也在上述公式的范畴之内:即不仅对于过去被肯定的一面来说是受欢迎的,而且出于这一面的考虑,作为生命的更有力、更丰富、更真实的一面来说也是受欢迎的,这是因为,生命的意志会在这一方面中得到更加清楚的体现。

同样的,评价生命到目前为止被肯定的一面也属于上述公式的范畴;即要将这种估价的由来弄清楚,要了解,对于狄俄倪索斯对生命的估价来说,上述估价的约束力还是十分渺小。我思索和领会了在这里肯定的究竟是什么(一是受苦人的本能,二是群畜的本能,三是绝大多数反对特殊者的本能)。

因而,据我猜测,一种强者想必会在设想人的提高时朝着另一面去想,即更高等级的人,他处在善与恶的彼岸,处在无法否认来源于受苦人、群畜和绝大多数人的那些价值的彼岸——他可以算是我在历史中求索过的相反理想结构的雏形(“异教的”、“古典的”、“高贵的”这些概念都应该重新发现,重新估价)。

我们缺少在音乐中善于给音乐家立法和创造一种良心的美学;缺乏能够产生结果的东西,也就是为争取“原则”而进行的真正的斗争——因为,如同嘲笑叔本华的有关论述一样,我嘲笑赫巴特作为音乐家的不完全意欲。事实上,因此产生了非常大的困难。因为,对于“楷模”、“匠心”、“完美性”等等概念我们已不再善于论证了——在价值的王国里,我们用旧的爱与仰慕的本能盲目地探索着。我们甚至还觉得“一切能够令我们感到满意的东西都是善的”……每次,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听到人们天真地将贝多芬称作是“古典作家”的时候,都会感到疑惑。这是因为我好像始终一丝不苟地坚守在别的艺术领域中,人们会将与贝多芬截然不同的类型认定为“古典作家”。然而,如果瓦格纳的完美与跃入眼帘的消融风格就是所谓戏剧性音乐被誉为“楷模”、“匠心”与“进步”的话,那么我将无法容忍。在我看来,瓦格纳所认定的音乐戏剧风格简直就是摒弃了一切风格,因为其前提乃是某种和音乐即戏剧相比重要千百倍的事物。瓦格纳善画,他根本不是为音乐而音乐,他是诗人,强调姿态;最后,他呼啸着朝向“美妙的情感”和“隆起的胸脯”,如同全部戏剧艺术家所做的那样——他不择手段地说服女人和缺乏教养的人们相信自己。可是,女人和缺乏教养的人们同音乐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人根本就缺乏艺术的良心;当全部一流和绝对必要的艺术美德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遭到所有人的践踏与嘲弄的时候,没有谁会感到心痛。当这种戏剧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丧失了艺术本身,也就是为了自己而失去法则的时候,这和表现手法的所有扩展又有什么关系呢?如绘画般的绚丽多彩与声音的力量,音响的象征性,节奏感,谐和与不谐和的音色,音乐的暗示性含义,所有这些就是随着瓦格纳登上统治地位的全部感性音乐。瓦格纳是凭借音乐来认识、发掘和发展这一切的。在语言方面,维克多·雨果曾经作过类似的尝试。然而,即便在今天,当法国人谈及维克多·雨果的时候,依然会扪心自问:这种做法是否败坏了语言,是否随着语言感性的提高而逐渐贬低了语言的理性、精神性与深刻的规律性呢?法国的诗人成为了雕塑家,德国的音乐家成为了戏子和文化贩子,所有这些难道不是颓废的标志吗?

被称作是伟大的人,通常都是以天性所具备的伟大风格有所建造和发明的人。那么这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一,在这种人的整个作为中,自始自终他都保持着一种不便的逻辑性,因为逻辑性过于冗长,所以其他人很难知其梗概,因此常常处于迷惑状态,也就是说,他有能力从自己巨大的生命平面出发,修炼自己的意志力和能力;同时,他还拥有一种蔑视和摒弃渺小的蹩脚货的能力,尽管其中真的包含世界上最美、“最神性的”事物。第二,这种人比普通人更加冷酷、生硬、不假思索和更不怕“舆论”;这种人将“尊敬”和被尊敬远远地抛到脑后,但同时他也不具备群畜道德一类的所有特性;如果说他没有能力当引路人,那么他就要踽踽独行。然而,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即当在途中遇到东西时,会发出低沉的喉音。第三,这种人并不希望自己拥有一颗“同情的心”,而希望得到一些奴仆和工具;当这种人与其他人交往时,他总是打别人的主意。他总是将自己武装得天衣无缝,因为他认为老实人都是乏味的;如果有人识破了他的真面目,那么他会感到惊讶。当他不对自己说话时,他则会戴上一张假面具。这种人宁愿撒谎,都不会说一句真话。因为撒谎可以令他富有精力和智慧。这种人的内心常常有一种孤独感,这种感觉是无法用褒和贬来形容的,它具有一种独特的可审判性,但却不会审判自己。 P7ck7NMdeESeZ4oXHs0iXU7gwz4ujiR1OhwSl+mzrewmjhQYavmLdiB1PP964fs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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