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最初的功勋

皇甫晖、姚凤被周兵擒住后，唐兵顿时溃不成军，滁州城不战即下。赵匡胤入城后，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命人押着俘虏向周主报捷。第二天，一名谋士前来觐见赵匡胤。此人姓赵名普，字则平。赵匡胤和赵普原本就相识，现在故友重逢，自然更加欢喜。恰好赵匡胤的部下捉到百余个乡民，这些人都被当做盗匪，准备斩首弃市。赵普说：“不审问明白就一律处死，万一有人是被诬陷的，岂不是错杀了好人？”赵匡胤笑着说：“你这书生还真是迂腐！这个地方的百姓本来就是俘虏，我把他们一律赦免，已经是法外施恩，他们居然跑去当盗匪，若不立即正法，怎么制服得了？”赵普说：“南唐虽然是我们的敌国，但百姓没什么罪过。何况你胸怀统一中原的大志，为何还将敌我分得这么清楚呢？王道不外乎一个‘仁’字，请你三思啊！”赵匡胤说：“你要是不怕辛苦，这个案子就由你来审吧。”赵普一一审问，发现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罪证，就禀报赵匡胤，于是除了证据确凿的，其余人一律释放。百姓们都很高兴，争相称赞赵匡胤宽厚仁爱。赵匡胤从此相信赵普有先见之明，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要和他商量。赵普也格外效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时，恰好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率兵来到滁州，父子相聚，非常高兴。哪知过了几天，赵弘殷竟然生起病来，赵匡胤非常着急，日夜守在他身边侍奉。这时扬州传来警报，周主下诏命赵匡胤迅速去支援扬州。原来滁州被攻克以后，南唐非常震惊，唐主李璟派李德明前去求和，表示愿意割地罢兵，周主没有答应。李德明返回南唐后，唐主便挑选精锐六万人，命齐王李景达为元帅，向江北进发，直抵扬州。扬州本来是南唐的地盘，与六合相距一百多里，同时也是江北要塞，当时已被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夺下。后来赵弘殷退到滁州，留下韩令坤守在那里。韩令坤听说唐兵将到，怕寡不敌众，就向滁州求援。赵匡胤上奉君命，下迫友情，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可眼见父亲病未痊愈，一时间又不忍离开，不由得进退两难。这时候赵普站出来说：“君命不可违，你还是马上动身为好。要是实在不放心你父亲，就由我留在这里替你尽孝吧。”赵匡胤说：“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你呢？”赵普说：“你姓赵，我也姓赵，本来就是一个祖宗。只要你不嫌弃我，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一切事情都交给我吧，你尽管放心好了。”赵匡胤感激地说：“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们从此就是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普连忙说：“不敢！不敢！”于是赵匡胤就让赵普留下，把公私各事都托付给他，自己率领两千名精兵直奔扬州去了。

赵匡胤带兵刚刚赶到六合，就听说扬州守将韩令坤已弃城西逃，不禁大怒：“扬州是江北的重镇，如果被南唐夺回，后果不堪设想！”随后，他派兵拦截扬州军的退路，并下令军中：“如有扬州兵路过这里，就砍下他们的脚！”赵匡胤还给韩令坤写了一封信：“我一向觉得你骁勇善战，如今却得知你不战而逃，真是出人意料。你若是离开扬州半步，上对不起周主，下对不起朋友，你的英名也将毁于一旦！”韩令坤被他这么一激，只好派兵返回，仍然据守扬州。

正巧南唐副将陆孟俊从泰州杀来，韩令坤就在阵前鼓舞将士：“今日敌兵来犯，我要与他决一死战！生，我与你们一起；死，我也与你们一起。临阵脱逃的，杀无赦！”将士们齐声答应。韩令坤即刻命人开城，自己一马当先，跃出城外。各军紧随其后，拼命突围，见人便杀，逢马便斩。唐军顿时乱了阵势，被周兵捣入中坚。陆孟俊知道打不赢了，便骑马往回逃，唐兵也各寻生路，丢下主帅，到处乱窜。韩令坤怎肯善罢甘休，只管认准陆孟俊，紧紧追过去。大约相距百余步的时候，韩令坤搭弓上箭，“飕”的一下，将陆孟俊射落马下。周兵争先上去将陆孟俊抓获。韩令坤见敌将已被抓获，便击鼓回城。

左右将陆孟俊押入囚车，正在商议派谁押解，忽然从帐后闪出一个妇人，她边哭边说：“请将军把这逆贼千刀万剐，为妾报仇。”韩令坤一看，原来是新娶的小妾杨氏，就问：“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杨氏说：“妾本是潭州人，这逆贼攻入潭州之后，杀了我家二百多口人，就剩下妾身一个，被唐将马希崇藏起来，才幸免于难。”原来，这杨氏颇有姿色，唐将马希崇把她抢去做妾。韩令坤随赵弘殷攻克扬州后，马希崇逃走。韩令坤见她貌美如花，便将她纳为偏房，对她倍加宠爱。听到杨氏的话，韩令坤转头问陆孟俊杨氏的话是否属实。陆孟俊毫不抵赖，只求速死。韩令坤于是命军士摆设香案，供上杨氏父母的牌位，烧烛焚香，让杨氏拜祭一番。然后把陆孟俊推到案前，将心挖出来祭拜杨氏的父母，又命左右将他细剐，把尸骨拖到郊外，喂了野狗。

南唐元帅李景达听说陆孟俊被擒，便与部下商议进军，左右说：“韩令坤雄踞扬州，不易攻取。大王不如向西攻打六合，六合攻下，扬州的退路就断了。”李景达依计行事，向六合进发，在距城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固守不出。赵匡胤也按兵不动。双方相持了好几天，周朝将士怀疑赵匡胤怯战，就入帐禀报：“扬州大捷，唐元帅肯定害怕了，我军要是乘胜进攻，一定能获胜。”赵匡胤说：“各位有所不知，我军只有两千人，要是前去攻打，他见我们人少，反而会胆大起来；不如等他来进攻我们，我们正好以逸待劳，不怕打不赢。”将士们又道：“要是他班师回去怎么办呢？”赵匡胤说：“李景达是唐主的亲弟弟，被封为兵马元帅，怎么能不战而退、自损威风呢？我料他再过几天必定前来挑战。”将士们于是不再多说了。过了几天，果然有探子来报，说敌帅李景达已经发兵。赵匡胤马上整军出城，摆好阵势，专等唐兵到来。不一会儿，只见唐兵摇旗呐喊，蜂拥而至。赵匡胤指挥众将士直冲向前，一时间，喊声震天，两军杀得胜负难分。到了傍晚，两军都面有饥色，于是各自收兵。

周兵回城后，赵匡胤仔细查了一下，伤亡不过几十名，又让将士们把各自穿的皮笠呈上来。赵匡胤亲自察看后，忽然让其中几名将士上前，呵斥道：“你们为什么不尽力拼杀？难道想等着敌人自杀吗？”说完命人将他们捆住，推出去斩首。众将士茫然不解，纷纷替他们说情。赵匡胤说：“难道是我冤枉了他们不成？今天临阵，将士们都带着皮笠，为什么只有这几个人的皮笠上有剑痕？”说到这里，就举着皮笠给众人看。众人看了都茫然不解。赵匡胤解释道：“敌众我寡，全靠大家拼命了。我督战的时候，见他们退缩不前，就特地用剑痕作为标记，如果不将他们正法，日后大家都不肯卖力，还怎么打仗？只能将这座城池拱手让给敌人了。”众将士听后，吓得面面相觑，都悄悄退下。一会儿工夫，几颗首级就呈到了帐前。赵匡胤让各营看过之后，才将尸首掩埋。

第二天黎明，赵匡胤在帐内召集将士说：“想要退敌，全靠今天，你们不要瞻前顾后！要是真能人人奋力杀敌，就算敌人兵多将广，也必定一败涂地！”众将士齐声答应。赵匡胤又召张琼进来，夸奖他说：“以前攻城的时候，你曾掩护我过护城河，城上箭如雨下，你都能冒死不退，甚至被箭射中都面无惧色，确实忠勇过人。今天给你一千精兵，你从小路绕到江口，截住唐兵的后路，如果唐兵败退，你就可以趁势杀出。我从正面进攻，到时候我们两面夹攻，我想敌军即使不被杀死也要被淹死。”张琼领命离去。

赵匡胤让众将士饱餐一顿，等到辰时，传令出兵。将士们踊跃出城，赶了几里路，就看到唐兵。大家争先恐后，奋勇杀去。唐兵招架不住，只能后退。李景达自恃兵多，让部下分作两路，包抄周军。不料，围住了这边，那边被冲破；围住了那边，这边又被冲破。忽然有一队人马，持着长矛杀了进来，一下将李景达马前的大旗钩倒。李景达大惊，连忙勒马后退，周兵一哄而上，要取李景达的首级。幸亏手下拼命保护，李景达才得以逃生。唐兵见大旗已倒，主帅逃去，哪还有心思恋战？顿时弃甲抛戈，纷纷逃命去了。赵匡胤下令军中，不准拣取军械，只准向前追敌。大家都不敢怠慢，策马疾追。唐帅李景达没命地跑，到了江边，满以为能乘船飞渡，脱离虎口。谁知号炮一响，鼓角齐鸣，前面又冲出一支生力军，截住他们的去路。李景达不知所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唐将岑楼景有些胆识，拿着一柄大刀，出来迎敌。迎头碰着一员悍将，左手持盾，右手执刀，大呼道：“来将休走！俺张琼在此，快拿命来！”岑楼景抡刀跃马，直取张琼。张琼持刀相迎，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杀了个棋逢敌手。这时，赵匡胤率军追上，周将米信、李怀忠等人都来助战，就算岑楼景力敌万夫，也只能拖刀败走。这时候的李景达，早已跑到江滨，找到一只小船，自己先逃命去了。唐兵还有一万多人无法渡河，周兵追上来，就像斩瓜切菜一样，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个会水的解甲投江，逃命去了；不会水的也想逃命，怎奈一入水中，手脚就不能自主，漩涡一绕，就沉入了江心。岑楼景等人只好跃马入水，半沉半浮，好不容易才过了江。

南唐吃了这次败仗，元气消耗大半。周世宗这时正在围攻寿州，几个月都没有攻克。正准备班师，忽然接到六合奏报，得知赵匡胤大获全胜，就召宰相范质等人商议，想到扬州与赵匡胤等人联合，一起攻打江南。范质说：“陛下春天出师，如今已是盛夏，我军已经疲惫，况且粮草不能按时供给，现在去攻打江南，恐怕不是万全之策。依臣愚见，不如班师回大梁，等到兵精粮足的时候，再进攻江南也不迟。”周世宗说：“小小寿州城，几个月都没有攻下来，反而消耗我这么多兵饷，朕实在不甘心。”范质正准备说话，听到帐下有人请命：“陛下尽可以放心回京，臣愿在此攻城！”周世宗看过去，原来是都招讨使李重进，就高兴地说：“你肯替我分忧，再好不过了。”于是留下一万兵马跟着李重进围攻寿州，自己和范质等人回京，并让赵匡胤等人也一同回朝，另外派兵把守滁州、扬州。

赵匡胤在六合接到圣旨，便带领军队退回滁州，进城看望父亲。见父亲病体痊愈，便询问别后情形。父亲说，这多亏赵普日夕侍奉，悉心照料。赵匡胤再次拜谢赵普。等驻守此地的将领到来后，赵匡胤就和父亲、赵普一起回京。回到汴都后，赵匡胤跟随父亲入朝。世宗慰劳有加，还说：“朕亲征南唐，你们父子立下这么多功劳，朕要好好嘉奖你们，为诸臣做个表率。”赵匡胤叩头说：“这都是陛下的恩威，众将士的努力，臣实在无功，不敢邀赏。”世宗说：“赏功是国家的恩典，你不必过谦！”赵匡胤说：“判官赵普是栋梁之才，可以重用，望陛下明鉴！”世宗点头。退朝后，世宗封赵弘殷为检校司徒，兼任天水县男；赵匡胤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赵普为节度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