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开国

孛端察儿抱着这名妇人飞快往回跑。居民听说有强盗，都跑来看个究竟，不料几名强盗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大声喊道：“谁敢乱动，就杀了谁！”居民一见这种情形，都吓呆了。有几个眼快脚长的转身要逃，却被这群强盗大步赶上，刀剑齐下，立即人头落地，大家只好听话不动。强盗把他们一个个反绑，又把他们的家产和牲畜抢劫一空，然后带上人和东西回了大寨。

这些强盗是从哪里来的呢？原来，孛端察儿跟着哥哥回去时，在路上对哥哥说：“人身有头，衣裳有领，无头不成人，无领不成衣。”不衮哈搭吉一脸茫然，孛端察儿又说了好几遍，他还是不明白，便问：“你念的什么咒语？”孛端察儿回答：“我说的不是咒语，是眼前的好计策。”不衮哈搭吉又问什么计策，孛端察儿说：“哥哥找到我的地方，虽然有一群居民，却没有头领管束他们。如果把他们的人和财产全都抢来，那时既有妻妾，又有奴隶，还有财宝，岂不能快活一生吗？”不衮哈搭吉便道：“你说得是，等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再作决定吧。”

孛端察儿非常高兴，和哥哥回到家，见了布儿古讷特等人，已经忘了先前的仇恨，当即提议抢劫的事。布儿古讷特一向见利忘义，连声说好。然后布儿古讷特找来家丁，让孛端察儿打头阵，不衮哈搭吉和不固撤儿只紧随其后，自己和同父弟弟伯古讷特在后面接应。一行人陆续出发，孛端察儿冲到山村，先把那位孕妇抢了回来。继而不衮哈搭吉兄弟和布儿古讷特兄弟抢劫居民和财物。等兄弟几个返回寨中，查点手下随从，一个也不缺，只是少了孛端察儿。一问妻儿，才知道孛端察儿早已经跑回来，和他抢来的妇人进帐取乐去了。

布儿古讷特说：“先不管他，现在发落居民要紧。”当即命令家丁带进俘虏，问他们愿不愿意当仆人。居民被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只好唯命是从。布儿古讷特命人给他们松绑，让他们散住在帐外，听候号令，又把抢来的牲畜等家产安置妥当。

这时，孛端察儿才慢慢溜达出来。布儿古讷特不满地说：“你倒快活！大白天的就干起那鸳鸯勾当！”孛端察儿反驳：“哥哥都有媳妇，难道当弟弟的就不能娶媳妇？”布儿古讷特见一位妇人来到近前，脸蛋泛红，鬓发微松，肚子稍稍隆起，立刻称赞：“好一个妇人，正好做我的弟媳妇！”然后问她名字，那妇人答道：“我叫勃端哈屯，是札儿赤兀人氏。”孛端察儿叫她拜见几个哥哥，妇人勉强行过了礼，随即回到后帐。

布儿古讷特有些嫉妒：“你有这么好看的媳妇，我们却没有，这不太公平吧！”孛端察儿说：“俘虏里面也有几个好看的妇女，何不叫她们当妾？”布儿古讷特恍然大悟：“好主意！”就和兄弟四人出了帐，各自挑了几名美妇带回去陪侍。几个妇女被他们威胁，哪里敢抗拒，只好由他们寻欢作乐。

后来，孛端察儿的妻子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札只剌歹。此后又生下一个男孩，名叫巴阿里歹。生过两个男孩之后，那妇人容颜已衰，孛端察儿又从别处娶了一个媳妇，还把陪嫁来的女佣据为小妾。后妻生了个儿子合必赤，妾生了个儿子沾兀列歹。合必赤的儿子名叫土敦迈宁，土敦迈宁的儿子有八九个之多。此后人丁兴旺，氏族越来越繁盛。五世之后传到哈不勒，哈不勒开拓疆土，声势渐盛，各氏族都推举他为首领，称他为哈不勒可汗。

当时，金国正值全盛时期，先占了辽地，又兴兵南下，攻占了中山、太原、河间三镇，接着打过两河，直捣宋都，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并且把宋高宗赶到杭州。金国一味前进，没精力顾及后方，哈不勒趁这个机会称王，渐渐有了称霸北方的心思。金主晟听说了他的大名，派使臣召他上朝。哈不勒带上几名壮士，骑着骏马来到金国京城。金主晟见他体格魁梧，气魄不凡，对他非常尊敬，每次赐宴都让臣下殷勤款待。哈不勒担心食物中有毒，就借口要洗手，离席到别处呕吐食物，然后再入席，因此百杯不醉。金人大多善于饮酒，见他酒量如此之大，都非常诧异。

一天，金主在殿上摆宴。哈不勒连喝了几十杯，有了醉意，不觉酒兴大发，手舞足蹈起来。之后，又大步来到皇帝座前，要去捋金主的胡须。当时大臣们都要上来杀哈不勒，呵斥声、拔剑声四起。亏得金主晟度量过人，和颜悦色地对哈不勒说：“你赶快入席，不要上来！”哈不勒这才知道失礼，慌慌张张地谢罪。金主晟说：“酒后失礼，不足为罪。”接着又赐给他几匹锦缎、几匹好马，叫他回寨。哈不勒道谢而出，然后快马加鞭，径直回寨。

金国的大臣都说哈不勒怀有反意，此时不除，必为后患。金主晟起初想和哈不勒修好，后来被大臣们一怂恿，就有些动摇了。又见大家众口一词，也未免开始怀疑起来，于是派将士日夜兼程前进，要追回哈不勒。哪知哈不勒已经有了戒备之心，风驰电掣般跑回了寨子。等金使到来，他已经准备好说辞了：“你们金国是堂堂的大国，金主晟是堂堂的大国君主，昨天让我回家，今天又叫我回去，如此出尔反尔是什么道理？我不能服从！”金将见他理直气壮，只好怏怏返回。

没过几天，金国使臣又来到哈不勒的寨子，正赶上哈不勒出去打猎没回来，他岳父吉拉特氏接待了金使。哈不勒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就对部众说：“金使来这里，一定是打算除掉我以绝后患。今天不如把他们杀掉，先下手为强！”说完冲进大帐，手起刀落，把金使砍为两段。金使的随从出来反抗，被部众杀得一个不留。

消息传到金国，金主大怒，派胡沙虎率兵征讨。胡沙虎是个没用的家伙，贸然闯进蒙古境内，既不认识道路，也不懂得兵法，只是一味地乱闯。哈不勒却很厉害，率部众埋伏在山里，坚壁不出。胡沙虎在蒙古境内转来转去，看不见一个人，日子久了，粮食吃完，只好带兵回国。不料刚出蒙古边境，蒙古兵却漫山遍野地追来。金兵你逃我窜，被蒙古兵大杀一阵，血流满地，尸横遍野。胡沙虎催马先逃，才算保住性命。

哈不勒大获全胜，厉兵秣马，严加防范，专等金兵再来。这时金主晟去世，同族孙子亶继位，因为堂叔挞懒专权，金主亶就和叔叔兀术密谋，要诱杀挞懒。挞懒扔下家眷逃往漠北，到哈不勒那里借兵报仇。哈不勒见有机可乘，自然答应。从此，蒙古人连连进犯金国边境，把西平、河北二十七个寨子陆续攻克。金主亶听说边疆被侵犯，就同南宋议和，催促将士归国，防御北方边关。当时金国的名将要算是皇叔兀术。兀术归国后奉命出征蒙古，满心指望马到成功，谁知大小数十战，相持一两年，仍然不分胜负。兀术担心重蹈胡沙虎的覆辙，就决定议和，把西平、河北二十七个寨子割让给了蒙古，每年再给牛羊若干头，米豆若干斛，并称哈不勒为蒙古国王，这才算罢兵修好。这是宋高宗绍兴十七年间的事情。

哈不勒共有七个儿子，可是到他年老病危时，却让他的堂弟俺巴该继承了国统，又嘱咐儿子要服从堂叔，不得违抗。儿子一律遵从，哈不勒这才瞑目去世。

俺巴该继位后，国势日渐强盛。后来，哈不勒的小舅子赛因特斤得了重病，去邻近的塔塔儿部请巫医治疗，治了很久也不见效，最后死掉了。家人认为巫医误人，就把他斩了。塔塔儿人不肯罢休，于是兴兵复仇。哈不勒的七个儿子听说母族被攻打，立即率部众去救援。两下交战，难解难分，哈不勒的六儿子合丹骁勇善战，手持一杆长枪，所向无敌。塔塔儿酋长木秃儿防备不及，被合丹刺落马下，幸亏部众奋力抢救才保住性命，医治了一年才痊愈。后来塔塔儿部再次发兵进攻，几番激战，丝毫没占到便宜。到最后一战，塔塔儿部大败，木秃儿也死于合丹手下。

塔塔儿人表面求和，暗中却计划报仇雪恨。他们花重金哄骗俺巴该，俺巴该信以为真，答应和塔塔儿结亲，把爱女嫁给该部落的继任酋长。俺巴该亲自送女儿成亲，到了塔塔儿部，冷不防伏兵四起，把父女二人一起抢去。哈不勒的大儿子斡勤巴儿哈合听说堂叔和堂妹被抢，连忙到塔塔儿部要人。塔塔儿人不由分说，又把斡勤巴儿哈合抓住，随后把俺巴该等人一并送到金国。

金国对蒙古怀恨在心，就把俺巴该和斡勤巴儿哈合用酷刑处死，只放回随从布勒格赤，让他回去报信。随后金国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与蒙古决一雌雄。

布勒格赤回国后，众人商议报仇事宜，随后立哈不勒的四儿子忽都剌哈为可汗，然后发兵进攻金国。金兵不是对手，只得筑起高垒固守。忽都剌哈久攻不下，只好大肆抢掠一番回国。蒙古向来崇尚武力，忽都剌哈可汗勇武绝伦，有拔山之力，一顿饭能吃掉一只羊，声音大如洪钟，每每唱起蒙古歌，隔着七道岭都能听见，因此继位几年，威名远扬。在儿子、侄子当中，忽都剌哈唯独喜爱侄子也速该，觉得这孩子英武不亚于自己，渐渐地有了传位给他的意思。

也速该从小就膂力过人，善于骑射，能拉开强弓。平时打猎所得的禽兽比别人都多。到十五岁时，也速该想娶个美貌女子为妻，无奈部落中没有美女，所以一直拖延下来。

一天，也速该到斡难河放鹰，遇见一对夫妇，男子骑马，妇女乘车，向河边走来。那妇人眼如秋水，面若桃花，也速该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妇，就上前询问：“你们是哪里人，来这里干什么？”那男子说：“我是蔑里吉部人，叫客赤列都。”也速该又指着妇人问：“这是你什么人？”那男子回答：“这是我的妻子。”也速该心怀鬼胎，就撒了个谎：“我有话和你细说，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跑远了。

不一会儿，远远地见也速该带着两个壮汉飞快地跑过来。夫妇二人着急起来，妇人说：“我看那三个人来者不善，恐怕要害你，你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像我这样的妇女多得很，将来再娶一个，让她叫我的名字就是了。”说完脱下衣裳留给男子做个纪念。那男子刚接过衣裳，也速该三人已经赶到，男子拨马就逃。也速该让弟弟看着妇人，自己和二哥捏坤太石追赶男子，追了七个山头，那男子已经跑远了。

也速该和哥哥返回来，拉着妇人乘的车往回走。那妇人哭道：“我丈夫是个好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如今却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也速该笑道：“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赶走了你丈夫，再还你一个好丈夫！”妇女仍然哭个不停。

到了帐中，也速该忙去禀告忽都剌哈。忽都剌哈很高兴：“好！好！就给你做妻子吧！”那妇人又哭了起来，忽都剌哈劝解道：“我是这里的国王，他是我的爱侄，将来我死后他会做国王的，你嫁给他为妻，岂不是要做国王夫人吗！”妇人听到“国王夫人”，不禁转悲为喜，眼里的泪珠立刻止住了。忽都剌哈安排她和也速该成婚，也速该喜不自禁。等到交拜后进了洞房，在灯下仔细再瞧，那妇人比刚见时更加美艳，也速该就迫不及待地与她行起了云雨之欢。事后，也速该才想起问妇人的姓名，得知妇人叫诃额仑。从此朝欢暮乐，几度春风，竟然结下珠胎，生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来。

忽都剌哈可汗讨伐金国，无功而返，就想去征讨塔塔儿部。也速该自告奋勇当先锋，当即点齐兵马，浩浩荡荡地杀向塔塔儿部。塔塔儿部早有防备，听说也速该到来，忙令铁木真和库鲁不花两个头目率众抵御。也速该催马前进，无人敢挡。铁木真出来阻拦，和也速该战了几个回合，被也速该一声大喝单手活捉。库鲁不花急忙去救，也速该故意往回跑，等到库鲁不花追到身后，他却突然转身，手中长枪直刺入库鲁不花的马肚子，那马受伤倒地，库鲁不花也随着倒下。蒙古部众立刻一拥齐上，把库鲁不花也活捉了。塔塔儿部大为恐慌，连忙选了两员猛将前来抵挡，一个名叫阔湍巴剌合，一个名叫札里不花。两员战将颇有智谋，知道也速该勇力过人，便用坚壁清野的法子来困扰也速该。也速该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几次进攻都没什么效果。突然听说忽都剌哈患病，只得班师回国。

到了迭里温盘陀山，弟弟前来向也速该贺喜。也速该说：“出兵多日，只捉住两名敌将，有什么可贺的！”弟弟却说：“捉住敌将已经可喜，还有一桩更大的喜事，我嫂子生下了一个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