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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死了

金鱼不能适应新疆的水土,人总应该比金鱼强吧?

我们抵达乌鲁木齐已是深冬腊月,满处是内地罕见的冰天雪地。

友人说:“你们为什么这时候来?现在正是最冷的季节。何不选一个好季节?”

这话不无道理,但当时,王蒙那股热劲儿是等不及的。他这个脾气至今还是如此,做任何事决不拖泥带水,说办就办,性情急。当然在当时的处境下,王蒙清楚,有必要去一个新地方,寻找新的机遇。他担心夜长梦多,如果不是趁着文联读书会的东风把调往新疆的事办好,今后,又有谁来过问他的工作安排?王蒙热爱文学,也自信有搞创作的本事,然而他毕竟刚一发芽就被掐了尖儿,连一本书也没有出过就成了“右派”。

到了乌鲁木齐,我们被热情地接到文联南门家属院。

一进院子,就给我们一种好感:一扇大黑门,经过门厅是个四合院,后跨院有一排很整齐的平房。院墙粉刷得洁白。其中有两间房是纵深相通的格局,王谷林走到这间房前,止住脚步,“这就是你们的家。”

迈进家门,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和在户外冰天雪地的寒冷形成明显的反差。

房间整整齐齐,连接里外间的是一扇火墙。做饭和取暖用的火炉,是砌好的一个砖灶。炉灶内的火焰烧得正旺,原来是邻居徐广华提前两天就已经把火点起来。他们还把自家的茶具拿过来,给我们使用。我们感动极了,这就是我们温暖的家。

到新家后不久,食堂做的饺子就端了上来。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介绍新疆羊肉如何肥嫩可口,新疆牛奶如何浓香醇厚、营养丰富等。新疆购物按公斤计量,价格比北京高,但工资标准也高。初次与大家见面,王蒙非常高兴。最后同志们为了照顾我们的休息,赶紧告辞了。

煤在炉灶里噼里噼里燃烧着。王蒙望着熊熊的火焰,有兴致地拿起火钩和煤铲,不停地添煤。添进去新煤,又拿出将要烧尽的煤,不厌其烦地摆弄着。

陌生的环境带来了新鲜感,当然也带来不适应,当天夜间王蒙就捂着肚子叫苦不迭。不知道是在从火车站到家的途中喝了凉风——当时乌鲁木齐的气温是摄氏零下二十多度,还是新疆饺子的羊肉馅太肥,或许是他太兴奋了。幸好没有酿成大病。

第二天晚上,四条小金鱼全都死了。

说起来,同志们都问:“你们换水了?”

答:“换了!”

同志们说,新疆的水硬,怎能不晒几天再换水呢?本来在新疆养鱼就不容易的呀。王蒙相当扫兴。金鱼是不能适应新疆的水土了,人呢?人总应该比金鱼强吧。

没有几天,火墙也出了问题。王蒙添煤太多太勤,反而使煤得不到充分燃烧,不但火经常灭,而且燃烧不充分的烟郁结在火墙的烟道里,使烟道很不畅通。随着严寒的加剧,房间里愈来愈冷。我们没有足够的防寒物品,带来的只有在北京时用的被、褥、衣、帽。于是赶紧添置了新疆毛毡,花50元为王蒙买了一件栽绒外衣。这件外衣他穿了十几年,直到1979年,我们返回北京时,又把它传给了正在新疆大学读书的儿子。

房外到处是冰,厕所好像一座冰丘。除了冰,看不到地面。茅坑深有10米,底部是一个大的连通池,望下去如临深渊,望而生畏。使用时找不到可以蹬踏的一小块地面,净是高低不平的若干小冰峰。

上街步行,原本是件极平常的事,可是对于初去的人,不亚于走钢丝。大街小巷,处处是坚硬、光滑、污浊的冰,简直令你寸步难行。尤其过马路,更是提心吊胆,唯恐在你滑倒的时候,正好过来车辆。王蒙还算心细,他观察了当地人走路的样子,很快总结出诀窍:勇敢迈开步伐,用力往下蹬地。王蒙打趣地说,到处是冰场,滑冰不用买门票了。

当然,与这些小小的不适应相比,初到新疆的我们,感受更深的是同志们的热情关怀。自治区文联的同事、作家前来看望,帮我们整理行李物品。文联的同志还为我们两个儿子找好了幼儿园——自治区妇联幼儿园。王蒙很快到《新疆文学》编辑部上班,立即适应了工作。关于我的工作,出了一点儿麻烦,因为人们想当然地认为我是教语文的,所以就为我安排了教授语文的岗位。其实,我是物理教师,而当时似乎乌鲁木齐的中学不缺少物理教师。最后,有关部门与我商量,让我到市三中去教地理,并打趣说,反正物理地理都有一个“理”字。于是,我当了三个月的地理教员。 ncMU/ZGNz8Iz65x22ktBR2Ao3JWOn7z6IRat4pVL/+4EFwXuFdS/0ke4Fvxjrkw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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