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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梅梅尔

梅梅尔地区东部是两种不同文明之间的一道有效边界。

这是东方与西方、欧洲与亚洲之间的一道正确分界。

——E·哈达莫夫斯基

今天被称为克莱佩达(Klaipeda)的这座城市位于立陶宛的波罗的海沿岸。而在1944年,它是东普鲁士的梅梅尔市(Memel),位于东普鲁士最北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市内人口的80%是德国人,但居住在梅梅尔周边乡村的大多是立陶宛人——这种状况与但泽市相类似。立陶宛代表团在凡尔赛和约会议上要求把梅梅尔划入新成立的立陶宛共和国,但会议上的列强根据国联的一份授权,将这片地区从德国人手里夺走,交由法国管辖。1923年,身处这片“飞地”里的立陶宛人发起反抗。立陶宛弱小的军队赶去增援他们的同胞,同样弱小的法国守军被迫撤走。尽管提出了正式抗议,但国联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接受梅梅尔被立陶宛吞并的事实。

梅梅尔市内的德国居民从未认同这座城市的新地位,不安状态持续于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1933年,纳粹党在当地建立起一个分支机构,迅速获得了政治上的胜利,这使立陶宛政府于次年禁止了该党的活动。党的领导者遭到逮捕,并被判处监禁和苦役,这引发了德国的强烈抗议,特别是在东普鲁士,为了给梅梅尔地区的德国人争取权利,科赫活动得尤为积极。在一连串新闻公告中,他谈及梅梅尔地区的德国人遭受到的威胁,并要求《凡尔赛和约》的签署国履行已商定的条款。当然,这个要求不可能得到满足,但却成为德国整体政策的组成部分,梅梅尔地区的德国人被描述为一个受到压迫的群体,那些将他们置于目前境况的国家却不肯提供支持。因此,德国有理由将事态的发展控制到自己手中。

德国在1938年制订的计划是对梅梅尔发起一场海上入侵,可以趁立陶宛与波兰发生冲突之际实现该计划。1939年,希特勒要求将这片地区的控制权交还给德国,面对德国军事干预的威胁,立陶宛政府别无选择,只能同意。不过,他们尽可能地予以拖延,甚至到了滑稽可笑的程度。希特勒在“德意志”号袖珍战列舰上策划了一场胜利进入梅梅尔的仪式。整夜的延误使他恼火地给身处柏林的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发去一封电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3月23日下午,晕船的希特勒才登岸进入梅梅尔,并宣布这座城市重新回到帝国的怀抱。

第二年,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被苏联强占,《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的结果也使波兰遭到瓜分。这些国家的许多民众对苏联人的存在深恶痛绝,因此,德国在1941年发起入侵时,他们对德国人的到来深表欢迎。加入党卫队的拉脱维亚人和爱沙尼亚人非常多,但立陶宛人对德国人的态度似乎一直较为冷淡,许多人将德国的占领视为“两害相权取其轻”。1944年,伊万·巴格拉米扬将军的部队逼近波罗的海时,紧张的气氛开始加剧。

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巴格拉米扬出生于阿塞拜疆某村落的一个铁路工人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沙皇军队中服役,参加了土耳其前线的战斗,此后,他加入红军,并在内战期间投入到打击高加索地区民族主义势力的战斗中。1941年希特勒入侵苏联,巴格拉米扬被任命为西南方面军副参谋长,方面军指挥部设在基辅。德军包围该城后,他是逃出包围圈的少数高级指挥员之一。1942年,他担任铁木辛哥的参谋长,此后又担任过第16集团军和近卫第11集团军的司令员,1943年出任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司令员。1944年的夏季攻势中,他遵照最高统帅部的计划行事,包围了维捷布斯克,随后又向西赶往波洛茨克(Polotsk),尽管部队遭受的损失“令他深感震惊”。 在对这番胜利加以利用时,巴格拉米扬越来越感到不安,德国“北方”集团军群的存在,威胁到他向西推进的部队。他徒劳地多次要求上级批准他向北突击,冲向里加,从而隔断正被逐出城市东部防线的德军师。最后,他的部队渗透至立陶宛腹地,并于7月27日夺取希奥利艾(Siauliai,德国人称之为绍伦(Schaulen))后,他获得批准,率部转向北方。希奥利艾通向波罗的海的道路位于里加正西面,长度约为120公里;巴格拉米扬的部队沿这条道路行进了三天,将德国“北方”集团军群隔断在里加及其东部。

这一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巴格拉米扬的部队已被过度拉伸到只能勉强守住阵地的程度,根本无法对他们的胜利加以利用。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拉脱维亚西部几乎没有实施防御的德军,但巴格拉米扬手上没有可对这种局势加以利用的预备队。他忙着击退德军从东面发起的进攻,“北方”集团军群打算从那里突围,更加猛烈的进攻来自西面,数个德军师(“大德意志”装甲师、第4、第5和第7装甲师)试图强行杀开一条血路。尽管这支强大的装甲部队被挡住,但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削弱了薄弱防线上其他地段的实力,这使德军一个临时战斗群得以沿波罗的海海岸重新建立起与“北方”集团军群的陆地连接。

前线暂时稳定下来,但苏军最高统帅部正在制订计划,准备给予“北方”集团军群最后的一击。

行动开始于9月中旬,三个波罗的海沿岸方面军(几天后,列宁格勒方面军也加入其中)从四面八方对舍尔纳的部队发起进攻。起初,巴格拉米扬麾下阿法纳西·别洛博罗多夫指挥的第43集团军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另外两个波罗的海沿岸方面军收效甚微。德国人知道苏军的集结,有条不紊地从一道防线撤至下一道防线,给进攻部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直到列宁格勒方面军投入战斗后,苏军才取得显著进展。与此同时,在西南方未能达成突破的德军装甲部队再次发起了进攻。尽管他们在复杂的地形上又一次进展甚微,但却迫使巴格拉米扬将本打算投入里加的部队抽调过来。很显然,一场协调一致,歼灭“北方”集团军群的行动已无法获得成功。

因此,苏军最高统帅部于9月24日下达了修改过的指令。巴格拉米扬的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将调整其进军路线:向北杀向里加改为向西直扑梅梅尔。此举有几个好处。首先,进攻将转向一片自1941年德军推进后就没有发生过重大战事的地区,因此,这片地区的道路和桥梁基本完好无损,可供巴格拉米扬使用。其次,这能让苏军踏上德国领土,政治意义极其重大。进攻重点的改变对后勤工作的挑战相当艰巨,但这也成为苏联红军技能日益增进的标志,没用两个星期,一切准备就绪。50万名士兵,10 000门大炮和迫击炮,上千辆坦克以及数千吨燃料、食物和弹药向西转移,赶往新阵地,其中的一段距离约有200公里,路况极其糟糕,许多道路已被德军和苏军装甲车辆早些时候的行进严重破坏。另外,行军主要在夜间进行,以降低被敌人发现的风险。白天,苏军部队隐蔽在立陶宛茂密的树林中。

尽管如此,这种日益密集的准备工作到10月初已不可能加以隐瞒。埃哈德·劳斯大将指挥的德国第3装甲集团军,已派出两个军掩护梅梅尔前方的防线。这两个军只辖有5个师,但他们据守的防线长达200公里。位于北面的是汉斯·戈尔尼克将军的第28军,苏军发起进攻的前夕,该军获得了“大德意志”装甲师这一深受欢迎的增援。可是,燃料和火车的短缺意味着该师只能陆陆续续地到达。

“大德意志”师是德国国防军最早组建的部队之一。该师的装甲团,除了两个常见的四号坦克和黑豹坦克营外,还有一个配备着重型虎式坦克的装甲营,这种坦克的88毫米主炮具有致命的威力,另外,该师还有一个独立的突击炮营。“大德意志”师的两个步兵团分别是“大德意志”掷弹兵团和“大德意志”燧发枪手团,到战争的这一阶段,已经和其他类似部队一样遭到削弱,但10月3日有消息传来,师里的虎式装甲营和强有力的侦察营将动身南下,赶来支援第28军。( 译注:尽管“大德意志”师的坦克数量比正规装甲师还多,但该师的番号一直是装甲掷弹兵师,而不是装甲师。 )这股力量中的一部分立即被派去支援第551人民掷弹兵师,准备按计划消灭位于库尔舍奈(Kursenai)附近,文塔河(venta)上的登陆场,这座登陆场是苏联红军在前一天晚上夺取的。长期的作战经验告诉德国人,这些小规模登陆场必须尽快消除,否则,苏军很快会增加登陆场内的兵力,以此为跳板发起进攻。

第28军军部人员立即与“大德意志”师的军官们确定时间。来自各个渠道(空中侦察、无线电拦截、对逃兵和俘虏的审问)的消息表明,苏军的进攻迫在眉睫。“大德意志”师已没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其全部兵力。苏军最初的打击会落在第551人民掷弹兵师头上。

1944年10月,巴格拉米扬冲向海岸

苏联红军投入的兵力共计19个步兵师、3个坦克军和1个炮兵军。但步兵师的实力远远低于其规定建制,另外,他们得到的补充兵通常都缺乏训练。例如,第43集团军和第51集团军,都只辖有一个步兵军,这个军辖三个步兵师。按照规定,每个师应该有11 800名士兵,但实际上他们的兵力很少能超过7 000人,经常只有3 000来人。尽管如此,苏联红军的实力还是占据着绝对优势。

波罗的海海岸位于前线西面100公里处。北面,波罗的海沿岸第2和第3方面军继续施加着压力,逼迫舍尔纳的“北方”集团军群穿过里加退入爱沙尼亚( 译注:应为立陶宛 )。以夏季攻势的标准来看,苏联红军的资源,特别是负责对突破口加以利用的预备力量,相当有限,但他们眼前出现了几个机会。一心向西推进的苏军将切断舍尔纳集团军群与德国其他地区的陆地连接,使他们只能通过海上运输获得补给。由于德军薄弱的防御,这里也出现了一个诱人的前景,一场向海岸的突破将从后方切断“北方”集团军群,巴格拉米扬的坦克部队也许能席卷德军的整条防线,或至少夺取重要的港口里堡(Libau),失去这座港口,舍尔纳的两个集团军就只能挣扎求生了。而在西南方,有可能利用一场突破直接杀入东普鲁士。

面对这些选择,苏军最高统帅部知道,一路突破至沿海地带也许尚在红军资源允许的范围内,但利用这一突破向南或向北发展则不大可能获得成功。在这两种情况下,重要的河流(北面的文塔河,南面的涅曼河)都会给苏军的推进造成严重障碍。优先考虑的是到达海岸,其他的都是这一行动的附加值。

德国这一方,第28军的作战实力主要由“大德意志”师已到达单位和第551人民掷弹兵师构成。第21保安师已在“巴格拉季昂”攻势中遭受重创,其残部据守着北面的一段防线。西格弗里德·费尔海因中将新组建的第551人民掷弹兵师辖有三个掷弹兵团,至少从字面上看实力较强,但这些士兵大多没有步兵作战经验,特别是在东线的残酷条件下。另外,该师还不切实际地守卫着长达48公里的防线。不过,苏军最初的炮击似乎收效不大,部分原因是大雾妨碍了炮火观察,苏联空军也因此而停飞。苏军在10月5日发起进攻后,德军掷弹兵英勇地击退了他们的前两次突击,但当俄国人的第三次突击扑来时,损失惨重的德军部队崩溃了。有几个地区,苏联红军径直穿过被德军遗弃的阵地——第551人民掷弹兵师里的大多数士兵没能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生还下来。

“大德意志”师的装甲侦察营奉命上前增援被打得支离破碎的人民掷弹兵师。在施勒特尔上尉的指挥下,该营对向西挺进的苏军步兵团的侧翼发起打击。尽管缺乏重武器,但施勒特尔的部下们迅速打散了对方,并朝第551人民掷弹兵师丢失的阵地赶去。他们到了那里才发现,人民掷弹兵师并未停止战斗,一小群步兵集结在利希特上尉身边,继续进行着抵抗,在“大德意志”师装甲侦察营的协助下,这些掷弹兵在主防线上一直坚守到10月6日凌晨。随着苏军部队已从两翼深入到后方15公里处,继续坚守已毫无意义,这两支合兵一处的部队随即向西撤退。

其他装甲部队也在调动。第7装甲师奉命向南进入预计中苏军可能会采用的路径,该师的一些单位已在“大德意志”师稍南面投入战斗。约翰·胡贝尔是一名年轻的见习军官,最近刚刚加入该师,在一辆四号坦克上担任装弹手,这辆坦克的车长和炮手都是中级士官,但战时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后方单位度过,现在,他们被编入前线作战部队,第一次遭遇到苏军的T-34时,缺乏经验的表现令人担心:

先是黑色的炮管,然后是炮塔,一辆T-34从树林间出现了。炮塔顶部的舱盖紧闭着,“T-34……”里夏德·布劳曼德尔(驾驶员)的喊声出现在车内通话器中,“中士先生,T-34在我们前方!”一阵骚乱……伊泽克中士又用了两三秒钟,这才按下火炮发射按钮。炮弹穿膛而出,浓浓的烟雾充满了炮塔,炮管后座刚一结束,我便将第二发穿甲弹推上膛,并将炮塔抽烟机打开。炮闩已关闭。但里夏德·布劳曼德尔愤怒地喊叫起来:“中士先生,您射高了。您怎么会射高的?”下面的话我没听清。伊泽克中士再次按下发射按钮。

他又射高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但我听见驾驶员里夏德和无线电操作员卡尔抱怨起来,他们看得很清楚。“中士先生,他要朝我们开火了,他的炮管正指向我们。您干嘛射得那么高?”我所能做的只是装上第三发穿甲弹……然后,从距离我们左侧很近处,我们听见一门75毫米火炮开炮了。里夏德喊道:“它被击中了!它起火了!”

这一炮不是我们射的,伊泽克的两炮都射高了,那是谁射的呢?其实我们也许能干掉那辆T-34,因为我们离它只有120米。

开炮的是雅各布中尉车组的炮手威利·黑根。我们车里的每个人都颤抖起来,因为很明显,我们的炮手是个笨蛋。他在关键时刻失手了。我们差一点悉数送命。我知道他为何会射失。这个笨蛋在焦虑中没能确定射程,也可能使用了高爆弹而不是穿甲弹的距标。这是他射失的唯一解释。

苏军步兵穿过村子周围的树林向前冲来。缺乏步兵支援的德军坦克不得不后撤几公里,渡过了希斯马河(Shisma)。他们在这里转过身来,再次面对推进中的苏军坦克,胡贝尔的车长萨特勒中士决定从一个暴露的位置后撤,这惹火了连长雅各布中尉。这个突如其来的后撤动作几乎以一场灾难而告终,黑暗中,连里的其他坦克差点对萨特勒的车辆开炮射击。一场混乱的夜战接踵而至。几辆T-34在近距离内被击毁,但苏军的其他坦克趁着夜色渗透进德军阵地。拂晓时,德国人不得不撤离阵地,苏军继续向前推进。

10月6日,巴格拉米扬将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投入战斗,该集团军沿着宽达200公里的正面展开突击。舍尔纳试图从里加防线上腾出部队,派他们支援南面的战斗,但波罗的海沿岸第2和第3方面军,在列宁格勒方面军的支援下,加大了对里加的压力。进攻、反击,围绕拉脱维亚首都的血腥激战持续了数日,双方僵持不下;但“北方”集团军群被牢牢地牵制在防御作战中,无法派出部队阻止巴格拉米扬向梅梅尔和波罗的海沿岸的推进。

10月7日,阴云密布,伴有小雨,但气候并未糟糕到令苏联空军停飞的程度,苏军飞机继续攻击着被他们发现的一切地面活动。“大德意志”师、第7装甲师和第551人民掷弹兵师的残部试图牵制住敌人的突破。泰尔希艾(Tryskiai)附近的防线被迫放弃,“大德意志”师的一小队黑豹坦克担任后卫。不远处,胡贝尔和他的战友们再次投入战斗。他们在一道山脊上找到了隐藏坦克的阵地,随即遭到一场短暂的炮击:

炮击突然停顿下来。

我直起身子,从装弹手舱口探头向外张望。目力所及之处,敌人已不再朝我们开炮,但前线依然炮声隆隆。敌人的攻势非常猛烈……在那里,敌人越过我们对面的坡顶出现了,是苏军的步兵。放眼望去,左侧和右侧,他们占据了整个山顶,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波次。我们无法看清他们。连长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别开火!”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距离太远,我估计与敌人相距3 000米。

俄国人的各进攻波次相距50米。不时有炮弹从我们头顶掠过,但我们前方的土地渐渐沦为战场。我们仔细数着红军的进攻波次,7个,8个,9个,12个。数千名俄国人潮水般涌来,他们肯定投入了一整个步兵师来对付我们。我们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视着地平线,没看见他们的坦克,也没发现反坦克炮。

然后,我们听见了“乌拉!”的喊声。东风裹着这种喊叫声,从另一片山脊传入我们耳中。苏军的第一波次几乎已到达山谷底部,山坡的曲线使我们不再能看见他们。接连不断的“乌拉!”声从前方,从左侧,从右侧传来。我们惴惴不安,但我们无法朝看不见的目标开火。他们离我们太远,开火只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实际上,我们在沙坑中隐蔽得很好,只有炮塔和伸向前方的火炮露在坑外。

随后,一切再次开始。看见第12个进攻波次后,我缩回身子,迅速关闭舱盖。苏军炮兵又展开一轮猛烈的炮击。我们被火焰所包围。一发172毫米炮弹在距离我们这个沙坑不到一米处炸开,泥土四散飞溅,沙子飞过炮塔上的指挥塔;萨特勒已经把头缩了进来。此刻,这里一片混乱。我们必须离开这个沙坑。萨特勒下达了命令:“启动引擎!”里夏德·布劳曼德尔喊道:“遵命,中士先生!”我们的坦克爬出沙坑向后退去时,车尾暴露出来,每个人都很担心会不会被炮弹击中,我们可能会向右倾覆。伴随着引擎的轰鸣,我们的坦克倒退着驶出了沙坑。

红军中经验丰富的士兵也已不多。新兵们的训练很糟糕,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从苏联西部刚刚获得解放的土地上征召而来。这些步兵所能做的只是发起人海攻势,这不禁让人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德国人缺乏足够的炮兵和步兵来粉碎这些轻而易举的活靶。

德军阵地的南翼已被推进中的T-34打垮,两辆四号坦克在战斗中被击毁。此刻,第551人民掷弹兵师的残部、第7装甲师的部分部队和“大德意志”师的“法比施”战斗群组成的一支混编部队发现自己正位于卢奥克村(Luoke)。马克西米利安·法比施的战斗群已于10月6日到达该村,并击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胡贝尔所在的连队就位于该村南端附近。

俄国人的炮火齐射接踵而至,每次四发炮弹。我们的左侧和右侧,炮弹在房屋间炸开。目光掠过我们身后的房屋,我看见我们的步兵沿着道路飞奔。他们从右侧而来。萨特勒也看见了他们,我不禁暗自思忖,谁在掩护我们的右翼?我们的右翼是否安全?房屋间,农民的菜园里,情况究竟怎样,我们并不清楚。萨特勒通过电台询问第7连是否在我们右侧。连长在电台中回复道,右翼已获得掩护。我们的两辆坦克被派了过去。

俄国人的炮火持续不断。上午11点左右,我们看见左侧有一些我们的坦克在移动,那是些黑豹坦克,通过三角形车尾和两根向上伸出的排气管可以清楚地将它们分辨出来。

……突然出事了!黄绿色的曳光弹从右侧飞来,身后拖着长长的、毒辣的火焰!磷弹:我看见炮弹飞来并击中了目标。一辆黑豹的车身被击中,立即燃起大火,像只火炬那样燃烧起来。那是磷。我们知道,根据国际法,这种弹药是被禁止使用的。但俄国人对此毫无顾忌。我们觉得很紧张。我们面对着敌人使用这种弹药的一支部队。

实际上,磷弹并未被当做一种反坦克武器使用,更多的是用于烟雾弹。磷元素也被用于制作炮弹上清晰可见的示踪剂,另外,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机枪弹链上的每颗子弹都带有一小块磷,以此形成燃烧弹,用于打击充满氢气的气球。就像联军在伊拉克使用磷弹所证明的那样,这种弹药的合法性仍存在争议。胡贝尔此刻见到的,很可能是常规穿甲弹上涂抹了磷,以此作为曳光弹。黑豹坦克的正面装甲厚达80毫米,但侧面装甲只有45毫米,而且几乎没有倾斜度。苏军T-34坦克的85毫米主炮可以轻而易举地击穿黑豹的侧面装甲。黑豹坦克也有容易起火的恶名,特别是因为制造密封件的合成橡胶质量低劣。车组人员经常抱怨,战斗舱内有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在这种情况下,坦克被一发以燃烧的磷块为示踪剂的炮弹射穿,很可能造成致命性后果。

胡贝尔眼睁睁地看着又有两辆黑豹被敌人击毁。过了一会儿,连长雅各布被弹片击中额头,倒在座位上昏迷不醒,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车组里的其他人担心他就此送命。米勒少尉接管了连队的指挥权,雅各布的伤口被包扎起来,很快便恢复了意识。

苏军加大了炮击力度,喀秋莎火箭弹也开始在德军阵地上落下。米勒命令连里的坦克后撤:

我们在一个菜园里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见道路。眼前的情形很可怕。大批阵亡和负伤的德军士兵,我把头伸出炮塔,左右扫视了一番,估计至少有一两百名重伤和阵亡者倒在路上。我们不能从他们身上碾过去,许多人还活着,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行驶在这些人当中,活着的伤员扭动着,发出痛苦的惨叫。

一些喀秋莎火箭弹击中了第7装甲师设在卢奥克村北端附近的一所急救站。挤满伤员的急救站顿时变为一座藏尸所,德军坦克撤离后,推进中的苏军步兵迅速占领了这座急救站。

每个人都想撤退,俄国人已经冲到村子的南部;一支强大的坦克单位肯定已到达那里,尚未被我们发现。我们对此很担心。在我们右侧,南面,我们没有保护。第7连不在那里,没能及时击退敌军。两分钟后,我们来到道路对面,准备向右转,驶下一个小时前登上的山脊时,一名军士从地上爬起。他的腹部被火箭弹弹片击中,从右至左被切开个大口子。他用双臂捂住流出的内脏,就像是抱着个篮子,步履蹒跚地走向我们的坦克,试图爬上来,我向他伸出手,他表情痛苦地惨叫着,目光中充满恐惧,“同志们,带上我吧!”我想把他拉上炮塔,但他已无法坚持,他已没有了力气。他倒了下去,一只手捂着腹部流出的肠子,慢慢地坐在路上,然后,身子翻了过去。他的肠子流在沙地上。真可怕。这个人只能在那里等死了,他曾试图抓住最后的机会。我没能攥住他的手,我的手抓了个空。

里夏德驱车行驶了十分钟后,又一次停顿下来。可怕的时刻已然过去,但这里还有些活着的人。我把他们拉上我们的坦克,因为步兵们不知道从哪里爬上坦克,我拽着他们的胳膊、手或脖子。他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显然是最近刚刚配发的,我猜他们是人民掷弹兵师的士兵。他们的肩章上标有551这个番号……现在,我们的坦克上搭载着一整群士兵,与此同时,猛烈的迫击炮火持续着,更多的德军士兵从南面朝我们这里逃来,俄国人肯定已非常靠近。我们出发了,朝山下驶去,我必须钻进炮塔。通过履带发出的声响,我意识到我们的坦克行驶得越来越快。随后,猛烈的炮火开始了。除了“斯大林管风琴”的齐射,T-34坦克的胡乱射击和迫击炮炮火也掺杂其间,地狱敞开了大门。布劳曼德尔喊道:“前面有俄国人,我们得冲过去,我们被包围了!”

俄国人绕过了我们?我们没有发现敌人的一场钳形攻势?这些念头在我的脑中闪过。我什么也看不见,但萨特勒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准备好机枪,伊泽克随即像疯子那样用炮塔上的机枪朝着2点钟方向猛扫起来。坐在前面的卡尔也用无线电操作员的机枪打出一个个连发,坦克外混乱一片。里夏德·布劳曼德尔喊了起来:“中士先生,我们前方的那辆坦克,天哪!”他猛地踩下刹车,我们都向前倾去,但坦克随即又行驶起来。我忙着给机枪装填弹链。由于主炮已降低到最小角度,留给机枪上盖的空间相当狭小,装填弹链非常困难。我暗自祈祷,“千万别卡壳,”但机枪的状态一直很正常。

我们行进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时有跳弹在坦克的装甲板上被弹飞。他们用他们手里的一切朝我们射击,这肯定是苏军的步兵!但愿这附近没有他们的反坦克炮。平安无事地行驶了两公里后,炮手伊泽克停止了射击。他再次升起主炮,萨特勒说道:“我们肯定冲出来了。”我们行驶的这两公里肯定穿过了俄国人的防线。伊泽克命令我:“出去检查一下炮塔,它被卡住了。”坦克继续向前行驶,但速度缓慢。刚刚爬出舱口,我就被惊呆了。我们的坦克上已空无一人。爬过炮塔边缘,我看见那里只剩下一名士兵,他的手指牢牢地抓住引擎盖板的格栅,紧握着不放。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坦克上搭载的步兵肯定都被打死了。没有人生还。我朝那名士兵伸出手去,想把他拉上来,这才看见他安然无恙。他是一名老兵,我估计他没有55岁也至少50岁了。透过履带发出的噪音,我朝他喊道:“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是向前爬去,一言不发地爬过引擎盖板,他的牙齿发出阵阵颤抖,仿佛身处零下30度的严寒中。他显然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下,但我必须找出炮塔被卡住的原因。这不太容易。最后,在炮手的侧面,我发现一支遗弃的步枪卡在炮塔外侧边缘处。我来回拽动,把这支步枪弄了出来,我认为伊泽克现在可以转动他的炮塔了。

坦克停了下来。我们立即将炮塔转向5点钟方向,这样我们就能朝后方开火……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拿这名侧身趴在坦克上的士兵怎么办,如果我们要开炮,他就必须挪开。可他既无法行走,也不能跳下去。我知道他经历了一场地狱之旅,也许是那十余名士兵中的唯一幸存者。萨特勒同意后,我们让他留在炮塔上,但他必须移到车头处,我得确保他的双脚不踩在无线电操作员的机枪上,也不会遮挡里夏德·布劳曼德尔的观察缝,否则会造成致命性后果。他还是无法说话,但我能看出,他明白这一点。

钻进舱口爬入坦克,我戴上耳机,我们接到了新的命令:沿道路一侧占据阵地。战斗仍在继续。俄国人的T-34正向前推进。我们奉命守住道路左侧,并被允许对确认的目标“自由射击”。显然,第7连防御着右侧。

……前方900米外的山丘上,我们听见一声炮响。玫红色的曳光弹!该死的,是T-34,他们已经在那里了!除了用坦克发起还击,没有别的办法。连里的另外几辆坦克已开火射击,但敌人的坦克看不太清,只有炮塔和指挥塔露在外面。我们的炮弹无法越过山脊击中对方。伊泽克也开了两炮,然后我们就放弃了。更多的炮弹落在我们右侧,第7连就在那里。与我们相比,他们更多地卷入到这场坦克战中——我只听见他们的坦克炮声。随后,第7连的一辆坦克被T-34击中并燃烧起来。无法看清被击中的是谁。我们通过电台听见,大多数坦克,也许是所有坦克,不得不向后撤离。就这样,我们奉命后撤了2-3公里。

到达指定位置后,夜色开始降临,里夏德·布劳曼德尔说道:“中士先生,在我们前面的是谁的坦克,就是我们突围时,行驶在我们前面的那辆?我没看清,因为路上有那么多步兵,您知道我们后来是怎么驶下山的。”中士也不知道。里夏德又问道:“您真的没看见?”“我没注意,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问道:“里夏德,您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他解释起来:“我看见在我前方的那辆坦克上搭载着步兵,俄国人朝他们开火射击。随后,这辆坦克的右侧履带滑入一条沟渠中,一群隐蔽在沟渠里的士兵倒了大霉。太可怕了——扯断的胳膊和腿挂在坦克的履带上,坦克碾压着那些士兵,至少有30米,都是我们自己的士兵。”我们三个听得面如死灰,萨特勒一言不发,但他肯定也看见了当时的情形。真可怕!那辆坦克的驾驶员应为那些步兵的丧生负责——我们突出包围圈时,他直接把这些士兵碾为肉酱。里夏德的话令所有人震惊不已。每个人都回想起一个半小时前里夏德的喊声,“中士先生,我们前方的那辆坦克,天哪!”车内一片沉寂,唯一的噪音从耳机中传来,是隆隆的炮声。死神在今天干了件可怕的勾当。

卢奥克阵地的两侧都被绕过。苏军再次展示出他们对坦克战的熟练掌握——避开并绕过顽强的据点,寻找对方的薄弱处。第7装甲师、“大德意志”师和第551人民掷弹兵师的残部除了后撤别无选择,否则就只能等着被对方包围。从卢奥克向西北方转移时,“大德意志”师燧发枪手团的一个营在塞达(Seda)遭遇到敌人的先头部队。就在该营竭力阻截苏军推进之际,“大德意志”师的几辆突击炮被派去提供支援。尽管塞达镇仍为苏军控制,但其向西突破的势头被遏制,至少是被暂时挡住。德国人随后作出一项决定,将支离破碎的防线后撤至东普鲁士边境,梅梅尔的正东面。混乱中,“大德意志”师的一些单位发现自己被苏军切断。炮坚甲厚的虎式坦克坚守着阵地,直到夜幕降临才向西突围。一个掷弹兵营被隔断在卢奥克,而其他单位不是已经后撤就是被赶向西面。激战中,这群掷弹兵杀开血路,朝普伦格(Plunge)退去。

东普鲁士防御阵地位于旧帝国边境的东面,秋初,克努特的劳工队大张旗鼓地修建了这些工事。就某些地方而言,这是一道坚强的壁垒,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兵力来据守。在其后方,第二道防线围绕着梅梅尔修建,大部分地段沿明格河(Minge)构成。后撤中的德军必须守住这两道防线中的一道或另一道——如果守不住,梅梅尔的防御就将落在其近郊。

当地的纳粹党官员们当然知道战况的进展,他们已紧张地询问过国防军,是否需要疏散梅梅尔地区的德国公民。早在10月5日,舍尔纳便宣布,这种疏散毫无必要。是否能展开一场有条不紊的疏散行动,这一点值得怀疑,但实际上,他们甚至没有转移红军前进道路上的成千上万名平民。

舍尔纳也许认为不需要对平民实施疏散,但劳斯对此看法不同,在他的督促下,东普鲁士北部边境的纳粹党官员们终于命令平民们尽快离开。一开始,这场疏散进行得相当缓慢,但随着红军的逼近,它迅速变为一场惊慌失措的奔逃。杀开血路撤向东普鲁士防御阵地的德军士兵发现,各条道路已被难民们堵得水泄不通。由于不断遭到空袭,再加上燃料短缺,德军的行动举步维艰,在某些情况下已变得不复可能。胡贝尔的坦克,传动机构发生故障,不得不被拖离前线。10月8日凌晨,他和他的组员们穿过泰尔谢(Telsche)和普伦格( 译注:本书中涉及的地名,存在当地语言与德语和英语称谓的差异,例如Telsche,立陶宛语称之为 Telšiai 特尔希艾,Plunge是 Plungės 普伦盖,Minge则是Minija米尼亚河;翻译时一概采用原文,不再逐一列出 ):

穿过普伦格,沿拥挤主干道的行进变得更加困难,后方单位、卡车、马拉大车争先恐后地向西转移。每次停顿都要耽搁几个小时,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离开了拥挤的主干道,但并未取得更大的进展。下午3点左右,突然,所有车辆关闭了引擎,一片沉寂,我们听见左前方10点钟方向,一门火炮轰鸣起来。每个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那里升起一团黑色的烟雾:T-34出现在左侧!所以,从昨晚(当时我们还在卢奥克附近实施防御)到现在,俄国人至少推进了60公里……那辆T-34停在树林的边缘,我迅速估测了距离,至少相距1 400米,因此,朝它开炮毫无意义。在这个距离上,我们对T-34的装甲无能为力。对这种坦克,我们的穿甲弹只能在不到800米的距离内奏效。这辆T-34连连开炮,炮弹从1 200米外落在公路上,一团黑烟升起:一辆汽车被击中,迅速燃烧起来。但很快,我们这一方射出一发黄色曳光弹,击中了那辆T-34,它立即燃起大火。它孤身一人,附近并未出现其他坦克。

苏军并未表露出停止推进的迹象。10月8日拂晓前,正如胡贝尔和他的战友们发现的那样,普伦格已被他们绕过。这一整天,普伦格镇遭到越来越猛烈的进攻,但随后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搭载着步兵的苏军坦克已逼近克罗廷根(Krottingen)东面的明格河,因此,东普鲁士防御阵地已被他们穿过。这是苏军第43集团军的先头部队,他们一路向前挺进,几乎未受到任何阻挡。“大德意志”师派出一些部队确保卡尔特纳(Kartena)的渡口。该加强连发现从普伦格通往卡尔特纳的道路已被苏军先头部队切断,不得不杀开血路强行穿越。

为前线作战部队运送补给的困难开始产生不利影响,一些虎式坦克由于缺乏燃料而被迫丢弃。但德军的援兵也已赶到:“北方”集团军群辖内的第58步兵师经海运进入梅梅尔,此刻已接管了该城东北方的防御阵地。克罗廷根及其周边、稍北面的萨兰泰(Salantai)和波兰根(Polangen)周围,激烈的战斗持续着。“大德意志”师组建起两个战斗群,“施瓦茨罗克”战斗群和“冯·布雷泽”战斗群,就在其他部队与苏军先头部队赛跑之际,这两个战斗群分阶段撤过梅梅尔前方的最后几公里,跨过明格河,进入城市周边的防御阵地。师属侦察营有效地构成了第三个战斗群,在“冯·布雷泽”战斗群身旁进行着顽强的战斗,在几个关键时刻阻挡住苏军的追击。如果没有这种延误,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的坦克部队可能已经超越数支正全力赶往梅梅尔的德军部队,这将给该城的防御造成严重后果。“施瓦茨罗克”战斗群的后撤路程最远;他们穿过萨兰泰,驱车经过波兰根时,该镇正遭到空袭。镇内瓦砾遍地,但这并未能阻止该战斗群的后撤。

自10月6日以来,梅梅尔也遭到越来越猛烈的空袭,市内大多数居民已被疏散。“冯·布雷泽”战斗群继续在克罗廷根附近阻截苏军。该战斗群里的一个营被隔断,10月9日夜间,该营接到命令后向梅梅尔突围。尽管因遭遇到大群T-34坦克而使部队严重分散,但该营还是将完好的车辆集结起来实施后撤,并顺利到达克罗廷根。他们在这里遇到一个新的障碍:道路经过一座桥梁,桥下一列运送弹药的火车由于遭到空袭而起火燃烧。营里的车辆依次驶过桥梁,平安无事,他们继续实施后撤。

士兵们迅速穿过梅梅尔冷清的街道,赶往指定防御阵地。第58步兵师将守卫周边防御阵地的北部,第7装甲师负责中部,“大德意志”师坚守南部。

苏军第53集团军( 译注:应为第51集团军 )于10月10日夺取波兰根,就此将“北方”集团军群隔断。别洛博罗多夫的第43集团军从梅梅尔的南部边缘席卷而过,一路冲向岸边,切断了梅梅尔与其他地区的陆地连接。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的第一个目标,隔断东普鲁士北面的德军部队,只用了五天便顺利完成。尽管“大德意志”师和第7装甲师一再试图重新建立起一道连贯的防线——在泰尔希艾、卢奥克、泰尔谢、普伦格,最后是东普鲁士防御阵地——但他们无法阻挡住苏军的突击部队。

除了从库尔舍奈—绍伦地区发动的主攻外,苏军还从稍南面的凯尔梅(Kelmy)与拉塞嫩(Raseinen)之间展开了第二个推进。在这里,发起进攻的苏军步兵已夺得一个登陆场渡过杜比萨河(Dubrissa)。10月2日,卡尔·德克尔将军的第5装甲师奉命从爱沙尼亚南下,在凯尔梅附近的集结区加入第40装甲军,但截至10月5日,该师只有小股部队到达,主要是步兵,其坦克和后方单位均未赶到。第40装甲军的军长是戈特哈德·海因里希将军,他是一位东线老将,几个月后,他将接手指挥部署在柏林周围的几个集团军,以抵御苏军最后的突击。( 译注:戈特哈德·海因里希从未指挥过第40装甲军,此时的第40装甲军军长是装甲兵上将西格弗里德·海因里希,作者显然搞混了两位海因里希。 )他的军原先由两个师组成,第201保安师和第548人民掷弹兵师,但他已被迫将前者交给邻近的第28军。因此,第5装甲师赶到前,他手上可用的部队只有一个人民掷弹兵师。10月5日夜间,第5装甲师高射炮营营长布劳米勒奉命带领一个88毫米高炮连接管凯尔梅东面的阵地,师里的一个装甲掷弹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为他们提供支援。布劳米勒没有冒险将火炮布置得太靠前,而是将其部署在镇子西面。

苏军的进攻由近卫第2集团军打头阵,其先头部队是坦克第1军。在其南翼,第39集团军(切尔尼亚霍夫斯基白俄罗斯第3方面军的北翼)也将根据态势的发展投入到进攻中。苏军进攻部队绕过布劳米勒的防御阵地,径直向西推进,从凯尔梅两侧穿过。越过该镇后,他们遭遇到布劳米勒部署在这里的炮兵营。在一场混战中,德军炮手在近距离内击毁4辆苏军坦克,但他们也损失了10门大炮,部队也被打垮。

德克尔将军准备发起一场反击。师里的装甲力量,第21装甲团( 译注:应为第31装甲团 ),已于10月6日下午抵达。与“大德意志”师和第7装甲师一样,自8月份以来他们一直在更北面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其实力已严重受损,目前只剩下12辆四号坦克和15辆黑豹。尽管如此,该团团长汉斯·赫尔佐格中校还是下令,在第14装甲掷弹兵团的支援下立即发起进攻( 译注:汉斯·赫尔佐格并非第31装甲团团长,而是第14装甲掷弹兵团团长 )。激战肆虐了一整个下午,赫尔佐格的战斗群声称摧毁26辆苏军坦克,但他们与北面另外一支德军部队(这是一个临时组建的装甲掷弹兵旅,由精力充沛的迈因拉德·冯·劳赫特上校指挥)之间,仍存在着一个至少8公里的缺口( 译注:劳赫特指挥的是第101装甲旅 )。随着师里的其他单位被迫向西退却,德克尔命令停止进攻。他的师将设法建立一道防线,右翼与第548人民掷弹兵师相连。左侧的缺口依然敞开,苏军坦克第1军轰鸣着穿过这个缺口,在第5装甲师装甲侦察营的监视下,向西面和西南面赶去。就算第5装甲师与右侧第548人民掷弹兵师建立联系,这种会合的价值也很有限。

第548人民掷弹兵师的南面,苏军的另一场打击落在德军第95步兵师头上。夏季战役期间,这个师在明斯克附近几近全军覆没,现在这个师是由师里的幸存者加上第197步兵师和第256步兵师的残部重新组建而成。尽管这些来自不同部队的单位自夏季那场灾难后便在一起战斗,但他们尚未能融合为一个新的师。面对沉重的压力,该师的左翼在10月7日被逼退,与北面第548人民掷弹兵师的连接发生断裂。炮兵折损大半,各步兵营伤亡惨重,这个师在持续不断的压力下步步后退。

第3装甲集团军的指挥部里,劳斯对第40装甲军的指挥工作非常不满。该军的作战日志中记录道:

10月6日的特点是,打算以第5装甲师(尽管其装甲单位的主力尚未到达)发起一场大规模行动。集团军打来电话申斥本军“逐次”投入兵力。在本军看来,这种批评毫无依据。态势的发展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没有足够的兵力守住本军的左右两翼,特别是友邻军的态势发展是个实实在在的影响。第5装甲师展开行动也许能稳定住态势,但无法阻止敌人在另一处达成并加大突破。重要的是,第5装甲师由铁路运送的装甲单位姗姗来迟,影响到行动的进行。

另外,第5装甲师的补给单位仍远在北面,因此,该师的作战部队不得不小心留意弹药和燃料的消耗。

德克尔竭尽全力防止他这个分散的师被苏军进攻大潮卷走。10月7日,他率部沿着公路从凯尔梅退往陶罗根,被迫收缩两翼,以免遭到包围。位于南面的是作战经验不足的第548人民掷弹兵师,10月8日,苏军第39集团军发起的进攻突破了该师的防线,并构成突入第5装甲师后方地带的威胁。德克尔放弃了与西北方“冯·劳赫特”战斗群取得会合的一切尝试,他派出师里剩下的全部机动力量,全力解决苏军突破后对其侧翼构成的威胁,并经第40装甲军批准,撤向蒂尔西特(Tilsit)北面的一个小型登陆场。师里的第5装甲侦察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军一路赶往波罗的海沿岸。

海德克鲁格镇(Heydekrug)于10月9日被苏军占领,数千名平民,其中还有些零散的部队,被困在北部海岸。德军工兵动用突击舟,吃力地将这些人从明格镇和附近海岸疏散。几个临时拼凑的连队设立起一道基本防线,但大多数情况下,红军并未试图阻止这种疏散,整个行动于10月15日结束。被疏散的人员在库里施沙嘴(Kurische Nehrung)登陆,长长的沙滩与罗西腾(Rositten)北面的海岸相平行。他们可以从这里向南撤往东普鲁士。普勒库尔斯(Prökuls)也在10月9日被苏军夺取。大批平民试图逃离时已为时过晚,而那些侥幸逃脱者带来了强奸和屠杀的故事。

蒂尔西特登陆场继续承受着压力。在这里,第5装甲师、第548人民掷弹兵师和刚刚赶到西侧的第2“赫尔曼·戈林”伞兵装甲掷弹兵师,于10月11日至13日间击退了苏军的多次进攻。第5装甲师声称击毁对方65辆坦克,无论真实数字究竟是多少,红军确实没能突破德国人的登陆场。最后,由于其他地方急需装甲力量,这两个装甲师不得不撤离登陆场,截止10月22日,该登陆场的疏散工作彻底完成。

苏军一直进行着准备工作,打算在10月31日强渡涅曼河,进而夺取蒂尔西特镇。该镇位于一处高地,俯瞰着河流北岸,对其发起进攻至少可以说比较困难。这个艰巨的任务被交给近卫步兵第87师,师里的人员用了几天时间准备渡河用的木排。毫无疑问,苏军士兵显然知道这样一场进攻具有怎样的困难;师里的炮兵军官伊萨克·科贝良斯基,在进攻准备期间给他的女朋友写了封情绪抑郁的信:“我即将投入一场重要的战斗,等着我的结局是什么,只有上帝才知道。这很可能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进攻行动在10月30日被取消,这让科贝良斯基和他的战友们长长地松了口气。交战双方清点着各自的损失,涅曼河流域的战斗平息下来。德克尔将军被调至东普鲁士指挥一个装甲军,第5装甲师师长一职由罗尔夫·利珀特上校接任。( 译注:德克尔奉命接替冯·绍肯出任第39装甲军军长。 )

苏军冲向波罗的海沿岸,其南翼的行动是否实现了所有的目标,这一点难以评估。从一方面看,近卫第2集团军与切尔尼亚霍夫斯基白俄罗斯第3方面军的右翼部队第39集团军密切配合,将德国人逼退至涅曼河流域,夺取了一大片海岸线。但从另一方面看,苏军包围陶罗根以东地区德军部队的行动没能获得成功,特别是因为第5装甲师的存在。很显然,正如科贝良斯基师里进行的准备工作所证明的那样,他们计划夺取蒂尔西特登陆场,另外有证据表明,第39集团军希望冲过涅曼河,进入东普鲁士的北部地区,但第5装甲师和第548人民掷弹兵师及时撤至蒂尔西特登陆场,有效地阻止了这种趋势。就像北面发生的情况那样,苏军先头部队迅速确定了德军最顽强的防御者(第5装甲师)所在的位置,随即将他们的主攻转向两侧。其后果是,近卫第2集团军无法尽快转身向南,从而对被牵制在防线上的德国军队实施一场包围。在第5装甲师的左侧找到一个缺口后,苏军只是蜂拥而过,一路赶往海岸。进一步攻入东普鲁士的行动只能留待日后。

巴格拉米扬向梅梅尔附近海岸推进的行动如火如荼地进行之际,一个诱人的机会在北面朝他招手。以他手头的兵力来看,深深插入东普鲁士腹地可能无法做到,但向北进攻更具诱惑力。由于“北方”集团军群的东部防线饱受重压,因此,对巴格拉米扬来说,这里存在着一个机会,向北推进能够夺取大片土地,甚至有可能在里堡或其附近到达波罗的海沿岸。库尔兰半岛上寥寥无几的港口中,里堡(现在被称作“利耶帕亚”)是最大的一个。如果将其夺取,“北方”集团军群的局势将变得岌岌可危;就算无法将其夺取,在里堡以东地区展开一场向北的推进也将切断该城通往内陆的重要铁路线,这样一来同样会使德国人难以维持他们在爱沙尼亚的“北方”集团军群。

德国人也敏锐地意识到危险的存在。10月6日,迪特里希·冯·绍肯将军的第39装甲军接到沿文塔河建立一道防线的命令。冯·绍肯,这位第4装甲师前任师长,从很多方面看都是一名典型的普鲁士军官。1892年,他出生于距离柯尼斯堡不远的地方,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德皇军队里担任军官,二战爆发时,他指挥着德国国防军寥寥无几的骑兵部队中的一支。1941年12月,他在莫斯科城外接掌疲惫不堪的第4装甲师,就此开始了与该师的长期合作。第4装甲师的大多数士兵来自德国南部,但这些筋疲力尽的部下与他们的新师长之间似乎立即产生了一种纽带。绍肯精力充沛、决不妥协的领导风格帮助该师恢复了战斗力,他本人也于1942年1月赢得了骑士铁十字勋章。担任了一段时间“机械化部队学校”校长后,冯·绍肯于1943年5月重新回到第4装甲师。他还把学校里最优秀的人员带到第4装甲师,这份遗产将确保该师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继续保持兴旺的势头。因此,第4装甲师划拨到麾下,这令他倍感欣慰,因为他的任务是确保“北方”集团军群的南翼。

第4装甲师的编制力量为162辆坦克;10月初,师里能用的坦克有92辆,另外29辆正在维修。除了第35装甲团,该师还辖有两个装甲掷弹兵团,第12团和第33团。兵力方面,这些团目前的实力约为编制力量的75%,明显低于规定的数目。师里的其他作战单位(炮兵团、工兵营、反坦克营、侦察营和防空营)情况与之类似,只是程度不一,另外,有经验的军士和下级军官也比较短缺。

师里的高级军官几乎都很优秀。第4装甲师现任师长是克莱门斯·贝泽尔少将。1895年,贝泽尔出生于巴伐利亚,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一名炮兵军官,战争结束后,他在军队里一直服役到1930年。担任过各种职务后,他最终在1933年离开魏玛国防军,并参加了冲锋队。1939年,他重返军界,并于1941年初成为第4装甲师的一名炮兵营长。他在1941年底出任师属炮兵团团长,1944年初正式成为第4装甲师师长。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炮兵团里的优秀成绩,在那些极度保守的高级军官中,贝泽尔战前的政治背景很可能引起众人的怀疑,甚至是鄙夷。冯·绍肯对他相当赞赏,认为他是一名深受部下爱戴的指挥官,经常在战斗中身先士卒。

师里的第35装甲团由汉斯·克里斯滕上校指挥。他比他的师长年轻,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1918年5月才来到前线,没过一个月就负了伤,并在1920年退役。1936年,他重新回到军队,立即被派至新组建的装甲部队。1939年时他是一名装甲营营长,随后又担任过一系列行政职务。1944年6月,克里斯滕出任第35装甲团团长,迅速与部下们建立起一种密切的关系。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对音乐痴迷不已;与贝泽尔一样,他也经常身先士卒,有时候甚至令他的参谋人员担心不已。克里斯滕暂时离开第4装甲师,缺席期间,第35装甲团由少校舒尔茨指挥。10月6日,舒尔茨带领着团里的黑豹营,在师属第4装甲侦察营一个装甲车连的支援下,驱车赶往韦克什尼艾(vieksniai)。师里的其他单位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跟上,第510重型装甲营的虎式坦克为他们提供加强。

德国国防军重型装甲营在1942年下半年首次组建,配备的是虎式坦克。第510重型装甲营组建于1944年6月,许多车组人员来自凡尔赛附近的一个训练连。重达57吨的虎式坦克配有威力强大的88毫米主炮,能够抗击它们在战场上有可能遇到的一切。尽管该营的实力不足,但还是为第4装甲师提供了宝贵的额外火力。这些老虎被部署在莫谢肯(Moscheiken),苏军试图进入该镇时,双方立即爆发了战斗。接下来的混战中,贝泽尔的师多次粉碎了红军强渡文塔河的尝试。苏军停止进攻后,德国人对战俘加以审讯,这才获悉他们击退了对方三个独立步兵师的攻击。前线渐渐稳定下来,第4装甲师实施重组,准备向南发起强有力的推进。

一天夜里,一名德国军官和七名士兵从苏军防线而来。他们是在早先的战斗中被红军抓获的俘虏,现在被派回德军防线,试图劝说其他人投降。这是第4装甲师第二次遇到这种事,上一次发生在7月下旬,但这两次试图劝诱德军士兵开小差的事件都没能奏效。在这两起事件中,被派回来的德军官兵的最终命运未见记录,但在另外一些此类事件中,这些人会被视为逃兵并处以死刑。

斯大林的安保机构,NKVD(内务人民委员会),在1943年组织起“自由德国全国委员会”,利用德军俘虏中仇视纳粹政权者,以及在过去的战役中(特别是斯大林格勒战役)被俘的一些著名将领,签署被俄国人用于煽动德国军队的声明。在斯大林格勒指挥第6集团军的弗里德里希·保卢斯元帅和其他29名德国将领,在当年8月签署了一份发给“北方”集团军群的请求,呼吁德国人向苏联红军投降。这些措施,无论是通过高级军官发表声明,还是利用派往第4装甲师的各个群体实施劝诱,都没能取得显著效果,但却引起德国统治阶层的惶恐。盖世太保检查了苏军飞机撒下的传单,确认那些将领们的签名真实无误,于是,希特勒命令国防军高级将领们对昔日同袍的行为作出谴责。

10月份的第二周,德军第12装甲师赶至第4装甲师西面。应对苏军攻势的第一步措施是建立一条连贯的防线,掩护“北方”集团军群敞开的侧翼,这项任务顺利完成。第二步是对前进中的苏军的侧翼发起一场反击,其条件已经成熟,特别是因为目前很清楚,掩护苏军侧翼的部队实力较为虚弱。10月12日和13日,德军第4和第12装甲师穿过复杂地形,取得了稳步进展,贝泽尔手上的预备队尚未投入,因而他确信,14日能获得更大的成果。前方的地形更加开阔,完全有可能取得更快的进展。但随后,第39装甲军发来命令:立即停止向前推进,进攻仅限于对防线的拉直或改善。

军部下令停止前进的原因是,苏军在西面突破了德军第61步兵师的防线。另外,“北方”集团军群与OKH(陆军总司令部)一同制订了发起一场正式反击的计划,行动的出发点更靠近海岸,其目的是到达梅梅尔,然后赶往东普鲁士。反击行动西移的优势很明显,这样一来,进攻的发起点距离梅梅尔不到60公里,而梅梅尔与东普鲁士防线之间仅隔着50公里。相比之下,第4装甲师目前的防线与梅梅尔之间的距离两倍于此。发起一场距离如此遥远的进攻被认为风险太大,两翼容易招致敌人的反击。另一方面,如果沿着海岸直扑梅梅尔,至少其西翼能获得大海的掩护。

接下来的两天里,第4装甲师赶至里堡东南方的集结区。连绵秋雨以及破损、狭窄的道路使这样一场大规模调动变得缓慢而又艰难,也使该师的燃料储备逐渐减少。截至10月15日,第4装甲师估计,他们的汽油储备只够全师行进130公里,而柴油储备或许能维持两倍的距离。这番估算至关重要,因为师里的作战车辆主要是以汽油引擎为动力。尽管如此,杀向梅梅尔的计划继续进行。 第4装甲侦察营被派往波罗的海沿岸附近的前线实施侦察任务,但苏军对德军计划中的反击发起点的东部施加的压力导致了一场延误。计划中的这场反击,代号为“秃鹰”,分为几个步骤。首先,“北方”集团军群的部队沿海岸线突破至梅梅尔,然后从梅梅尔发起进攻,直扑陶罗根,最终目标是在蒂尔西特附近的某处重新建立与东普鲁士的联系——鉴于该集团军群作战部队虚弱的状态,这个计划可谓雄心勃勃。德军机动部队在防线后方来回调动,以防范敌人有可能达成的突破,这使宝贵的燃料遭到消耗,对梅梅尔发起进攻并取得成功的可能性逐渐下降。另外,大雨将道路变为无法通行的泥潭,再加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大股敌军正准备对“北方”集团军群的南翼发动一场进攻,这一切导致10月底的最后几天,“秃鹰”行动被取消。

数月来一直指挥着第39装甲军的迪特里希·冯·绍肯,现在被赋予了新的任务。“大德意志”师将被调往东普鲁士,加入一个新组建的装甲军,该军军长由绍肯担任( 译注:这个军就是“大德意志”装甲军 )。10月22日,他视察第4装甲师,向这支老部队道别。他和该师的高级军官都表示,希望要不了多久又能在一起并肩奋战。他们在战争结束前不久实现了这个期望。

与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的南翼一样,北面的态势也稳定下来。关于“北方”集团军群命运的争辩再次浮出水面。在该集团军群看来,分阶段后撤到里堡是完全可行的,到达那里后就可以通过海路实施疏散;即便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德国海军也拥有波罗的海东部的绝对控制权。这样一场行动可以将集团军群辖内宝贵的师运至东线其他地段,这条战线目前已进入德国境内。不管这样一场海上疏散的实际困难有多大,最大的障碍是希特勒坚持认为库尔兰半岛必须坚守。他把它描述为一个“登陆场”,强调在日后发起的进攻中,它将发挥跳板的作用。

在国防军专业人士看来,谈论日后的进攻实属荒谬。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北方”集团军群(1945年1月起,该集团军群更名为“库尔兰”集团军群)牵制了大批苏军部队,这些部队本来可以被用于对帝国发起进攻。第4装甲师乃至整个集团军群的士兵,对这种说法心存疑虑。谁牵制了谁?是德国人拖住了大批苏军部队,还是俄国人使本来可以影响柏林战事的宝贵德军师被牵制在越来越不重要的战斗中?

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几个月里,斯大林轻蔑地谈及库尔兰半岛的德国军队,认为他们被关入了“世界上最大的战俘营”。但红军并不打算置这些德军于不顾,他们对库尔兰半岛发动六次大规模突击。如果苏联领导人真的很高兴将这些德军师牵制在这片越来越不重要的区域,为何要耗费这么多精力和鲜血试图歼灭“北方”集团军群?答案可能出自这样一个事实,库尔兰登陆场是德国军队占据的最后一块领土,而斯大林认为这是苏联的领土。他向邱吉尔和罗斯福保证,恢复战前的边界,他指的是1941年而不是1939年的边界,而在1941年,波罗的海诸国是苏联的一部分。

截至1944年末,苏联红军已对库尔兰登陆场的南翼发动过三次大规模攻势。这些攻势(包括1945年另外三次类似的突击)都被德军击退,双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慢慢地,德国军队被逼退到他们的登陆场内,随着登陆场日益萎缩,一些德军师被抽出,通过海路运回德国。但这么一点点士兵所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消失在前线的激战中。如果对整个包围圈实施大规模疏散,就能有足够的兵力对其他地区的战事进行果断的干预,但希特勒绝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与此同时,就在苏军完成对梅梅尔的包围之际,三个德军师(第58步兵师、第7装甲师和“大德意志”师)接管了这座被围城市的周边阵地。指挥一个装甲掷弹兵营的屈恩上尉在10月10日接到命令,掩护“大德意志”师的左翼。来到指定地段,他却发现这里没有预期中的既设阵地,于是命令部下们尽力构设战壕:

沿着教堂继续向北侦察,我遇到一名勇敢、年迈的乡村警察,独自站立在一座漂亮的白色小屋前。他怯怯地问我,我们的作战部队在哪里。我告诉他我们就是,他又问现在是否允许他撤入梅梅尔,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守在这里,作战部队到来后方可撤离。我觉得对不起这位老人,他让我想起童话故事中意志坚定的锡兵。

屈恩批准这位老人立即返回梅梅尔。随后,他又遇到一些边防士兵,随即将他们纳入自己的营里,这让他们惊恐不已。屈恩现在需要他能得到的每一个人——尽管获得了这支小小的额外力量,但他只能每隔100米布设两个步兵散兵坑或一个机枪阵地。他还与一个海军海岸炮兵连取得联系,该连配备着8门128毫米火炮,可以为自己的部队提供炮火支援。60名空军人员从北面出现,也被屈恩纳入自己的营里。

苏军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和第43集团军一路追赶德军来到梅梅尔,10月10日拂晓,他们发起第一次进攻,猛烈的炮击落在东面和南面的阵地上。许多当地平民(残疾者、老人和希特勒青年团成员)已被动员加入人民冲锋队,这些毫无作战经验的士兵在正规军后方占据着预备阵地,以不同程度的坚忍经历着这场炮击。天色放亮后,苏军轰炸机也参与到进攻中。与此同时,来自克罗廷根最后的难民队列进入梅梅尔,竭力穿过遍布瓦砾的街道。这座城市被笼罩在浓密的硝烟中,只有爆炸的闪烁能将其照亮。在难民们看来,眼前的景象犹如地狱一般。

苏军发起进攻时,德军士兵已作好防御准备。由于各个单位撤入城内,城外留下了大量武器和弹药,尽管时间有限,城外的德军士兵还是为一场协调一致的防御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大德意志”师左侧,屈恩和他的营在白天遭受到苏军的攻击。

上午晚些时候,位于达尔古森(Dargussen)的半履带车报告说,敌人的坦克从东北方逼近。教堂尖塔上的观测员也看见15辆坦克从格拉本(Grabben)方向向西驶来。起初,我们营的防线上一片平静。下午……敌人的坦克从北面对位于教堂的第1连阵地发起进攻。塔尖被炮弹射穿,炮兵观测员和他们藏身的木质结构发生坍塌。第1连连长(他的连只有18个人),英勇的茨维卢斯中士,差点被一根落下的椽子砸死。他冲入神父的住处,站在一扇窗户前,用电话向我描述战斗的过程。坦克开始朝房屋开炮轰击,他的话被打断了,不得不趴倒在地。一门反坦克炮在关键时刻被推入阵地,击毁了教堂前为首的一辆坦克。其他坦克仍在教堂北面一条溪流的对面。对这些坦克来说,跨过这条溪流的唯一途径是警察局那里的一座小桥,因此,它们没有太多的机会展开队形。

三辆德军突击炮迅速赶到,阵地得以确保。装甲掷弹兵团防区的其他地段,第一波次“苏军”进攻者被证明是立陶宛的老百姓,他们被前进中的苏军部队收容起来,现在命令他们对德军阵地发动冲锋。他们身后的坦克被海军炮手和“大德意志”师剩下的虎式坦克逐一击毁。

苏军步兵在坦克的密切支援下,反复突入德军防线,只有通过坚定的反击才能将其击退。近海处,德国海军的“吕佐夫”号袖珍战列舰( 译注:就是当年希特勒进入梅梅尔时乘坐的“德意志”号 )和“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也投入到战斗中:“(她们)巨大的炮塔展开惊人的快速齐射,其效果清晰可见。对苏军士兵肉体和士气的打击并不亚于德军防线上的火力强度。” 德国方面关于东部末期战事的一手资料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对海军提供的炮火支援给予高度评价。舰炮的射程和准确性,与其威力同样惊人。这些停泊在近海处的军舰,对地面部队士气的影响非常大。她们配备着大量高射炮,足以令苏军飞机望而生畏,需要指出的是,与英国、美国、德国和日本的同行们不同,苏联空军几乎没有专用于执行反舰任务的部队。驻扎在列宁格勒附近的苏联红旗舰队,除了展开有限的潜艇战外,未以任何方式参与到战斗中,这一点令人奇怪。战争的这一阶段,该舰队拥有1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17艘驱逐舰和一些鱼雷艇;如果苏军舰队设法对德国人的航运加以破坏,那么这场战役的整个进程肯定会有所不同。尽管缺乏确凿的证据,但我们还是可以猜测,苏联海军受到约束是基于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政策——斯大林希望将德国人(士兵和平民)逐出东普鲁士,因而认为不必封锁他们的逃生通道。( 译注:这种猜测非常牵强,如果要给德国人留一条逃生通道,应该在陆地方向,而不是在海上;另外,这种猜测也无法解释苏联海军在整个战争期间的无所作为。还要指出的是,苏联对抓获俘虏一向非常重视,不太可能轻易放敌人逃离,战争结束后,苏联多次向盟国和中立国索要德国战俘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另外,列宁格勒周边的长期战斗已使许多苏联海军人员被分配到地面部队,那些军舰很可能已无法投入战斗。

激战一连持续了三天。许多阵地反复易手——梅梅尔城外,位于保根(Paugen)的庄园,三次丢失,又三次被德国人夺回,但最终落入苏联红军手里。10月12日,战斗终于平息下来,双方筋疲力尽的部队这才得以统计各自的伤亡。战线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巴格拉米扬原以为一场快速、强大的突击会紧跟在混乱后撤的德军身后到达海边,从而迅速夺取这座城市;但相反,守军令他的进攻部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收益却微乎其微。

两支军队努力为他们的前线作战部队提供再补给。货轮继续到达已被炸毁的梅梅尔港,卸下宝贵的弹药和其他物资。10月14日,第二轮激战开始了。苏军的炮火准备甚至比前一次更加猛烈,而且一连持续了两个小时,随后,在坦克和突击炮的支援下,步兵向前推进。他们遭到守军猛烈的火力打击——大炮、坦克炮、海防炮、高射炮以及海军的舰炮。进攻方一次次突破守军防线,但随即遭到猛烈的反击。梅梅尔北面的卡克尔贝克(Karkelbeck),面对苏军步兵第179和第235师的进攻,德军第58步兵师被迫让出了一些阵地,但在其他地方,德国人牢牢据守着他们的防线。

第7装甲师也卷入到激战中,以恢复被苏军突破的防线。威利·黑根的坦克是师里所剩无几的黑豹之一:

在米勒少尉的率领下,我们这群坦克动身赶往指定地区,等待给我们部署任务。拂晓时,该死的伊尔-2不断出现在空中。与此同时,敌人的轰炸机发起更多的空袭,将炸弹投向我们。猛烈的炮火震颤着我们的坦克。硝烟和泥土腾入空中。突然,敌人的炮火向后方延伸,我们知道,前沿阵地已被突破。很快传来发起反击的命令,通过前几天的战斗,我们已对勒伦(Löllen)—保根—克劳斯米伦(Klausmühlen)地区的前沿防线非常熟悉,前进了几百米,我们遭遇到敌人的突击炮和坦克。我们这辆坦克冲在最前面,将对方的两辆突击炮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后,战斗群里的其他坦克也成功地击毁数辆苏军坦克。

……我们小心提防着两侧,慢慢向前方一片开阔的草地驶去,在这种地形上,经常能看见一些沙丘。这片草地约有一公里宽,与一片小树林相连。我们慢慢驶过这片开阔地,将敌人逐离我们原先的阵地。在树林前,俄国人进行了更加顽强的抵抗,我们驶入一条防火带。我们这个战斗群仍有4-5辆坦克,从左侧射来的坦克炮火越来越猛烈。发起进攻时,贝伦军士的坦克位于我们左侧,他报告说自己的坦克被击中,观察窗(四号坦克的观察窗是用防弹玻璃制成)破碎,导致驾驶员面部受伤。我们在防火带遭到敌人的火力打击,无法看清防火带另一侧的情形。

因此,我们稍稍后撤了一段距离,试图以炮火齐射压制朝我们开火的敌人。过了一会,我们的第二辆坦克被击中后起火燃烧。突然,右侧2点钟方向,树林边缘,我们看见一门已被带至前方的“斯大林管风琴”正在发射火箭弹。我们迅速转动炮塔(这很容易做到,因为黑豹坦克装有液压传动装置),在1600米距离上打了两发高爆弹,结果,火箭弹像燃放的烟火那样飞入空中。

就在我们转过炮塔,重新对准朝我们开火的敌人时,我们看见武装党卫队的一辆四号坦克燃起了大火;我们发起反击时,这辆坦克一直跟随着我们一同行动。但我们还是无法发现隐蔽得非常好的敌军坦克,更别说与之交手了。就在这时,米勒少尉喊道:“快看,防火带那里有一辆T-34!”这辆T-34缓慢而又小心地驶出防火带,以便将其主炮瞄向我们。我们迅速转动炮塔——敌坦克就在50米外。我们开了一炮,但没击中——我在匆忙中忘了把脚从转动炮塔的踏板上移开。但装弹手快似闪电般地塞入第二发炮弹,我再次开炮,那辆T-34爆炸了。

我们从未如此清晰地见证过战争的规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现在没时间庆祝。这里硝烟四起。在我们前方和四周,坦克炮弹不停地落下。我们是这场反击中仅剩的一辆坦克,正位于这片区域的前沿阵地,我们的驾驶员雅克尔·施内贝格尔调转坦克,沿着之字形路线驶离。炮塔迅速转向6点钟方向,随后便遭到一声可怕的撞击,战斗舱内立即腾起火焰。我们的驾驶员、无线电操作员和装弹手迅速跳离坦克。米勒少尉没有动弹,黑豹坦克没有炮手舱口,只能从指挥塔逃离。所以我不得不将车长米勒少尉推出去,然后再设法逃生。钻出指挥塔时,我看见多少已有些清醒过来的米勒少尉正从坦克旁跑开。我纵身跳下坦克后撒腿飞奔,跑出去不到30米,坦克便在身后发生了爆炸。纷飞的碎片洒向我们。我们发现自己身处中间地带,于是设法找到个隐蔽处。除了头发被烧焦和轻微的烧伤外,我们几个都没有受伤。

在各处,获得重型坦克支援的苏军步兵继续着他们的进攻。所剩无几的德军坦克来回奔波,以加强己方防线。威利·弗里勒是第7装甲师另一辆黑豹坦克的驾驶员,到当天下午,他这辆坦克在霍普费少尉的指挥下已击毁9辆敌坦克,其中包括一辆“约瑟夫·斯大林”,那辆重型坦克挨了不下八炮,其组员才弃车逃生。他的黑豹现在被赋予一个新任务:

这场防御战接近尾声时,布兰德斯上尉给我们下达了一道命令:“324(这是我们这辆坦克的编号),向左行进,占据阵地。被摧毁的房屋间有我们的一个步兵排,敌人将用坦克对他们发起进攻。”

我们出发了,很快在那里遇到一名中士和他排里剩下的人员。他们高兴地看见我们赶来提供支援,因为他们一直能听见附近传来敌坦克发出的引擎轰鸣和履带的噪音。不过,我们没能安抚他们的担心,因为我们的穿甲弹几乎已消耗殆尽。

傍晚时刻,期待已久的弹药和燃料终于运到。霍普费少尉告诉这群步兵,我们必须回去补充燃料和弹药,他们顿时鼓噪起来。步兵们担心我们丢下他们一去不返。我们反复解释也无济于事,有些人甚至扬言,要是我们离开,他们就躺到履带下。没办法,我们只得留在这些可怜的士兵们身旁,没有离开。令人高兴的是,他们设法从补给车上给我们搞到了燃料和弹药。当晚,我们跟这些新朋友们待在一起,时刻保持着警惕,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很平静,我们退回到位于克莱门霍夫庄园(Klemmenhof)的出发线,随后又退至巴赫曼庄园(Bachmann)。

守军报告说,他们在刚刚这场战斗中摧毁了66辆苏军坦克和突击炮,这使围城战开始后的总战果达到150辆。夜幕降临在这片废墟上,苏军停止了攻击。进攻者和防御者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双方迅速修补遭到破坏的防线,准备迎接更加激烈的战斗。对梅梅尔的第二次强攻(也是最后一次)发生在10月23日,但这场威力强大的攻势再次被击退。

激战几乎令守军的实力消耗殆尽。第7装甲师剩下的兵力只比一个团稍多些,而另外两个师,“大德意志”师和第58步兵师,可用的兵力只有编制实力的40%。双方随即展开阵地战。德国人构设了大量掩体,并以第7装甲师的黑豹坦克临时充当火炮;他们的穿甲弹较为缺乏,但高爆弹的补给却很充裕。四辆坦克被部署在一道反斜面上,朝苏军所在的腹地开炮轰击。心存怀疑的炮兵观测员被要求检查炮弹的落点,结果,黑豹坦克75毫米主炮的射程和精确度令他们惊讶不已。苏军士兵对这种火炮心生畏惧,因为其炮口初速远远高于传统火炮,这就意味着炮弹袭来时不会发出警告性的尖啸。这使德国人得以利用这一特点打击某些特殊目标:

通过截获的无线电通讯获悉(本来要一个星期后才有可能获知),俄国人要在我们防线前方的一座仓库里为英勇的前线士兵举行一场授勋仪式,截获的电文中甚至包括举行仪式的时间。

第二天,几个炮兵连展开炮击,但并未专门瞄准那个位置。直到最后一刻才集中炮火将那座仓库炸平。他们的授勋仪式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个例子说明了敌人在无线电通讯方面的粗心大意。

此时的“库尔兰”集团军群完全依赖海上交通线获得补给。里加附近波罗的海岛屿的丢失,打破了德国人阻挡苏军红旗舰队潜艇的反潜屏障,但对德国海上运输的大部分攻击来自苏军的飞机。多年来,德国人的海上运输遭受的压力一直很小,但现在却日益增加。1944年前八个月,德国在波罗的海东部总共损失了17艘船只,共计31 000吨;而在剩下的四个月里,总计122 000吨的53艘船只被击沉,主要是因为遭到空袭。

将第58步兵师从里加运至梅梅尔的“燧发枪手”号是一艘运输船,此后,这艘船在各个海岸间来回穿梭,将补给物资送入梅梅尔,再把伤员运离。11月19日,她驶离皮劳(Pillau),船上搭载着250名士兵,大多是结束休假返回前线的人员。在一艘护卫舰的掩护下,“燧发枪手”号在夜间驶向梅梅尔,但次日清晨糟糕的能见度使她无法辨认出进入港口的航道。船上一名来自梅梅尔的士兵走上船桥说,根据他掌握的知识和他看见的海岸判断,他们已经驶过梅梅尔。船长下令立即转向外海,以免遭到苏军炮兵连的轰击,这些炮兵连就驻扎在梅梅尔的北部海岸。就在这时,海岸被炮口的闪烁照亮,苏军炮手们瞄准“燧发枪手”号开炮射击。在持续不断的炮击下,轮船迅速失去动力,沿着海岸朝北面慢慢漂去。船上的三艘救生艇尽可能多地搭载着人员,剩下的人寻找着救生衣和其他逃生手段,苏军飞机也赶来展开攻击,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燧发枪手”号迅速沉没,这时,苏军战斗机将注意力转向几艘救生艇。一艘已经消失,第二艘被飞机击沉。第三艘也遭到反复攻击,但却幸免于难,在那名来自梅梅尔的士兵的指挥下,船上的人划了一天一夜,这才到达里堡。但对救生艇上这些筋疲力尽者(还有两名妇女)来说,他们的磨难并未结束,大浪使它撞上码头后发生倾覆。10个人在冰冷的海水中被淹死,只有13人生还。

交战双方开始削减他们在梅梅尔登陆场及其周边的力量。德国第7装甲师在10月底奉命撤离,随后离开的是“大德意志”师,该师将被改编为一个装甲军。接替他们的是第95步兵师,10月初,这个师一直在苏军进攻的南部边缘奋战,已穿过拉格尼特(Ragnit)后撤。经过极为短暂的休整,该师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被派往这座满目苍夷的海岸城市,接掌了该城的北部防御,而第58步兵师守卫着南部边缘。尽管担心苏联红军利用冬季跨过城市周围冰冻的河流,但梅梅尔周边没有再次爆发大规模激战,1945年1月,这座城市终于被疏散。

在苏军看来,对梅梅尔的攻势实现了他们的主要目标,即,隔断“北方”集团军群。但由于预备力量不足,无法对梅梅尔两侧出现的机会加以有效利用;北面,贝泽尔将军的第4装甲师实施“攻势防御”也对德军稳定其防线作出了贡献。苏军对梅梅尔这座城市的进攻也遭到失败,并招致大批人员伤亡。在苏联人看来,鉴于德军在1944年遭受的败绩,有理由相信德军防线无法承受一连串猛烈的打击。但梅梅尔的顽强防御迅速打消了此类观点。 AoeAOxWFpuTQpnYqvpq/C5d0IYJfmC4k4gXbenXypco9GtzbKGe81Gf501/sjq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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