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时节,西子湖畔。
依山面水,一座古庙巍峨峙立。
庙内正殿高悬横匾:心昭天日。
殿内,一座高大的古代将军的塑像:右手抚膝,左手仗剑,威武而不猛莽,静穆中更显英俊。
塑像后推,片名赫然而出:岳飞。
职、演员表字幕……
浓烟翻卷,马蹄震响,金兵大队蜂拥地踏过原野、田园。
原野萧索,田园焚火,老人、妇女、婴儿在血火中挣扎、呼号……
字幕(画外音):
12世纪初叶,我国北方的金朝奴隶主贵族集团,不断发动南下战争。腐朽的宋王朝屈辱退让,中原人民遭受着深重的灾难……
金兵攻打一座城池,宋军不战自溃,一面面军旗遗落。
金兵攻进城门,城门牌楼上刻着“襄阳”二字。
金兵攻进邓州、郢州、随州、唐州、信阳……
字幕(画外音):
1133年,金兵攻占了襄邓六郡……
江南五月,晨。
通往临安的驿路上飞驰着几匹战马。为首的岳飞身着戎装,英俊威武。
被甩在后边的将官,催马追跟。
临安,丽正门内。
一群宦官、士兵在搬运物品。左庭右廊女人嘶哭叫喊。指挥搬运的是谏议大夫万俟 ,他不时尖声督令着。
右殿中走出枢密使秦桧,颀长身材,两臂过膝。他走近万俟 ,万俟 更凶地吆喝起来。
宦官、士兵匆忙搬运,细软、文书四处散落。
钱塘江边。一箱箱、一包包标着“御”字的物品被搬上官船。
岸边,聚集的百姓脸上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岳飞赶来,凝神注视,神情悲愤,玉龙马机警地避开人群驰去。
后宫,垂拱殿外。丞相赵鼎匆匆而来。
殿内,赵构半倚半躺在逍遥椅上。他是那样凄怆:双目闭阖,眉尖紧蹙,一手捂在前额上。一个年轻美貌的小通事在给他捶腿。
赵鼎近前:“圣上!”
赵构如梦方醒,撑身略起。
“迁都之事,臣以为不宜仓促。”赵鼎启奏。
赵构无限凄怆地:“襄邓六郡失守,朕几次求和不成,金兵不日必当东下,朕……”摇头。
赵鼎:“岳飞数次上书请求收复……”
赵构惨然一笑:“几万大军尚且不能守,区区岳飞……”
赵鼎:“岳飞志在国家,士卒精锐,非比寻常……”
“丞相勿言。”赵构起身,断然地:“迁都之事寡人意下已决。”
胡铨入:“镇南军制置使岳飞宫前候见。”
赵鼎欣喜。赵构茫然:“岳飞?寡人何曾召他?”
赵鼎:“收复六郡关乎社稷安危,是老臣命他前来面奏圣上。请圣上召见!”
赵构不悦,但略一思忖,道:“宣。”
“岳飞入殿——”
随着一阵长呼,岳飞跨进丽正门。
两殿中正在搬运物品的宦官、士兵露出喜色。
秦桧、万俟 目光惊讶、阴沉。
垂拱殿内,岳飞前趋跪拜:“臣岳飞叩见圣上,万岁,万万岁!”
赵构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见岳飞英武沉稳,丰姿异采,不禁面露喜色。
“你是岳飞?”
“臣是。”
“你不在江州,到这儿做什么?”
“六郡失守,朝野震惊,臣为此而来。”岳飞从容而言,“襄邓六郡西连川陕,东携两湖,北抵中原。金兵侵占,不仅割断我与川陕之联系,且动辄威胁两湖,牵动江浙,臣以为如此局面万万不可久持。”
赵构矜持地:“朕自有应对之策。”
岳飞:“臣知圣上至明。但臣获悉,朝中有人主张迁都南去,此非应对之策,而是害国家、害圣上之策。”
殿外。秦桧、万俟 侧耳偷听,大为震怒。
牛皋随大臣甲乙急急而来,在殿外停住。
殿内。赵构怫然动容:“嗯?”
赵鼎、胡铨暗暗着急。
岳飞不慌不忙:“自靖康南迁,大宋所依山川险要惟有长江。圣上居临安守长江,国家尚且可保;倘若走临安弃长江,金兵必长驱直入江南,国家何存?国家不存,圣上把都迁往哪里?”痛心疾首地:“建炎年间,圣上被逼入海避难,悲苦何状!如今金兵一旦占领南国,只怕圣上连入海也难了。”
岳飞字字千钧,赵鼎、胡铨为之一振。赵构却神情沮丧地倚到椅上。片刻起身道:“赐坐。”
殿外。牛皋眉开眼笑。秦桧脸色沉郁,唤过小侍从,低声吩咐几句。小侍从飞奔出宫。
江边。官船尚未装好物品,小侍从向领头的太监嘀咕几声,太监传令,官船启锭,沿江东去。
垂拱殿。岳飞坐于一侧。
赵构:“依你之见,寡人如今该当如何?”
岳飞:“臣以为惟有派劲旅一支,尽快收复六郡。”
赵构沉吟:“劲旅……”
岳飞慷慨而起:“臣愿为圣上分忧,为国家尽力!”
赵构:“谈何容易……”
岳飞:“擒敌首于百万军中,传捷报以谢天下父老,臣愿以身家性命作保!”
殿外。牛皋拨开秦桧等人入殿,大臣甲乙阻止不及。
殿内。牛皋跪拜,贸然上奏道:“小臣听得岳飞言之有理,是条好汉!”
赵构目视赵鼎:“嗯?”
赵鼎:“右武大夫牛皋,奉旨自京西入觐,昨日刚到。”
“小臣有要事奏闻。”牛皋却自奏道:“岳飞请复襄邓六郡,小臣自愿请从。小臣在京西游击多年,襄邓一带十分熟悉,定为圣上建功。”
岳飞感动,赵鼎欣喜。赵构心中不悦,但见牛皋率直得可爱,也便转怒为喜。
岳飞:“金兵虽号称十万,然分守六郡数百里之地,兵马必弱。臣以本郡兵马,更有牛将军相助,必胜无疑!”
赵鼎起身:“岳飞言无虚妄,请圣上英断。”
胡铨起身:“圣上明断!”
赵构动容,连连击掌:“好!好!”
万俟 入内:“启奏圣上,御船已启航东去,龙舟也已备好,请圣上即刻起驾。”
赵构愕然,未及言语,几位太监一齐走进:“请圣上起驾。”
赵构目视赵鼎、岳飞和万俟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胆!”赵鼎怒容而出,果决地:“传令下去,圣意已决,敢言迁都逃跑者斩!出兵襄邓,即刻制告天下!”
临安街头。一副巨大的朝廷制告贴在墙上。
百姓云集,群情振奋。
一个十六七岁的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急急地挤上前来,又急急地挤了出去。
江州。岳家军后营。
张宪、岳云等围着岳母、岳夫人在说话。
一偏将走进:“回老夫人,有人求见制置使。”
岳母:“从哪儿来的?”
偏将:“说是河北。”
张宪:“领他进来。”
偏将出门,随即领进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他注视岳母,“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岳母连忙将他扶起。他打开随身包袱,拿出一柄宝剑。宝剑用袋子装着,袋子上有三个字:“梁小哥”。
岳母:“梁小哥?河北义勇军首领?”
张宪抱住他的肩膀:“好哇,梁小哥的儿子!”
小伙子还是没有吭声,一手推开张宪,一手慢慢地抓下了头上的方帽。
众人一齐怔住了:这是个年轻俊俏的姑娘。
军营外。岳飞、牛皋等下马入营。
后营内。岳母等人在听姑娘讲述。
姑娘讲述着:“金兵要把我们家乡变成牧场,把爹爹他们抓到西夏换马……”
(化出)
广袤无垠的原野。火,吞噬着黄熟的庄稼。
烟火中,一队男人被绳索串在一起缓缓挪动。他们头上插着牌子,牌子上画着马头。梁小哥也在其中。
他们被押上一个拱形石桥。
石桥一侧的洼地上,一群妇女蓬头垢面,恐惧地偎集在一起。一员金将淫荡地拉住一个品貌端正的少妇。少妇身边的女儿一口咬住金将的手。金将惨叫一声拔出剑来,可又怔住了:面前是位丰润俊俏的姑娘。他狞笑着逼上前来。少妇挺身保护,被一剑刺穿胸膛,姑娘扑前大呼:“妈——”
“小英——”走上拱桥的梁小哥看到这个情景,一脚踢翻押解的金兵,脚一勾,地上的刀轻捷飞起,刀背恰恰咬到嘴里,随之头一低割断绳索,持刀向洼地奔去。
梁小哥一刀砍翻了正在撕拉小英的金将。众人赶来,另外几个金将仓皇逃窜。
梁小哥和小英扑到少妇身上,怒火在眼中燃烧。
炉火熊熊映红他们的脸。小英拉风箱,小哥挥锤,一柄利剑在铁钻上闪着寒光。小哥轻抚剑刃,朝拇指粗的一根铁柱一挥,铁柱齐茬茬斩断。小哥在剑柄上刻出:“誓复故土”四个字。
许许多多刀、枪、剑、斧诞生。
举着刀枪剑斧的手汇集在”梁”字旗下。
“梁”字旗飘扬在黄河岸边。梁小哥率领义军作战——他们被包围了。
梁小哥宝剑挥舞,势不可挡。
小英弯弓搭箭,箭无虚发。
一名金将从背后跃出,砍在梁小哥身上。小哥杀死金将,倒在山坡上。
小英飞奔至前,扶起梁小哥后撤。
他们退到河边,情况危急。
河上,一位老船翁飞舟赶来。老船翁身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向他们招手……
船上,梁小哥用衣襟擦去剑上的血,交到小英手里,用最后的力气嘱咐着……
梁小哥阖目。小英崛然而起,双手捧剑,神色悲愤……
(化入)
小英双手捧剑,神色肃然:“老夫人在上,小英受爹爹遗命,将誓复宝剑献予岳制置使。”
岳母神情庄重,双手欲接。
另一双手接过宝剑,这是岳飞,众人惊喜相视。
岳飞捧剑,凝视“誓复故土”四字。
小英两眼噙泪,一膝跪地:“制置使……”
岳飞双手扶起,充满感情地看着她。
岳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好孩子,就做我的孙女吧,啊?”不等回答,又对岳云:“云儿,还不快来见见英妹。”
岳云上前施礼,小英慌忙还礼。
岳飞指着牛皋对张宪等人道:“这是牛皋,新任唐、邓、襄郡安抚副使,你等还不见礼!”
张宪等人上前见礼,牛皋畅朗大笑。
江边。三声炮响,战船离岸,逆水而上。
岳飞屹立船头,虎视前方。
月牙初上。襄阳城外,岳飞带领众将察看城防。
月挂中天,中军大帐。岳飞居中,众将列坐。
张宪:“……城西堞楼虽高,但地势有利,可以由此突破。”
将领甲:“张统制言之有理。”
牛皋起身:“愿做先锋。”
众将奋然,一齐起身:“愿做先锋。”
岳飞稳坐,环视:“敌众我寡,敌守我攻,如何取胜?”
将领甲:“师以曲直为强弱,我军奋勇,金兵再多不足抵挡。”
将领乙:“金兵长于平野骑战,不善防守,我军一鼓作气,捷报必传。”
岳飞:“退军四十,让出平野又当如何?”
晓月西斜,襄阳城头。兀术身披红猩袍,向天狂笑。
身着戎装的金使小心翼翼地:“岳飞是南国名将,不战自退恐有他谋。”
兀术:“平野决战利我骑兵。传令,准备大队出城。”
几个金兵押过一个人来。这是位下级将领,身材威武,但头盔已失。为首的小头领报告:“他要逃跑。”
“完颜再兴!”兀术咬牙切齿,拔出剑来。
金使连忙伏耳嘀咕了几声,兀术点头。金使喝令砍掉完颜再兴头上的发绺,兀术用剑指着他的前额厉声命令着。
完颜再兴满是惊恐的脸。
宽广的平野对面,岳家军列队待敌。牛皋扯着“岳”字旗向兀术笑骂喝斥。
兀术挥兵直向岳家军冲来。突然,冲在最前边的骑兵神奇般地消失了。来不及看清什么,随后的一批又消失了。他们跌进了预先挖好的壕堑。
“岳”字旗下,牛皋哈哈大笑,率先带领兵马向金兵扑去。
襄阳城前,岳飞指挥攻城。
一将领爬上云梯,被城上丢下的擂石打倒;又一将领爬上,又被打倒。
另一将领岳翻,奋不顾身,连连躲过几个擂石,直向垛口爬去。
垛口的金兵惊慌失措,完颜再兴赶来,喝令推下擂石。
岳翻躲闪不及,被打下云梯。
“叔叔——”岳云一声惊呼,手提双锤冲了上去。
岳飞脸色铁青,拔剑冲向城前。
岳云攀上云梯。
岳飞来到城下,抱起岳翻的尸体悲痛至极。城头飞下的擂石、箭矢,不断地在他身边溅落。他两眼喷火,缓缓放下岳翻,猛然跃起,向云梯上攀去。
城头,完颜再兴喝令金兵举起擂石。
最先举起擂石的金兵跌倒了——城下,梁小英弯弓搭箭,向城头飞射。张宪、周四顺等也一齐射去,城上的金兵连连跌倒。
岳云登上城头,完颜再兴赶来,二人交锋。
岳飞登上城头,金兵齐齐围上,他手起剑落,一连砍翻几个,大喝一声:“岳飞在此,坐地不杀!”
一群金兵胆颤心惊,丢掉刀枪坐到地上。
另一群金兵涌上,他夺过一柄长枪,“刷刷”刺倒几个,随即跃上垛楼,夺过金兵大纛,奋力挥舞。
“噢——”岳家军呼啸登城,势如排山倒海。
金兵失色,弃城仓皇逃奔。
临安,文德殿。
赵构手持捷报纵声大笑:“不想大宋尚能获此大胜!”
赵鼎:“大宋堂堂,岂容小视!”
秦桧上前:“襄阳收复全赖圣上英断、丞相睿明。”向太监:“上酒。”
襄阳,岳家军大帐。
岳飞满脸泪痕站在一张案前,案上摆着“亡弟岳翻之位”的灵牌,众将环立,气氛悲肃。
岳云一步闯进:“抓到了!”
张宪摆手,低声:“谁?”
岳云:“打死我叔叔的金酋。”
众将哗然,岳飞“刷”地抽出腰间宝剑。
岳云怒喝:“带进来!”周四顺和几个士兵推进全身五花大绑的完颜再兴。
岳飞缓缓近前,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喝道:“跪下!”
完颜再兴不理。士兵上前,岳飞挥退,喝道:“你侵扰大宋,残害百姓,知罪吗?”
完颜再兴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岳飞:“不赦之罪,还不跪下!”
完颜再兴:“我……没罪!”
“胡说!”岳云吼道:“在城上他比谁都凶!”
完颜再兴不理。岳飞稍思,问:“你是军中奴阿里喜?”
完颜再兴傲然地:“四太子殿前偏将完颜再兴。”
“你?”岳飞打量着:“兀术要你戴罪守城,丢了城要杀你老母,是吗?”
完颜再兴大惊,但口气不软:“要杀就杀,何必多问!”
岳飞转身思索片刻,忽然举剑上前,直劈而下——
剑落!完颜再兴身上的绳索被斩断了。众人目瞪口呆。
岳飞宝剑入鞘道:“大宋与金兵戎相见,全是金主、兀术之罪。岳飞受命起战,私仇不敢计较。今免你一死,愿走愿留任随自便。”
完颜再兴大感意外,他注视岳翻的灵牌、怒气未消的众将,不禁热泪盈眶。他的耳边响起了马蹄声、嘶哭声……
(化出)
金朝某地。完颜再兴扶着怀孕的妻子和年迈的母亲匆匆逃避追兵;
一金将率兵冲来,要绑完颜再兴,妻子阻拦被踢中腹部倒地死去,再兴拼命,终被绑起。
再兴被押走,老母嚎哭呼叫……
(化入)
完颜再兴热泪盈眶,面向岳飞猛然跪倒:“恩人!再兴愿降,誓以死相报!”
岳飞缓缓将他扶起。
偏将入报:“牛将军已收复信阳,兀术逃出六郡地界。”
岳飞昂扬地:“传令,全军整装,向中原进军!”
营外连声长呼:“岳飞接旨!”
临安街头,岳飞骑着玉龙马,在夹道欢迎的老百姓欢呼声中缓缓行走,频频施礼。
一班大臣前来迎接。走在前边的是一位相貌威武的将军——韩世忠。岳飞连忙迎上:“韩少保如此盛情,岳飞怎敢领受?”
韩世忠:“将军出师告捷,其功不小。”
岳飞:“何足挂齿。少保当年大战黄天荡,才是威名天下。”
“哈……”韩世忠一手挽起岳飞,向一排官轿走去。
喇叭和锣鼓更热烈了,鲜艳的花瓣落到岳飞闪光的头盔和绣龙征袍上。他低头而行,含着泪花的眼睛里,闪耀着急切而坚定的光芒。
街头另一处。两顶普通的小轿在一个普通的客栈门前悄然停住。
轿上走下岳母和岳夫人。
喇叭和锣鼓声传来。
喇叭和锣鼓化做升朝的震耳鼓乐。
大庆殿里,百官济济,赵构稳居宝座,赵鼎侍坐一边。
小通事高声唱起:“岳飞上殿。”
举朝振奋,目光齐集殿外。
岳飞由一名太监陪同,踏上丹墀入殿,前趋道:“臣岳飞叩见圣上。”
”赐座。”赵构身体前倾,语重情切:“爱卿岳飞,忠贞为国,智勇冠世。此次奉旨出师,一举收复六郡,雪耻扬威,实大功卓勋。”略停,环视两班:“朕意岳飞当升任节度使,各位大臣以为如何?”
岳飞出班:“岳飞奉命出师何功之有?何况中原失地千里,复一地即如此,臣以为不可。”
大臣甲:“臣以为可。功成升赏,古所皆然,且国家眼下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更需岳飞担当大任。”
韩世忠:“可。”
诸臣齐呼:“可。”
秦桧出班:“圣上英明,臣为岳将军贺喜。”
赵构大悦,一声呼:“赐节!”
鼓乐大作,赵鼎亲自把饰有涂金铜螭头的旌和饰有涂铜叶的节赐予岳飞。
小通事宣读诏书:“敕清远军节度使、河北路荆襄江州制置使岳飞,封武昌开国公,食邑千户。赐银千两,盔甲一副,金束带一条……”
群臣为赏赐之厚震惊。韩世忠等不由自主向岳飞抱拳致贺,赵鼎也满面春风。
“……银盒两对,龙茶百斤,药50盒。”
小通事读毕,众人目光齐集岳飞,岳飞却默默而立。众人惊异。
赵鼎喝道:“岳飞,还不谢恩!”
岳飞:“圣上奖赏,不胜荣耀。但飞宁愿不受,惟有一事恳请圣上恩准。”
赵构和群臣面面相觑。赵鼎又喝:“快讲!”
岳飞叩礼道:“金虏侵吞中原转眼数年,飞身为大将不能雪国耻,复故土,迎还二圣,每中夜思之不胜痛心疾首。今襄阳得复,金兵初败,正好我挥师北伐,收复中原。岳飞惟有此愿,叩请圣上恩准。”
群臣肃然。赵构默然片刻,摇头:“金兵号称百万,爱卿兵微将寡怎能取胜?”
岳飞:“圣上增臣一旅兵马,臣即当扬大宋之威与北国,复中原之土与圣上。”
群臣哗然,点头,摇头,思索……赵鼎长舒一口气,喜上眉梢。赵构也大为感动,道:“爱卿壮志可嘉可赞,只是兵马从何而来?”
赵鼎:“刘光世罢职,淮西军正无人统辖。”
赵构一手抚额:“唔……”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桧,连忙出奏:“淮西军草寇流亡乌合之众,不可差遣。”
赵鼎:“岳飞带兵有方,自可整肃。”
岳飞恳求地:“圣上……”
赵构思忖片刻,一抬手:“退朝。”
客栈一房间内,岳飞与岳夫人站在岳母面前。
岳母:“就这样吧,明日上朝你向圣上提出就是。”
岳飞:“儿不孝,母亲年迈还要累及您老人家。”
岳母:“这也是为国尽忠,只要你不负圣上之望,我也就放心了。”
岳夫人:“官人放心,母亲由我照料,出一丝差错但凭官人处置。”
岳飞感激地望着岳母和岳夫人。
小通事入内:“圣上宣岳飞后宫相见。”
岳飞惊喜的面容。
后宫,廊前。赵构在浇着一盆小杏树,岳飞走来。
赵构:“‘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均匀。’岳爱卿记得这首词吗?”
岳飞:“臣记得,此乃教主道君皇帝《宴山亭·北行见杏花》名句。”
赵构沉重点头,叹道:“父皇被金兵掠去已冥世几年了。”又咏:“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岳飞跪地:“主辱臣死。报两宫迁越之仇,雪圣上卧薪尝胆之恨,肝脑涂地,岳飞在所不辞!”
赵构:“爱卿之心,寡人已知。只是淮西军确是不堪调用。”
岳飞:“不出二月,臣即当使其成为精锐。”见赵构不语,道:“臣母姚氏、臣妻李氏已到临安。臣若食言,老母及妻听凭圣上裁处。”
“嗯?”赵构一怔,道:“这是何必!”
岳飞:“此乃老母之意,非臣主张。”
“贤哉岳母!”赵构有些激动起来:“你母现在何处?”
岳飞:“已在宫外候命。”
“宣!”赵构一摆手,小通事连忙出宫去了。
岳母和岳夫人随即入内,前趋行礼:“圣上万岁,万万岁!”
赵构:“方才岳飞奏称,你自愿入朝为子作保,可有此事?”
岳母:“正是民女之意。”
岳夫人:“民女亦愿陪侍母亲,为岳飞作保。”
赵构大为感动:“天下有此忠义之家,寡人何患之有!”断然地:“摆案!寡人亲书御旨:岳母赐号国夫人,岳飞官拜太尉,淮西军交并指挥。”
池州。淮西军营。
岳飞初来,众将出迎。一老将傲慢不服,手只一抬即为行礼。另一中年将领文质彬彬,一礼如躬。岳飞佯做不见。
一座军营。营内杂乱无序,老弱病残三五成群,下棋、喝酒、赌钱,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
岳飞入内,将士好一会儿才七歪八扭站起。
校场。岳飞威严挺立,一队队兵马从面前走过。一醉将挑着一个士兵的头盔耀武扬威。士兵大哗,队形大乱。岳飞传令,醉将被绑斩首。老将不服,军棍50,逐出。全军肃然,中年将领动容。但马步兵卒杂乱无序,老弱病残洋相百出。
岳飞传令,老弱病残独成一队,领取毫银,脱下戎衣,被带出校场。场内重新列队,顿显军容大变。
一座小镇,金兵劫后。岳飞手持”誓复”剑,声泪俱下。将士仿效,情绪高昂激愤。
临安,垂拱殿。
万俟 在奏:“……末大必折,尾大不掉。今大将各握重兵已不利于朝廷,岳飞增兵只怕……”
赵构躺在安乐椅上没有反应,万俟 瞥一眼坐于一侧的秦桧,继续讲下去:“岳飞重兵在握,难保不生邪念。一旦拥兵兴事,不知圣上……”
赵构缓缓坐起,目视秦桧。
秦桧:“圣上增兵岳飞,自是考虑周详。”
万俟 :“枢密使差矣!削蕃节兵乃我大宋立国之法,当年太祖皇帝对开国元勋尚且不敢分与兵权……”
秦桧怒生:“大胆!圣上乃是当朝明君,难道不知祖训,倒要你来搬弄提醒不成!”
赵构一怔,心乱,起身踱步。
池州,淮西军营。
校阅台上搭起锦棚,秦桧由岳飞陪同检阅兵马。
马步交错,进退有序,雄壮昂扬。
秦桧喜色盈盈,连连点头。
长江,一艘官船停泊江心。
船舱里,秦桧与岳飞隔案相对,品茗交谈。
秦桧:“太尉奇才,令人钦佩。”
岳飞:“枢密使过奖。”递过一卷文书,“北伐中原详尽计划飞已拟就,请枢密使转呈圣上,尽早批复。”
秦桧接过,放到一边。袖中抖出一卷文书,道:“行船有意,流水无情啊。”
岳飞惊疑接过,摆案恭读,不觉大惊。
秦桧:“淮西军改由朝廷直接统辖,守护长江。”
岳飞:“北伐中原大计……”
秦桧:“圣上之意,日后再论。”
“哗啦——”岳飞霍然而起,案上杯盘碰落一地。他感情冲动,不可自抑。
秦桧注视着,劝慰道:“圣意已定,太尉就屈志从命吧。”
黄昏。江边。
岳飞带着几位幕僚、偏将,沿江缓缓行走。
江潮起伏,仿佛倾诉着无限的悲愤。
临安,垂拱殿。
赵构怒容满面:“如此说,岳飞是上了庐山了?”
秦桧:“老臣阻止不及。”
赵鼎目视秦桧:“淮西军归属已有明旨,为何无端变故?”
秦桧软中有硬:“这是圣上旨意。”
赵鼎倔强地:“圣上亦不应如此。”
赵构恼火,但见赵鼎正气凛凛,只好压住。
赵鼎:“岳飞出走理当严责,但情有可原,忠心可鉴,臣请圣上下诏,令其出山归任。”
赵构默然。秦桧奏道:“岳飞为争兵权,抗旨私奔,圣上宽宏以待之可,只恐天下将士自今至后对圣上……”
赵构震惊,快步而踱。
万俟 :“大将不忠,天下必乱!”
“胡说!”赵鼎正要驳斥,赵构猛一击掌,断然地:“下旨,削去岳飞官职,永不录用!”
夜,丞相府。
赵鼎将一封书信交与胡铨。胡铨退出。
晨。丽正门外。
万俟 送宣旨的太监一行启程。
鄂州。岳家军营内。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牛皋吹胡子瞪眼:“谁说太尉不回来了?放屁!他丢得下打金兵?丢得下弟兄们?呔!他要是不回来,你们把我开膛,眼珠子扒出来下酒!哪个不愿打金兵了就走,后悔的是王八孙子!呔!”
许多将士被他骂笑了。
庐山,石板小径上,一个老和尚领着张宪、小英走来。
天下着雨,远山近岭一片迷蒙。
雨停了,他们爬上一座山坡。
山坡一片竹林,岳飞青裤白袍,黄巾扎额,在弹着古琴。他双目闭阖,仿佛全身沉浸其中。琴声低沉而忧愤。
一个幕僚走来,伏耳报告了几句什么,他站起来。
一座简陋的茅庐前。张宪坐于石板,岳飞剪手背立,小英端上茶来。
老和尚在一边指着岳飞向幕僚询问着,惊喜地跑走了。
张宪:“……太尉离开军营将近一月,就不想念将士们吗?”
岳飞情有所动,但没有吭声。
张宪:“淮西军调回,本部兵马还在,天下百姓重托于你,你怎能……”
岳飞向偏将:“拿酒来。”偏将端来一碗,他一气饮尽,道:“朝廷言而无信,我有何办法。”把碗一伸,“再来。”
幕僚欲上前,小英拦住,满怀激情地:“大爹,奶奶和云哥哥盼着你,河北的乡亲也都盼着你……大爹,朝廷不增兵,你就带着我们打回中原和河北去,给妈和爹爹……报仇!”扑到岳飞身边。
岳飞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一边拿起“誓复故土”宝剑,“嗖”一声拔出,心如潮涌。
山风劲吹,一片雨云从远天飘来。
马蹄声响,偏将飞奔至前,递上一纸书:“金兵入侵淮西,庐、 12州陷落。”
岳飞大惊,一把抓过,匆匆阅毕。
岳飞对张宪道:“你速回鄂州,整好兵马,准备应敌!”张宪应声,他又断然地:“上书,请求出战!”
幕僚端来笔墨,岳飞坐于石桌旁挥笔疾书。胡铨忽然来到,二人见礼,胡铨拿出赵鼎亲笔书信。
岳飞展读:“……圣上已下旨削去你的官职……”
一道闪电,一声雷鸣;雨,潇潇而下……
岳飞脸色铁青,激动难抑。突然,沿着山坡,冒着暴雨向前奔去……
越过长坡,穿过竹林,跨过溪流,爬上断崖……
他登上山坡的一座小亭,依栏面北,极目远眺……
雨,渐渐停歇了;云,没有散去;风,更大了……
“朝廷——”他怆然长呼,声泪俱下。
猛烈的山风摇撼着青竹古木,林涛起伏一望无际。
岳飞迎风挺立,他情激于胸,慷慨豪迈,一阙《满江红》海涛般涌涌而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满江红》的吟咏,化作了动人心魄的歌声。
歌声中——
金兵铁蹄踏过原野、田园;
汴京城烟火冲天,巍巍宫殿化为灰烬;
徽、钦二帝,大批朝臣、宫娥披枷戴锁,被押解北上……
年轻时的岳飞,冲锋陷阵,夺纛狂舞,血染战袍;
收复襄阳时的岳飞,正下令北进,被宣旨的太监拦住……
歌声在继续: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歌声中——
兀术狂笑,下令赶走大宋求和使臣;
金兵攻占庐州,到处断墙残壁,暴尸露骨;
百姓流离,拖儿携女,凄楚悲号……
歌声止。岳飞悲愤难抑,一动不动。良久,他转过身来,忽然一怔:老和尚和许多村姑、农夫、僧侣站在面前。
老和尚上前:“太尉。”
岳飞凄然地:“我已不是太尉……”
老和尚充满感情地:“山僧村夫唯愿太尉保重。”施礼。
岳飞大为感动,连忙接住。
山下传来喇叭声,有人在喊:“岳飞接旨!”
茅庐前。岳飞满脸悲愤跪地接旨。
太监高声宣旨:“敕太尉、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岳飞,加封武昌侯,着令即速下山,带兵出战。”
死寂。山风、林涛一齐停止了呼啸。
震惊。一双双眼睛,眉毛不眨一下。
太监:“还不谢恩!”
岳飞终于相信了,一跃而起:“臣领旨谢恩!”
鄂州,岳家军后营室内。
岳母神色庄重地倚于椅上,岳飞、岳夫人站在面前。
岳母:“你身为国家大将,怎可如此任性行事?”
岳飞唯唯:“儿已明白。”
岳母犹自不肯:“飞儿,还记得娘给你刺的字吗?”
岳飞:“儿永生难忘……”
(化出)
青年时的岳飞跪在地上,岳母一手提针神色庄重;
针落血出,岳母问痛不痛,岳飞咬牙摇头;
岳飞背上,细密的血迹组成了四个字:精忠报国。
(化入)
岳母:“精忠报国不易呀。这次出兵,圣上重托于你,你可要……”
岳飞:“母亲教诲,儿断然不敢辜负。”
岳母露出慈祥的笑容。
营外。胡铨押送犒军物品来到。
一厅内。一士兵端上茶,胡铨接过,问:“太尉知圣意为何改变吗?”
岳飞:“想是淮西告急。”
胡铨:“然也。削职之命赵丞相力争不能挽回,直到淮西告急,圣上才派人飞马将圣旨换过。都是奸贼秦桧从中作祟。”
临安。秦桧府邸。
万俟 等忧虑地围着秦桧。
秦桧:“岳飞再战,迫使兀术议和,怕也并非坏事。”见众人不解,又道:“天下危注意将,天下安注意相……”
岳家军营内,客厅。
士兵倒毕茶,胡铨奇怪地目视其退出,对岳飞道:“小臣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问。”
岳飞:“少卿尽可问来。”
胡铨:“小臣前时到过不少大臣将帅之门,皆是嫔姬成群歌舞不绝。今日登临太尉之府,不知为何不见一嫔一妃?”
岳飞哈哈大笑:“岳飞与全军将士,皆志在冲锋陷阵捐躯为国,岂是贪图享乐之辈?”
胡铨惊讶,赞赏地:“好,好一个岳家军!”
飘扬的“岳”字旗飞驰向前,金兵狼狈逃窜。
临安,垂拱殿。
赵构同秦桧在谈着什么,赵鼎入内,递上一纸书:“岳飞又收复寿、 二州,兀术败逃淮水之北。”
赵构点头,赵鼎又道:“前方急需粮草,臣请再拨银绢十万以做补充。”
赵构:“我已派人送去御酒。”一转话题,“金主想要媾和,丞相听说了吗?”
赵鼎:“流言蜚语岂可轻信。”
赵构:“枢密使方才说确有其事。”
秦桧:“金主自愿送还太上皇帝灵柩,准予迎回韦太后。”
赵鼎:“哦?”
秦桧:“并自愿归还我河南失地。”
赵鼎:“金主豺狼本性,此话不可信!”
赵构默然,注视秦桧。秦桧起身:“圣上勿疑,金使已到临安了。”
赵构顿时大喜:“立刻召见!”
大庆殿。赵构稳居宝位,赵鼎侍坐,朝臣两班。
在小通事“金使入殿”的唱声中,金使头戴笼巾,足蹬乌皮履,傲然而入。
小通事:“趋——”
金使不理,大步入殿。
小通事:“跪拜——”
金使站立不动。
群臣哗然。“跪拜——”小通事又唱一声。
金使傲视两班,一抱手:“宋朝皇帝,见礼了。”
赵构惊愕,群臣激怒。赵鼎霍然而起:“金使无礼!押下!”
“有!”两名武士直奔上殿。秦桧目视赵构,赵构挥退武士,对金使:“金主想要媾和,可有此事?”
金使:“有。”
赵构:“送还太上皇帝灵柩,准予迎回韦太后,归还河南失地也有?”
金使:“也有。”
赵构喜上眉梢:“赐坐。”
太监搬上绣椅。赵鼎:“慢!”向金使:“金主对我大宋有何条件也请明言。”
赵构:“只要媾和,还问什么条件。”
赵鼎:“媾和乃双方之事,岂可知其一不知其二。”
金使盛气凌人地:“我大金皇帝条件有三:一、划淮河为两国疆界;二、宋每年进贡银绢25万两匹;三、宋帝受金主册封。”
“金主欺我太甚!”赵鼎再次怒起:“不可!”
老臣甲:“不可!”
老臣乙:“不可!”
“不可!”“不可!”群臣怒吼,大殿回声。
金使惊住,仓皇四顾。秦桧、赵构也不禁目瞪口呆。
寝阁。赵构身着窄袍,在长廊上踱来踱去。
秦桧跚跚而来:“圣上。”
赵构瞥了一眼,没有理他。
秦桧小心翼翼地:“今日朝中之事……”
“哼!”赵构还是没有开口。
秦桧目光闪了几闪,道:“其实,圣上主和出于尊爱父母,是孝;群臣主战出于维护圣上,是忠。”
赵构愤愤地:“当年我逃难入海,也没见哪个忠过!”
秦桧暗喜,道:“媾和一事,圣上求之多年未能如愿,此次金帝主动求和,如若失去机会……”故意停顿一下,缓缓地:“臣听说,圣上如若不准媾和,不仅兀术大军南下,还要把渊圣皇帝送回建康。”
“啊……”赵构大惊。
秦桧:“一国不能二主。”
赵构急呼呼地:“我何曾说过不准媾和?”
秦桧:“群臣沽名钓誉,各执一端,终难速决。”观颜察色,决断地:“臣斗胆奏请,圣上若执意媾和,请交由微臣一人办理,他人不得参与。”
赵构踱步,思索片刻站定,决然地:“朕任你为右丞相,全权办理。”
秦桧喜,但不动声色:“臣请圣上再仔细考虑三日。”
赵构惊讶注视。
日,二宫门前。赵鼎入宫,小通事挡住门口:“圣上有旨,百官不得入内。”
赵鼎愕然,仰视天空。天空中,一排大雁向远方飞去。
大雁在天空盘旋。庐州城头,龙虎旗飘落,“岳”字旗扬起。
城堞上,将士严整列队,岳飞亲自给小英戴上统制戎冠,又解下自己的金束带,为她系到腰间。
岳飞为周四顺等发赏。
城堞一角。岳飞与张宪在察看立功升赏名册。他指着几个将士的名字让提到前边去。在岳云的名字下他用手指划了一下,示意去掉。张宪争辩,岳飞递还名册。二人转身,发现岳云正站在旁边的垛楼下,显然已经看到了刚才的情形。
岳飞来到儿子面前,深情关切地察视、抚摸着那血迹斑斑的战袍。
岳云两眼望着远方,一声不吭。
岳飞:“没有给你请赏,不高兴了?”
“……高兴。”
“哦?”
“我是你的儿子,”岳云依然望着远方,“没有资格。”
岳飞神色严峻起来。
张宪与牛皋吵吵嚷嚷来到面前。
张宪:“太尉,寿州明明是牛将军攻下的,他却硬要记到我的名下。”
岳飞:“这是为何?”
牛皋:“张都统亦有犄角之劳。”
张宪:“犄角即得全功,牛将军欺我无能么?”
牛皋大笑道:“我在京西歼敌无计,何曾想到功赏?如今整日里记功颁赏,岂不腻歪死人!”
幕僚端着几封赏银来到面前。
岳飞:“为何不分发下去?”
幕僚:“这是圣上赏给太尉的。”
岳飞朝一排营帐一指:“送伤兵营。”
幕僚:“太尉……”
岳飞:“仗是将士们打的,奖赏应该发给他们,你不懂吗?”
幕僚默然,岳云忽然夺过银盘大步走去。
岳飞一怔,很快露出了笑容——岳云走进了不远处的那排营帐。
伤兵营帐内。岳飞为伤兵敬酒。
周四顺代表伤兵向岳飞回敬。
岳飞接酒郑重地:“弟兄们好心领了。但自今而后,故土不复,大宋不兴,岳飞决不再饮!”一饮而尽。
周四顺:“故土不复,大宋不兴,我等也决不再饮!”
临安。赵鼎又被拦在二宫门前。
赵鼎:“圣上连日不见百官是何道理?”
小通事:“龙体不安。”
赵鼎:“如此更当探视。”欲入。
小通事:“圣上有旨,不准百官探视。”
赵鼎悻悻,缓步欲回,内宫里忽然传出笑声。
内宫。赵构“哈哈”大笑,秦桧“嘿嘿”相随。
二宫外。赵鼎浑身颤抖,一跺脚,推开小通事直入宫门。
小通事:“左丞相……”
“呸!”赵鼎一甩袖,大步入内。
“左丞相到——”小通事连忙喊着。
喊声传入寝阁。秦桧慌忙避于帐后,赵构躺到短床佯做病态。
赵鼎入,见状益发怒气冲冲,道:“媾和之事朝议籍籍,军民汹汹,圣上几日不朝是何道理?”
赵构柔腔细调:“朕……染病在身。”
“圣上!”赵鼎单刀直入:“老臣听说圣上已把媾和之事全权交给秦桧了。”
赵构见被揭穿,起身而坐,道:“左丞相既已知晓,就请不要再说。”
“事关社稷,老臣岂能袖手旁观。”赵鼎声辞激烈地:“臣之言圣上可以不听,大臣百姓之言圣上也可以不听,但岳飞、韩世忠、张俊手握重兵,他们的话圣上难道也不要听?不知国家一旦有难,圣上将依靠谁人!”说完昂然而出。
赵构如雷击顶,颓然欲倒。躲在帐后的秦桧也大为震动,转出,二人相视默默。
赵构:“……”
秦桧:“只有诏三大将入觐。”
丽正门前。官轿济济,笙乐震天,岳飞、韩世忠、张俊被迎入宫。老臣甲、乙等欲随之进,被小通事挡住。
宫内一殿,壮丽华美。岳、韩、张坐于正席,面前摆满美酒佳肴;殿前鼓乐悠扬,宫女轻扭腰肢,频送笑脸。张俊看得津津有味,岳、韩欲退,小通事笑脸相劝,二人大惑不解。
夜,华灯齐放,酒席又换,歌舞又起,张俊独饮,岳、韩昏昏欲睡。赵鼎突然来到,三人见礼,同入内殿。小通事欲要阻拦却又不敢。主席空空,歌舞自停。
内殿。赵鼎居中,三人围坐。
韩世忠诉说:“……往常住接官邸倒还自在,一入宫来连走走也不行了。”
赵鼎:“这样百官也就见不到你等了。”
三人皆感意外。岳飞:“圣上这次召我等来……”
赵鼎:“媾和一事你等都知道了?”
韩世忠:“略有所闻,但不知圣上意下……”
赵鼎:“秦桧弄权,如云蔽日。”
岳飞:“丞相为何不向圣上言明?”
赵鼎凄怆地:“我老了……”目视三人,语重心长地:“国家眼下所能依赖的惟有你等三人。媾和之事,圣上不日就要召见你等。赵鼎为社稷黎民着想,请你等务必陈述利害,晓明圣上,切不可辜负了老夫之托。”起身施礼。
三人大为感动,慌忙接住。
岳飞语调铿锵:“飞等面见圣上,定当竭力相劝!”
西子湖。湖心岛上柳绿枫红,精巧的“荷花亭”犹如云中楼阁,崛立于绿荫碧波之上。
歌声伴着笑声。亭子里排列盛宴,岳飞、韩世忠、张俊低头闷坐,赵构、秦桧谈笑风生。
赵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我看应该改成:‘天下三分湖山色,二分无赖在杭州’,啊?”
秦桧:“妙!杭州景色自古名冠天下,‘重湖叠 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他雅兴颇浓地背诵着。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赵构兴趣盎然地接过,背不下去了,指着岳飞:“岳爱卿文彩风流,一定记得。”
“臣未曾读过。”岳飞就势站起:“圣上……”
“想起来了。”赵构摆手,“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哈……”
一直闷坐的韩世忠憋不住了:“圣上……”
赵构一摆手:“最精彩的还在结尾,‘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哈哈,要把西湖美景画出来拿回去夸耀。韩世忠,我看你就缺这个兴致。”
韩世忠憋满一肚子气,坐到位子上。
赵构和秦桧却又是一阵大笑。岳飞忍无可忍,正色道:“不知圣上今日召臣等来,是吟诗赏景,还是有所诏告?”
赵构,秦桧一愣,岳飞又说:“媾和之事天下议论纷纷,臣等不知圣上如何想法?”
赵构无辞可托,默然片刻,淡淡地:“你等如何想法?”
韩世忠:“十年侵扰,不共戴天!”
岳飞:“乘胜北伐,收复失地!”
赵构不悦,转向张俊:“张爱卿呢?”
张俊看看岳、韩,道:“臣也以为媾和此非其时。”
赵构沮丧,一仰身倒在宝座上。
“圣上……”岳、韩一齐上前,欲以力陈,赵构却忽然掩面涕哭起来。众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朕……身为天子……父亲尸骨未收……母亲高龄不能……回归……有何面目……治理天下……”赵构边哭边诉,哭声越来越大,似有无限忧怨。
秦桧伏身跪地:“圣上如此作难,都是臣等不忠之罪。”
岳、韩、张三人也只好跪了下来。
右丞相府内室。秦桧着紫色常服与金使隔案相对,王氏锦衣霞披为二人侍酒。
秦桧:“既要媾和,还是真心才好。”
“这个自然。”金使一笑,“丞相夫妇对赵氏皇帝倒是忠心耿耿。”
“不敢。”秦桧一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金使嘿嘿笑起,笑毕忧虑地:“三大将反对媾和……”
秦桧:“这你尽可放心。”
花园。万俟 与张俊缓缓而行。
张俊不安地:“今日湖上之事……”
万俟 手一摆,示意不值一提,道:“秦丞相早就说过,大将之中,惟有张宣抚沉凝持重,可当大任。”
张俊且惊且喜:“哦?”
万俟 :“那岳飞几年前不还是你张宣抚手下的一员裨将?”
右丞相府外庭,秦桧喜迎岳飞。
岳飞:“右丞相今日请我来……”
“一别经久,叙谈叙谈。请。”
二人来到一座客厅,厅内青砖铺地,简宜朴实。岳飞打量,颇为惊异。
秦桧吩咐随身的一位小侍从:“请夫人进来拜见岳太尉。”
“岂敢。”岳飞欲要阻拦,秦桧亲自斟茶,他连忙接住。
侧门里走进王氏,她粗布麻衣,貌若民妇,向岳飞深施一礼:“岳太尉万福。”
岳飞慌忙还礼,又仔细打量,大为惊异。
王氏彬彬退出。岳飞:“不知丞相夫人为何如此衣着?”
秦桧:“如今天下危难,百姓困苦,先皇被掳荒原,皇后、贵妃怕也衣不遮体。她能穿此衣着也算很好了。”
岳飞慨然变色:“右丞相忧国忧民令人感动。”
秦桧一摆手,道:“太尉不知,难哪!前日查点,国库空空,朝廷费用也难维持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长叹一声,见岳飞深为所动,又一转话题,“太尉此次出战,捷报频传,令人振奋。”
岳飞:“右丞相夸奖。”
秦桧:“前次增兵太尉不成,老朽未及阻止也有歉疚。”
岳飞一惊:“右丞相何出此言?”
秦桧:“太尉治军有方,更加爱国爱民,增兵加将自属必然。”稍顿,目视岳飞,“我早有打算,将刘锜、扬沂中两支劲旅交予你来指挥。”
岳飞大感意外:“哦?”
秦桧注视岳飞:“我不日即当奏准圣上,颁旨实行。不知太尉有何想法?”
岳飞且惊且喜,道:“果能如此,自是感激不尽。”
“好……”秦桧微微露笑,向外一呼:“摆宴!”
岳飞连忙阻拦:“飞已戒酒多时。”
秦桧盛情地:“预祝太尉夙愿得偿,焉能不饮?”
岳飞断然地:“右丞相好意领受,但飞实不敢从命。”
“也好。”秦桧一笑,亲手斟满一杯茶递过。举杯而起,风度翩翩地,“但得太尉偿夙愿,何妨代酒是清茶?”
岳飞举起杯来。
秦桧笑道:“此次媾和国家大安,岳太尉正可大展宏才。”
岳飞猛然愣住:“哦?”
秦桧:“媾和之后兵马更需干练人材统辖,岳太尉年轻有为……来。”举杯而饮。
岳飞终于明白了。他极力控制自己微微含笑道:“右丞相,岳飞乃是武将,带兵统将全为报国。媾和倘若得成,飞即当解甲归田。”
“是吗?”秦桧不信,一笑,侃侃而谈。
左丞相府后院。夕阳西下,暮云四合。
赵鼎在庭前沉思,家人领着胡铨赶来。
胡铨跺脚长叹:“圣上方才下旨,升任万俟 为御史中丞了!”
赵鼎大怒:“要他监察百官,控制言路,朝廷大政,岂不尽毁!”奋然地:“我立刻去见圣上。”
“丞相!”家人慌张跑来:“刀!刀……”
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在前庭的柱子上,上面挂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骄狂的老头,旁边有两行字:
左相左相
看此下场
赵鼎看罢惨然大笑,长呼一声:“圣上——”昏厥倒地。
西湖。月光惨淡,灯光闪烁。
岳飞、韩世忠心事重重,沿着湖堤缓步而来。突然,不远处的湖亭,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湖亭。一群百姓,从水中捞出一个少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小孙子,扑在少妇身上大哭。拉着他的老船翁也在抹着眼泪。
岳飞、韩世忠来到面前。岳飞:“怎么回事?”
老船翁瞥了一眼,还是哭。
岳飞:“大爹,有什么冤屈,我们给你作主。”
“你们作主?”老船翁爆发地:“你们作的什么主!老伴被马踏死,儿子大卸八块,媳妇和孙子跟着我逃哇逃,指望能打回去,报仇,过日子。谁知道,不打了,媾和、投降了……老百姓有什么指望啊!”又哭起来。
岳飞、韩世忠眼睛湿了。
老船翁从怀中掏出几块破布:“这就是儿子留下的,大卸八块……大卸八块呀……”
岳飞神情凝重:“大爹,把这给我。”
“你?”老船翁打量着。
“岳飞,岳太尉!”有人认出来了。
“岳太尉,韩少保!”百姓们都认出来了。
“岳太尉……”老船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岳太尉、韩少保,出兵报仇哇!”
岳飞、韩世忠慌忙来扶。小孙子也哭着扑到面前:“报仇哇,报仇哇……”
百姓们一齐跪到地上:“太尉,报仇哇!”
泪水涌出了眼眶,在脸颊上淌流。岳飞双手接过老船翁递过的血衣,咬钢嚼铁般地:“岳飞不能出兵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老船翁和百姓们闪着泪光的眼睛。
早朝,大庆殿里,气象森严。
秦桧在奏:“媾和细款臣已拟就,请圣上过目。”
赵构:“金使有何话说?”
秦桧:“据臣看来不会有多大变故。”
赵构欣然:“如此可准……”
“慢!”殿下一声唤,走出老臣甲:“臣以为媾和尚多疑义,不宜殿准。”
“大胆!”秦桧喝道:“天下者圣上之天下,你敢藐视圣上?来呀,押出午门!”
武士押老臣甲下,老臣乙站出:“启奏圣上,老臣以为举兵北伐,收复失地,才是国家根本。”
万俟 指看老臣乙:“张九成建炎三年,在岳州抢占民女,逼死人命两条!”
老臣乙眦目而斥:“万俟 ,你为何诬陷老臣?”
万俟 :“证据确凿,民愤极大,宜当严惩!”
赵构:“如此,推出午门。”
老臣乙被押下,群臣惊恐。
张俊出班:“臣以为媾和上利国家下安百姓。”
大臣丙:“臣以为媾和乃是顺天命、得人心之盛举。”
赵构颌首,洋洋得意。
另一中年大臣忍无可忍,出班:“媾和之议,圣上当三思而行,谨防奸邪利用。”
赵构嘿嘿冷笑,虎视群臣:“媾和之议已定,敢多言者格杀勿论!”
武士如狼似虎将中年大臣拖下。
午门外,鲜血四溅,染红地面。
殿外一庭,岳飞、韩世忠面若古铜,上殿。
张宪急切拦阻,被岳飞推开。
殿内。赵、秦傲然而视,群臣屏息。
岳飞:“臣启奏圣上。”
赵构:“讲来。”
岳飞:“臣以为媾和既是定国安民之计,天下一旦晓明自会赞同。”
赵、秦松了一口气,微微露笑。群臣惊讶,班末的胡铨大惑不解。
岳飞:“今群臣多有疑议,概因事理不明。臣斗胆,请秦丞相当众昭白,以正视听。”
“好。”赵构目视秦桧。秦桧不悦。
韩世忠:“臣等亦愿听丞相谕明。”
“也好。”秦桧傲然而起:“媾和之理极为明了。今国家困窘,百姓流离,皆因频动干戈,兵连祸结。唯有媾和方能解国家于危难,救百姓于倒悬。”
岳飞点头,韩世忠含笑,群臣怒目、低头、颌首……
秦桧更为自得:“何况此次媾和,我可接回先圣灵柩,迎回韦太后,收复河南失地,不战而获大胜。日后偃旗息鼓,永息干戈,国家得安,百姓得福。如此功德事业,非祖宗托福、神灵庇佑、圣上睿明,决不可得。”说完缓缓坐到位上。
赵构:“丞相所言道理极明,你等有何感慨呀?”
万俟 :“臣等聆教,如同云开日出地朗天清。”
大臣丙:“臣等亦有同感。”
赵构哈哈笑起来:“如此和议条款可准……”
“慢!”岳飞一声呼。“丞相宏论开人茅塞,但臣有几处尚需请教。”目视秦桧:“方才丞相所言,如今国困民苦皆因频动干戈,不知是指金兵侵扰还是指我大宋将士举兵抗战?”
秦桧一怔。
岳飞:“日后永息干戈固然是好,但不知我中原、河北大片故土该当如何?”
秦桧:“你……”
岳飞:“还有,媾和之后,圣上受金主册封,果真如此,不知圣上是我大宋皇帝,还是金人傀儡?”
秦桧大惊失色。赵构、群臣大感意外。韩世忠微微含笑,胡铨恍然大悟。
岳飞不等回答,正气凛凛地:“尽人皆知,今所以国困民苦,皆因金兵侵扰,我大宋将士乃是被迫而战。解国家于危难,救百姓于流离,惟有驱逐金虏,以战取胜,决非媾和!”
秦桧瞠目结舌,浑身打着哆嗦。
“爱卿……”赵构想要阻止。
岳飞益发尖锐激烈:“媾和乃是金人喘息之计,所谓准予迎回先圣灵柩和韦太后、归还河南失地,不过是诱我上钩之饵……”
赵构:“爱卿不要再说……”
岳飞声腔颤抖地:“金兵十年侵扰,中原、河北沦亡,百姓悲苦无状。”拿出血衣,当众展示:“这是河北百姓被大卸八块留下的血衣。请圣上和各位大臣过目。”
群臣震惊。岳飞:“大宋百姓受苦如此,臣等生无脸面,纵归九泉又如何朝见祖宗神灵……”声泪俱下。
群臣挥泪洒涕,赵构默默无言,秦桧面如死灰。
韩世忠出班:“岳飞句句是实,秦桧一派胡言,请圣上明察!”
万俟 :“媾和乃是为圣上尽孝……”
韩世忠:“胡说!”
岳飞:“汉高祖刘邦,父母为项王所擒,怒而不惧,孝不失节,反以此自励奋勇破敌,成为千秋佳传。”转向赵构:“臣愿圣上效高祖榜样,挥泪而起,敛发而趋,一怒而安天下!”跪地:“提师北进,报仇雪恨,岳飞虽万死而不辞!”
韩世忠:“臣亦愿效死力!”跪地。
群臣目视赵构,赵构默默不言。
“小臣启奏圣上。”班末走出胡铨:“臣以为媾和奸谋所以得逞,全在秦桧、万俟 二贼。二贼身为朝廷重臣,不思报国、宏图中兴,反拥金虏以自重,蒙蔽圣上,卖国求荣。臣请斩二贼狗头,悬于高杆之上,以谢天下!”
“斩二贼狗头!”“以谢天下!”不少大臣呼应。
赵构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秦桧贼眼逡巡,跪地:“臣忠心耿耿为了圣上,才获此大罪。今并无怨言,只请恩准辞退,归还故里。”
欣喜、期望、焦急……群臣目光齐集赵构。
赵构默然片刻,忽然轻轻抬手。小通事随即唱起:“散朝——”
秦桧府邸内室。秦桧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喘息着。他稍好一点,一把推开众人,站起:“我就不信赵构……”向外走去。
万俟 、王氏慌忙扶住。
玉龙山。映山红漫山遍野。
岳飞、韩世忠满心喜悦走来。
幕僚赶来报告,二人色变。
临安,宫中一殿,壮丽华美。
殿内百官济济,酒绿花红。一群花枝招展的宫女且歌且舞:
玉龙山上玉龙楼,
我皇高高在上头。
八千山岭捧金鼓,
九万江河放银喉。
一因干戈化玉帛,
只有欢乐无有愁……
赵构与皇后并坐,他志得意满,不断举杯痛饮。
秦桧喜不忘形,饮不过度。
万俟 等如痴似狂,洋相百出。
歌舞在继续:
西子湖上西子舟,
皇后娘娘笑悠悠。
自古人人称尧舜,
当今天子更上流。
宏德昭昭满天下,
太平盛世乐千秋。
歌舞停,赵构与群臣痛饮。
万俟 出前:“启奏圣上,媾和得成普天同庆,臣以为应大赏有功之臣,昭令天下。”
“哈……”赵构举杯又饮,一摆手:“下旨!”
小通事捧笔侍书,万俟 却递上一卷文书:“臣等已拟就一份受赏名册。”
赵构接过,读:“秦丞相封庆国公,赐银万两,增食邑千户……太保张俊……好,如本准奏。”
“圣上万岁!”万俟 又递上一卷名册:“臣等以为,对穷兵黩武、阻挠媾和者,亦应严加惩处。”
赵构翻开,上面写着:
岳飞:革职罢兵
韩世忠:交付刑部
张庶:……
赵构默然,起身踱步。
万俟 目视秦桧,秦桧佯作不见,暗自察视赵构。
万俟 又奏:“赏功罚过古来如此,对岳飞、韩世忠等不咎以罪失,圣威无以振奋,后人无以训戒!”
赵构停步,忽然烦躁地一摆手:“你等且退!”
万俟 等惊愕相视。
隔殿一室。万俟 等神情忿忿,围住秦桧。
大臣丙:“此时不除岳飞,后患无穷!”
一官:“和战不两立,有我无他!”
秦桧背手而立,默不作声。
万俟 :“如今只有丞相亲自出马,迫使圣上罢免岳飞。”
众官:“对,对!”
“嗯?”秦桧注视众人,又坐到椅上沉思。
万俟 等焦急地:“丞相……”
秦桧轻轻抬手制止,仿佛沉沉入睡。
(化出)
长江官船。秦桧:“圣意已定,太尉就屈志从命吧。”
岳飞霍然而起,案上杯盘砸落一地。
(化入)
秦桧闭目,仿佛沉沉入睡。
万俟 等神情忿忿,焦急注视。
(化出)
秦桧府邸。岳飞微微含笑:“一旦媾和得成,飞即当解甲归田。”
(化入)
秦桧霍然起身:“我即刻奏请圣上。”
万俟 等顿露喜色,跟随而去。
大殿。赵构独自喝着闷酒。
秦桧来到赵构面前,庄重地:“臣启奏圣上。”
赵构淡淡地:“讲来。”
秦桧:“方才御史中丞等奏请罢免岳飞、韩世忠,臣以为不妥。”
赵构神色更阴:“依你之见呢?”
秦桧朗声地:“臣以为岳飞、韩世忠应大加升赏,昭令天下!”
出人意外!群臣茫然,赵构惊疑。
秦桧:“岳、韩阻挠和议理应严惩。但二人乃朝廷大将,如今虽说媾和,也还大有可用之处。”
赵构连连点头。
万俟 :“可用亦不应升赏,岳飞升赏我等有何光彩!”
“你等懂得什么?”秦桧对赵构:“岳、韩罪失严重,圣上不仅不责反加升赏,二人必会感恩戴德,伺图报效。”
赵构一跃而起:“知我心者,秦丞相也!为我忠者,秦丞相也!”得意大笑,一挥手:“下旨!媾和得成,天赐祥福。岳飞授开府仪同三司,赐银千两,增食邑五百户。另有银绢五万犒赏全军。韩世忠拜太保,赏赐同于岳飞。”口授毕,得意饮酒,对秦桧:“丞相虚怀若谷,堪称社稷之臣。”
秦桧:“圣上过奖。媾和之事老臣不过按圣意办理,不敢贪尺寸之功。方才圣上赏赐实不敢当,臣请尽数收回。”
群臣瞠目。赵构大惑:“是寡人赏赐太薄?来呀,给秦丞相再增银绢三千。”
秦桧作惶恐状:“老臣该死。臣决不敢计较赏赐厚薄,只为百姓困苦,国库空虚,臣当以圣上之忧为忧。”
群臣议论纷纷,万俟 站出:“秦丞相忠君爱国功昭天地,赏赐断不可无!”
几位大臣同声:“断不可无!”
赵构:“丞相之心朕已知晓,但所请不准。”
秦桧略思,坚决地:“圣上和群臣既然不准,秦桧当以朝廷之名,将所赐银绢赈济天下百姓!”
赵构大为感动,环视群臣:“秦丞相千古一人,朕之肺腑。日后朝廷大政,百官可先与秦丞相商量,而后报奏寡人。”亲自斟酒递与秦桧:“爱卿请饮此杯。”
“圣上万岁!”秦桧接杯,庄重的神情中露出洋洋之色。
鄂州,岳家军营内。
岳飞口授奏书:“……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以整训兵马,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于敌人……”
站在一旁的张宪劝阻地:“太尉……”
岳飞继续:“所得当得,是以为荣;所受非受,反足为辱。所赏赐银物官职,因无尺寸之功,不敢领受……”
张宪急得直搓双手。
后营。岳母被岳云、小英扶着,喘息着喝完了岳夫人喂的汤药。
岳母躺下了,岳夫人示意让岳云、小英退出。
岳云、小英肩并肩地坐在廊外的木栏上。
岳云:“奶奶整天想的都是黄河……”
小英:“那是咱们的家乡。”向往地:“什么时候回到黄河,咱们一块划船,你掌舵我摇橹……”忘情地抓住岳云的手。
岳云心慌,把手抽了回去。小英依旧幻想着,夕阳如金,使她变得更加秀丽动人了。
岳云注视着,不禁迷住了。
小英低下头,手在衣角上揉了几下,掏出一块绣花兜巾,偷偷地塞到岳云手里。
岳云一怔:“这……”
小英瞟他一眼,低下头。
岳云:“我又不是小孩子。”递还。
小英生气,一把夺过,转过身去。
岳云猛然醒悟,伸手来要,小英不给。
院内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院外场地,几个士兵看守着朝廷犒赏的物品。牛皋醉熏熏地走来。
他用锏挑开一个装满白花花银子的木箱,狠狠地踢了一脚,骂着:“狗屎!”
他来到一排酒坛前,揭开坛口的“御”字闻了闻,口中流着涎水,却骂着:“马尿!”举锏把坛子打得粉碎。
他挥着锏边骂边“噼噼啪啪”地砸了起来。
江边,细雨蒙蒙,萧瑟空旷。
岳飞独自在江边徘徊。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他屈辱、焦急、悲愤……时而俯视大江,时而昂首长天……
突然,他回身迈步,飞快地向军营走去……
营门卫士向他敬礼,他没有看到。
值班将领向他报告,他没有听见。
他回到自己室内,挥笔疾书:乞解兵柄扎子……
张宪悄悄来到岳飞案前,看清了“扎子”,不觉大惊。
张宪:“太尉……”
岳云:“爹爹……”
岳飞不语。
偏将拿着一封密书匆匆而来。张宪接过一看大为惊恐。
岳飞已经写完,张宪近前:“太尉,临安急报。”
岳飞微微一怔,拿过浆糊封糊“扎子”。
张宪:“你三次抗昭,不受赏赐,圣上怪罪了。”
岳飞坦然不语。
张宪:“圣上说,如不受赏,要将你削职,岳家军……也要遣散……”
岳飞猛然愣住了。他拿过密书看了看,狠狠一拳擂到案上。
门开了,岳夫人和小英搀扶岳母走进。岳母颤巍巍地:“心里不好受了?”
岳飞慌忙用衣袖擦去泪水:“儿不过一时……不想惊扰了母亲。”
岳母坐下,看看案上的“扎子”和密书,看看岳飞和众人,喘息着,极力自抑地:“儿要精忠报国……你千万不可莽撞……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躺在床上的岳母,挣扎着向外伸着手。
众人劝阻,她的手执拗地伸着。岳飞示意,岳云推过一辆四轮小座车。
小座车缓缓在营内行驶。岳母半躺车上,岳飞、岳夫人推车,小英、岳云护在左右,张宪等随后。
月牙初上,星光闪烁,天空一碧如洗。
小座车停住,岳母望着天空中的北斗星,无限深情地:“那儿是北方……我回不去了……”对岳飞,“我死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守丧……”
岳飞泣下,跪地:“儿怎敢……”
岳母摇头:“忠孝古来难两全……”
众将眼湿,小英、岳云扑到车前哭出声来。
岳母向岳飞点了点头,用力抬起手,抚摩着岳云和小英的头:“不……不哭……”忽然精神振作,挣扎着抬起头,指着北斗星:“等回到黄河,别忘了把奶奶搬回去……”
岳云、小英点头,连忙扶她躺下,她躺下了。手指依然向前,嘴里低声念叨着:“黄河……黄……河……黄……”
声音中断了,岳母头一歪,偏倒一边。
“母亲——”岳飞、岳夫人惊呼,跪倒车前。
“奶奶——”岳云、小英扑到岳母身上。
牛皋、张宪、完颜再兴等一齐跪倒,热泪挥洒……
岳飞缓缓站起,望着岳母手指的方向,露出铁一般坚定的神色。
夜。岳飞身披重孝,脸色冷酷,伏案疾书。
画外音:“臣生性粗莽,数犯天颜,不胜惶恐。圣上赏赐甚厚,岳飞引以为荣耀……”
窗外,张宪等人抹着眼泪。
楚州。韩家军后营。
韩世忠看完岳飞奏书副本,不胜忿忿地:“不想岳飞竟是如此小人!”
身着学士服的胡铨,也沉重地摇着头。
一位年轻美貌的侍女端上茶来,又缓缓退去。
韩世忠忽然哈哈笑起。
鄂州。岳家军营内。
喇叭声响,胡铨等拥着一顶大红花轿走来。轿里坐着那位年轻美貌的侍女。
许多将士惊疑观望。
后营大帐。岳飞、胡铨分坐,牛皋、张宪、完颜再兴等分坐两侧。
岳飞:“胡少卿这一次来……”
胡铨:“不敢。在下早已削职为民。此次不过受韩太保之托。”一招手,帐外两位老妇陪同侍女走进。
胡铨:“韩太保要我致言:如今天下太平,岳太尉高官崇位,此正享乐之时也。特选送美姬一名,以侍太尉左右。”
众将惊愕。岳飞霍然变色,站起。
胡铨不动声色。
岳飞很快平静下来,他环视诸将,眼睛蓦地一亮,重新入座。
岳飞:“太保、少卿盛情岳飞受领。”对幕僚:“送美女到后堂。”
众将惊异,牛皋起身:“大哥,不可!”
岳飞不理,令幕僚领下侍女。
胡铨怒气难抑,道:“韩太保还要我致言太尉:不知西湖边上‘誓不为人’之说,太尉还记得否?”
岳飞坦然地:“请少卿为我转致韩太保:虎卧莽林,鹰隐云际,不知意在何为?”
楚州。韩世忠自言自语地:“虎卧莽林,鹰隐云际……”眼睛豁然明亮。
胡铨在旁边也点着头。
鄂州,岳家军营内一处。
完颜再兴心事重重坐在一方石上,岳飞来到面前。
岳飞:“又想家了?”
完颜再兴:“……老婆死了,母亲是个瞎子……五年了……”抬起头,“如今媾和了,我真想……”
岳飞动情地:“你的心情我知道,天下谁有父母能不牵挂?我早就想过,有一天一定要把你老母接到军营。我要对她老人家说:再兴是你的好儿子,也是我们的好兄弟……”
完颜再兴眼噙泪光。
岳飞:“可现在不行。媾和是假的,兀术正在纠集兵马,你回去只怕母亲难得见到,自身也很危险。”然后拍拍完颜再兴的肩膀,“只要练好兵马,总会有那一天的!”
完颜再兴点头。
岳飞:“统制们都有家室,唯有你孤身一人,我想为你再续一妻如何?”
襄阳。后营一室,灯笼火红,“囍”字临窗。
完颜再兴与侍女在拜天地。
岳飞和众将前来贺喜,牛皋穿着一身粉红长袍,摇摇晃晃,众人忍俊不禁。
喜乐、鞭炮。完颜再兴、侍女为岳飞等敬酒……
校场上,将士们在操练。
天气炎热,许多将士单衣赤膊,唯有完颜再兴身披重盔,挥汗如雨。
岳飞来到面前亲自为完颜再兴端水,又披上重盔与他对练。
将士们纷纷披起重盔。刀枪交错,喊杀震天。
野外山坡。牛皋带领岳云、小英等操练越壕劈刺。
岳云越壕,马失前蹄,跌倒地上。
牛皋“嗨”了一声,继续操练。岳飞至前:“方才是谁跌倒?”岳云出列,岳飞厉声地,“再来!”
岳云再来,马至壕前稍一犹豫,又跌倒了。
岳飞大怒,挥令将岳云带到面前,喝道:“你就这样带兵上阵吗?军杖五十!”
牛皋慌了,忙上前:“看在牛皋面上饶侄儿一遭。”
岳飞:“你身为统制,不严加管教反要求情?”喝令:“牛皋罚坐三日!”
牛皋苦丧着脸。
夜,后营一室。
岳云躺在床上,岳夫人和小英在给他裹伤、煎药。
岳飞入内,岳夫人背身抹泪。
岳飞不语,接过汤药,端向床边喂起岳云。
岳夫人走过,拿起药罐。
梁小英绷着脸走在军营外的草地上。
草地旁的一株大树下,已是将官服饰的周四顺和一群士兵,围着老船翁和小孙子。老船翁衣衫破烂,小孙子瘦骨伶丁。
老船翁满腔悲愤诉说着:“……实指望岳太尉能够替百姓伸冤,谁想……”
小英来到面前,掏出几块碎银交给老船翁手里。老船翁推开,问:“你们是岳家军?”
小英点头。
“梁小英,梁小英在哪里?”
“你?”
“我找梁小英!”老船翁猛然站起,激愤地:“五年前是我送她来的,她为什么不打回去?为什么……”
小英认出了老人,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老爷爷……”
老船翁却没认出她来,气冲冲地:“你带我去找梁小英,我要问问她为什么忘了爹妈的仇……”
小英低下头,又猛地抬起,泪水盈盈的眼眶里射出闪电般的光……
夜,明月高悬中天。
原野上虫鸣一片,岳飞内室亮着灯光,缓慢、忧郁的琴声从室内传出。
小英全身披挂来到庭前。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室内的灯光,轻轻地走到门口,隔着竹帘向里探望。
室内,岳飞双目闭阖在弹着古琴。
小英深情地凝视片刻,转身离去。
岳飞全神贯注地弹着,好像还是无法倾泻内心的感情,嘎然一声住了手。
他掀帘走到室外,独自绕阶而行……
月色朦朦,静夜悄悄……
偏将突然慌张奔来:“太尉!梁小英叛逃……”
大帐里。梁小英和周四顺等几十名下级将领、士兵双臂紧捆,偏将等握剑在手,怒气冲冲。
岳飞剪手而立,注视小英:“你真要叛逃?”
小英:“是。”
“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是我对不起太……太尉。”
“那……是何原因?”
小英不语。岳飞目视周四顺,周四顺低下头。
牛皋感情复杂地望着小英,不时瞥一眼岳飞。
张宪:“我岳家军多少年来上下一心,纪律严明,想不到会出这种丢人的事!”
偏将:“不杀梁小英军纪难伸!”
另一将:“不杀梁小英军心必乱!”
岳飞望着被绑的将士,问:“你们都是真心背叛我吗?”
众人不语,周四顺泪花闪耀。
岳飞痛苦地思索片刻,果决地:“我岳家军堂堂正义之师,不能毁于一旦。”目视小英:“你千里来投,不想有今日之事,有遗恨吗?”
小英双眼噙泪,但极力忍住,扭转头去:“……没有!”
岳飞感情大动。可当他发现将士们都在注视自己,终于极力控制着冷静下来,神色严峻地背转身去。
偏将等仗剑上前——
“慢!”牛皋一摆手,上前乞求地:“大哥……”
岳飞不理,他又转向小英:“小英,你是怎么搞的?你快说!说呀!”
“爹爹!”岳云飞奔入内,把一封信交给岳飞;一见被绑的小英,一声呼:“英妹——”扑上前去,泪如泉涌。
小英热泪夺眶而出,嘴角翕动,低下头去。
岳飞展信读起(小英的声音):
大爹——大尉: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你的身边。五年前,金兵杀死妈和爹爹,我千里投奔而来,发誓生生死死跟着你,收复河北,收复中原。你把我收做义女,待我胜过亲生骨肉,此情此恩如山似海。可如今朝廷把中原、河北白白出卖,你忍辱负重,练兵屯粮,河北父老却还在受罪。小英是河北的儿女,只要有一口气,决不敢辜负父老,不敢忘记国恨家仇。今日只好返回河北,与金兵决一死战!
朝廷严令不准派人去河北,我只好“叛逃”。此去生死难知,但小英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还活在人世,就永远不会忘记大爹和云哥哥……
小英的信带着浓烈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人,将士们热泪盈眶。牛皋上前,一刀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
岳飞站到小英面前凝视片刻,猛地抱住她的双肩:“好孩子!方才为何不告诉大爹?”
小英泪流满面,但倔犟地:“……我已经犯了军纪……”
张宪挥手令士兵把周四顺等人放开。
岳飞剪手踱来踱去,猛然站定:“好,你回河北去!”
众人不解。岳飞:“朝廷苟安,奸贼秦桧弛废边备,金兵再来,我必被动,你回河北募集义勇,集蓄力量,一旦战云重开,也好南北呼应。”
小英:“谢大爹!”
岳飞:“为梁统制送行!”
深秋的天空,高远辽阔,一行大雁在盘旋。
响起了悠扬而深情的歌声:
巍巍山,滔滔水;
无限情,令人醉。
为国为民献肝胆,
今日一别分南北……
歌声中——
江边船前,岳飞、牛皋向周四顺等嘱咐着什么。
一侧的棕树下,岳云接过绣花兜巾,把一柄精巧的短剑交给小英。
二人来到岳飞身边。岳飞、岳夫人为小英整装。
歌声止。偏将和老船翁等飞马赶来。岳飞抱起老翁的小孙子亲着。
偏将从江中提来一桶水,玉龙马尽情地饮着。
岳飞:“总有一天我要饮马黄河!”
老船翁:“老汉等着你!”
小孙子:“我也等着你!”
大家一齐笑了。
歌声又起:
人离别,心相随;
奋刀枪,振国威。
待到来日再相会,
山更壮丽水更美……
歌声中——
小英等登船、告别。船启,渐渐远去。
岳云跃上山坡,攀上高岗……
枫林,如火似花的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