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4日上午,围绕第1专题“税收经济宏观形势分析”,北京大学副校长刘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范建军、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刘尚希、民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邱晓华、上海财经大学著名教授胡怡建、上海市国家(地方)税务局副局长刘新利等专家学者就中国当前宏观经济形势、问题及应对政策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和探讨,在中央提出经济新常态共性特征的基础上,又分别提出一些自己对新常态的补充认识,并就适应新常态深化税收改革、税收增长方式、货币政策应用和税收经济周期规律提出了相应的建设性意见。下面是专家学者的观点综述。
一、中国宏观经济问题与政策选择(北京大学副校长刘伟教授观点)
(一)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失衡
中国经过30多年改革开放,经济以年均9%以上的速度增长,2014年GDP达到63.7万亿元,接近10万亿美元,占全球的比重达12%以上,排在世界第二位,成为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经济新常态首先表现出一个特点,进入新的起点,面临一个新的发展机会。
同时,经济增长带来劳动力成本、自然资源成本、环境成本、技术进步成本四个方面大幅度上升,逼迫增长方式必须根本转变。新常态下,失业的主要人群是青年大学生,这些人有政治诉求,失业可能导致聚众结党,后果非常可怕。
(二)新常态下新失衡产生的动因
中国宏观经济当前存在着通货膨胀和经济下行的双重风险和威胁。与双重风险并存的新失衡,看似总量失衡,仔细分析根本原因是结构问题,是结构性失衡。主要表现在:一是国际收支失衡;二是产业结构失衡;三是国民收入分配失衡。这些新常态下的新失衡,与双重风险并存。
(三)新常态下新失衡要求新政策
中国宏观经济当前的双重风险,要求宏观政策不能沿用过去单一政策,或者全面扩张,或者全面紧缩。应采取所谓的松紧搭配,或称为积极的财政政策、稳健的货币政策。
在新失衡、新特点下,国家新政策首先就是松紧搭配要有一个力度、一个范围,这个范围就是根据经济增长的需要、可能和目标的要求。以此,中国经济增长给出三个数:下线6.5%,能够保证城镇登记失业率目标的实现;上线8%,能够保证通货膨胀率不超过3.5%;中间有一个均值,能够保证2020年中长期目标的实现,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松紧搭配的力度。
(四)新常态下新政策配合新方式
经济政策松紧搭配的力度,除了新政策有波动范围、波动幅度的选择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松紧搭配方式。在危机的时候,扩张的货币政策是不管用的,扩张的财政政策才管用。
当前经济的根本问题,总量失衡的根本原因是结构失衡,必须进行干预、缓和,使得总量趋于稳定。要特别强调需求的短期管理政策,逐渐转向兼顾需求管理的同时,兼顾供给管理的政策。另一方面,供给管理能真正处理好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有效发挥供给管理的方式,更加符合中国地方政府利益驱动。
坚持全面深化改革,核心是解决政府和市场的关系,让市场在资源配置起决定作用,让政府在宏观调控中起主导作用。实现良好的供给关系,一定要同时在制度上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否则很难取得良好的效果。在中国很重要的就是在需求管理的同时引入供给管理。供给管理引入最重要的一个制度条件,就是要深化改革,全面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改革和制度完善。
二、中国经济的现状与未来(民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邱晓华观点)
(一)全球经济处在大调整时期
2008年之后,整个世界经济发展格局发生了大的变化,现在处在一个大调整、大分化、大变革的新时代。整个世界治理体系也跟着发生重大变化,危机率先发生的发达国家话语权开始下降,同时,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话语权开始上升。今天中国经济遭遇了改革开放以来所没有的困难,原有的动力、原有的治理和原有的发展格局,已经不能支撑现代发展。
(二)中国经济的现状与未来
中国经济的现状和未来,可用1、2、3、4进行简单的梳理。
“1”是中国经济处在转型升级的爬坡过槛的困难阶段。“2”是中国正在上演两台大戏。一台戏是在国内上演升级版发展大戏,以“新四化”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为主线;另一台戏是在国际上演全球化发展的大戏,这就是以人民币国际化为主线,“一带一路”战略为重要内容,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私募基金、金砖国家银行等投融资平台为支撑的全球化的发展大戏。“3”是中国正在出现三大趋势,即跨国经营的发展趋势,跨界融合发展趋势和跨所有制发展的新趋势。“4”是中国正在形成或者正在积蓄四个新红利:第一是人口质量的红利,每年有数百万个大学生毕业;第二是正在积蓄全面深化改革所带来的制度性的红利,特别是打破垄断、解除管制,所带来的制度性的红利;第三是全面开放的红利,特别是人民币国际化,资本输出带动产能输出这种红利,会成为中国经济新阶段新时期和未来发展的新力量;第四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这样一个创新型的红利。
总结,在爬坡过槛的阶段,可以守住底线,但不再会像过去那样高速增长。借助两台大戏形成新格局,借助三大趋势资源配置优化,借助四个红利能激起更大的发展动力。只要坚定不移地继续推进,实现欧美式发达经济体,实现两个百年的目标就一定能够达到。
三、经济新常态与深化税收改革(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刘尚希观点)
适应经济新常态,深化税收改革,主要有三点:
(一)正确理解新常态
新常态不仅仅局限于经济领域,整个经济社会都是新常态,包括资源环境、社会阶层和财政缺口。全面把握新常态,才能真正地从整体上把握财税的新常态。
(二)经济社会新常态与财税关系
经济社会新常态与财税关系,实际上就是风险相互转化的关系。经济的风险可以转换为财政的风险,风险转化不是等比的,有放大效应。
(三)经济政策是风险权衡的抉择
财税政策怎么去决策?一方面减税,一方面增资。现在是以扩大财政风险的办法,去对冲经济的风险。同时,不断加大对民生的改善,包括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财政承受更大的压力、更多的风险,去降低社会的风险。以财政风险扩大对冲经济风险,理论上可以对冲,但是实际上对冲的效果是要分析的。比如说减税对冲经济下行的风险,鼓励大众创业创新,它的效果怎么样,这方面的分析是缺乏的。可考虑用其他办法去对冲经济下行风险。要唤醒沉睡的资金,用好这个存量。一方面创业,政策出来了;另一方面,有钱花不出去。说明现在的政策对冲经济,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出现了问题。所以,财税改革有很多深层次问题值得探讨。
四、经济新常态下税收增长方式的研究(上海财经大学胡怡建教授观点)
刚公布的1—5月份的税收增长率是0.4%,在中国的税收历史上是罕见的,与我们国家前些年的增长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就此,谈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怎么看我国税收增长下行;第二个问题,如何看税收增长的走向;第三个问题,如何看税收增长的趋势。
(一)怎么看税收增长下行
当下税收增长下行的原因,是经济性、制度性和政策性三大因素合力作用的影响结果。首先,经济下行,使得税收也下行;其次,“营改增”带来税收大幅下行;第三,结构性“营改增”带来减税的大幅度上升。当前要推进金融、建筑和房地产业“营改增”,这些产业比重更大。所以,综合作用下,税收增长下行。
(二)如何看税收增长转向
1994年以来,我国税收增长呈现三大特征:第一,增长率高;第二,增长持续时间长;第三,呈加速度。
税收是由经济带来的,还是货币带来的,为什么税收跟经济的相关性越来越远,而同货币的相关性越来越近。通货膨胀带来价格大幅度上升,包括房地产的价格大幅度上升,是交易带来的税收在GDP中的反应。经济的增量所带来的税收和经济保持不动,存量资产性交易的占比变化,使得税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三)如何看税收增长趋势
1994年税收增长不是很高,但是2010年和2011年到了最高点23.3%,2015年以来是2%,5月份是0.2%。如何看待趋势?
第一,税收下滑是暂时现象。一是经济结构转型,服务业比重上升,新兴产业增长加快,这就为未来的税收提供了一个基础。二是税收的改革,未来的税收改革不是减税,而是在保持税收稳定情况下,进行优化。
第二,税收增长更多依赖资本市场。中国正在进行的变革,由宽松财政政策向货币政策转变。税收新增量,由于资本市场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基础。
第三,税制改革在稳定税制的情况下进行结构调整,也为未来的税收增长提供保障。税收结构性的三个变化:一是提高直接税比重;二是提高个人税;三是减少生产经营过程当中的税收。这种转变,不但使税收结构优化,而且使税收分配功能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优化税收结构,将更多地发挥收入分配作用。
五、经济新常态与货币政策的研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范建军观点)
(一)目前货币政策调控方面存在的问题
一个方面是缺简单、逻辑自洽、可操作的理论框架指导货币政策实践;二是对货币政策存在诸多认识误区,包括货币发行机构、作用和目标,货币政策调控机制理解,货币量化效应,基准利率调整,货币供应量及金融危机机理;三是缺乏合理可靠的统计体系作为货币政策决策的有力支撑。
(二)政策建议
基本结论是经济现在已经陷入通货紧缩。政策建议:一是调整到比较宽松的状态;二是在贷款方面,要保持一个软硬约束,比如日本走极端,导致了20年的低增长;三是要扩大财政赤字规模。
六、经济新常态与税收弹性的研究(上海市国家(地方)税务局副局长刘新利观点)
经济新常态下的税收弹性,有4个需关注的问题:一是税收、弹性与税负的六大特征;二是税收与GDP周期关系;三是税负变动趋势;四是税负未来走向。
(一)新常态下税收弹性与税负的六大特征
一是税收增长开始下滑,特别在数量级上进入了1位数增长阶段;二是税收经济弹性下降,逐步向GDP增长率回归;三是税负稳定,2015年可能要下降;四是第三产业税收比重持续提高,是产业结构调整优化的结果;五是直接税的比重上升,显示税制优化迹象;六是个人所得税占所得税比重持续上升,国家整体分配向个人倾斜。
(二)关于税收与GDP的周期关系
税收增长与GDP增长快慢是不一定的。周期关系表现:经济上行时,税收超过与GDP同速增长后,会以更快的速度增长,弹性大于1;在GDP到达最高点时,税收也到达最高点;过交差点,税收增长会减速。总体上看,税收增长波动大于GDP波动。
货物和劳务税、所得税和财产和行为税三类税种影响不同。数据显示,主要的波动来源于所得税。
(三)税负变化关系
中央税与地方税的关系,1994年提出提高两个比重,截至目前,中央税的比重提高了32个百分点,同时地方税的比重下降了32个百分点,效果已经达到。很明显,这种短期效应的中央收入爆增,非常危险,不可靠。
直接税与间接税关系,原来直接税和间接税是8∶2,现在变为6∶4,国际趋势则反过来是4∶6,特别是发达经济体。
税负变化,从1994年的11%上升到21%,整整上升10个点。三个方面原因:产业结构正在优化,促进了税收的提高;税制结构,间接税比重高时,附加税、所得税进一步提高税负;广义资产结构包括资源资产和财产,随着资产量增加,税负还会提高。
(四)税负未来变动趋势
公共需求,性质不是指政府需求,需要大家选择要不要做,如果做就提高税负。税负承受能力与公共支出效益相关,要有一个科学的评估,确定税负理性边界。结合文化基础和公共需求理性分析,税负未来方向将从目前20%的低税负向30%靠近,其中包括社保资金。国家发展进入中高收入阶段后,即越过中等收入陷井后,再考虑向35%和40%走。
直接税与间接税比重,间接税在企业没有盈利之前就增加负担,会使很多有前途的小企业,倒闭在没有盈利状况下;直接税多,相对好一些。社保税应该尽快开征,关系基本社保,是一个很大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