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航海家南下非洲西海岸,他们的探险之路走得越来越远,但非洲大陆太长,似乎绵延不绝。这样,他们的脑海中就不免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那就是世界的尽头在哪?到底还有多远?其实,迪亚戈·卡奥到达的最南端克罗斯角,与好望角的距离差不多只有10个纬度。他只要再坚持向前航行数天,就可能成为世界尽头的发现者,但他最终还是与这个荣誉失之交臂了。而这个伟大的历史使命,就落在了传奇式的探险家巴托洛缪·迪亚士的肩上。
1450年,迪亚士出生于葡萄牙的一个航海世家。他的家族与王族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关系,先后有多人在航海家亨利王子的探险队里效力。其中,迪尼斯·迪亚士曾于1442年受葡萄牙国王阿方索五世之命,参加了对阿尔金湾的发现;1444年,他还从布朗角到达非洲大陆最西端的海角,并将其命名为“佛得角”(绿角)。著名航海家巴托洛缪就是他的儿子。显而易见,有着航海探险氛围的家庭条件是巴托洛缪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1453年,巴托洛缪·迪亚士3岁那年,穆斯林-土耳其人攻占君士坦丁堡,欧洲人从此失去了基督教大世界的东部屏障。然而,基督教大世界的西部似乎尚属乐观,因为上帝给作为上帝子民的伊比利亚人,点燃了一盏希望之灯。在伊比利亚半岛,进展顺利的收复失地运动,使十字架逐渐取得了对星月旗的优势。此时,葡萄牙摆脱了穆斯林统治,建立了独立的民族国家。若奥一世时期,他们还占领了北非穆斯林的军事和商业重镇休达和丹吉尔。与此同时,寻找新的贸易路线和军事同盟的海外探险行动,正在亨利王子领导下稳步推进。为了上帝的荣誉和基督教大世界的出路,当然更是为了自身的发展,葡萄牙正积极引领着一个新的时代。由于最初几位航海家的卓越贡献,葡萄牙在航海探险和征服未知世界方面,走在了这个新时代的前头。
大西洋的海风夹杂着沙丁鱼的腥味,还有来自世界尽头的神秘气息,吹拂着世界边缘一端的葡萄牙。1487年7月,巴托洛缪·迪亚士登上了葡王为他配备的探险船,在若奥二世期许的目光中郑重作揖辞别。他带着毕生的梦想——率领船队,朝向未知的神秘世界——扬帆出海。国王交给迪亚士的任务,除了向南找到绕过非洲的航路以外,还要找到传说中约翰的基督教王国,并与之建立军事同盟,共同对付穆斯林的威胁。
70年来,由于对非洲西海岸的探险没有取得决定性进展,胸怀雄才大略的若奥二世就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他同时派迪亚士和阿尔瓦罗·卡米尼亚(alvaro Caminha),去为葡萄牙探寻到达东方的新航路。这里先将迪亚士的探险按下不表,单说奉命出海的阿尔瓦罗。他的任务与迪亚士相似,主要是寻找那个约翰王国,打探东方的消息,以及探险东非海岸。1493年,阿尔瓦罗进入埃塞俄比亚,受到土著人的礼遇。不过,那个传说中基督教长老约翰统治的王国,由于内部邦国林立,各自为政,显得非常孱弱,远不是什么强大的国家,与其建立军事同盟显然不切实际。尽管如此,阿尔瓦罗一路穿过阿拉伯人的腹地,到达印度,又转回非洲,搜集了大量情报。后来,这些情报被秘密传送到葡萄牙,与迪亚士绕过好望角到达东非的航海新发现一起,为葡萄人最终打通新航路作了巨大贡献。
再说迪亚士,他的船队由3艘帆船组成,除了两艘快帆船外,还有一艘满载食物的供应船。随船出发的还有迪亚戈·卡奥于1486年带回的几个西非黑人。起初,船队沿着前人的足迹航行,十分顺利。他们越过了曾被认为难以跨过的博哈多尔角,穿过了巨浪滔天的佛得角,从帕尔马斯角(Palmas)急转向东,再从喀麦隆急转向南,越过了卡奥航行的最远点克罗斯角。至今,那里还伫立着那根石柱的残存部分。当时,就在这根纪念柱前,迪亚士向水手们发表了激情演讲。他说:“我的船员们!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来到了前人发现的最远处。这里是一个分界点。在它的北方,我们的先人用他们的汗水,甚至生命为我们铺垫了路途,使我们得以顺利地来到这里,我们的国王陛下正在里斯本翘首以盼,等待我们的新发现。在它的南方,我们未知的神秘地区,非洲大陆的海岸线还在无限地延伸,我们将乘风破浪,继续向前,去发现新的地区,去寻找大陆的尽头,那里或许也是世界的尽头。也许,我们将在寻找中葬身鱼腹;也许,我们只是为后人的继续前行铺垫一小段路程。但是,这一切都是上帝指引的,我们必须听从上帝的指挥,把福音传到我们一生所能到达的最远处,让基督的光明普照黑暗的大地。我们应该明白,在东方,异教徒的星月旗占据着我们的圣城,他们还在扩张,阻断了我们通向圣地的道路。船员们!我们是为了上帝的事业,为了葡萄牙民族的未来来到这里的。我希望,你们同我一起,不辜负国王陛下的重托和上帝的信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这番激动人心的演讲后,迪亚士带领水手们,一边吻着十字架,一边乞求全知全能的上帝,乞求他庇佑葡萄牙。
苏伊士运河卫星图片
这是一条连接地中海与红海的水道。它的开通大大缩短了东西方的航程,但当苏伊士运河因战争而关闭时,好望角仍是过往船只唯一的选择。
迪亚士越过南回归线后,抵达了纳米比亚的卢得立次湾,在那里竖立了第一个标柱。面对茫茫无际的大海,接下来的路途依旧全然是未知的,而迪亚士并没有任何惶恐,一种超越前人的成就感驱使着他。不过,由于补给船航速太慢,拖了船队的后腿,他不得不让补给船先行回国。此后,他穿过今日纳米比亚的瓦维斯湾,越过佩里肯角。从大航海时代地理发现的角度看,这里的每一步都是全新的,都是对欧洲人未知地域的探险,这些探险并不是微不足道的,而是走向更大发现的基础。
可是,船队在向南航行过程中,海洋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驯服,排天的巨浪猛袭而来,暴风紧贴着海面,把海浪掀得更高,狂风巨浪击打船帆的剧烈声响,就像魔鬼的号叫一样可怖。当时的迪亚士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好望角附近的水域。据他后来回忆说:“这里是风和海洋的疯狂汇合点。”风暴突如其来,在大风中扬帆,会带来船倾人亡的致命危险。迪亚士大声命令着船员们:“下帆,向西行驶!”由于风实在太大,船身在猛烈地摇晃着,船员们仅能用身体贴着甲板,谁也不敢站起来,谁也无法站起来,否则人将会被随时丢进大海。面对如此的危险,迪亚士却不顾一切,第一个从甲板上站起身,摇晃着冲向前去放帆。他虽然一次又一次跌倒,但最终还是接近了桅杆。船员们看到了船长的勇敢,也纷纷起身前去帮忙。帆终于降了下来,船也解除了倾覆的危险,但是狂风还在持续着。两艘探险船如同浮萍一样,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无助地、任性地漂荡着,迪亚士和船员们只能不停地向上帝祈祷,谁也不知道船会漂向何方。
任何伟大的发现,都不会像老天爷刮西北风一样容易。有句话说得好,“风雨过后才能见到彩虹”。如飘零落叶的船队,在海面上颠簸了10天后,终于迎来了惊喜:风暴平息了。迪亚士率先从船舱中探出头来,他兴高采烈,情绪激动。他叫出了所有的船员,大家一起跪在甲板上,感谢上帝让他们度过了危机。
此时,船上的淡水已经告罄,食物在潮湿的船舱里腐烂变质,象鼻虫在浆糊状的饼干里折腾着。船队必须靠岸,补给食物和淡水。迪亚士从经验中知道,在大西洋上,只要向东航行,就必然能停靠在非洲西海岸。于是,他就下令船队向东行驶。但是,他们一连向东行进了好几天,也没看到海岸线。他以为,风暴把船队向西推得太远,就命令继续朝东前进。几个昼夜又过去了,非洲海岸线非但没有出现,反而越来越远了。有些船员开始惶恐起来,他们甚至以为,上帝把他们抛弃在一个与陆地完全没有关系的大海里。然而,迪亚士没有惊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望无际的洋面上。就在这时,有一只海鸥掠过海面。突然,迪亚士猛地一拍大腿,立即转过身,冲着船员们发出惊喜的声音:“上帝!我们绕过了非洲!”大家全都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很快就如梦初醒:是啊,只有绕过了非洲,才会越向东离大陆越远。这完全合乎逻辑!水手们立即又跪倒在地,虔诚地感谢上帝的怜悯。只听迪亚士命令道:“调转船头,向北前进!”果不其然,船队在急速行驶几天后,再次看见了非洲海岸线,只不过这不是西非海岸,而是一条绵延无尽的、全新的东海岸。在船员们的眼中,那悬崖峭壁似乎也成了一条温柔的曲线。
船队沿着海岸线前行了一段路程,于1488年2月抵达了南非的莫塞尔湾(Mossel)。此时,他们已越过非洲最南端的厄加勒斯角约350公里。在此,迪亚士发现了放牛的土著人,他就把这个地方命名为“牧牛人湾”。水手们饥饿难耐,想从土著人那里抢头肥牛充饥,结果遭到了石块的攻击。
迪亚士指挥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他发现海岸线在缓缓地转向东北,便确信他们来到了印度洋,并认为只要一直前行,就可以抵达梦寐以求的印度。绕过穆斯林控制的地区,直接与东方的印度进行贸易,这是多少欧洲商人的梦想啊!想到这里,迪亚士兴奋不已,于是一个新的计划开始酝酿,目标就是印度。
但是,这个开辟新航路的计划没有在迪亚士手中实现,其直接原因就是他忽略了船员们的意见。这些曾经跟着他命悬一线的船员们,虽然也为新的发现而高兴,可他们真的被好望角那可怕的风暴给吓坏了。在未来的航行中,他们不知道还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而且,有人得了坏血病,说不定他们再也不能见到站在村口翘首以待、望眼欲穿的老婆孩子。迪亚士之所以能克服险象环生的航海困难,是因为他是靠着梦想来支撑的;但是,那些跟着他而来的船员们,却没有这份信念,他们不愿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而是强烈要求返航。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大半年、同生死共患难的水手们,看到他们满脸胡须、蓬头垢面的惨样子,迪亚士心有不忍了。于是,他决定再航行一段路程后返航。这样,他们最远航行到了大鱼河(Great Fish)河口,而未能继续向前。
利比里亚的帕尔马斯角
它位于西非利比里亚海岸东南端利比里亚与科特迪瓦的连接处,也是非洲大陆北半部分最西南端的海角,还是几内亚湾的西部尽头。
虽然没有到达印度,但是,人们却记住了巴托洛缪·迪亚士的非洲之行。他率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水手,乘着几艘破旧的木船,终于超越了非洲,这块曾被认为没有尽头的大陆。在托勒密的世界地图中,非洲南端与亚洲相联,印度洋为大陆所环绕。现在,这位古典地理学家权威的世界地图,也在迪亚士的一声尖叫中不攻自破了。迪亚士环绕南部非洲的远洋航行,对于欧洲人来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它改变了传统的世界观、地理观,为达·伽马开辟印度新航路,为海道大通的大航海时代,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自迪亚士发现好望角后,它从未失去人类的关注。虽然1869年苏伊士运河的开通,大大缩短了欧洲和东方的海运贸易航程,但是,那条小小的运河毕竟承载量有限,还常常因人为的因素而关闭。迄今,仍有一半以上的货物需绕过好望角,才能到达它们的目的地。因而,好望角一直是东西方之间贸易的主要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