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开得胜

铁木真当上部落首领后，招抚临部，举贤任能。任命汪古儿、雪亦客秃、合答安答勒都儿三个人管理饮食内务，迭该负责放牧牛羊，古出沽儿负责修造车辆，朵歹管理部中人口，忽必来、赤勒古台、脱忽剌温和弟弟合撤儿掌管兵器，合勒剌歹和弟弟别勒古台放马，阿儿该、塔该、速客该、察兀儿罕当军师，速别额台勇士负责军事。博尔术是铁木真的患难之交，所以格外器重，特别提升为帐下总管。安排妥当之后，铁木真又派答该、速客该去拜访汪罕脱里，合撤儿、阿儿该、察兀儿罕去拜访札木合。不久，两处回报，说汪罕脱里热情款待，只不过要铁木真不要忘了前时的情意。札木合却对铁木真有些不满，还记着半路分离的事。铁木真说：“由他去吧，我总不能先破坏盟约。如果他先来找我挑衅，我也不会让着他。大家小心防着，随机应变就好。”

众人领命，全都尽心尽力。铁木真修缮车马，整顿装备，以防不测。果然不出两年，札木合与铁木真部落为了争夺马匹在撒阿里一带产生摩擦，竟然闹出一场大战祸来。

撒阿里以萨里河得名，在蔑里吉部西南，过去是忽都剌哈可汗的大儿子拙赤居住的地方。忽都剌哈是也速该的叔叔，他的长子拙赤是铁木真的表叔。一天，拙赤命令部众在野外放马，忽然来了一群其他部落的歹人，抢走了他的几匹马，手下部众不敢阻拦，前去报知拙赤。拙赤大怒，来到帐外，顾不上骑马，独自一个人拿着弓箭前去追赶。从早上追到黄昏，追了几十里，才隐约看见有几个人牵着马在前面走，那些马正是拙赤的。拙赤怕寡不敌众，就悄悄地跟在后面。等到天色昏黑，他紧赶几步，弯弓搭箭，把为首的人射倒。然后猛然间大喊一声，回声震荡山谷，那边的贼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来，霎时间四散奔逃，拙赤把马赶了回去。

射倒的人正是札木合的弟弟秃台察儿。札木合听了报告，不禁悲愤地说：“铁木真忘恩负义，我早就想灭了他。如今他的族众又射死我弟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随即四处派人，约了塔塔儿部、泰赤乌部，以及邻近的各个部落，共十三部，合兵三万，杀向桑沽儿河。

铁木真还没有听到消息，亏得乞剌思种人孛徒先来归降，孛徒的父亲捏坤听说札木合出兵的消息，连忙派木勒客脱、塔黑二人从小路去报知铁木真。铁木真正在古连勒古山游猎，得到这个消息，连忙召集部众，共得三万人，分为十三队。连老母亲诃额仑也换上了戎装，跨上骏马，与铁木真一起出征。

到了巴勒朱思的旷野，远远地看见敌军已经翻过山岭而来，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就要到了。铁木真连忙命令各军稳住阵脚，严防敌军突袭。说时迟，那时快，这边的部众刚刚摆开阵势，那边的敌军已经赶到。两边仓促交锋，任凭铁木真再怎么能耐，也抵挡不住那帮锐气十足、野蛮不怕死的敌兵。铁木真知道事情不妙，只好且战且退，不料敌人却紧紧跟随，直逼到斡难河畔。铁木真各军跑进一处山谷，博尔术断后，堵住谷口，这才得以休整。铁木真检点部众，伤亡的不在少数，幸好退兵还有秩序，没有溃不成军。铁木真闷闷不乐，还是博尔术献计：“敌人此来，气焰正盛，速战对他们有利。我军只好暂时避让一阵，不与他们硬拼，等他们锐气衰了，失去耐心，想退兵了，那时我军一齐掩杀，定能大获全胜！”

铁木真依照他的计策，命令部众固守，不准轻举妄动。札木合几次来袭击，都被博尔术精选的弓箭手射退。原来，胡人行军打仗不带粮饷，专靠沿途掳掠，或猎取一些飞禽走兽充作军粮。这时，札木合所率的各部没地方抢夺，军兵不免饥饿，于是四处去打野物，整天不在营中。博尔术登高瞭望，只见敌军都在游猎，东一群，西一队，势如散沙，立即进帐禀报铁木真：“敌人已经懈怠了，我军正好趁此机会出击。”铁木真当即命令各部准备好作战兵器，一齐杀出。

这时札木合正在帐中，远远地听到一声呼哨，慌忙出帐察看，有探马来报告：“铁木真来了！”札木合急忙号令军兵抵御，怎奈部下大多外出打猎，一时来不及回来。铁木真的大军像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地向大营杀来。札木合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其余十二部的头目也不知所措。朵儿班部、散只兀部、哈答斤部已经先逃掉，就连札木合的部众也被他们动摇，逃走了一半。札木合见势不妙，急忙挑了一匹好马，从帐后逃走。札木合一逃，军中没了主帅，谁还肯上前抵挡？霎时间众人四散奔逃，只剩了一座空帐。铁木真部下十三翼军队已经养足了精力，锐不可当。把敌帐推倒后，他们又奋力追赶，碰着一个杀一个，打倒一个捆一个，札木合带来的十三部人马全都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来不及逃生的，都白白地送了性命！

铁木真追了三十余里，才鸣金收兵。大家纷纷前来报功，总共歼敌数千人，还有俘虏数千名。铁木真把眼一瞪说：“快去拿大锅来，把他们炸了！”可怜几千名俘虏全都被活活炸死。铁木真收兵回营，此后声威大震，附近的兀鲁特、布鲁特两族也都来投诚。

一天，铁木真率领侍从去打猎，遇到泰赤乌部下的朱里耶人。侍从对铁木真说：“这是咱们的仇人，请主子下令，把他们全都抓来。”铁木真却说：“他们既然不来加害咱们，咱们为什么去抓他们？”朱里耶人起初非常害怕，后来见铁木真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就到围场旁来观看。铁木真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了？”朱里耶人说：“泰赤乌部虐待我们，我们流离失所，所以才来到这里。”铁木真问他们有没有粮食，回答说不多；又问有没有帐篷，回答说没有。铁木真说：“你们既然没有营帐，不妨和我们一起住，明天打到野物，我分给你们一些。”朱里耶人欢呼雀跃。

铁木真果然遵守诺言，并且叫手下部众好生对待他们。朱里耶人非常感激，都说泰赤乌部首领昏庸无道，铁木真宽厚待人，是一个大度的主子，不如离开泰赤乌，投奔铁木真。这话传到泰赤乌部，赤老温听到了，率先来归降。铁木真感念从前的情意，待他和博尔术一样。勇士哲别，一向以善于骑射著称，当年巴勒朱思开战时，他曾经为泰赤乌部酋长布答效力，射死了铁木真的战马，现在见赤老温得到优待，他也投奔了铁木真。铁木真不计前嫌，全都以诚相待。此后邻近的大小部落陆续带领妻儿老小来投奔铁木真。铁木真非常高兴，命令在斡难河边摆酒宴庆贺。

从前与巴勒朱思开战时，铁木真的堂兄弟薛撤别吉立有战功。薛撤别吉有两个母亲，大母亲名叫忽儿真，二母亲名叫也别该，铁木真全都邀来赴宴，让她们陪着自己的母亲诃额仑。司膳官失乞儿在诃额仑前敬完酒，接着到也别该面前敬酒，然后给忽儿真敬酒，不料却挨了一个耳光。失乞儿莫名其妙，忽儿真说：“你为什么不先给我敬酒，却奉承那个妇人？”失乞儿大哭而出，诃额仑默不作声，铁木真从旁劝解，忽儿真才算罢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撤别吉的仆人在帐外偷马缰绳，被别勒古台撞见了，当场把他捉住。忽然，从旁边闪出一人，拔剑砍来，别勒古台连忙躲闪，右肩已被砍着，鲜血直流。别勒古台忍痛问那个人：“你是谁？”那人说：“我叫播里，是薛撤别吉的马夫。”别勒古台的左右听了这话都嚷着：“狗奴如此无礼，快杀了他！”别勒古台拦住众人说：“我伤得不重，不要因我争斗，我去通知薛撤别吉，叫他好好管教手下就是了。”话音未落，薛撤别吉已出来了。别勒古台正要说明缘由，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欺负我的仆从？”别勒古台一听，气得浑身发抖，立即去折了一截树枝，要和薛撤别吉决斗。薛撤别吉也不肯相让，捡起一条木棍，与别勒古台打在一处。激战了好一阵，薛撤别吉败下阵来，夺路而逃。别勒古台进入大帐，又听说忽儿真掌打司厨，便拦住忽儿真，不让她回去。

正在争论间，忽然有探马来报，金主派了完颜襄攻打塔塔儿部。铁木真说：“塔塔儿害死我祖父，大仇未报，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前去夹攻。”正说着，薛撤别吉派人来道歉，并来接忽儿真。铁木真对来使说：“薛撤别吉既然自己知罪，我也就不与他计较了，他母亲就跟你一起回去吧。你对薛撤别吉说明，我要攻打塔塔儿部，叫他率兵来会，不得误期！”使者奉命，带着忽儿真离去。

铁木真等了六天，薛撤别吉杳无音信，只好自己率军前进。来到浯勒札河，和金兵前后夹攻，大破塔塔儿部营帐，杀死了首领摩勤苏里徒。完颜襄对铁木真说：“塔塔儿无故叛国，所以我率兵北征。幸亏得到你的帮助，才杀死叛党。我一定要上奏我主，封你为招讨官。你此后应当为我国效力才是！”铁木真答应着，完颜襄随即收兵回国。铁木真进入塔塔儿营帐中，搜到一个婴儿，坐着银摇车，裹着金绣被，就把他抱起来。铁木真见他长相不凡，就收为第三个养子，取名失吉忽秃忽，随即凯旋。不料，薛撤别吉却暗中带兵来袭，把队伍最后的老弱残兵杀了十多人，又夺了五十人的衣服、马匹，扬长而去。

铁木真听到消息大怒：“前几天，薛撤别吉在斡难河畔赴宴，他的母亲打伤我的厨子，他的马夫又把别勒古台的肩膀砍伤。我看在他是同族的面上，才原谅了他，和他修好，约他前来合攻塔塔儿仇人。他不来倒也罢了，反将我的部卒杀的杀，掳的掳，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带着兵马穿过沙漠，来到客鲁伦河上游，攻入薛撤别吉帐中。薛撤别吉已带着家人逃走了，铁木真掳走了他的部众，收兵而回。

过了几个月，铁木真余怒未消，又率兵去征讨薜撤别吉。铁木真追到迭列秃口，把薛撤别吉抓住，历数了他的罪状，然后将他斩首，并杀了他弟弟泰出勒，赦免了薜撤别吉的其他家属。铁木真见薜撤别吉的儿子博尔忽少年英俊，就收为养子，后来博尔忽以善战闻名。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札剌赤儿族人，名叫古温豁阿，带着几个儿子来归降。其中一个儿子名叫木华黎，智勇过人，后来得到铁木真恩宠，和博尔术、赤老温等人一样受到优待。

札木合兵败后非常郁闷，整天想着纠集邻部，再同铁木真决一雌雄。听说西南乃蛮部幅员辽阔，独霸一方，就去行贿通好，约他们进攻铁木真。乃蛮部在天山附近，族长名叫太亦布哈，曾经受金国封爵，称为大王。胡人习惯称呼大王为可汗，因此称他为大王可汗，蒙人因此相传，称他太阳可汗。太阳可汗有个弟弟，名叫古出古敦，和哥哥不和，二人分部统治，弟弟自称不亦鲁黑可汗。札木合的使者来到，太阳可汗迟疑不决，不亦鲁黑可汗却愿意发兵相助。随后不亦鲁黑可汗率兵到达乞湿勒巴失湖一带。铁木真听到后，先发制人，约上汪罕脱里，从小道袭击不亦鲁黑。不亦鲁黑仓促之间毫无防备，被杀得全军溃散。铁木真等人得胜而归。

那时，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儿班部、弘吉剌部见铁木真日渐强盛，都很恐惧，几个部落在阿雷泉开大会，杀了一牛一羊一马祭告天地，歃血为誓，定下了攻守同盟的密约。札木合趁机联络他们，于是各部落推举札木合为古儿可汗。泰赤乌、蔑里吉两部酋长，乃蛮部不亦鲁黑可汗，也想着报仇，就来会札木合。塔塔儿部的残兵败将也另立酋长，听说各部开会，也日夜兼程赶到。各部落一齐来到秃拉河，推戴札木合做盟主，同各部酋长对天盟誓：“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对抗铁木真，如果谁泄露机密，或怀有异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立了誓，共同上岸，挥刀砍树，做出警戒的样子。然后各出兵马，连夜袭击铁木真的营帐。

豁罗剌思种人豁里歹和铁木真出自同族，跑去报告了铁木真。铁木真连忙戒备，又派使者去约汪罕脱里，请他火速出兵救援。汪罕脱里率兵来到客鲁伦河，铁木真已经勒马等着，两下相见，共同商议军情。汪罕脱里说：“敌军要偷袭，必定心怀叵测，要多设探哨才好。”铁木真说：“我已经派了部下阿勒坛等人去做探哨了。”汪罕脱里又说：“我也应当派人前去打探。”然后派他儿子鲜昆为头领，带领一队部众前去侦察敌情，自己和铁木真缓缓前进。

过了一宿，阿勒坛来禀告铁木真：“敌兵的前锋已经到阔奕坛原野了。”铁木真说：“阔奕坛离这里不远，我军是不是应当迎战？”汪罕脱里却说：“鲜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报？”阿勒坛答道：“鲜昆吗？听说他已经前去迎战了。”铁木真急着说：“鲜昆轻易冒进，恐怕会遭到毒手，我们应当快去救他！”于是两军快马加鞭，直奔阔奕坛原野。

这时候，札木合的联军已经杀来。乃蛮部酋长不亦鲁黑可汗仗着自己骁勇，担当先锋。远远望见汪罕脱里的前队军马只有寥寥数百人，不由得笑道：“这几个敌兵，不值得我一扫！”正要带部众掩杀，忽然望见远处尘土飞扬，汪罕脱里、铁木真两军汹涌而来，不亦鲁黑大惊失色：“我本想趁他不备去偷袭，他怎么先知道了？”

正在疑虑的时候，札木合后军赶到，不亦鲁黑忙去向札木合禀报。札木合说：“不用怕！蔑里吉部酋长的儿子忽都能呼风唤雨，只要叫他作法，迷住敌军，我们就可以掩杀了！”不亦鲁黑说：“这是一种巫术，我也略懂一些。”札木合大喜道：“快快使出来！”不亦鲁黑于是会同忽都，取来一盆净水，各自从怀中取出几枚石子，大的像鸡蛋，小的像棋子，泡在水中，然后二人对天祈祷，不知念的什么咒语。叽里咕噜念了好一阵子，果然风师雨伯好像听他们驱使一般，一时间天昏地暗，风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