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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少离多，拍张全家福很不容易 |
他是一名军人，
更是一位爸爸。
距离虽远，却挡不住牵挂与想念；
画笔虽小，却绘出无声的爱……
图：蓝绿色萌萌的小蜥蜴，一对小红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猎物，小尾巴卷翘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蜗牛。文：“爸爸在西非维和，这里遍地可爱的小蜥蜴。”
图：粉红色的鱼儿，挂着长长的胡须，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长长的尾巴像摇曳的裙摆。文：“爸爸的营地就在大西洋边上，大海里有好多漂亮的鱼儿。”
图：可爱的卡通大白熊，倚在门边翘首等待，乌豆般的小眼睛望眼欲穿…… 文：“等爸爸回来，陪你玩儿捉迷藏……”
最近，一本特殊的“维和日记”画册走红网络。画册里，有绚烂的阳光，萌萌的小动物，五颜六色的花草。这本名为《你叫我爸爸，我陪你长大》的画册，作者叫杜恒达，是一位曾经出征利比里亚的维和警察。画册是他在维和期间为女儿准备的礼物。一时间，铁汉柔情温暖了无数网友的心。“尽管不在身边，可父爱从未缺席。羡慕他女儿！”“在残酷的战争中为孩子描绘童趣的世界，敬佩这个爸爸！”然而，杜恒达却满怀愧疚，从女儿出生到3岁，父女只见了4次，他说自己欠孩子太多……
2017年3月21日深夜，烟台，夜色阑珊。4次飞机、汽车辗转，终于到家了。杜恒达深吸一口略带海洋咸腥味的空气，放下沉重的行李，快步来到女儿床边。他仔细端详着女儿，眼前的小人儿让他既陌生又熟悉。女儿长得极像爸爸，鼻子、眼睛都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她长高了、漂亮了，上次见她时才两个多月，回来时已是两岁的小姑娘了。杜恒达俯身轻轻亲吻女儿光洁的小额头，孩子的手指动了动，没有醒。他转过身看着眼睛红红的妻子赵绍艳，轻轻把她拥在怀里，“赵姑娘，你们娘儿俩辛苦了。”这一天是女儿美润两周岁生日，杜恒达和女儿的第三次见面。
时光倒回到2014年底，时任浙江舟山公安边防支队机动二中队中队长的杜恒达回家探亲时，带回来一个消息，他所在的部队招募维和人员，去非洲利比里亚维和一年。成为一名维和军人是杜恒达一直以来的梦想，可他才刚刚结婚几个月，妻子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杜恒达顾虑重重，几次欲言又止。赵绍艳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说：“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2015年初，素质过硬的杜恒达通过了考核，被派往北京参加封闭训练。丈夫不在的日子里，赵绍艳挺着大肚子，自己买菜、做饭、产检……家住5楼，没有电梯，赵绍艳抓紧扶手，一步一步向上爬，实在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抚摸肚子，打气道：“宝宝，加油！”
2015年3月20日凌晨，赵绍艳出现生产前兆，独自打车去医院。在女儿出生前4个小时，杜恒达奇迹般赶到医院。当小家伙被包裹着送到他面前时，杜恒达的心一下子融化了，那样娇嫩的一个小宝宝，仿佛躺在云朵里，小嘴一翕一张。杜恒达不敢抱孩子，只是把女儿的小手轻轻抓起，贴上自己的脸颊，“那一刻特别温暖，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妙。”杜恒达给女儿起名美润，“想给她更多更好的。”这次团聚仅仅4天，妻子刚出院，他又归队训练了。
2016年3月10日，杜恒达随中国第四支赴利比里亚维和警察防暴队从北京机场出发，开赴利比里亚。这一天是农历二月初二，是女儿美润的一周岁生日，赵绍艳和女儿还有4位老人聚在一起，做了一大桌子好菜，隔空为远在北京的杜恒达饯行。杜恒达和战友在机场为女儿拍了一段祝福视频，传给妻子。飞机起飞的一刹那，他默默地说：“好老婆，乖女儿，等着我为你们赢一枚军功章回来！”
19个小时后，杜恒达踏上了西非的土地。
在利比里亚，垃圾成堆、蚊蝇乱飞、满墙弹孔，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疟疾、埃博拉病毒肆虐。3月，旱季，烈日焦灼，杜恒达和队员执勤驻守，全副武装的装备就有几十斤，一站就是12个小时，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因为食物匮乏，他们来西非的第一餐是过期方便面。联合国驻非维和，人体的生理极限是8个月，杜恒达和战友们却待了整整一年。作为中国第四支赴利比里亚维和警察防暴队战斗三分队八小队的指导员，平时巡逻，杜恒达都是坐在副驾驶，一旦发生危险，首当其冲。“你不知道何时就有一颗子弹飞来。”危险发生时，怎样掩护、做什么队形、谁最先开枪，每天都要在杜恒达脑海里演练好几遍。
有8个小时时差，信号好的话，杜恒达能和妻女视频一小会儿，有时是几分钟，有时是几十秒。每次在镜头前看到女儿对他做鬼脸，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可信号好的时候太少了，杜恒达常常从床头挪到床尾，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美润总是疑惑，“爸爸为什么又卡住了？”赵绍艳说：“你叫爸爸，爸爸就会动起来。”信号转好，美润就咯咯笑起来，开心极了。
一次，赵绍艳在朋友家聚会，给杜恒达发来视频。看到其他的小朋友都在和爸爸嬉闹，只有美润盯着手机愣神，杜恒达心酸极了。那一夜，杜恒达想了很久，决定给女儿制作一份礼物，让女儿感受到自己的爱。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种特别的方式—绘画。
利比里亚的一草一木，都成了杜恒达的绘画题材。虽然环境艰苦，但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美好的瞬间。营地驻扎在大西洋边上，潮水上涨的时候，蓝色的海水波光粼粼，像铺满了碎银，很多五颜六色的鱼跃出海面，映着金黄色的阳光，美极了。营地附近还有许多可爱的小蜥蜴，身体是鲜艳的绿色，卷着尾巴，见了人也不躲……杜恒达把这些都画了下来。
那段时间，杜恒达在外交部值勤，下哨以后，半夜11点才回到营区。怕影响战友休息，他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画画。利比里亚的夜安静极了，耳畔只有铅笔沙沙的声音和战友们的呼吸声。有时画累了，他会抬头看一看窗外，静静的夜里，银白色的月光像被海水浸过，透窗照进来，蔓延到心里。这个时候，对妻女的思念便如波涛般汹涌而来。思乡难熬的夜里，杜恒达写下了一首首小诗，“停留是刹那，转身是天涯。你叫我爸爸，我却不能陪你长大。亲爱的美润呀，你又长了几颗新牙，你有没有听姥姥的话？你的口水是不是又乐成了花……”
杜恒达在画里想象着女儿慢慢长大的样子，给她画上长长的头发，描上可爱的小辫儿，涂上红红的裙子……杜恒达给画册取了个名字—《你叫我爸爸，我陪你长大》。
对女儿和妻子的爱和想念给了杜恒达强大的力量。维和期间，杜恒达所在的维和警察防暴队被联合国赞誉为“全球16个任务区89支维和防暴队最高水准和最优作风”，联合国授予全体队员和平勋章，利比里亚总统瑟利夫亲自接见并高度褒奖。
2017年3月21日，回国后的第一晚，杜恒达睡得无比安心。第二天早上女儿醒来，见到杜恒达，尽管有些陌生，但还是怯怯地叫了一声“臭爸爸”。杜恒达大笑着举起女儿，他拿出画册和女儿一起翻看，教她念扉页上的字：“愿许一人以偏爱，尽我此生之慷慨。”
赵绍艳翻着画册，忽然看到一幅画：一只憨憨的大白熊，倚着门框，望眼欲穿。赵绍艳愣住了，泪水湿了眼眶，往事如潮水般涌来。2014年3月15日，休假在家的赵绍艳，突然被同事约到工作的医院。医院大厅一角，铺满了玫瑰花瓣，还有摆成心形的蜡烛。暖黄的烛光跳跃，有人举着一段视频放在她面前，里面播放着她和杜恒达两人约会时的照片，还有父母、姐姐、同事，甚至黑龙江、香港等地朋友们的祝福……视频刚播完，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白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摇摇摆摆地出现了，憨憨地说：“赵姑娘，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你还等什么？”那天，赵绍艳答应了杜恒达的求婚。“他说，以后我会一直做你暖心的大白熊。”赵绍艳将画册紧紧贴在胸口。
他还是他，战争磨砺了他铮铮铁骨，但心依然如此柔软。
2017年4月，杜恒达再次归队。临别时，他轻轻地在妻女脸颊上捏了捏，赵绍艳擦了擦眼泪，对着丈夫露出一个笑脸。看着丈夫拉着简单的行李渐渐远去，消失在车水马龙里，女儿伏在赵绍艳肩上，奶声奶气地说：“舍不得爸爸走。”杜恒达一直不敢回头，他怕一转身，会承受不住妻女眼里的牵挂。
从相恋至今，夫妻俩只见过26次，作为丈夫，杜恒达对妻子有着深深的愧疚。他在利比里亚时，有一段时间，美润连续发烧10多天，赶上岳父生病住院，赵绍艳忙前忙后。看着视频里妻子憔悴的脸庞，杜恒达强装笑脸安慰她，“还记得我们恋爱时最喜欢的那首歌吗，‘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脚步/让我走出一片天空/让你尽情飞舞，放心的追逐……’”歌声穿越千山万水，断断续续传过来，赵绍艳听得泪流满面，他和她之间何尝不是《风雨无阻》？
在利比里亚最后几个月，杜恒达的身体和心理已经达到极限，他对妻子说，“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赵绍艳安慰他，“我知道你尽力了，你是最棒的。”就是因为妻子口中的这个“最棒”，杜恒达坚持到了最后。
两人不能见面，只能靠微信联系，杜恒达心思细腻内敛，文字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表达方式。他说，“沧海一粟孤岛坐，但求相思莫相忘。”她回，“千里传爱意，只愿君心安。”每天忙完工作，两个人拿起手机，聊上一会儿，或是发一段女儿的小视频。生活的小烦恼、工作的压力，一下子全消失了。虽然相隔两地，但两颗心贴得很近。
赵绍艳说，“真要感谢现在的通讯，可以让我们常常联络，但心里仍然渴望能见到他。”普通人很难想象，一家人朝夕相处的日常，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奢侈。每次休假回家，赵绍艳都让杜恒达好好放松一下，卸下一切负担，享受最普通，也最珍贵的居家时光。“因为见面太少了，对我们来说，连吵架拌嘴都是难得的幸福时刻，”两人笑着对记者说，“我们之间，唯一不变的是，每一次相聚，都让我们越来越懂得彼此，越来越相爱。”每一次见面，细心的杜恒达都会拍很多照片，建一个文档，按照见面次数命名，赵绍艳很喜欢他的这份细致，“只有他能把我拍得最漂亮。”记者看到照片里的赵绍艳气质温婉、笑容恬淡，不禁想起一首小诗，“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或许只有这样明媚如春的女子，才能以树的形象和铁骨铮铮的军人站在一起。
2018年大年三十，原本要留在部队值班的杜恒达突然赶回家，给了赵绍艳一个意外之喜，赵绍艳让女儿唱起准备已久的儿歌《我的好爸爸》，“好爸爸起床啦/和我一起跳舞吧/你是我的守护神/有你什么都不怕……”美润搂着杜恒达的脖子问：“爸爸，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忙、那么累？”杜恒达翻开相册，找出一张在利比里亚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渴望。杜恒达对女儿说：“爸爸想让所有挨饿的孩子都能吃饱、穿暖，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美润偎在爸爸怀里，窗外的万家灯火和璀璨的烟花照在父女俩的笑脸上，赵绍艳静静地看着他们，深深体会到丈夫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一家不圆万家圆”的含义。
2018年3月16日，在浙江卫视《中国梦想秀》节目现场，赵绍艳带着女儿将珍藏的杜恒达的军功章展示给全国观众。赵绍艳说：“有时候，说不苦不累是假的，但是因为他军人的特殊身份和神圣职责，我不想给他增加烦恼……”蓦地，身后掌声雷动，杜恒达不知何时走上舞台，“赵姑娘，辛苦了。”赵绍艳有些失神，很快，她抱起女儿走向丈夫，一家三口在舞台上紧紧相拥。
哪有什么相濡以沫，不过是倾尽慷慨，许一人以偏爱；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铮铮男儿托起一方平安。这一家人，相亲相爱，分离着，却幸福着。正如杨绛先生说的：“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在一起，无论什么苦涩艰苦的事，都能变得甜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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