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老少英雄武艺高,旗开马到见功劳。太宗唐祚兴隆日,父子勋名麟阁标。
再讲尉迟恭出来,跨上雕鞍,提枪悬鞭,冲出营门,两边战鼓震动,大喝道:“呔!小番儿,你还不服某老将军手段么?管叫你命在旦夕。”宝林心中一想,把乌金枪一起,喝声:“老蛮子,不必多言,照枪罢。”兜回就刺,尉迟恭急架相迎,两人战到六七回合,宝林把金枪虚晃一晃,叫声:“老蛮子果然枪法利害,小爷让你。”拨马往回落荒而走。尉迟恭心中大喜,大叫道:“你往那里走,老爷来取你命了。”把马一催,豁喇喇追上来了。宝林假败下来,往山凹内一走,回头不见了白良关,把马呼一带转来。尉迟恭到了面前喝声:“还不下马受死。”嚓的一枪,直到面门。宝林把乌金枪嗒啷一声响,迎住叫声:“爹爹,休得发枪,孩儿在这里。”连忙跳下雕鞍,跪拜于地。尉迟恭见他口叫爹爹,下马跪拜。到收住了枪,说:“小番儿,你不必这等惧怕,只要献关投顺,就免你一死。”宝林说:“爹爹,当真孩儿在此相认父亲。”尉迟恭说:“岂有此理,你认错了。某家在中原为国家大臣,那里有什么儿子在于北番外邦。没有的,没有的。”宝林叫声:“爹爹你可记得二十年前在朔州麻衣县打铁投军,与梅氏母亲分离,孩儿还在腹内,一去之后,并无音信,到今二十余年,才得长成相认父亲。难道爹爹就忘了么?”尉迟恭一听此言,犹如梦中惊醒,不觉两泪交流说:“是有的。那年离别之后,我妻身怀六甲,叫我留信物一件,以为日后相认,只是你无信物。未可深信,一定认错了。”宝林叫声:“爹爹,怎么没有信物?”抽起一条水铁钢鞭,提与尉迟恭说道:“爹爹,你还认得此鞭么?”敬德把鞭接在手中仔细一看,柄上还刻着“尉迟宝林”四字,认得自己亲造两条雌雄二鞭。昔年留于妻子之处,叫他抚养孩儿长大成人,拿鞭前来认我,谁想到今方见此鞭。果然是我孩儿了。那时便滚鞍下马,说道:“我儿,今日为父得见孩儿之面,真乃万幸也。为父与你母亲分别后,也受了许多苦楚,才蒙主上加封,差人到麻衣县相接你母亲,并无下落。那时为父思想了十多年,差人四处察访,音信绝无,岂知孩儿反在北番。因何到此,母亲何在?”宝林叫声:“阿呀!爹爹。自从别离之后,母亲在家苦守,不想被番奴刘国贞这贼虏在北番,屡欲强逼,我母亲欲要全节而亡,因有孩儿在腹,犹恐绝了后嗣,所以毁容阻挠,坚心苦守,孩儿长大,叫我今朝相认父亲,总是孩儿不孝,望爹爹不必追究过去之事。”尉迟恭又惊又喜道:“原来如此。为今之计,怎生见得夫人?”宝林说:“爹爹,母亲曾对我讲过的,叫爹爹假败进营,会合诸将,上马提兵,待孩儿假败,砍断吊桥索子,冲杀进关去擒贼子,就好相见。得了白良关,一件大功。”尉迟恭道:“此计甚妙,我儿快快上马。”父子提枪跨上雕鞍,冲出山凹。叫声:“小番儿果然利害,某今走矣。休赶,休赶。”一马奔至营前,宝林收住丝缰,假作呼呼大笑道:“我只道你久常不败,谁知也有今日大败!罢,快叫能事的出来会我。”此话不表。
再讲尉迟恭下马,上中军来见元帅说:“真算我主洪福齐天,白良关已得。”叔宝说:“将军未能取胜,白良关怎么得来?”敬德说:“北番这位小将,乃是某家嫡子,所以今日假败,到落荒相认,父子团圆。我妻梅氏,现在关中,叫孩儿对某所讲,会合各位将军,坐马提兵,杀出营门。等我孩儿假败下去,砍落吊桥,抢进关中,共擒守将,岂不是白良关唾手而得矣。”众将闻言大喜。叔宝说:“果有这等事,你子因何反在北番,从何说起?”敬德就把麻衣县夫妻分别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秦琼方才明白。即发令箭数枝,令诸将坐马端兵,抢关擒北番之将,须要小心,不得违令。众将应声:“是。”早有马、段、殷、刘、程咬金五将,上马提兵,出营门观望。
尉迟恭冲出营门,大叫一声:“小番儿,某家来取你命也。”拍马上前,直取宝林。宝林急架相迎,父子假战了五六个冲锋,宝林便走。叫声:“休赶,休赶!”把眼一丢,望关前败下来了。敬德叫声:“那里走!”回头又叫声:“诸位将军,快些抢关哩。”这六骑马随后赶来,底下大小三军们,旗幡招飐,剑戟刀枪如海浪滔天,烟尘抖乱,豁喇豁喇豁喇赶至吊桥边来。宝林过得吊桥,有小番高扯吊桥,忙发狼牙,却被宝林砍断索子,吊桥坠落,众小番大惊说:“大爷反把吊桥索子砍断。”宝林喝声:“呔!谁敢响,那个是你们公子。看枪!”乱挑了几个,小番喊叫说:“公子反了!”一拥进关。诸将过了吊桥,宝林叫声:“爹爹这里来。”六骑马杀进关中,鼓打如雷,马叫惊天,那关中合府官员,多闻报了。有偏正牙将们,顶盔贯甲,上马提刀,上来抵敌。尉迟恭父子二人,两条枪好了不得,来一个刺一个,来一双刺一双。程咬金手执大斧说:“狗番奴!”骂一句,杀一个,骂两句,杀一双。殷、刘、马、段四将,提起大砍刀,杀人如切菜。好杀哩,直杀到总府衙门,刘国贞一闻此报,着了忙说:“一定此事发了。带马抬枪,随本总来呵。”这一边家将们多是明盔亮甲,提着军器,上着马,一拥出来。到得总府衙门,“阿呀!不好了。”多是大唐旗号,前面尉迟宝林引路,直冲上来。刘国贞把枪一起,叫一声:“畜生!反害自身。照枪。”嚓的一枪直刺过来。宝林把枪嗒啷一响,架住在旁边,马打交锋过来,国贞正冲到尉迟前面来了。敬德把鞭拿在手中说:“去罢!”当夹胸只一鞭,国贞叫得一声:“啊呀!”血稍一喷,坐立不牢,跌下马来。军士拿来拴捉住了,余外家将、小番们晦气,一刀三个的,一枪四五个的,有识时务的,口叫:“走阿,走阿!”多望金灵川逃去,杀得关内无人。
尉迟父子进了帅府,滚鞍下马,说:“孩儿,快去请你母亲出来相见。”宝林奉父命来到房中,只见夫人索珠流泪,犹如线穿一般。宝林忙叫:“母亲,如今不必悲泪,爹爹现在外面,快快出去。”夫人说:“我儿,当日夫君曾叫我抚养孩儿成人,以接后代。到今朝父子团圆,虽节操能全,我只恨刘国贞谤污我名,今可擒住么?”宝林说:“母亲,已今绑在外面了。”“既如此,我儿与我先拿进来,然后与你爹爹相见。”宝林说:“是。”走出外面,拿进刘国贞。刘国贞叹声:“罢了,养虎伤身。”梅氏夫人一见,大骂:“贼子,你谤讪我节操声名,蛮称为妻,使北番军民误认我不义,耻笑有失贞节,怎知我含忿难明,皆因身怀此子,不负亲夫重托,所以外貌是和,中心怀恨,毁容阻挠,得幸此子长成,再不道亲夫临敌,父子团圆,我完节之愿毕矣。贼阿,你一十六年谤节之名,此恨难泄。”忙叫:“我亲儿,快将这奸贼砍为肉酱。”宝林应声,提剑起来,乱斩百十余刀,一位白良关守将化为肉泥。夫人叫声:“我儿,你往外面,唤父亲到里面来。”宝林奉命出得房门,梅氏夫人大叫一声:“丈夫阿!今日来迟,但见其子,不见你妻了。你为中原大将,我污名难白,见你无颜,罢,罢,罢,全节自尽,以洗贞操。”忙将头撞上粉壁,可怜间脑浆迸裂,全节而亡,呜呼哀哉了。宝林那晓其意,来到外面说:“爹爹,母亲要你里面去相见。”尉迟恭大喜,父子同进房中,一见夫人撞墙而死。宝林大哭一声:“我母亲呵!”那尉迟吓呆了,遂悲泪说:“我儿,既死不能复生,不必悲泪。”就将尸骸埋葬在房,父子流泪来到外面,对诸将说了,人人皆泪。程咬金说:“好难得的。”众将上马出关,进中营。马、段、殷、刘缴了令,尉迟恭说:“我儿过来,参见了元帅。”宝林上前说是:“元帅在上,小将尉迟宝林参见。”元帅叫声:“小将军请起。”宝林然后走下来,见过了诸位叔父、伯父们。敬德领进御营,俯伏尘埃,说道:“陛下龙驾在上,臣尉迟宝林见驾。”世民大喜,说是:“御侄平身。寡人有幸到来平北,得了一位少年英雄,谅北番是御侄熟路,穿关过去,得了功劳,朕当加封与你。”宝林谢了恩。元帅传令,大队人马来到白良关,点一点关中粮草,查盘国库,当夜赐宴与敬德贺喜。养马三日,放炮起兵,兵进金灵川,我且慢表。
单说金灵川守将名字伍国龙,身长一丈,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海下黄胡,力大无穷,镇守金灵川。这一日升堂,有小番报进:“启爷,白良关已失,现在败伤把都儿在外要见。”伍国龙闻白良关失了之言,便大惊说:“快传进来。”把都儿走进跪下说:“平章爷不好了,大唐兵将实为骁勇,白良关打破,不日兵到金灵川来了。”伍国龙那番吓得胆战心惊,说:“本镇知道。快走木阳城报与狼主知道。吩咐关头上多加灰瓶石子,弓弩旗箭,小心保守。大唐兵马到来,报与本镇知道。”把都儿一声得令,此话不表。
再讲到南朝兵马,在路饥食渴饮,约有三日,那先锋程咬金早到金灵川下,吩咐放炮安营,等后面人马一到,然后开兵。不一日大兵到了,程咬金接到关前营内。其夜君臣饮酒,商议破关之策。当晚不表。次日清晨,元帅升帐,聚集众将两旁听令。尉迟宝林披挂上前,叫声:“元帅,小将新到帅爷麾下,不曾立功,今日这座金灵川,待小将走马成功,取此关头以立微勋,有何不可?特来听令。”秦叔宝道:“好贤侄,此言实乃年少英雄,须要小心在意。”宝林应道:“是,得令。”顶盔贯甲,悬剑挂鞭,绰枪上马,带领军士冲出营门,来到关前,大叫一声:“呔!关上的,快报与伍国龙知道,今南朝圣驾亲征破番,要杀尽你们番狗奴,况白良关已破,早早出来受死。”这一声大叫,关上小番报进来了:“启爷,关外大唐人马已到,有将讨战。”伍国龙闻报,吩咐快取披挂过来,备马抬刀,顶盔贯甲,结束停当,带过马,跨上雕鞍,提刀出府,来到关前,吩咐开头。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关门,放下吊桥,一字摆开,豁喇喇一马冲出。宝林抬头一看,见来将一员,甚是凶恶,你看他怎生打扮:
头戴红缨亮铁明盔,身披龙鳞软甲。面如蓝靛,朱砂红发;两眼如铜铃,两耳兜风,一脸黄须。坐下一骑青鬃马,大刀一摆光闪灿,枪刀双起响叮当,喝声似霹雳交加。
宝林看罢大叫一声:“呔!来的番狗通下名来。”伍国龙说:“你要魔家的名么?乃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祖麾下,加为镇守金灵川大将军伍国龙便是。”宝林说:“原来你就叫伍国龙,也只平常。今日天兵已到,怎么不让路献关,擅敢反来阻我去路,分明活不耐烦了。”国龙闻言大怒,也不问姓名,提起刀来喝声:“呔!照魔家的刀罢。”望宝林顶上劈将下来。宝林叫声:“好!”把枪噶啷这一枭,国龙喊声:“不好。”在马上一晃,这把刀直望自己头上崩转来了,豁喇一马冲锋过去,兜得转来,宝林把手中枪紧一紧,喝声:“去罢!”一枪当心挑进来,伍国龙叫得一声:“阿呀!我命休矣。”躲闪不及,正刺在前心,不冬一响,挑下马去了。宝林复一枪刺死,吩咐诸将快抢关里。叫得一声抢关,一骑马先冲上吊桥上了。营前的尉迟恭在那里掠阵,见儿子枪挑了番将,也把枪一串说:“诸位老将军,快抢吊桥。”有程咬金、王君可二十九家总兵,上马提枪执刀,豁喇喇正抢过吊桥来了,那些小番把都儿望关中一走,闭关也来不及了,却被宝林一枪一个,好挑哩;众将把刀斩的把斧砍的,好杀哩。这些小番也有半死的,也有折臂的,也有破膛的,也有有时运的逃了去的。一霎时,逃得干干净净。杀进帅府,查盘钱粮,请关外大元帅同贞观天子、大小三军,陆续进关。把钱粮单开清在簿。宝林上前说:“元帅,小将缴令。”元帅说:“好贤侄,真乃将门之子,走马取关,其功不小。”太宗大悦,说:“御侄将门有将,尉迟王兄如此利害,御侄枪法更精,叫做英雄出在少年,王兄不如御侄了。”敬德听见朝廷称赞他儿子,不觉毛骨悚然,奏道:“陛下,究竟他枪不精,出得不精,没有十分筋骨发出来的。”太宗道:“阿,王兄,御侄没有筋骨也够了。”其夜营中夜饮贺功。
一宵过了,明日清晨,把关上赤壁宝康王旗号去落了,打起大唐旗号,只如今放炮抬营,三军如猛虎,众将似天神,一路上马,前往银灵川进发,好不威风。探马预先在那里打听,闻得失了金灵川,飞报进关去了。行兵三日,来到关外,把人马扎住,后队大元帅人马已到,吩咐离关十里下寨。有尉迟宝林上前说:“且慢安营,待小将走马取关,先开一阵,倘挑了番将,就此冲进关门,走马成功,岂不为美?若不能取胜,安营未迟。”元帅说:“既然如此,贤侄须要小心,待本帅与你掠阵,靠陛下洪福,贤侄灭得守将,本帅领三军冲进关中,也是你之功。”“得令!”把马一冲,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呔!关上的,快去报天兵到了,速速献关,若有半句推辞,将军就要攻关哩。”小将喊声惊动关上把都儿,报进:“启爷,大唐人马已到,有小蛮子坐马端枪讨战。”总爷大惊说:“中原人马几时到的,可曾安营么?”“启上平章爷,才到。不曾扎营,走马讨战。”“阿唷!那有此理。南朝兵将一发了不得,取了白良关,又取了金灵川,思想要取银灵川,可恼、可恼。”吩咐带马过来,结束停当,挂剑悬鞭,手执金棍,带领众把都儿,一声炮响,大开关门,一马当先,冲过吊桥。尉迟宝林一看,原来是一员恶将,十分凶险。你道怎生打扮:
头戴龙凤顶铁盔,身穿锁子黄金甲。手执惯使黄金棍,坐下千里银鬃马。
好一位番邦勇将,黑脸红须,直到阵前。宝林大喝一声:“呔!来的番狗住马,可通名来。”总爷把棍一起,噶啷架定说:“你要问魔家之名么,对你说你可知道,我乃镇守银灵川总兵王天寿便是,可晓得本将军之利害么?还不速退。”宝林听了,把枪一起刺来,王天寿把棍一架,回手一棍,喝声照棍。当头望顶梁上盖将下来,好不利害,犹如泰山一般。宝林把枪一架,噶啷一声响,拨开在旁,回手一枪,王天寿躲闪不及,喊一声不好了,一枪正中咽喉,不冬一声跌下马来,死于非命。小番见主将已死,晓得银灵川内杀得利害,大喊一声,各自逃生,往野马川去了。元帅好不得意,把人马同宝林杀进关去了,一卒皆无。到总府扎住,尉迟宝林进帐缴令。正是:
唐王有福天心顺,众将英雄取北番。
诗曰:
尽夸妖道法高强,野马川边战一场。铁板欲伤年少将,那知老将勇难当。
尉迟宝林走马取了二关,朝廷大悦。说:“御侄其功非小。”吩咐改换大唐旗号,查盘钱粮,养马三日。众将称赞尉迟宝林之能,尉迟恭好不得意。次日,发炮起行,望野马川进发。早有小番告急,本章如雪片一般飞报到木阳城。狼主大惊,急召齐花知平章胡猎等议事。众文武入朝,朝参已毕。传旨:“大唐兵已夺三关,诸卿有何良策,可退唐兵?”早有元帅祖车轮出班奏道:“狼主放心。待臣操演三军,起兵退敌,杀退大唐人马,易如反掌之间。”狼主道:“既如此,传旨作速操演人马退敌,以安朕心。”元帅领旨。
不讲狼主之事,再表大唐兵到了野马川,吩咐放炮安营,朝廷开言说:“御侄,你走马破了二关,功劳不小,今日这一座野马川,为何御侄就不能走马出兵,没有胆子去破关么?”宝林叫声:“陛下有所不知,臣虽年小称雄,因看得金银二川守将本事欠能,故臣可以走马取关,今野马川关将本事利害骁勇,况且又有仙传异法,十分难破,故此臣不敢夸能。”太宗说:“御侄,此关有甚妖人把守,善用异法害人么?”宝林说:“陛下,那关将名唤铁板道人,他用一尺长半寸阔铁打成的,叫做铁板,方口一块,念动真言,发在空中,有一万丧一万,有一千丧一千,多要打为泥灰。”太宗说:“此人邪法利害,怎么样处?”徐茂功开言说:“陛下不必多虑,此乃妖道邪法,龙驾在此,正能压邪,那怕妖法。明日开兵,自然取胜。”宝林说:“待臣明日讨战便了。”
再表次日,打鼓聚将,元帅升帐,诸将两旁站立,小将军披甲上马,领令出营。敬德昨夜听得儿子所言关中妖道利害出奇,说道:“待末将出去掠阵。”元帅说:“我主有言,妖道甚是利害,待元帅同众将一齐出营,观看妖道怎样邪法,如此利害。”众将俱应。营前发动战鼓,宝林来到关前,上面箭如雨下。宝林说:“休得放箭,快快叫守将出来会俺。”把都儿报入帅府说:“启上道爷,外面有唐将讨战。”那李道人呼呼大笑说:“大唐兵将分明来送死了,他自道走马取了三关,却不知我爷的异法利害,也敢前来走马,叫他认认爷的手段看。”吩咐备马,通身打扮,跨上雕鞍,拿一口孤定剑,身藏法宝,带了把都儿,来到关下,吩咐放炮开关,一马当先冲出。宝林抬头一看,好一个怪面道人,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尖嘴大鼻,海下红胡,根根如铁线,身穿皂罗袍,手执孤定剑,来到阵前,把剑照宝林劈来。宝林把枪噶啷一声架住;又一剑砍来,又把枪架开了。宝林说:“妖道,看小爷的枪。”劈面刺来。李道人把双剑架起,交了三个回合,那里敌得过,口中念动真言,祭起法宝,往空中呼的一声,有数道霞光冲起,直望宝林头上打将下来了。宝林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阿呀,不好了。”带转马头,正望营前逃走,李道人指点铁板随后追来。尉迟恭看见儿子被妖法追去,心内着忙,冒铁板下冲进来。李道人只顾伤宝林,不提防敬德冲进来,要收这铁板打敬德来不及了,被敬德冲到肋下,拦腰这一把,用力一提,李道人把身一挣,尉迟恭年纪老了,在马上一晃,两个都翻将地下来了。敬德手一松,扒起身来,不见了妖道,借土遁而走了。少不得征西里边还要出阵,这是后事,我且慢表。且说尉迟恭见妖道走了,即上马叫众将冲关,后面大小三军一齐冲进关中。小番看势头不好,弃了野马川,飞奔黄龙岭去了。查盘钱粮,改换旗号,养马三日,发炮起行。往黄龙岭进发,此话不表。
再讲黄龙岭守将,你道什么人,乃是一员女将,叫做屠炉公主,乃是狼主驾前有一位屠封丞相,就是她父亲,因见她能知三略法,会提兵调将,善识八卦阵,兵书。战册尽皆通透,力气又狠,武艺又精,才又高,貌又美,所以狼主将她继为公主,十分宠爱,加封在此镇守黄龙岭。这一日,正与诸将商议退敌之策,忽有侍女禀道:“启娘娘,野马川上有小番要见。”公主吩咐传他进来。番子跪伏在地说:“公主娘娘不好了,野马川已被大唐兵夺去了,明日就要来攻打黄龙岭了。”吓得屠炉公主面如土色说:“列位将军,他前日取了白良关,到也不在心上,如今看起来,真算中原人马实为利害。杀得俺这里势如破竹,今日取了银灵川,明日失了野马川,多是走马成功的。如今五关已失四关,若黄龙岭一破,木阳城就难保了,与他开不得兵的。”诸将皆曰:“公主娘娘,那南朝兵多将广,不可开兵,使个计策杀他片甲不回,捉住唐王,才无后患。”公主心中一想:“有了,洒家有良策在此,管叫中原兵马有路无回,尽作为灰。”众将道:“娘娘有何妙计?”公主说:“此计不可泄漏,你们听我之令,关头上多要旌旗,密密把关门大开,吊桥放下,我们领了关中小番,竟往木阳城去见父王狼主,共擒唐将,同捉唐王,把黄龙岭兵马尽行调行,诱引唐兵进关前来中计。”那众番将听了公主娘娘之令,谁敢有违,连忙吩咐五营八哨把都儿们,摆齐阵伍,装载粮草,把关门大开,多立旌旗。公主娘娘带领众将,多往木阳城去见狼主不表。
再讲唐王人马,这一天到了黄龙岭,有探马上前禀道:“启元帅爷,前面是黄龙岭了。但见关头上旌旗飘荡,并无兵卒,大开关门,吊桥不扯起,不知什么诡计,故此禀上元帅。”秦琼呼呼冷笑说:“诸位将军,你们不要藐视此关之将无能,大开关门,兵卒全无,内中有计。今日御驾亲征,谅无大事,你们须要小心进关,看他使何诡计。”程咬金叫声:“元帅,非也。我们侄儿连夺四关,尽不用吹毛之力,黄龙岭守将难道岂不晓得?决然闻此威名,谅不敢与我们开兵,所以弃关逃走了。不要说侄儿年少英雄,就闻我老程之名,也胆战心惊的,那里有什么诈,分明怕我,逃遁了去。”秦琼说:“你通是呆话,不必多讲与我。”吩咐大小三军进关去。元帅一出令,三军多望关中而进。就着尉迟宝林四处查点明白,恐防暗算,或有奸细,一面发令安营,人马扎住。那太宗问道:“御侄,如今前面什么关了。”宝林说:“陛下,没有什么关了,就是木阳城,赤壁康王所住之地。”太宗大喜,说道:“诸位王兄,闻得番邦之将利害异常,原来如此平常的,焉及王兄们骁勇,一路打关攻寨,并无阻隔,如今兵打木阳城,有几天成功得来。”众臣道:“一来靠皇天,二来靠陛下洪福,三来诸将本事,必要攻破番城,活捉番王,得胜班师。”太宗大喜。吩咐营中大排筵宴,赏赐公卿。当夜不表。次日清晨,元帅传令发炮起行,往木阳城而进。
再讲木阳城内狼主千岁,身登龙位,有左丞相屠封、右元帅祖车轮,文武二臣,朝贺已毕,狼主说:“元帅,魔家此国只靠元帅之能,今日被唐兵杀得势如破竹,十去其八,昨日又报野马川已失,元帅操演人马已熟,速速兴兵到黄龙岭,与王儿同退唐兵还好,不然黄龙岭一失,魔家就不好看相了。”元帅叫声:“狼主放心,这两天忙得紧,日夜操演三军,今日有铁、雷二将,在教场会火箭,待臣今日去看了操,然后明日到黄龙岭同退唐兵。”祖车轮辞朝,教场中去了。有番儿报进:“启上狼主千岁,公主娘娘带领本部番兵进城来了。”康王听了此言,不觉一惊,开言叫声:“屠丞相,王儿如此胆大,轻身到此,黄龙岭有卵石之危,何人把守,岂不干系?”屠封说:“狼主,那公主不知有甚事情,且召进来。”康王就命番臣番将迎接公主娘娘。文武番臣领旨出迎。公主闻召,同诸将走上银銮殿,公主俯伏说:“父王狼主,千岁,千千岁。”康王叫声:“我儿平身。”说:“王儿,今唐兵到黄龙岭,正思无计可退唐兵,汝不保汛地,反带兵到此,岂不关内乏人,倘被他取了黄龙岭,如之奈何?”公主叫声:“父王有所不知,臣儿若要保守此关,谅不能够,况南朝蛮子好不利害,倘然失利与他,破了黄龙岭,臣儿之罪也。故此传令诸将,反把关门大开,回来见父王,有个绝妙之计,叫南朝人马一个也不能回朝。”康王说:“王儿有何妙计,捉得唐王,其功非小。”公主说:“此计名曰空城之计。木阳城北四十里之遥,有座贺兰山,做了屯扎之处,把木阳城军民人等,多调在贺兰山住了,做了一个空城,把四门大开,旌旗高扯,大唐人马进了城,我们把木阳城团团围住,不能出去,粮草一绝,岂不多要丧命。”公主正在设计,元帅祖车轮也进朝门。一闻此计,说:“公主计甚好。但是大唐人马肯进城,一定是死。然唐营之中岂无智谋之士,只怕识得空城之计,不进城来,便怎么处?”公主说:“元帅,城中或者不进,营盘扎在城边,只须元帅周备,如此,如此;恁般,恁般。怕他不进城去!”元帅叫声:“好计。”狼主心中大悦,说事不宜迟,传魔家旨意,令城中军民人等,尽行搬出,到贺兰山去了。然后狼主部令了数万人,竟退到贺兰山扎营。元帅当下调兵埋伏,暗中探听不表。
单讲大唐人马,离了黄龙岭下来,三天到木阳城,探子报道:“木阳城大开,不知何故。”秦元帅忙问徐茂功道:“二哥,究竟那些番狗使的什么计?”茂公叫声:“元帅,此乃空城之计,引我兵进了城,那时就要围住,绝我粮草。此计不可上他的当,就在此安营在外。”程咬金说:“徐二哥,又在此说混话,什么空城计不空城计,这班番狗,惧怕我们,多逃遁去了。那里有什么计?及早进城,改换旗号,好班师。”茂功说:“我岂不知。谁要你多言!”元帅传令大小三军,不必进城,就此安营。放炮一声,安下营盘。此时却是日已过午,君臣畅饮,直吃到三更,军士飞报进来报上:“王爷、元帅,不好了,营后火发。正南上有二支人马,尽用火箭射将过来,三军营帐多烧着了。”元帅听得呆了。太宗汗流脊背,听一声叫:“阿呀,不好了!”沸反滔天,自己营中多乱起来了。茂功说:“中了他们的计了,诸位将军,快些上马保驾。”元帅上马提枪,冲出营门,尉迟恭父子两骑马也出营外,马、段、殷、刘,措手不及,端了兵器,保定天子,程咬金拿了开山大斧,一拥出营。抬头一看,叶杀人也。但只见正南上有兵,东西二处也有人马,灯球亮了,照耀如同白日,火球、火箭、火枪,打一个不住,四边有数万人马杀来。唐兵心慌,三军受伤者不计其数。天子叫声:“先生,如之奈何?怎么处?”抖个不住。茂功无法,只得传令,把人马统进城中,暂避眼前之害。大小三军那里还去卷这些物件,只得多弃撇了,望城中逃命要紧。诸大臣保定龙驾,一拥进城,把四门紧闭,扯起吊桥。其夜乱纷纷安住了。再讲外面元帅祖车轮大悦,说道:“唐兵落我的圈套了。”吩咐大小儿郎,就此把四门围住,不许放唐卒一人,违令者斩。一声答应,四支人马,将城围得水泄不通。放炮三声,齐齐扎下营盘。早已东方发白。贺兰山狼主御驾,同了屠封丞相,屠炉公主,领了二十万人马,又是团团一围,真正密不通风。
再讲城中唐王坐了银銮殿,元帅住了车轮的帅府,诸将安歇了文武官的衙门,数万人马扎住营盘。军士报道:“启上万岁爷,那番兵把四门围住了。”茂公说:“不好了,上了他当了。如今粮草不通,如之奈何?”尉迟恭说:“军师大人,不免且到城上去看看。”元帅说:“老将军之言有理。”天子说:“待寡人也到城上去走一遭。”众公卿多上雕鞍,带随身家将。万岁身骑日月骕骦马,九曲黄罗伞盖顶,出了银銮殿,来到南城上一看,大惊说:“阿育,吓死人也。好番营,十分利害。”君臣见了,大家把舌头伸伸。元帅叫声:“诸位将军,你看这一派番营,非但人马众多,而且营盘扎得坚固,不是儿戏的。我军又难以冲出去,他们粮草尽足,当不得被他困住半年六月怎么处?况我粮草空虚,岂不大家饿死。”天子龙颜纳闷,诸将无计可施,只得回衙。三天过了,大元帅祖车轮全身披挂,出营讨战。有军士报进:“启上万岁爷,西城外有番将讨战。”天子吓得面如土色,叫声:“秦王兄,番将如此利害,在外攻城,如何是好?”元帅说:“陛下,不妨,待本帅上城看来。”叔宝上马来到西城上,望下一看,见有一将生得来十分凶恶,面如紫漆,两道扫帚眉,一双怪眼,狮子大鼻,海下一部连鬓胡须,头上戴一顶二龙嵌宝乌金盔,斗大一块红缨,身穿一件柳叶锁子黄金甲,背插四面大红尖角旗,左边悬弓,右边悬箭,坐下一匹黑点青鬃马,手执一柄开山大斧,后面扯起大红旗,上写着:“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祖”,好不威风。在城下大叫:“呔!城上的蛮子听者,本帅不兴兵来征伐你们,也算这里狼主好生之德,怎么你反来侵犯我邦,夺我疆界,连伤我这里几员大将,此乃自取灭亡之祸,今入我邦,落我圈套,凭你们插翅腾空,也难飞去,快把无道唐童献将出来,饶你一群蝼蚁之命,若有半句推辞,本帅就要攻打城门哩。”这一声大叫,城上叔宝说:“诸位将军,这一员番将不是当耍的,你看好似铁宝塔一般,决然利害。”程咬金说:“好像我的徒弟,也用斧子的。”众将笑道:“你这柄斧子没用的,他这把斧头吃也吃得你下,比你大得多的,你说什么鬼话。”元帅说:“如今他在城下猖獗,本帅起兵到此,从不曾亲战,不免今日待本帅开城与他交战。”众将道:“若元帅亲身出战,小将们掠阵。”叔宝按好头盔,吩咐发炮开城,与他交战。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城门,带了众将,一马冲先,好不威风。祖车轮把斧一摆,喝声:“蛮子少催坐骑,可通名来。”叔宝说:“你要问俺的名么,大唐天子驾前,扫北大元帅秦。”祖车轮呵呵大笑道:“你大唐有名的将,本帅只道三头六臂,原来是一个狗蛮子,不要走,照爷爷家伙罢。”把斧一起,叔宝把枪一架,噶啷一响,说:“呔!慢着,本帅这条枪不挑无名之将,快留个名儿。”车轮说:“魔家乃赤壁宝康王驾下大元帅祖。”叔宝说:“不晓得你番狗,照本帅的枪罢。”望车轮劈面刺来,车轮说声:“好。”把开山大斧一迎,叔宝叫声:“好家伙!”带转马头,车轮把斧打下来,叔宝把枪一抬,在马上乱晃,把光牙一挫,手内提炉枪紧一紧,直望车轮面门刺来,车轮好模样,那里惧怕,把斧钩开。正是:
强中更有强中手,唐将虽雄难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