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的覆亡

宋太祖得到花蕊夫人后，将她册封为妃，每当退朝闲暇时，就与她调情作乐。这花蕊夫人是个天生尤物，不但深谙媚术，而且能诗善画。太祖曾让她咏蜀，她立即写成七言绝句，其中有两句最为凄切：“十四万人齐解甲，也无一个是男儿”。太祖看到这两句，不禁拍手称赞：“真可谓锦心绣口。”

有一次，太宗看见花蕊夫人所用的梳妆镜后有“乾德四年铸”五个字，不觉奇怪起来：“朕已经改元，并且下诏不得延用旧年号，为什么镜子上面有‘乾德’二字呢？”花蕊夫人一时想不起来，无从对答。太祖便召问群臣，群臣也都不知如何应对，只有翰林学士窦仪说：“蜀主王衍也曾用过这个年号。”太祖高兴地说：“怪不得镜子上有这两个字。镜子是蜀物，应纪蜀年。宰相之职应任用读书人，爱卿确实具备宰相之才。”朝中大臣纷纷猜测说窦仪要当宰相了，就是太祖也怀着这个意思。太祖去和赵普商议。赵普说：“窦仪文学修养有余，经世济民不足。”太祖就不做声了。窦仪听到这话，心中非常不快，后来竟染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死了。太祖非常惋惜。

这天，川中忽然递来急报，说是文州刺史全师雄聚众作乱，王全斌等人屡战屡败，向京城求援。太祖就命丁德裕率兵支援，并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这祸事从何而起呢？原来，王全斌在蜀地日夜欢饮，不管军务，曹彬屡次要求班师回朝，王全斌都不理会，反而纵使部下掳掠民女，抢劫财物，蜀民怨声载道。后来，太祖命令蜀兵回京，还赏给将士们许多财物。王全斌从中克扣，以致蜀兵十分气愤，走到绵州的时候，蜀兵竟揭竿作乱，自称兴国军，人数多达十几万。接着蜀兵抓获文州刺史全师雄，推他为帅。王全斌派朱光绪前去平乱，哪知朱光绪妄逞淫威，把全师雄的家人全部杀死，只留下全师雄的女儿，因为姿色可人，被他霸占为妾。全师雄听了大怒，随即攻下彭州，自称“兴蜀大王”。两川人民纷纷响应，越聚越多。崔彦进以及弟弟崔彦晖分道讨伐，屡战不利，崔彦晖阵亡。王全斌又派张廷翰赶去支援崔彦进，张廷翰也战败逃回。成都陷入危急之中。

当时，城中还有两万七千名蜀国降兵，王全斌担心他们响应乱军，就将他们诱入夹城，杀得一个不留。于是，群情激奋，西川十六州同时谋变。王全斌急得没法，只好奏报朝廷，然后求刘光义、曹彬攻打全师雄。刘光义廉洁自律，曹彬宽厚谨慎，二人入蜀之后，秋毫无犯。此次从成都出兵，仍然严申军纪，不准扰民。沿途百姓看见刘、曹二位将军的旗帜，都拍手欢迎。到了新繁，全师雄率众迎战，刚刚打起来，前队就解甲投降，全师雄只好麾众退回。哪知阵势一动，宋军立即拥入，并且大喊：“降者免死！”乱众抛枪弃械，纷纷投降。全师雄逃到郫县，怕被宋军追到，就转走灌口。王全斌听说刘、曹得胜，就到灌口追击全师雄。全师雄身中数箭，鲜血直喷，随即倒地而亡。乱党退到铜山，改推谢行本为首领。康延泽出兵进攻铜山，丁德裕也到四川招降，乱党这才平定。

捷报传到汴京，太祖催促王全斌等人班师还朝。接着，太祖下令在中书省问罪。太祖得知王全斌烧杀抢掠、涂炭生灵后，十分恼怒，只因以前他平蜀有功，才网开一面，只是将王全斌降为崇义节度留后，崔彦进降为昭化节度留后，王仁赡降为右卫将军。王仁赡在上公堂指责了很多人，却单单推重曹彬，并对太祖说：“要说清廉谨慎，不负陛下的人，只有曹彬，其他人都不行。”太祖察看曹彬的行囊，只有书籍、衣裳，别无他物，于是升他为宣徽南院使。刘光义也因廉洁自律，加官晋爵。

西蜀平定后，宋太祖觉得乾德年号与蜀国的年号相同，决意更改，还想立花蕊夫人为后，就与赵普秘密商议。赵普说：“亡国的宠妃不足以母仪天下，还是另选贤淑之人为好。”太祖沉思许久，说道：“左卫上将军宋偓的长女容德兼备，可以立她为后吗？”赵普说：“陛下明鉴，想必不错。”太祖便立宋氏为后。宋氏没成年的时候，曾跟随母亲入朝恭贺太祖的生日。太祖见她娇小可人，心生怜爱。四年后，再次召见，赐她冠帔。宋氏那时年仅十六，笑靥如花，模样儿很端庄，性情又温和。太祖见过她之后，便记在心中。只因花蕊夫人专宠后宫，太祖便把宋氏搁置一边。此次提及册后一事，除花蕊夫人，太祖只对宋氏还算钟情，当下通知宋偓，召他送长女入宫。宋偓自然遵旨。

乾德五年腊月，太祖下诏改元开宝。开宝元年二月，由太史择定良辰，册立宋氏为后。那时，宋氏年仅十七，太祖已经四十二岁了。老夫得了少妻，倍增恩爱。宋氏非常柔顺，每逢太祖退朝，必定整衣恭候，所有御食也都要亲自检视，坐在一旁侍奉太祖吃下，因此更得太祖欢心。俗语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那花蕊夫人本有立后的希望，皇后的位子被宋女夺去倒也罢了，谁知太祖连爱情也一并移到了宋氏那里。长门空静，谁解寂寥？于是亡国之痛、失宠之怅一并涌上心头。因悲成怨，因怨成病，只落得水流花谢，玉殒香消。太祖追念旧情，也禁不住落了一番泪，命人用贵妃礼将花蕊夫人安葬。

不久，接到北方的消息，北汉主刘钧病逝，由养子刘继恩继位。太祖觉得有机可乘，就命李继勋督军北征。李继勋到了铜锅河，连破汉兵，准备攻打太原。刘继恩急忙派人向辽国求援。汉臣郭无为与刘继恩有过节，竟然派人刺死刘继恩，另立刘继恩的弟弟刘继元。太原危机四伏。宋太祖得知这个情形，一面催促李继勋进兵，一面派使臣招降，想封刘继元为平卢节度使，郭无为为邢州节度使。郭无为接到诏书后，就想投降大宋，可是刘继元偏偏不从。正巧这时辽主兀律发兵救汉，李继勋担心孤军轻进，会陷入危机，就收兵南归。北汉勾结辽兵，进军晋州、绛州，大肆掠夺一番后就离去了。太祖得知此事非常愤怒，立即下令亲征，命弟弟赵光义在汴京留守，自己率领大队人马进军太原。到了太原，围攻了三个月，仍没能拿下。汉将刘继业善战善守，宋将石汉卿阵亡。辽国又出兵前来相助，李光赞劝宋太祖班师回朝。太祖转问赵普，赵普也赞成班师，宋军于是分兵屯守潞州，太祖返回汴京。

第二年，道州刺史王继勋上疏说：“南汉主刘鋹残暴不仁，屡屡冒犯边境，请速派王师讨伐。”太祖不想用兵，就给南唐后主李煜写信，让唐主转谕刘鋹，劝他向大宋称臣。李煜接到太祖的诏书，立刻派使者去了南汉。刘鋹不服，反而扣押了唐使，还在回信中对李煜出言不逊。李煜便将刘鋹的原信奏报太祖。太祖大怒，即刻命潘美和尹崇珂一起领兵南征。刘鋹是刘晟之子，淫昏失德，将朝中大事统统交给龚澄枢和卢琼仙，自己整日深居宫中，沉迷于酒色。还创造出烧、煮、剥、剔、刀山、剑树等刑罚，甚至让犯罪的人与大象、老虎搏斗。南汉每年的赋税异常繁重，所收入的款项大多用于筑造离宫别墅以及奇巧玩物。宦官陈延寿劝刘鋹除去诸王，避免后患。于是，刘氏宗室都被刘鋹屠戮殆尽，故臣旧将也不能幸免于难。内侍监李托有两个很有姿色的女儿，刘鋹选他的长女为贵妃，次女为才人，任李托为太师。于是南汉宫廷，第一个有权力的就是李托，第二个有权力的就是龚澄枢。

宋将潘美等率兵来攻，南汉主刘鋹十分着急，大将伍彦柔请命带着水军增援贺州。战船到达城外时正是半夜，伍彦柔下令休息。一直到天亮，伍彦柔才登岸，盘坐在胡床上，指挥士兵。不料宋军已经埋伏在四周，这时突然杀出，把汉兵冲成好几截。汉兵大乱，伤亡惨重。伍彦柔来不及逃走，被斩首示众。第二天，贺州就沦陷了。

刘鋹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想到起用故将潘崇彻，命他领军三万，出兵贺江。潘崇彻曾因小人进谗被罢官，此时虽然做上统军，仍免不了心存芥蒂。宋军连连攻下昭、桂、连三州，进逼韶州。韶州是岭南的门户，如果被攻下，广州也保不住了。刘鋹下令驯象队全部出发，派都统李承渥为元帅，前往韶州防御。李承渥到了韶州城北，在莲花峰下驻军，列象为阵，每头大象载着十几名士兵，士兵全副武装，气势磅礴。宋军看到这个情景，不免慌张起来。潘美说：“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只管往那边射箭，大象必定往回跑去。”将士们得令后，便用强弓劲弩向前射去。果然象阵马上瓦解，骑象的士兵纷纷坠落下来。宋军乘势杀败汉兵。李承渥抱头鼠窜，总算保全了性命。宋军占据韶州。

刘鋹听说后，大惊失色，看到群臣也都面面相觑，不由得泪流满面。刘鋹流着泪步入后宫。宫里有个妃子叫梁鸾真，上前说：“臣妾有个养子叫郭崇岳，颇懂用兵之道，皇上若任用他为将领，一定可以退敌。”刘鋹大喜，命人将郭崇岳召入，任命他做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兵六万，出兵马径。这郭崇岳对兵法战术一窍不通，就知道迷信鬼神。他日夜祈祷，想请几位天兵天将来击退宋军。可是天兵天将没请来，宋军却大举到来。英州、雄州相继失守，潘崇彻不得已厚着脸皮投降了宋廷。郭崇岳回去报告刘鋹：“宋军已到泷头，马径危在旦夕，我们还是赶快想想别的办法吧！”刘鋹非常惶恐，过了半天才说：“不如求和吧！”说完，立即派使者到潘美那里求和。潘美不同意，接着进兵马径，在双女山下扎营，距广州城仅有十里。刘鋹逃命要紧，下令准备十几艘船，想带着妻子儿女、金银细软，亡命海外。谁知宦官乐范抢先把船偷走，带着一千多个小兵逃命去了。刘鋹一面派人去追，一面派左仆射萧漼向宋军乞降。潘美派人把萧漼送往汴京，自己率军进攻广州城。刘鋹又想派弟弟刘保兴率百官出城迎接宋师，郭崇岳阻止说：“城内还有数万名士兵，不如背水一战。如果战败了，再投降也不迟。”刘鋹点头同意。郭崇岳就与植廷晓出去拒敌，临水设置栅栏，严阵以待。宋军渡江而来，植廷晓、郭崇岳出城迎敌。怎奈宋军如狼似虎，一阵猛攻，汉兵死伤了一大半，植廷晓也战死在阵前。郭崇岳奔回城内，严加防守。潘美对诸将说：“汉兵用木头做了栅栏，自以为坚固，只要用火攻，必能攻破。”于是给每个士兵分发两个火把。等到半夜，潘美领兵偷偷靠近栅栏，乘风纵燃，万炬齐发，火光冲天，所有的栅栏都被点着。那栅栏内的守兵无路可逃，都被烧得焦头烂额，郭崇岳也被烧死了。

龚澄枢和李托私自商议：“北军长途跋涉，无非是贪图我们的珍宝财物。我们不如先行毁去，让他只得到一座空城，北军不能久驻，自然就会退去。”于是二人下令纵火，府库宫殿一天之内全被烧毁。城内大乱，无人防守。宋军到了广州城下，立即登城，抓住刘鋹以及龚澄枢、李托等，一共九十七人。刘保兴逃入民宅，最后也被抓住。众人被押送进京，广州平定。南汉从刘隐据守广州到刘鋹亡国，一共经历五个主子，共六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