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多人望文生义的理解不同,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事实上并不代表日本海军的全部作战力量。甲午战争之前,日本海军以舰艇性能及其所担负的任务将海军分别编组为远洋作战常备舰队和近海防御的警备舰队。为了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山本权兵卫在甲午战争前玩了一把文字游戏,将警备舰队改名为“西海舰队”,随后再将主力舰艇与常备舰队合并为“联合舰队”。此举巧妙地回避了日本海军孤注一掷,本土近海无防的尴尬。
甲午战争结束之后,西海舰队和联合舰队先后解散,不断膨胀的日本海军分别以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为主体编组了用于争锋海上的第一、第二舰队。包括“三景舰”和“镇远”号在内的一干甲午战争中的老舰则全部归入负责近海防御和肩负战略预备队使命的第三舰队。以上三大舰队合称“常备舰队”。1903年12月下旬,为了应对日俄战争的需要,日本海军以第一、第二舰队为主体再度编组“联合舰队”。而其司令官却并非是此前日本海军常备舰队负责人日高壮之丞,而是此前已经被投闲置散的东乡平八郎。
◎ 被临阵撤换下来的日高壮之丞。
临阵换将从来都是军中大忌,何况日高和东乡两人无论从资历还是军功上均不相伯仲。两人都是萨摩藩出身,东乡在甲午战争中是“浪速”号的舰长,而日高则是“三景舰”中“桥立”号和“松岛”号指挥官。两人也都曾先后担任过常备舰队司令和日本海军军校的校长。因此,山本权兵卫力主东乡在即将到来的日俄战争中执掌海军帅印,从一开始便遭到颇多质疑,甚至天皇睦仁也亲自派人前来询问换将的理由,山本一时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随口回答说:“东乡运气好。”
后人则大多将山本的换将之举归结于日高壮之丞性格中的骄横自负,认为山本权兵卫是为了防止战时出现联合舰队尾大不掉,才执意换上了与自己私交莫逆的东乡平八郎。这一说法固然不无道理,但考虑到此时日英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以及东乡平八郎曾有过在英国留学八年的经历,或许山本之所以选择东乡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英日海军可能的联合作战所考虑的。出于类似的考虑,伊东祐亨为联合舰队所推荐的参谋长也是深具英国留学背景、曾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得到过英国海军将领西摩尔感谢状的岛村速雄。
作为昔日伊东祐亨的左右手,岛村速雄不仅曾在联合舰队参谋的位置上干得有声有色。更早在日本海军成军之初便翻译、撰写了大量论文专著和条例操典。在其赴英考察期间,岛村速雄更与在法国实习的同僚吉松茂太郎一道分析比较了英、法两国的海军战略,认为日本不仅应该效法英国皇家海军“见敌必战”的精神,着力于打击对方的海上力量,更应该先发制人,在开战之初甚至宣战之前便重创对手。
岛村的这一战略虽然在甲午战争中便已经有所体现,但当时日本海军实力有限,仍不具备远程奔袭对手重要军港的能力,只能在丰岛附近海域截杀北洋水师护卫不足的运兵船。而时过境迁,在1904年2月6日杀出佐世保之前,东乡平八郎已经下发了岛村速雄所谓“参考欧美之战术、中国之孙吴兵法以及日本古代水军之秘诀”所制定的“前人未曾发现的新战策”,分兵突袭沙俄帝国海军在远东的主要锚地:仁川、旅顺和大连。
很多史学家都将日本海军的突袭得手归咎于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的麻痹疏忽。但事实上早在1月30日,阿列克谢耶夫便已经获知了日本海军集中大批新锐战舰及60艘运兵船于佐世保一线的情报。阿列克谢耶夫就此奏请沙皇尼古拉二世要求在远东展开全面动员,甚至先发制人。但是尼古拉二世却回电说:“最好是日本人,而不是我们首先开战。”对于怎样才算是日本已然开战的问题上,沙皇给出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的,“你们不应阻止他们在朝鲜南部或包括元山东海岸登陆。但是如果他们的舰队在朝鲜西面向北越过38度线,允许你们进行攻击,不必等他们先开第一炮。”
面对这样含糊不清的指令,2月3日沙俄海军虽然离开旅顺口锚地,令日本政府大为紧张,但在进行了一轮海上演习之后,阿列克谢耶夫最终还是只能将舰队驶回原地,并通过强化旅顺港防御措施来对应日本可能发动的奇袭。俄国太平洋舰队每昼夜指派2艘驱逐舰巡视旅顺港外20海里的区域,另有1艘炮艇负责监控锚地前方10公里海域;在舰队停泊状态也有2艘巡洋舰处于升火待发状态。以上这些措施本可以有效地防止日军对旅顺口的突击,但是就在2月7日收到日本断绝与沙俄帝国的外交关系之后,旅顺口的俄军舰队却昏招迭出,最终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
鉴于断绝外交关系往往是宣战的前兆,阿列克谢耶夫为了避免在旅顺军民中引起恐慌,自作聪明地拒绝了《新边区》报对这一消息的发布。战争随时会到来的认识被局限于少数军政要员的层面。为了随时可以起航出击,阿列克谢耶夫命令驻守旅顺的俄国海军16艘主力舰艇在外停泊。2月8日俄国海军太平洋分舰队司令斯达尔克又向自己的老领导阿列克谢耶夫建议撤去军舰上的防雷网以免在起锚时浪费时间。
◎ 虽然有效但布设麻烦的防鱼雷网。
所谓“防雷网”指的是19世纪70年代由英国皇家海军所发明的一种防御鱼雷的战术手段。其安装于战舰侧舷,由低碳钢管撑杆和钢丝环构成的护网组成。这种类似于古代骑士所着的锁子甲一般的防御设置曾一度可以有效地在大型舰艇锚泊时抵御鱼雷的攻击。但是其缺点也很明显,一是布设和收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其次则是战舰螺旋桨形成涡流很容易使脱落的防雷网缠绕其上引发事故。因此直到1906年,英国皇家海军才实现了战舰在布放防雷网的情况下以6节航速航行。正因为这种种弊端使得美、法、意等国均拒绝在自己的战舰上安装防雷网。
斯达尔克的建议随后便得到了舰队参谋长维特甫特的支持,不过不少舰长仍坚持在锚泊中为自己的战舰布设防雷网,斯达尔克的命令只在“波尔塔瓦”号等少数军舰上得以落实。为了避免在紧急起航中出现混乱,斯达尔克还要求所有舰艇都必须点亮前锚灯和航迹灯。综合当时的环境来看,斯达尔克此举或许是出于好意,但他的举动却无意中令自己的舰队处于插标卖首的状态。
很多有关日俄战争的史料记载说,由于2月8日是斯达尔克妻子玛丽亚的“命名日”,因此整个沙俄帝国太平洋分舰队均张灯结彩,所有军官上岸参与盛大的宴会。但是事实上2月8日虽然的确是“圣母”玛丽亚的纪念日,但日本海军第一舰队所属第一、第二、第三驱逐舰队的10艘战舰组成的突袭分队抵达旅顺口外锚地时已接近午夜。俄国海军高层云集的庆祝活动,此时也已然结束了。真正为日本海军指明攻击方向的是正在港外巡视的俄国驱逐舰“无畏”号和“机敏”号上的探照灯以及旅顺口灯塔和停泊俄舰之上的航标。
◎ 夜袭旅顺的日本海军主力——“春雨”型驱逐舰。
面对呈4列停泊,舰距2链的俄国海军舰艇,做贼心虚的日本海军驱逐舰却发挥失常。在行进过程中由于严格实施灯火管制,日本海军第一驱逐舰队的“曙”号便与运输船“日光”丸相撞而不得不退出战列。此时3艘驱逐舰更在黑暗中失去了联系,只能各自扑向目标。在此后一个小时的战斗中,日本海军先后发射了18枚鱼雷,但仅有3枚命中。事后日本海军也检讨自己初次上阵情绪急躁,盲目发射,战果不佳。虽然日本海军的鱼雷突击令6500吨级的防护巡洋舰“智神”号的战斗甲板和军官住舱起火,更一举重创了俄军在旅顺最为先进的2艘外购战列舰“列特维赞”号和“皇太子”号,但这3艘战舰无一沉没。
在俄国舰队和旅顺炮台的胡乱反击之下,日本海军驱逐舰队踌躇满志的夜袭不得不草草收场。当然比起派往大连的同僚来,他们还是幸运的。隶属于日本海军第二舰队的第四、第五驱逐舰队的8艘驱逐舰抵达大连湾之时,发现当地不仅没有俄国主力战舰的身影,甚至连长期驻守此地的2艘沙俄海军训练巡洋舰——“骑手”号和“强盗”号也不见了踪迹。事实上在日军突袭之前,沙俄海军已经开始收缩兵力,除了驻守大连的战舰转移之外,驻守仁川的俄国分舰队也奉命回防旅顺,只剩下巡洋舰“瓦良格”号仍在当地担负保护俄国驻韩公使馆及侨民的工作。
俄国海军之所以选择“瓦良格”号驻守仁川,很大程度上是俄国海军自恃这艘由美国克朗普船厂所建造的新锐巡洋舰不仅火力强大,更具备25节的高航速,足以应付日本海军的突击,何况鉴于远东紧张的局势,仁川港内西方列强的军舰云集,日本海军的“千代田”号便停泊于“瓦良格”号的不远处,因此沙俄海军天真地以为对手会投鼠忌器,不敢在仁川大打出手。
沙俄帝国的海军将领们显然还是太天真了。2月7日夜,“千代田”号悄然离开仁川港,在朝鲜西部海岸的洋面上与日本海军第四战队的4艘巡洋舰会合。为了压制“瓦良格”号上12门152毫米主炮的强劲火力,东乡平八郎还特意派出了拥有2座双联装203毫米主炮和14门单装152毫米速射炮的装甲巡洋舰“浅间”号。
在日本海军控制了仁川外海之后,由3艘运兵船和3艘辅助巡洋舰运载的2500名日军开始在仁川展开登陆。此时恰巧驶入仁川港的俄国商船“松花江”号也将港外发现大批日军战舰的消息通报给了“瓦良格”号,但是没有得到旅顺方面任何指示的“瓦良格”号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命往来于旅顺和仁川之间传递情报的炮舰“高丽人”号于8日下午携带邮件向旅顺进发。
排水量近1500吨的“高丽人”号刚刚离开锚地便遭遇了日本海军“千代田”号和“高千穗”号两舰的火力威慑。面对火力远胜于己方的对手,“高丽人”号舰长列利亚耶夫中校只能无奈返航。在日军战舰和鱼雷艇队的炮口之下,“瓦良格”号和“高丽人”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军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登陆。2月9日,日本海军第四战队司令瓜生外吉通过外交途径要求“瓦良格”号于午后之前离开仁川。考虑到日军已经控制仁川港区,长期对峙对己方不利,下午零时“瓦良格”号和“高丽人”号同时升火起锚,但是他们并不是撤离,而是高悬战斗旗,主动向日本舰队扑去。
这场在狭小的仁川港内的恶斗,最终以“高丽人”号和“松花江”号自爆沉没,“瓦良格”号重伤自沉结束。据说“瓦良格”号舰长鲁德涅夫原本计划也将战舰自爆,但是停泊于仁川港内的西方各国战舰害怕殃及池鱼,推选英国海军“猎犬”号巡洋舰舰长巴亚利前往劝说鲁德涅夫,“瓦良格”号最终选择了打开海底阀自沉。此举不仅换来了所有俄国幸存水兵得受庇护于法国、意大利战舰之上,免于被俘的下场,更令“瓦良格”号日后得以重见天日,最终返回了自己的祖国,见证了沙俄帝国的崩溃。
“瓦良格”号的奋力一击也令日本海军损失不小,第四舰队旗舰“浪速”号的桅杆被打断,舰桥被炸毁,后炮塔也被摧毁,“千代田”号也遭遇重创。不得不说日本海军第四舰队司令瓜生外吉实在运气不佳,之前的1897年10月,身为“扶桑”号舰长的瓜生外吉曾在濑户内海演习中,驾舰与“松岛”号、“严岛”号发生碰撞,导致2艘“三景舰”严重受损,瓜生因此也被处以禁闭三个月的处分。此次仁川之役,瓜生外吉以狮子扑兔的架势展开攻击,竟然也“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心中自然不免有些忐忑。好在2月10日抵达仁川的东乡平八郎也在旅顺口碰了一鼻子灰,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指责瓜生了。
在分兵夜袭旅顺、大连和夺取仁川的同时,由东乡平八郎亲率的日本联合舰队主力集结于旅顺口以东44海里的圆岛附近海域。在驱逐舰陆续出发之后,东乡也指挥集合“六六舰队”除“浅间”号外全部主力舰的第一、第二战队逼近旅顺。为了进一步了解夜袭的战果,天明之后东乡命令由4艘巡洋舰组成的第三战队先行展开攻击,以便将对手诱至外海决战。
◎ 战后被打捞出水的“瓦良格”号巡洋舰。 |
◎ “贼藩”出身的出羽重远。 |
日本海军第三战队司令出羽重远不仅出身于反对明治天皇的“贼藩”会津,更据说13岁时加入过白虎队(会津藩少年武士组成的军队)。因此长期以来,他都在海军中扮演着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角色。当然此公并非真的全无怨言,日后得势险些将萨摩藩在海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不过日俄战争中出羽还只是一个少将,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率“千岁”号、“高砂”号、“笠置”号和“吉野”号四舰抵达旅顺口外之后,不及与俄军交火便转身返航,并向东乡报告说:“(俄军)是意志消沉的状态,如果现在攻击,效果会很大。”东乡平八郎信以为真,随即命令全军突击。
事实上在遭遇日军夜袭之后,沙俄太平洋舰队司令斯达尔克便认定对手必然会趁势强攻旅顺,因此早已命舰队中未受损伤的5艘战列舰和5艘巡洋舰处于升火待发的状态。在担任全军哨舰的“大臣”号巡洋舰与“三笠”号短暂交火后高悬大批敌舰逼近的信号旗返回港区时,俄国海军太平洋舰队随即在炮台火力的掩护下出海迎战。
东乡平八郎显然没有预料到俄国海军“意志消沉”是如此模样,只能在旗舰“三笠”号上高悬“胜负在此一战”的旗语冒着对手的海陆炮火夹击突入旅顺。但是精神鼓舞战胜不了如雨般的炮弹。在通过俄军火线的过程中,日本海军第一战队“三笠”号、“富士”号、“敷岛”号和“初濑”号四舰均被击中。随后第二战队的“吾妻”号、“八云”号和“磐手”号也宣告负伤。轮到第三战队进入战场之时,东乡自认再打下去也讨不到便宜,只能命令舰队驶出弹着距离以外。
◎ 旅顺口外交战中的日本海军“富士”号战列舰。
◎ 旅顺沙俄强大的岸炮火力始终是日本海军的噩梦。
第一次强攻旅顺口虽然以日军的撤退而告终,但是在海战中日本海军新锐战舰在航速、火力和防护上的优势却同样令对手大吃一惊。在海战中俄国海军“猎神”号、“阿斯科利德”号和“新贵”号3艘巡洋舰及战列舰“波尔塔瓦”号被击伤,能够将日军击退完全是依仗于岸防炮台的火力。沙俄太平洋舰队司令斯达尔克认识到,在战损的2艘主力战列舰被修复,并得到俄军其他方面的支援前,自己无力与对手争雄海上,遂决定死守港区。东乡平八郎也认为继续围攻旅顺“势必形成我与敌人的炮台交战,这不是上策,此次的挑战宁可到此为止”。
2月10日午后,由东乡亲自率领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主力抵达仁川下锚。同一天天皇睦仁和沙皇尼古拉二世分别下诏向对方宣战。满清政府则听从日本驻华公使内田康哉的劝告,于2月12日上谕宣布严守中立。满清政府的中立态度不仅是因为西方列强不愿在战争中看到“各国在中国之贸易,势必大蒙其弊害”或“重演义和拳之惨剧”,更是无奈的选择。诚如北洋大臣袁世凯所说,“附俄则日以海军扰我东南,附日则俄分陆军扰我西北。”
满清政府在宣布中立的同时,也制定了诸如《两国战地及中立地条约》之类的外交章程,希望不仅能够促成“东三省疆土权利,两国无论胜负,仍归中国自主”的局面,更指望在战争中日俄双方可以最大限度地尊重中国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但是这些期望很快便随着日军大举进入东北战场而归于幻灭。
2月9日,日军第二十三旅团会合原有的韩国驻箚队,控制了大韩帝国的首都汉城。此时以李熙为首的大韩帝国高层早已对这种任人鱼肉的生活麻木了,日本政府甚至连宣布中立的权力都没有留给主管大韩帝国外交的金允植等人。2月23日,日本驻韩公使林权助逼迫韩国政府签署了绑架其参战的《日韩议定书》,正式将大韩帝国纳入对俄作战的同盟之中。
日军依照《日韩议定书》中的相关条款大举向朝鲜半岛增兵的同时,东乡平八郎为了消除沙俄海军对日军海上运输线的干扰,开始了对旅顺的全面封锁。日本海军最初的计划是参照当年对北洋水师的“威海卫之围”,在主力舰队正面封锁的同时,派出驱逐舰和鱼雷艇发动夜袭。但2月11日夜间日本海军出动第四、第五驱逐舰队对旅顺口夜袭的计划,却由于一场横扫渤海湾的风雪而夭折。
为了阻击日军的突袭,2月12日,沙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在召集太平洋舰队相关人员会晤之后,决定在大连、旅顺一线展开防御型布雷。不过俄国海军于远东缺乏相关经验,布雷行动开始伊始,布雷舰“叶尼塞”号和巡洋舰“大臣”号便触雷沉没。针对这一情况,沙俄帝国海军部免除了斯达尔克的职务,代之以擅长水雷战及舰艇损管的技术型军官——喀琅施塔得港区司令马卡洛夫。而跟随马卡洛夫一同前往远东的还有一位未来在俄罗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就是此时仍籍籍无名的高尔察克。
◎ 因日本电视剧《坂上之云》而名噪一时的秋山好古、秋山真之两兄弟。
高尔察克是个典型的沙俄贵族,热衷于冒险和探索,荣誉和功勋更被其视为生命。日俄战争爆发时他刚刚跟随俄国海军的科考船深入了北极海域。他甚至等不及回到家乡圣彼得堡,便草草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心脏”伊尔库茨克与赶来的未婚妻成婚,随后便奔赴旅顺战场。除了调集精兵强将之外,沙俄帝国海军也在筹划是否需要调集更多的战舰奔赴远东。
面对龟缩不出的对手,东乡平八郎接受了参谋秋山真之的建议,决定采取沉船堵口的模式将俄国舰队彻底封锁在港内。秋山真之并非是萨摩藩鹿儿岛人士,他在日本海军中的“江湖地位”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自己的大哥秋山好古和恩师马汉。据说秋山真之出生之日,由于家境拮据,父亲秋山久敬曾有意将他送入寺庙,甚至直接溺毙了事。但是长子秋山好古出面阻拦,甚至开出将来要赚豆腐那么厚的黄金以报效养育之恩的价码,最终才算保住了弟弟的生命和前途。
靠着大哥的接济,秋山真之不仅得以走出了家乡爱媛县前往东京就读。甚至在1898年日本海军选拔公费留学生落选之后,有能力自掏腰包前往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深造。秋山真之早在甲午战争期间便在写给好友的信中宣称“联合舰队长官全是外行!”。留学美国之后,他更是靠着自己老师“海权之父”马汉的招牌,在日本海军之中俨然一副战略大师的派头。
事实上秋山真之向东乡平八郎提出的沉船堵口之法并非原创,而是借鉴了美国海军在美西战争中围攻古巴时的战略。不过自称曾亲眼目睹此招奇效的秋山真之似乎并不清楚,美国海军的确曾出动大型运煤船“梅里马克”号试图封堵圣地亚哥军港,但效果却并不理想。只是美国政府在战后为了鼓舞国民士气才杜撰出了一个以造船技师里士满·P·霍布森为首的所谓“八勇士”的传说。
◎ 美西战争中的港口封堵作战。
◎ 被无限美化的广濑武夫。
2月20日黎明时分,日本海军征集的“天津”丸等5艘商船在第三、第五驱逐舰队的护卫下展开了第一次旅顺口封堵作战。但面对俄军炮火的拦截,对港区水文条件并不熟悉的封堵船无一抵达预定位置。日本政府白白损失了上万吨的海上运输力量。但是东乡平八郎深信秋山真之的战略。3月27日深夜,日本海军征选的56名敢死队员再度驾驶着“千代”丸等4艘商船冲向旅顺口中央航线。这一次的结果比此前略好,2号船“福井”丸抵达了预定位置在爆炸声中自沉。但日本海军却也为此付出了少佐广濑武夫等多人死伤的代价。
有趣的是广濑武夫生前由于长期在沙俄帝国担任武官,喜读普希金的小说并与一位俄国美少女相恋而被日本海军认为腐化堕落不予重用。但是在其死后,其形象却不断在日本官方笔下高大起来,甚至最终被追封军神。近代俄罗斯史学界也跟着起哄,说广濑武夫并非如日本海军所说被大口径舰炮轰成碎片,而是尸体最终为俄国海军所得,由新任太平洋舰队司令马卡洛夫下令收敛海葬,在其身上还佩戴着异国恋人阿里阿茨娜送给他的怀表云云。
无论如何神化广濑武夫等牺牲者,沉船封堵旅顺口的计划显然是彻底破产了。值得一提的是在拦截日军沉船特攻队的行动中,此前由于遭遇日军鱼雷攻击而长期滞留在外停泊区的俄军战列舰“列特维赞”号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不仅以自身的探照灯长期保持对日军舰船的监视,更以侧射火力阻断了掩护特攻队的日本海军驱逐舰群和鱼雷艇队。为了诱使俄国舰队出海决战,东乡平八郎又祭出了所谓“间接射击法”的招数。
所谓“间接射击法”指的是在无法直接目视对手的情况下,通过前方观察哨提供的目标数据所实施的远程炮击。这种战术在今天或许并不新鲜,但是在20世纪初的海战中却鲜有采用,这主要是由于当时的海军舰炮大多是基于视距内海战的需要设计的,在设计之初便没有考虑间接射击所需要的大仰角。
不过也有例外,作为达·芬奇等艺术家的故乡,意大利人的浪漫赋予了他们在武器领域层出不穷的灵感,但也注定了他们往往只能将这些先进的理念停留在图纸之上。比如设计之初性能先进的“意大利”级铁甲舰从设计定型到最终投入使用耗时长达九年,服役之时已形同老朽。不过阿根廷这位金主出钱,意大利人的效率还算可以。最终花落日本的“春日”级从动工到下水仅用了不到九个月的时间。
“春日”级最大的特点便在于其舰艏的单装254毫米主炮拥有惊人的35度仰角射击能力。显然意大利人之所以如此设计,是为了保障这艘防护能力一般的战舰可以先敌开火。东乡自然不会放弃“春日”级的这一天赋。2月16日抵达横须贺的“春日”号和“日进”号被立即要求加入战列。两舰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于3月8日进逼旅顺口,并在设立于前哨驱逐舰上的海军观察站无线电指引之下,向港内的俄舰实施远程炮击。
从俄军岸防火力打击范围之外飞来的重型炮弹令沙俄太平洋舰队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派出轻型战舰出港歼灭对手的哨舰。东乡抓住这一战机,击沉了俄国海军的驱逐舰“守护”号。但沙俄无线电报务员很快发现可以通过己方的无线电台干扰对手,因此失去了前方指引的“春日”号和“日进”号两舰也失去了远程炮击的能力。在这种电子战雏形的干扰之下,东乡平八郎恼羞成怒,于3月20日率领联合舰队主力再度强攻旅顺。不过此时东乡的对手已经不是平庸无能的斯达尔克,精明的马卡洛夫从容地指挥舰队在炮台火力范围内与之周旋。
◎ “春日”级的大仰角主炮。
连续几次进攻的铩羽而归终于让东乡从秋山真之等一干参谋花里胡哨的新战术中醒悟了过来:封锁旅顺、打击敌舰最好的办法是布雷。4月12日夜,由日本海军水雷战专家——附属敷设队司令小田喜代藏亲自带队,日本海军于旅顺炮台附近秘密布雷。
这次攻势布雷可谓战果斐然。掩护小田的日本驱逐舰成功击沉了前来侦查的俄军驱逐舰“斯特拉什尼”号,随后又围困了赶来支援的装甲巡洋舰“巴扬”号。而在马卡洛夫亲率舰队主力出港迎战时,旗舰“彼得罗巴甫罗夫斯克”号和战列舰“胜利”号先后触雷。“胜利”号虽然遭遇重创,但最终还是蹒跚着逃回旅顺。而“彼得罗巴甫罗夫斯克”号却永远留在了旅顺口外的黄金山附近海域,其残骸直到2011年才在中俄联合考察团的水下搜寻中被找到。
据说向来风雅的马卡洛夫在随舰出击之时还带上了著名的画家维列施察金,以便随时为其记录下战场上的英姿。但这位上任仅36天的海军司令最终壮志未酬,便与“彼得罗巴甫罗夫斯克”上的29名军官、625名水兵一同消失在了黄海的波涛之中。
攻势布雷重创了沙俄海军无疑证明了水雷在现代海战中的作用,但是东乡却没有将这一正确的战略坚持下去。4月22日,东乡平八郎向设立在皇宫之中的大本营征求商船实施第三次旅顺封堵作战。诚如秋山真之所说大本营内的日本海军高层都是外行,竟然大笔一挥便调拨了12艘2000吨商船用于挥霍。5月2日,以“鸟海”号舰长林三子雄中佐为首的37名军官和207名水兵冒着强劲的海风再度突击旅顺。
◎ 被视为旅顺沙俄海军希望的马卡洛夫。
在抵达旅顺口附近海面之时,12艘封堵船的队形已经凌乱不堪。林三子雄一度无奈地对参谋远矢勇之助表示:“冒此风波若突进堵塞之后,收容队员会很困难,因而徒损人命,虽然本来是不想生还的队员,然而能救出的将士,使其徒死,这绝非上策!”但是此时中止行动的命令已经无法传达下去,除了“新发田”丸等4艘商船之外,其余8艘封堵船在几乎没有掩护的情况下,一头冲入了俄国海、陆炮火的夹击之中。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在付出了32人被俘,60人死亡的代价之后,规模最大的第三次旅顺口封堵作战再度徒劳无功。
日本联合舰队所实施的第三次旅顺口封堵作战之所以未能实现预定目标,很大程度在于俄国海军已经加大了旅顺口的布雷力度。当“列特维赞”号撤入旅顺港内之后,沙俄海军便在全力修复战舰的同时,开始在港区入口处布雷。在5月5日阿列克谢耶夫乘坐专列逃往奉天避难,而马卡洛夫的继任者盘桓于海参崴的情况下,旅顺港内的俄国海军指挥权暂由少将维特甫特代理。
对于维特甫特的评价,大多数史学家均以胜败论英雄,认为其才能平庸、优柔寡断。而其中最多被提及的证据便是维特甫特遵从要塞司令斯托塞尔的要求,将战舰上的小口径火炮拆卸上岸,将水兵编组成陆战队投入地面战。但平心而论,这些举措与其说是维特甫特的过失不如说是他的成绩。毕竟日俄海军的多次交锋,证明了决定海战胜负的已经不是小型火炮的数量更是主炮的口径。与其将这些小口径火炮和炮手闲置在船上,不如用于阻击步步进逼的日军。
日军在战争开始的头一个月内便席卷了朝鲜半岛,3月11日日军以近卫、第二两大师团于平壤附近的南浦镇(今朝鲜南浦市)登陆,会合2月16日于仁川登陆的第十二师团编组为第一军,以曾在天皇睦仁御前表演过相扑的黑木为桢大将为军长。
带着所谓“大和民族与斯拉夫民族对决”的历史使命感,黑木为桢在登陆之初便以近卫骑兵联队及骑兵第二联队组成独立骑兵团,在一个大队的近卫步兵的支援下,直扑驻守鸭绿江一线的俄军东满支队。所谓“东满支队”是沙俄陆军于3月12日临时组建的野战部队,其前身是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为权臣别卓布拉佐夫看守林场、矿山的准军事部队。
东满支队的纸面兵力为21个步兵营、24个骑兵连。但接近2万的大军却只有8个炮兵连,62门小口径火炮,显然是无力抵御日军第一军的攻势的。3月28日,日俄两军骑兵部队于朝鲜北部的定州爆发首度遭遇战。秋山好古励精图治的日本骑兵此时已非甲午战争中的吴下阿蒙。在几次接战不利之后,俄军由米辛科指挥的骑兵先遣队随即全线收缩。至4月8日,日军第一军已经控制与中国安东隔江相望的义州。不过战争进行至此,日军的行动仍在沙俄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的计算之中。
◎ 抵达前线的黑木为桢。
◎ 赶赴前线的库罗帕特金。
库罗帕特金曾于战争爆发前亲赴远东,他还有一个关于日俄地面战的著名论调,“一个俄国兵可以对付三个日本兵,而我们只需要14天的时间就能够在满洲集结40万大军,这已经是击败日军所需数量的三倍了。”这些话语在日后时常被日方史料所提及,以佐证沙俄帝国将军的无知和狂妄。但事实上库罗帕特金的这番话显然有几个必要的前提,其中首要的必然是沙俄陆军应从南满北撤,有效地收缩兵力。
库罗帕特金预测日军的首轮进攻便将投入10个师团的兵力。俄军在远东虽然有172个步兵营,但是其中除了27个营驻守旅顺,21个营部署于海参崴和南乌苏里地区,其余108个营均分布于从鸭绿江到牛庄、从大石桥到鄂木斯克的辽阔铁路沿线之上。如此连营千里的态势显然无法抵御日军的进攻。因此库罗帕特金从莫斯科出发时,其所担负的使命本是按照其所拟定的部署将俄军撤往北满。但一路之上尼古拉二世却再三改变初衷,以至于库罗帕特金抵达旅顺之时,他的任务已经变成了和阿列克谢耶夫商谈如何在俄军从南满撤军延后三年的前提下,加强当地的军事防御能力。
库罗帕特金深知沙皇尼古拉二世断然不会同意放弃旅顺,但从鸭绿江一线至金州一线俄军却又无险可守,因此最为稳妥的做法便是将兵力集中于辽阳、海城一线,形成对日军进攻轴线的侧翼威胁。如果日军突破鸭绿江防线,由陆路进犯旅顺的话,那么俄军3个西伯利亚步兵军总计60个营的兵力将竭力拖延日军进攻的脚步,同时依托西伯利亚铁路俄国陆军的增援部队也将源源不断于哈尔滨集结,最终编组成具备压倒性优势的重兵集团,一举将日军赶出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直到在日本列岛粉碎其武装部队而告结束。
库罗帕特金的计划从理论上来看可谓完美无缺,但历史上没有一场战争是完全依照交战双方事先制定的计划进行的。诚如日后苏联军事学家所指出的,沙俄帝国在制定这一战略计划中最大的问题是陆上和海上的作战计划是分开制定的,互相之间没有联系。在库罗帕特金幻想着以辽阔的朝鲜半岛及鸭绿江流域削弱日军兵力和增加对手补给难度的时候,日军已将攻击轴线由朝鲜半岛转向中国的黄海海域。
日军战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本未将攻占旅顺纳入其中,而希望由第一军在鸭绿江右岸牵制俄军主力,随后再于辽东半岛及渤海湾东北部的辽西秦皇岛等地实施两栖登陆突袭辽阳,一举将沙俄陆军在远东的重兵集团聚歼于辽阳以东、鸭绿江以西地区。
战争爆发以来,满清政府虽然宣布中立,严格划定了战场范围,但沙俄却出兵占据辽西走廊。自此原定于辽东、辽西两处登陆的日军不得不全部投入辽东战场。日本联合舰队虽然将沙俄海军封锁于旅顺港内,基本实现了夺取制海权的预定目标,但始终未能给予沙俄太平洋舰队以致命打击。基于以上因素,日本大本营决定以配合海军攻陷旅顺为目标,组建下辖第一、第三、第四师团及炮兵第一旅团的第二军。原定的登陆地点也由就近策应第一军行动的大孤山改为了登陆之后便可直扑金州的貔子窝。
尽管有过甲午战争中花园口登陆的成功经验,但向来自诩武勇的日军也深知沙俄军队远非满清可比。考虑到俄军在辽阳一线的兵力不弱于日军5个师团,旅顺一线的俄军守备队战斗力也不下1个师团,因此尽管4月11日第二军已经做好登船出击的准备,但大山岩仍希望将登陆时间推迟至5月中旬。在此之前日军应以第一军突破鸭绿江防线,间接掩护第二军的行动。联合舰队则应清除大连湾的水雷,同时派出战舰炮击营口方向,以牵制俄军的海防力量。
5月1日,日军第一军以3个师团的兵力在20门120毫米重炮的火力支援之下强渡鸭绿江。俄军东满支队根本无力抵抗日本炮兵于江心岛展开的榴弹炮轰击。在死伤近1800人,613人被俘之后,俄军被迫向凤凰城方向撤退。此时作为俄国陆军前线最高指挥官的库罗帕特金已然抵达远东,向来不主张在鸭绿江流域与日军决战的他,随即下令俄军东满支队放弃凤凰城,退守昔日聂士成曾力阻立见尚文西进的摩天岭一线。
俄军退入山区的举动令日军颇感压力,为了策应第一军的攻势,掩护第二军的侧后方,日军不得不再度派出川村景明所部第十师团于大孤山一线登陆。应该说此时沙俄陆军虽然在鸭绿江一线屡战屡败,但却成功以不足2万残兵牵制住了对手4个师团的庞大兵力。如果按照库罗帕特金的计划集中强大的预备队于辽阳一线的话,俄军仍有机会在抗击日军第二军的登陆作战中给予对手重创。
◎ 跨越鸭绿江的日军。
据说库罗帕特金动身前往远东之前,已经赋闲的维特曾半开玩笑地建议说:“如果想打胜仗,第一步就是把阿列克谢耶夫逮捕,直接押送圣彼得堡,要不然攻守不定,非输不可。”库罗帕特金虽然一笑置之,但他抵达战场之时却发现自己原本集结于辽阳的重兵集团早已被阿列克谢耶夫拆得七零八落。日本海军的佯动还未展开,阿列克谢耶夫便将18个营派往了营口方向,只给库罗帕特金留下了28个半营的预备队,而这不足3万的兵力还分驻于鞍山、辽阳和奉天等地。因为日本海军对营口的炮击,库罗帕特也不敢轻易将这支部队撤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由陆军大将奥保巩所指挥的日军第二军于貔子窝一线完成登陆,直扑旅顺港的门户——金州。
驻守金州一线的俄军除了总兵力17760人的东西伯利亚第四师之外,还有由特列季亚科夫上校指挥的3800人的金州守备队。如此兵力加上拥有13个炮台、5个多面堡、3个双子堡的永备工事群,足以与日军一战。而急于建功的奥保巩也等不及后续重炮的抵达,便草率地下令向金州发动总攻。
奥保巩原定的总攻时间是5月24日,但东乡平八郎却提出海军方面5月25日之后才能出动舰队支援。奥保巩耐着性子等了一天,却仍未看到大连湾方面有任何舰艇的影子,随即命令于26日拂晓发动总攻。
◎ 日后官运亨通的奥保巩。
日军各师团的野战炮虽然迅速压制了对手的炮火,但是一线步兵却在平坦开阔的攻击中正面遭遇了俄军机枪的密集杀伤。眼看夜色将近,有参谋建议暂缓进攻,但奥保巩却要求各师团“排除万难,对敌强攻”。
当晚8点,在俄军东西伯利亚第5步兵团主动后撤的情况下,日本最终攻占了金州一线。连续14个小时的强攻中,日军付出了4550人的伤亡,占投入总兵力的12.5%。阵亡者中便包括步兵第一联队第九中队的,被俄军子弹打穿腹部,在野战医院中死于失血过多的少尉乃木胜典。
乃木胜典身为陆军大将乃木希典的长子,自然肩负着家族的希望。但胜典从小便体弱多病,报考陆军士官学校也两度落榜,似乎天生便不是当兵的材料。但是胜典不仅有一个强势的父亲,更有一个性格决绝的母亲——湯地静子。乃木希典的岳父湯地定之是鹿儿岛的军医,依托着萨摩藩的势力,湯地静子的三个兄长或从政或加入海军,均可谓风生水起。因此大山岩的侄女婿伊地知幸介和野津道贯的弟弟为乃木希典做媒时,一时在陆军被传为“乃木入赘萨摩”。
湯地静子比乃木希典小十岁,但在战争和生死的问题上却似乎看得比丈夫更为透彻。日俄战争爆发之时,静子特意跑去资生堂买下了3瓶香水分赠父子三人。妻子送丈夫香水还可以解释为“体香永随”,但是送给自己的儿子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如果不幸战死可以用它来掩盖尸臭。
自1897年卸任台湾总督以来,乃木希典的仕途便只能用“流年不利”来形容。
◎ 晚年丧子的乃木希典。
1898年被任命为新组建的第十一师团长,这对于赴任台湾前已经是第二师团长的乃木希典而言虽然有降职处分的意思,但考虑到甲午战争前乃木希典和立见尚文同为旅团长,此刻又先后出任新设师团长,也算是合情合理。
乃木希典所指挥的第十一师团以四国香川县善通寺为中心编组而成,因此也被称为“善通寺师团”。乃木希典原指望在这个新岗位上做出一番成就,却不想1901年派往参加八国联军的第十一师团所部发生了马蹄银事件。向来以廉洁自诩的乃木希典被闹得灰头土脸,只能黯然辞职,回家务农去了。
所谓的“马蹄银事件”指的是日军在攻占天津后曾私分了满清政府的国库银。由于在八国联军侵华的行动中,日军努力扮演着秋毫无犯的形象,因此随着这一事件被以学者幸德秋水为首的在野政客曝光之后,日本政府不得不严惩责任人。除了乃木希典之外,山县有朋的小老乡、被长州藩视为未来陆军大臣人选的第九旅团长真锅斌也遭遇了停职处分。山县有朋因此对幸德秋水怀恨在心,最终于1910年借口幸德秋水参与谋杀天皇睦仁,将其以“大逆”的罪名处决了。
与真锅斌的从此一蹶不振相比,乃木希典还算是幸运的。随着日俄战争的爆发,他首先出任了近卫师团的留守师团长。而就在乃木本人对自己只能指挥预备役部队而心怀不满之际,大本营发来了第三军军长的委任状。攻占金州之后,日军第二军几乎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夺取了被沙俄称为达里尼市的大连港。
大连和哈尔滨一样也是伴随着沙俄对中国东北的殖民而出现的新兴城市。作为它的缔造者,沙俄帝国的财政大臣维特始终不希望自己一手营建的美丽城市沦为战场。因此他长期排斥阿列克谢耶夫将大连建成旅顺一样的军事要塞的计划,最终在沙俄帝国的字典里,“达里尼”成了国际自由港的代名词。
大连的易手虽然令日军获得了威胁旅顺的重要据点,但却也令坐镇辽阳的库罗帕特金没有办法再继续坐视下去。向来视旅顺为私产的阿列克谢耶夫以远东总督的身份向库罗帕特金发出建议说:“现在满洲集团军转入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并提出将日本第一军赶回鸭绿江,合围旅顺日军的两个计划供库罗帕特金斟酌。
应该说库罗帕特金对这两个天方夜谭式的计划均没有信心。由于贝加尔湖枢纽站的交通拥堵,横贯西伯利亚的俄国铁路干线每昼夜只能通行两列军车,为前线运送1个步兵营、半个骑兵连和3门火炮。虽然增援如此缓慢,但时间还是站在俄国这一面的,毕竟俄罗斯有足够的预备队聚沙成塔。然而库罗帕特金性格上的弱点却令他没有勇气去违背阿列克谢耶夫以及其背后的沙皇尼古拉二世。这一点他的老领导,号称“中亚征服者”的斯科别列夫早有察觉,并告诫库罗帕特金说:“一旦国家有事,但愿你永远不要担任司令官的职务,因为你虽然会做出很好的计划,但却没有坚强的毅力把它执行到底。”
◎ 乘坐火车源源不断抵达前线的沙俄援军。
在按兵不动和全力驰援两者之间,库罗帕特金作出了一个更糟的决定,6月5日,下属32个营的俄军西伯利亚第一军由大石桥向旅顺方向挺进。这一举措不仅在兵力上远低于阿列克谢耶夫所建议的4个师(48个营),库罗帕特金更告诫前线指挥官什塔克利别尔格:“遇到优势敌人不要硬拼,绝对不允许在战斗中将全部军队于本地消耗殆尽。”
不过在日军全力猛攻金州、大连的同时,日军第二军确实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御辽阳俄军的南下。6月6日,西伯利亚第一军前锋攻占金州西北的瓦房店火车站。面对俄军可能封闭金州蜂腰地带的威胁,日本大本营随即下令兵力已经猬集至5个师团的第二军重新编组,第三、第四、第五师团迅速北上迎战沙俄陆军主力。第一、第十一师团则编组成为第三军投入对旅顺口的陆路围攻之中。
6月6日,乃木希典抵达大连,在离开东京之前,乃木希典曾踌躇满志地对着前来送行的野津贯道说:“怎么样,看上去年轻了吗?我们的白发,又变得黑起来了!”但是其抵达广岛之时长子胜典战死的讣报却从前线传来。为了安抚乃木希典,日军随即晋升其为陆军大将。晚年丧子的悲痛显然不是加官进爵便能够冲淡的,乃木希典抵达战场之后前往金山战场凭吊,写下了“山川草木转荒凉,十里风腥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的凄凉诗句。
身为一个父亲,乃木希典当然急于为儿子报仇。但是他一手组建的第十一师团5月底才刚刚登陆辽东,而面对壁垒森严,拥有4万地面部队且有12000名水兵可以支援的旅顺要塞,第三军仍需要等待更多的增援部队及攻城重炮。但此时由于投入前线的兵力空前膨胀,呈几何倍数增长的后勤压力已经令日本政府所竭力筹措的海运能力出现了捉襟见肘的情况。
为了远征东亚大陆,日本政府于1896年颁布了《航海奖励法》,在政府的竭力扶持之下,经过十年经营,日本商船的吨位由1893年的11万吨,最终达到了日俄战争前的65.6万吨,增长了近6倍。但是诚如《孙子兵法》所说:“国之贫于师者远输。”日军陆续投入辽东战场的兵力已达9个师团,粮秣、弹药均需要后方转运,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日军曾指望能够“因粮于敌”,靠在辽东战场的就地征收来解决部队的吃饭问题。但抵达战场后,日军才发现沙俄帝国远比自己心狠手辣。以金山战场为例,在“败绩、西奔”的同时,俄军系统地实施了焦土政策——“逼卖农家牛马,又强割小麦青苗”,最终留给日本军队的不过是“数百里之黎庶均被摧残”的荒芜地带。无奈之下,日本政府只能干起了海盗的勾当,频频以装载有战时禁制品的名义抢夺在辽东附近海域航行的中国轮船。
◎ 在中国领土上横行的哥萨克骑兵。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在宣布中立的满清政府对日本的海上强盗行径敢怒不敢言之时,沙俄海军毅然出面“主持正义”。虽然沙俄帝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自开战以来便被封锁于旅顺港内,但是在其昔日的老巢海参崴却依旧驻守着一支实力不俗的分舰队。对于拥有3艘装甲巡洋舰、1艘防护巡洋舰的俄海参崴舰队,日本海军在开战之初便预留了由“三景舰”和“镇远”号担纲的第三舰队负责保卫本土和海上交通线。但事实证明,由日本海军元老片冈七郎所指挥的第三舰队虽然数量庞大,但大多为老朽古董,根本无力阻击对手在辽阔的日本海狼奔豕突,因此第三舰队也一度被揶揄为“滑稽舰队”。
片冈七郎个性温和,当年连几乎唾手可得的台湾总督之位也以“我们海军是河童,在陆地上绝对失败”为由加以拒绝。此时面对有心无力的尴尬更表现得荣辱不惊。随着2月11日俄国海参崴分舰队越过津轻海峡于日本近海击沉日本运输船“奈古浦”丸和“全胜”丸,东乡只能抽调第二舰队的主力赶往海参崴,希望可以一战成功,彻底解除俄海参崴舰队的威胁。
此时指挥海参崴分舰队的是原本打算派往旅顺的沙俄海军少壮派将领卡尔·金斯坦。卡尔深知在沙俄海军主力从欧洲赶来驰援前,自己的舰队是挽救战局唯一的希望,因此表现得格外小心谨慎。面对主动上门挑衅的对手,卡尔始终装聋作哑。
◎ 编入日本海军的“镇远”号。
但只要日本海军一放松警惕,他便大举出击,在日本海兴风作浪。
最能体现卡尔这种“海上游击战”精髓的是4月底的“元山破袭战”。由于俄国海军频繁袭扰朝鲜东部海岸。4月22日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司令上村彦之丞亲率第二、第四战队和第一驱逐舰队赶赴海参崴,而为了安抚朝鲜当地惶惶不安的民心,日军还特地从元山守备队中抽调出一个中队在第十一鱼雷艇的掩护下搭乘“金山”丸前往朝俄边境的利源示威。
第二舰队抵达海参崴附近海域展开的挑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但就在上村彦之丞误以为俄军分舰队依旧停泊于浓雾之中的军港时,卡尔却早已悄然进入了朝鲜东海岸。4月25日,俄国战舰闯入元山港,击沉了“五洋”丸等3艘商船。4月26日凌晨,离开元山港的俄国舰队又巧遇了满载陆军返航的“金山”丸。由于此时海上风浪较大,原本为“金山”丸护航的日本海军第十一鱼雷艇队进入遮湖湾避风。俄国舰队轻松地击沉了“金山”丸,成建制地俘虏了船上的日军。而可笑的是上村彦之丞在返回元山之后还不知道“金山”丸被击沉的消息,命令所部舰队在海上苦苦搜寻了很长时间。
◎ 沙俄海参崴分舰队旗舰“格罗姆鲍伊”号。
“金山”丸的沉没,令东乡平八郎决定彻底放弃朝鲜东海岸的制海权,只要求第二舰队扼守朝鲜、对马海峡,封堵俄海参崴分舰队窜入黄海就可以了,而第三舰队竟然无法保护海上交通线,不如抽调来旅顺助战。一时之间包括昔日北洋水师“镇远”号、“济远”号和“平远”号在内的大批日本海军二线战舰加入了封锁旅顺港的战列。但是面对龟缩不出的沙俄太平洋舰队主力,日本海军的增兵并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反而令整个舰队事故频繁。
面对日本海军的严密封锁,“阿穆尔”号布雷舰舰长伊万诺夫力主展开攻势布雷。此举很快便收到了奇效,5月12日,日本海军鱼雷艇“48”号,通报舰“宫古”号率先触雷沉没。5月15日,被日本海军视为至宝的“初濑”号和“八岛”号在老铁山东南沿海也栽在了小小的水雷之上。战后日本海军痛定思痛,不仅后续外购和自建战舰的水线下部及弹药库的防护,更开发出了用于公海决战,具有敌我识别功能的特种水雷。但这些都是后话,在旅顺口的东乡平八郎还要继续倒霉。
◎ 日俄战争中触雷沉没的日本海军“初濑”号战列舰。
就在“初濑”号和“八岛”号巨大的舰体最终沉没于中国怒海的波涛之中时,在旅顺口外的浓雾中,昔日的功勋战舰“吉野”号和新锐外援“春日”号发生了碰撞。“吉野”号和“春日”号当时均在“初濑”号、“八岛”号触雷的水域,出于紧急驶离危险海域的考虑,这两艘战舰的航速都不慢。因此不仅被拦腰撞上的“吉野”号迅速沉没,“春日”号也不得不暂时退出战列。“撞沉吉野”的口号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一个诅咒。在被称为“海军灾难日”的这一天晚上,由于有太多事务需要处理,忙碌于各处救援的日本海军通报舰“龙田”号又在旅顺口外的光禄岛触礁。此后,在日本海军舰队附属港务部长三浦功的指导下,“龙田”号驶回横须贺修理。
鉴于“龙田”号在救助过程中,挽救了包括梨羽时起在内的大批官兵,身为“龙田”号舰长的釜屋忠道没有受到惩罚。不过,这位釜屋忠道对日本海军可谓贡献颇大,他不仅在救助的过程中发现了俄军布设的雷场位置,避免了“敷岛”号重蹈覆辙,更在日后的对马海战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由于大批新锐战舰的损失,冒着触雷的危险继续封锁旅顺港的任务不得不由第三舰队诸多老旧战舰来完成。在甲午战争中便堪称古董的“赤城”号炮舰再度披挂上阵。这艘名舰果然老当益壮,在5月18日的浓雾中轻松撞沉了“堂弟”(“赤城”号所属“摩耶”级的改进型)“大岛”号。由于“大岛”号的舰长广濑胜比古是烈士广濑武夫的大哥,因此也未受到任何惩处,不久之后便升任了“鸟海”号的舰长。而“赤城”号一直到二战之后,才以63岁的舰龄在大阪被解体。
加上5月17日在旅顺口触雷沉没的驱逐舰“晓”号,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联合舰队在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的情况下接连损失了8艘战舰。东乡平八郎所承受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在避免更大的损失的前提下,日本海军在旅顺一线的行动也不得不谨慎小心起来,在陆军关键性的金州战役中不仅一再拖延出击时间,最终也仅派出了第三舰队的4艘老旧炮舰敷衍了事。
◎ 旅顺口触礁重创的日本海军通报舰“龙田”号。
◎ 日军艰难运输中的280毫米重型榴弹炮。 |
◎ 被击沉前的“常陆”丸。 |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日本海军一心指望陆军可以尽快攻占旅顺要塞以解燃眉之急时,运送攻坚利器280毫米重型榴弹炮的运输船又出事了。日军的280毫米重炮仿制于意大利的同口径产品。由于是大阪炮兵工厂所生产,因此又被称为“大阪宝贝”。由于研制之初完全是出于海岸防御的需要,因此这款火炮笨重异常,完全不具备野战的能力,以至于出任攻城炮兵司令、第三军炮兵部长的丰岛阳藏一度拒绝其参战。但是面对俄军在旅顺口金城汤池一般的防御体系,最终日军还是于6月初咬着牙将其送上了船。
6月15日装运18门重炮的6000吨级货轮“佐渡”丸与满载近卫师团后备第一联队上千名官兵的“常陆”丸正航行在九州北部的海面之上。突然在雾气之中出现了3艘高悬着圣安德烈海军旗的装甲巡洋舰。来的正是驻守海参崴的俄国海军主力——“俄罗斯”号、“留里克”号和“格罗莫鲍伊”号。应该说日本海军三番四次地前往海参崴挑衅还是给驻守当地的俄国海军带来了一定的困扰。5月10日在频繁进出港区的过程中,俄军防护巡洋舰“勇士”号不幸触礁。在战斗力锐减四分之一的情况下,舰队司令卡尔决定大举出海去找日本人的晦气。而就在与“佐渡”丸、“常陆”丸这2艘运输舰遭遇之前,俄国海军刚刚击沉了日方3000吨级运输船“和泉”丸。
在不清楚对方所载货物的情况下,俄国海军选择了全力围攻“常陆”丸,理由是这艘运输船的甲板上云集了大批正以步枪还击的日军。面对3艘装甲巡洋舰强大的火力,“常陆”丸苦苦支撑了5个小时之后最终沉没于北九州的波涛之中。船上1110人中仅有37人为附近的渔船救起,可谓是昔日东乡平八郎屠戮满清运兵船“高升”号的现世报。但是在取得辉煌战果的同时,俄国海军却对运载重炮的“佐渡”丸显得心慈手软,仅仅“赏”了它两枚鱼雷,便赶去其他海域了。
“佐渡”丸虽然遭遇重创,但最终还是成功在长崎附近海岸搁浅,苏俄史料中所谓“18门280毫米攻城炮和一个帝国近卫营没有抵达旅顺,便葬身海底”的描述显然与事实不符。不过鉴于“佐渡”丸的舰况及俄国海军在日本近海的活动,日军也不敢轻易拿这些“大阪宝贝”再度冒险。在缺乏重炮掩护的情况之下,即便是向来好勇斗狠的乃木希典也不敢贸然向旅顺要塞发动强攻。
“常陆”丸的沉没一时令联合舰队在国内处于千夫所指的不利局面。为了迅速摆脱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日本海军只能让已经退居二线的伊东祐亨出面,亲自访问大本营陆军部,请山县有朋卖个面子。与海军的灰头土脸相比,陆军此时正沉浸于高歌猛进的快感之中。6月15日日军第二军集中第三、第四、第五3个主力师团猛攻集结于得利寺的俄军西伯利亚第一军。在日军的三面围攻之下,俄军在兵力上虽然占据优势,但却处处被动挨打。最终在损失了近4000人的情况下,丢弃大批辎重撤往熊岳城。
得利寺之战不仅解除了旅顺战场的侧后威胁,更滋长了日军的骄纵之气。6月20日,为统一指挥东北战场庞大的地面部队,大本营宣布成立以大山岩为司令,儿玉源太郎为参谋长的满洲军总司令部。大山岩虽然是萨摩藩出身,但在配合海军攻克旅顺上却显得兴趣不大。毕竟与可能驰援旅顺的沙俄波罗的海舰队相比,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不断抵达前线的俄国陆军同样是严峻的威胁。因此大山岩就任满洲军总司令当天便勒令第二军在分兵向营口、盖平方向进军的同时,分出第五师团会合大孤山一线的第十师团、后备陆军第十旅团组建第四军。而这支生力军的指挥官,大山岩和山县有朋几乎同时选择了曾在甲午战争中有过出色表现的野津道贯。
◎ 体态肥硕的大山岩。
大山岩的计划是让第二军以营口为补给据点,形成对辽阳左翼的威胁。已经攻占摩天岭的第一军则由右翼压迫俄军方向,而居中的第四军则策应左右两军。有趣的是被大山岩笑称为“七次盖浇饭”的野津道贯在三个军长之中属于“后进”,但却是唯一一个有过辽东作战经验的“前辈”。其到任之后便就近拜访了第一军军长黑木为桢。面对野津道贯送来的见面礼——甲午战争时期野津所使用过的辽东地图,曾与野津关系不睦的黑木也不得不感叹:“如果我不在了,第一军就交给野津了。”
7月6日,离开东京的大山岩在路过长山列岛之际也专程会晤了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对于东乡所提出的“今后难保我军舰艇不遭灾祸和不受损失。反之,旅顺口敌舰已修理完毕恢复其势力。光是对付旅顺的敌舰队,彼我海上的力量就失去了平衡”以及“现在有情报说波罗的海舰队东航的消息一经确实,我们舰队要大部返回内地,进行修理”的情况,大山岩也深感忧虑。在抵达大连之后他向乃木希典作出了7月底之前对旅顺发动强攻,8月末攻占目标的命令。
此时乃木希典手中的兵力已经激增至第一、第九、第十一3个师团及第一、第四2个后备旅团,加上野战炮兵及工兵部队,其总兵力已经逾48000人。虽然兵力雄厚,但是乃木希典还是采取步步为营的姿态。在7月30日攻占凤凰山,8月9日攻克大、小孤山之后,乃木希典再度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开始全力修筑炮兵阵地和后方军用铁路。乃木此举显然是为下一阶段的强攻做好准备,最大限度地降低伤亡。
面对日军的步步进逼,旅顺港内的沙俄太平洋舰队终于坐不住了。早在6月23日,在得到了日本海军“初濑”号、“八岛”号2艘主力舰触雷沉没的消息后,沙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便要求旅顺舰队用决战的精神出港。但此时俄国海军虽然修复了“皇太子”号等多艘主力舰,但整体实力仍与日本联合舰队有着不小的差距。俄国舰队非但没有突破日军的封锁,战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反而在回航途中不幸触雷重创,原本便疲软的战力更进一步遭到了削弱。
◎ 旅顺争夺战前期的日俄战线图。
◎ 炮击旅顺的日本海军陆战重炮队。 |
◎ 阻截沙俄海军突围的“敷岛”号。 |
在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日俄双方仍以水雷为主要武器实施着无声的攻防战。7月2日日本第三舰队所属海防舰“海门”号触雷沉没。7月26日在对旅顺口实施炮击的过程中巡洋舰“千代田”号也遭遇水雷重创,不得不退出战列。一天之后,俄军装甲巡洋舰“巴扬”号也被水雷炸伤。双方可谓各有损伤。
当日军刚刚攻占大孤山,由黒井悌次郎率领的日本海军陆战重炮队便于当地设置观测哨,开始向港内俄军战舰实施炮击。客观地说大孤山观测站的位置并不好,因此大多数时候日本海军的陆战重炮队只能依照战前设立于烟台的芝罘特别任务班所绘制的《旅顺要塞海陆兵营位置图》,将旅顺港区划为方格,向每个方格实施盲目射击。
这种“盲打”的战术虽然蠢笨,但是在集中了43门从战舰上拆卸下的150毫米、120毫米舰炮的密集火力之下,仍令俄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8月7日当天旅顺口储油库被炮火击中,爆炸起火。随后战列舰“佩列斯维特”号和“列特维赞”号也先后被日军炮火击中。继承了法国人注重水线以上防御传统的“佩列斯维特”号受损并不严重。但是被7枚120毫米炮弹击中的“列特维赞”号却进水倾斜。旅顺港日益危急的局面,逼迫着在日军炮击中负伤的维特甫特不得不考虑率领舰队突围。
8月10日,维特甫特率领沙俄帝国太平洋舰队残存的5艘战列舰、4艘巡洋舰、8艘驱逐舰掩护着高挂红十字旗的医护船“蒙古”号于黄金山脚下列队。在旗舰“皇太子”号打出“皇帝陛下命令我舰队赴海参崴”的旗语之后,这支由19艘战斗舰艇组成的庞大舰队蹒跚着驶出旅顺港。而在他们的前方,东乡平八郎已然调集了第一舰队残存的4艘战列舰和“春日”号、“日进”号这2艘意大利血统的装甲巡洋舰前往阻截。
仅从主力舰数量而言,俄国海军显然占据优势,但连日的攻防早已令俄军所有战舰遍体鳞伤,舰上官兵更是惶惶如惊弓之鸟。因此海战打响之后,俄军战舰虽然多次命中日军旗舰“三笠”号并以波状阵列突破了对手的阵列。但是进入外海之后,俄军舰队的阵线随即涣散。而日军方面此时散布于旅顺口外的大批舰艇纷纷抵达战场。在中国山东高角以北40海里处的海面上,占据航速优势的日本联合舰队再度阻截了对手南逃的路线。
◎ 抵达青岛的“皇太子”号。 |
◎ 蔚山海战中的日本海军装甲巡洋舰“磐手”号。 |
应该说经过旅顺口外的炮战,俄军虽然暴露出了命中率较低、队形散乱的弱点,但如能重整队形仍有与日军一博的实力。可维特甫特却偏偏在此时下达“巡洋舰向南突围,战列舰对付日本舰队”的命令。作为舰队司令的维特甫特此举究竟是有意为沙俄海军保存实力还是指望巡洋舰的突围可以牵制日军的火力,世人不得而知。但是随着俄军3艘巡洋舰的脱离,日军随即集中火力攻击俄军旗舰“皇太子”号,甚至连第三舰队的“松岛”号、“桥立”号以及“镇远”号都加入了战列。
在连续被日军战列舰305毫米口径主炮命中的情况下,即便是防护出众的“皇太子”号也招架不住。17时左右一枚炮弹洞穿前樯,正在指挥战斗的维特甫特当场死亡,参谋长以下幕僚及舰长无不带伤。无奈之下“皇太子”号只能打出“指挥权他让”的旗语。原本就各自为战的沙俄海军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如果不是“列特维赞”号舰长辛斯诺维奇上校果断向日本联合舰队发动自杀性冲锋,吸引了日军的火力,这场同样被称为“黄海海战”的厮杀,很可能以沙俄太平洋舰队的全灭而告终。
“列特维赞”号的全力奋战最终令俄军旗舰“皇太子”号和巡洋舰“阿斯科利德”号、“新贵”号、“猎神”号突出了重围。但是鉴于这4艘战舰的状况,远航海参崴显然是不现实的。舰况稍好的“阿斯科利德”号逃往上海被得到了英国支持的满清政府扣留;“猎神”号抵达法国所控制的西贡,同样失去了自由;而“皇太子”号和“新贵”号则蹒跚驶入胶州湾寻求德国政府的庇护。
鉴于此时德国同样严守中立的态度,“皇太子”号最终接受了解除武装被拘押的命运,而“新贵”号则选择在加煤之后继续远航。毕竟在遥远的海参崴还有他的战友在奋战着。照常理而言,从胶州湾出发的“新贵”号不可能突破日本海军的层层阻截。但命运有时便是那么玄妙,由于日军忙于监视撤回旅顺口的沙俄太平洋舰队主力,以及需要分兵围堵俄军海参崴分舰队,锅炉管炸裂的“新贵”号最终一路跛行到了库页岛。但此时俄军海参崴分舰队已经在8月14日的蔚山海战中为日本海军第二舰队重创,无奈的“新贵”号最终只能自沉于科萨科夫湾的浅水处。
蔚山海战可谓是俄国海军一次毫无意义的主动出击。在此之前的7月20日,再度由海参崴出击的俄军分舰队正在东京湾附近游弋,此举极大地刺激了日本政府。随即日本政府命令驻守对马海峡的第二舰队全力围捕这支已经击沉了10艘日本运输船、8艘帆船并俘获了5艘货轮的海上游击队。但是就在俄军分舰队再度安全返回海参崴之际却接到南下策应旅顺舰队突围的命令。
8月14日,3艘俄军装甲巡洋舰最终在试图穿越对马海峡时与上村彦之丞所指挥的日本第二舰队的“出云”号、“常磐”号、“吾妻”号和“磐手”号4艘装甲巡洋舰遭遇。从主力舰数量上来看,俄军的劣势并不明显。但是日本方面还有2艘防护巡洋舰“浪速”号和“高千穗”号以及大批鱼雷艇可以参战。最终在击伤了日舰“出云”号、“吾妻”号和“磐手”号之后,被日军包围的“留里克”号被击沉。“俄罗斯”号和“格罗莫鲍伊”号亦遭遇重创,虽然侥幸逃回了海参崴,但也再无力袭扰日本的海上交通线了。
黄海海战和蔚山海战的惨败终结了沙俄帝国太平洋舰队在战区主动出击的历史。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旅顺和海参崴的俄国海军官兵只能在默默祈祷的同时,等待改名为“太平洋第二分舰队”的波罗的海舰队千里迢迢地赶来支援。而这支7月4日组建的舰队仅仅是为筹备远征所需的物资便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18000海里的航程则注定将是一次更漫长的旅程。
1904年8月16日上午10时,一名日方军使携带着天皇睦仁要求旅顺居民撤离市区及要塞的《圣旨通知书》和乃木希典、东乡平八郎联名签署的劝降信前往旅顺,督促要塞司令斯特塞尔实行整然献城无条件投降。但是沙俄帝国向来以强硬著称,对于乃木、东乡的劝降,斯特塞尔悍然回复没有讨论的必要。以乃木的性格自然想要第一时间展开强攻,但是8月18日的瓢泼大雨却最终令进攻不得不延后至8月19日的午后。
乃木希典的计划是选择相对较为开阔,利于步兵和攻城炮群展开的旅顺东线二龙山、鸡冠山为突破口,达到“一举制要塞于死地”的目的。在乃木看来旅顺东部防线尽管筑有大量永备工事,但是在集中了300门火炮和3个师团主力的情况下仍有望一击得手。东乡平八郎为了支援陆军行动,还特意抽调了“济远”号、“赤城”号2艘战舰与武装商船“肱川”丸、“爱媛”丸组成但马支队进入双头湾海域。
◎ 旅顺城外准备冲锋的日军。
为了牵制俄军的防御兵力,进攻首先于西线展开。日军第一旅团在炮火的掩护下率先攻克仅有6个步兵连驻守的夹山前哨,但随即被阻击于203高地之下。应该说西线长期以来都被视为旅顺要塞相对薄弱的地带,但日军动员一个精锐旅团却收效甚微,由此不难看出俄军防御能力之强。
◎ 炮击旅顺的日军280毫米重炮。
在经过了两昼夜的炮火准备和前沿渗透之后,乃木希典于东线展开了攻击。但在俄军完备的工事体系面前,日军的轻型火炮根本不足以伤其筋骨,而步兵的反复冲锋在俄军大量装备的马克沁机枪面前更宛如被收割的稻草。乃木希典曾两度有意中止进攻,但第九师团攻占盘龙山东堡垒,以及第十一师团敢死队冲入望台炮台的消息却两度令乃木误认为胜利在望。
望台炮台不仅是俄军旅顺东部防线的制高点,更是整个要塞防御的重要支撑点。第三军上下均视望台为打开旅顺要塞大门的钥匙。因此由乃木一手打造的第十一师团以第二十二、第四十四两个联队组成敢死队奋勇突击。但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日军的进攻在得到水兵连支援的俄军反扑下失败了。面对伏尸累累的望台,乃木希典最终决定中止强攻。日军的第一次强攻,在付出了15800人的伤亡后,止步于旅顺口外。
对乃木希典的第一次强攻失利,日军大本营方面并未给予太多苛责,毕竟此时战场形势仍有足够的时间让乃木希典逐步积蓄力量,以最终瓦解旅顺的防御。
从9月1日起,第三军各师团改变战术,开始对俄军防线长达一个月的坑道作业。9月14日,第一批的6门280毫米重型榴弹炮也终于运抵了大连,开始了紧张的装配和试射工作。
对于乃木希典所负责的旅顺战线,统筹全局的大山岩和儿玉源太郎并不想太多干涉。毕竟在北线的辽阳战场之上,有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在等待着他们。至7月初,俄国陆军已经于辽阳一线集结了155个步兵营。但是从战场态势上来看,库罗帕特金所要面对的局面却比此前更为严峻。日军第一军攻克摩天岭,辽阳以东呈现无险可守的态势,而西线由奥保巩所指挥的日军第二军则攻占盖平,加上战线中央北上岫岩的第四军前锋第十师团,俄军于辽阳一线处于三面受敌的不利境地。
库罗帕特金的应对是将自己手中的部队划分为南满、东满两个集群。其中南满集群中的西伯利亚第一军、第四军负责于大石桥一线阻击奥保巩,西伯利亚第二军监视岫岩方向;东满集群则与日军第一军对峙。之所以俄军采取如此被动的防御战略,完全是为了等待更多增援的抵达,因为此时俄国陆军第十军、第十七军正在向辽阳集结。为了避免与日军提前决战,库罗帕特金甚至命令南满集群后撤至海城一线。
俄国陆军的大踏步后撤随即招来了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的不满,在他看来库罗帕特金既然收缩了西部的战线,理应有更多的兵力用于其他方向。于是在一番争吵之后,库罗帕特金从预备队中抽调12个步兵营增援东满集群,并于7月17日向黑木为桢的第一军发动反攻。库罗帕特金此举无非是想在决战之前将日军驱逐至摩天岭以东,恢复此前依托山脉防御的有利态势。因此俄军的进攻从一开始便集中于摩天岭和石门岭一线。
如果仅从摩天岭一线的战事来看,俄国陆军的表现甚至不如甲午战争中的满清陆军。同样是由于兵力不足而被迫弃守鸭绿江防线,满清陆军选择了死守摩天岭,最终有效地掩护了己方的侧翼,而俄国陆军却轻易放弃了这一天险。此时再妄图反攻夺回谈何容易,俄军集中3倍于日本守军的兵力进行强攻,最终换回的不仅是伤亡数字,还有其他战线的捉襟见肘。
在俄军进攻摩天岭的同时,奥保巩率第二军突袭俄军西线前哨大石桥。库罗帕特金起初还颇有韬略地命令部队退守海城,但他很快便在日军第四军攻占析木,威胁海城侧翼的情况下,命令南满集群进一步北撤鞍山。俄军东满集群也随即中止了反攻,向辽阳以东的亮甲山撤退。自此辽阳外围的战略据点悉数为日军控制。库罗帕特金在阿列克谢耶夫的压力下所展开的反击战可谓得不偿失。
应该说随着兵力的进一步收缩,库罗帕特金手中已经掌握有22万人的重兵集群,完全有能力在辽阳一线与日军打一场主力决战。但一双无形的大手却渐渐扼住了俄国陆军的咽喉,那就是空前严峻的补给压力。虽然为了筹措粮秣,俄国陆军早在战争爆发之前便在其控制区内强行征收中国百姓的牲畜、口粮,甚至进入直隶、内蒙境内强购粮食,但依旧不足以应付数十万大军的消耗。
与此同时,为日本军方所招募的东北马贼也打着“满洲义军”的旗号频繁袭扰俄军后方,甚至在日本特工的指导下炸坏哈尔滨至铁岭的铁路干线。为此沙俄政府还特地照会被俄军赶到新民办公的满清盛京将军增祺,要他严惩凶犯。增祺自认沙俄帝国此时焦头烂额奈何不了他,于是用“此等炸药非中国所有”的借口推脱过去了。增祺的这种态度令沙俄政府只能按照“县官不如现管”的潜规则直接与新民府巡防马步管带张作霖展开接触。张作霖对沙俄素无好感,但也抱着保境安民、扩充实力的目的,主动与日本招募的马贼交了几次手。
张作霖的举动很快便引来相关人士上门“打招呼”。此时张作霖才知道,满清政府所谓“严守中立”的背后其实打的是助日驱俄的算盘。在身为北洋大臣的袁世凯看来,日、俄虽然均对中国虎视眈眈,但终究国力相差悬殊。日本即便战胜沙俄,也免不了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敢对中国下手,而沙俄帝国一旦战胜日本则必定鲸吞东北。因此袁世凯不仅派出以包括北洋督练公所参谋处军官吴佩孚在内的精干力量加入日本驻华武官青木宣纯所组建的联合侦探队,实现情报共享,更积极在后勤领域给予日军帮助。
除了以袁世凯为首的亲日派官僚与日本暗通款曲之外,沙俄军队在东北的横征暴敛也引发了当地民间武装的抗俄热情。5月7日,辽阳与岫岩交界的吉东峪地方团练便主动向沙俄驻军开火。对于沙俄政府的指责,增祺顺手便打起了中国官场特有的“太极拳”,要求俄方提供:“究系某县所属,是何地名,带队官是何姓名,所带人数若干?”这些数据俄军自然拿不出来,于是增祺两手一摊,反倒埋怨沙俄方面“以疑虑揣度之事,笼统言之”。
后来在1904年末,沙俄政府再次以在太平岭战场上发现了“身穿号衣,上有中国团练第一、二、三之百人队字样”的中国武装部队尸体为由,向满清政府发出照会。不过此时俄军已经兵败如山倒了,增祺干脆以“遍查宽甸境内,并无太平岭地名”为由,将对方严惩破坏中立者的要求给顶了回去。在这样的大气候之下,精明圆滑的张作霖自然改弦易辙,向前来接洽的日军满洲军参谋田中义一大拍胸脯表示立誓援助日本军。张作霖的演技不仅为他换来了大批日本军火,更令田中义一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视张作霖为可以一用的中华豪杰,对其鼎力支持。
总之,在俄军因为后勤问题无力主动进攻的情况下,8月5日,手中仅有13万兵力的大山岩于海城下作出了对辽阳三面围攻的军事部署。尽管连日的暴雨令日军的进攻计划一再延后,但是由于日军已经在战区修筑了连通鸭绿江和大连等地的手压式简易铁路,因此日军的补给压力反倒较“主场”作战的俄军要小得多。8月22日,在日军不断冒雨猛攻之下,俄军不得不放弃南线的鞍山和东线的安平岭阵地,踏着泥泞的黑土向辽阳城区溃退。
◎ 日俄战争中被日本陆军奉为军神的橘周太。
尽管在战场一败再败,但库罗帕特金却踌躇满志起来。他自认辽阳在俄军的长期经营之下,早已构筑了完备的城防工事体系,完全有能力在挫败日军攻势之后大举反扑。因此他在写给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电报中吹嘘说“我们将欣然与敌接战”。但事实证明库罗帕特金还是太过天真了,战线的收缩尽管令俄军猬集了兵力,却也令日军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
8月30日,日军集中第三、第四、第六3个师团的优势兵力开始对俄军右翼防线的突出部首山堡发动强攻,但随即被对手密集的机枪火力打得尸横遍野。为了掩饰失败,日军随即将被俄军打死的步兵第34联队第一大队长橘周太塑造成一个为了庆祝皇太子嘉仁诞辰而死战不退的军神。
基于同样的目的,首山堡之战中率领步兵第六联队1个中队兵力盲目冲锋,最终导致部下全军覆没,自己也被子弹洞穿大腿的中尉松井石根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他不仅升官发财,更成了日军中的攻坚专家,日后更成为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之一。
此次日军受挫首山堡,本是俄军转入全线反击的良机。但库罗帕特金习惯性地在命令中加入了自己当参谋时的建议口吻,要求“在可能和有利的地段转入进攻”。这种暧昧的语调显然不足以驱使部下卖命,于是身在一线的三位俄军军长一致以“目前不可能”也“没有有利地段”为由按兵不动。就在大山岩要求第二、第四两军克服部队伤亡和炮弹不足的困难,继续强攻的同时,黑木为桢的第一军强渡太子河,出现在了俄军的侧翼。
黑木为桢的行动事实上对俄军的整体防御态势并不致命,毕竟库罗帕特金在该线部署的兵力为日军第一军的三倍之多。但是这位参谋出身的司令再度发布了模棱两可的命令。面对所谓“在主要方向缩短战线,在太子河右岸集中更大兵力”的要求,身在一线的三位俄军军长一致理解为“撤退”。于是首山堡等俄军筑垒地带被轻易地拱手送给了日军。
好不容易集中了优势兵力,可以对太子河一线展开反击了,库罗帕特金却无法战胜部下们的牢骚和抱怨。就在黒木为桢深感强攻无望,准备命令第一军撤过太子河转为防御的2个小时之前,库罗帕特金下达了全军向奉天总撤退的命令。大山岩虽然事后对英国军方观察员汉密尔顿吹嘘说:“(此战)不过尔尔,俄军撤退得太顺利了!”但客观来说日军攻占辽阳不但侥幸,更付出了2.4万人的巨大伤亡,以至无力追击仓皇后撤中的对手。随着战线进一步延伸到辽阳一线,日军的补给也日益吃紧,相反库罗帕特金却秉承着“失地存人”的宗旨保存了大量的有生力量。9月中旬,俄军便集结了大量的兵力于太子河一线,形成了对日军强大的正面压力。
从战略上看,库罗帕特金放弃辽阳固然并非全是坏事,但是由于日俄战争为全球瞩目,此战的外交影响随即持续发酵起来。英、美两国虽然暗中扶植日本,但盎格鲁—撒克逊人向来深谙投资之道。面对等米下锅,急需大批借款以填补军费缺口的日本,英、美两国却秉承着细水长流的精神,逐步向东京提供经济援助,其放款的速度俨然取决于日本海、陆军在战场的表现。5月日军跨越鸭绿江,英国政府便首次破例允许主持1000万英镑战争公债的日本银行副总裁高桥是清进入伦敦交易所大厅。辽阳会战结束之时,日本政府又从英、美手中获得了1200万英镑的借款,美国更将借款利息由原来的10%降低至6%。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沙俄帝国于1904年5月只能以前所未有的5%的高利息勉强向法国人手中贷款3.5亿卢布。
◎ 太子河一线转入反击的俄军。
为了挽回帝国的颜面,沙皇尼古拉二世除了强令退守奉天的库罗帕特金迅速转入反攻之外,庞大的沙俄海军太平洋第二分舰队也终于在10月15日从波罗的海的利巴瓦海军基地起锚出发。应该说沙俄海军如果在战争爆发之初便增兵远东的话,完全有实力一举压倒对手。但此时旅顺口的俄国海军已经岌岌可危,海参崴分舰队也已然失去了战斗力。由于英国所展开的外交攻势,包括法国在内的众多西方列强均不允许沙俄舰队使用自己的港口。在沿途几乎没有任何军港和基地可供补给和舰艇整修的情况下,本就良莠不齐的沙俄海军抵达远东也必然是强弩之末,因此在圣彼得堡所召开的一系列军事会议上许多重量级人物都反对进行这次自杀式的远征。
但身为舰队司令的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却力主迅速展开倾国远征。很难理解这位仅在风帆时代俄土海战中建立过功勋的56岁中将的自信来自何方,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身为侍从官的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与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意见空前一致。至于尼古拉二世的态度,从其亲自到码头为由31艘舰艇和12785名水兵所组成的第二太平洋分舰队主持隆重出师典礼就能看出一二。
◎ 准备起航的沙俄第二太平洋舰队。
沙俄第二太平洋舰队还未驶出波罗的海便状况频出。先是驱逐舰“机敏”号由于机械故障而被迫退出战列,返回军港。随后俄军又于10月22日午夜在英国北海的赫尔港,误将当地的渔船错认为了日本海军的伪装鱼雷艇,不仅击沉英国渔船一艘,日后以“十月革命一声炮响”而闻名于世的“阿芙乐尔”号更在与友军的炮击中五处中弹。而在前方等待着这支宛如惊弓之鸟般的舰队的将是更为坎坷的命运。不过沙俄第二太平洋舰队出击的消息多少缓解了旅顺要塞内友军的压力。为了更好地迎战沙俄海军,东乡平八郎分批将主力舰艇调回国内休整。旅顺前沿仅留下“济远”号、“平远”号、“赤城”号三舰为主力的但马支队。
但马支队之名来自日本海军“济远”号舰长但马惟孝,因此这支分舰队也被称为“济远支队”。不过但马惟孝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日军先是在9月18日损失了海防舰“平远”号。在那场水雷引起的爆炸中,“平远”号舰长浅羽金三郎中佐以下193名舰长官兵悉数毙命。11月30日,旗舰“济远”号也在支援陆军的炮击行动中触雷沉没。虽然救援及时,随舰人员中有195人获救,但是舰长但马惟孝却还是不免葬身鱼腹。但马支队至此仅剩“赤城”号一支独苗,再无力支援陆军的行动了。不过好在“济远”号沉没之时,乃木希典已然在旅顺口西线打开了局面,旅顺港内俄国舰队的生命悄然进入了倒计时。
◎ 加入日本海军的中国战舰“平远”号。
乃木希典对旅顺口的第二次总攻仍以东线的鸡冠山为主。但是考虑到海军方面希望尽快歼灭港内俄国战舰的要求,担任西线进攻任务的第一师团不仅将203高地作为主攻方向,乃木希典更分出6门280毫米重炮配合海军从战舰上拆卸下的152毫米炮向港区实施炮击。由于有新近占领的海鼠山顶观测站和侦查气球的引导,日军炮击的效果一度非常理想,不仅击沉了轻巡洋舰“壮士”号,更一举重创了战列舰“波尔塔瓦”号。但是随着俄军战舰或隐匿于东港,或停泊于白玉山南麓,日军对港区的炮击也不得不暂时停滞了下来,毕竟乃木希典手中的炮弹有限,不可能再像第一次总攻时那般挥霍无度了。
虽然自甲午战争以来,日本军工生产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但是在日俄战争的急剧消耗面前仍显得捉襟见肘。为了弥补前线火力的不足,第三军所属攻城工兵厂中佐今泽义雄就地取材,用竹筒和空罐填充炸药分发给突击步兵,又仿照烟花发射的原理,用木头打造成了120毫米曲射掷弹装置。因此,日本史学界随即认为今泽义雄对手榴弹和迫击炮的发明拥有专利权。
事实上步兵投掷型爆炸物在人类战争史中早已屡见不鲜。撇去中国古代各种火器不谈,欧洲列强也早已在战争中为精锐突击步兵配备类似小型炮弹用以投掷或用步枪发射的爆炸物,这类步兵也因此而被称为“掷弹兵”。而世界公认的迫击炮始祖虽然也出现在旅顺战役之中,但却不是今泽义雄土法上马的产物,而是俄国炮兵大尉尼古拉耶维奇以海军老式47毫米臼炮所改装的“雷击炮”。
10月16日,今泽义雄所发明的120毫米木质迫击炮首先被用于第九师团攻占盘龙山北堡垒的战斗中。这种轻便灵活且造价低廉的武器很快便获得了日军的青睐。很快日军便将其口径扩大至180毫米,赶制了226门送上前线。有了这批近战利器的支援,10月26日乃木希典下达了对旅顺口的第二次总攻击令。乃木自认为获得了15000名新兵的补充,又有了280毫米重炮这样的攻城拔寨利器,攻克鸡冠山指日可待。但日军一线步兵的进展依旧并不顺利,在损失了3830人之后,乃木希典决定暂停进攻,再度采用坑道作业的战术,力争直接在俄军堡垒下埋设炸药将这些难啃的“钉子户”送上天。
◎ 旅顺战役地图。
在俄军不断进行反坑道作业的情况下,日本工兵还是成功地用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坚硬的岩层中挖出了一条条近迫敌工事群的进攻道路。至11月24日,不仅东线的松树山、二龙山、鸡冠山主堡垒外的明碉暗堡悉数为日军攻占,西线日军的平行壕沟和近敌工事也逐步逼近了203高地。但恰恰在这个时候大本营要求乃木希典改变攻击轴线,先行攻占203高地。
203高地的得失实际上对旅顺地面战的成败关系并不大。恰如大山岩在给大本营的回电中说:“即使占领203高地,只不过是利用这个观测点,而280毫米炮对军舰的威力,没有预想的那样大,莫如采取捷径制旅顺于死地。”儿玉源太郎更直接向海军部发出抗议,质问说:“海军为什么由害怕波罗的海舰队,倒干涉陆军的作战?”在海、陆军关系异常紧张的情况下,陆军元老山县有朋不得不直接越过满洲军总司令部,向乃木希典申述利害。
其实日军大本营的命令,有着更为全局性的需求。自10月9日俄国陆军东满支队于本溪湖发动反击以来,虽然大山岩以对攻的姿态最终瓦解了库罗帕特金的反攻,令战场进入了所谓“沙河间歇”的对峙阶段,但是日军此时已是动员了倾国之兵。而沙俄政府对前线的增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不仅利用西伯利亚的寒冬,直接在贝加尔湖上铺设铁轨,更将抵达远东的车皮直接焚烧以提高只能单线运输的铁路运输效率,沙俄陆军在远东的增兵速度得以极大的提升。因此山县有朋直言“在北方,敌我的均势要逐渐丧失”。而由于俄国海军太平洋第二舰队的东来,到12上旬日本海军必须全部回国着手修理,因此在山县有朋眼中“现在攻占旅顺实际是早争一日的时机,其成功与否乃是陆海作战利害的关键所在,确信是国家安危之所系”。
面对长州藩老大“体谅老兄之苦衷敢以心腹之言相告”的姿态,乃木希典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在11月20日上报满洲军总司令部和天皇睦仁的进攻计划之中强调以东线为突破口。睦仁无心卷入陆、海军的争斗,于是大笔一挥便以“闻第三军总攻击之举,得其时机,甚喜。殷切希望成功,夫汝等将卒宜自爱努力”首肯了乃木希典的方案。此时,俄军东线各堡垒虽然没有了外围的支援,但却坚固异常,不仅无惧日军猛烈的炮火,即便被日本工兵炸开了外墙,俄军步兵仍能依托内部复杂的地形实施顽抗,甚至屡次全歼攻入其中的日军步兵。
◎ 儿玉源太郎
11月26日午后,在一线各师团均攻坚受挫的情况下,乃木希典抽调第一师团特别步兵第二十五联队2个大队、第十二、第三十五联队各1个大队、工兵第九大队1个小队及第七师团卫生队3100人组成敢死队,对松树山附近的堡垒展开夜袭。为了便于在黑夜之中进行敌我识别,日军敢死队每人在肩上斜绑两条白色布条,由于其造型类似于日本传统服饰中的白襷,因此这支敢死队又被称为“白襷决死队”。
◎ 白襷决死队。
“敢死”不代表“死不了”,在月光和俄军探照灯的照射下,敢死队员身上的十字交叉的白布起到了类似今天荧光防撞标示的作用。在俄军地雷和机枪的杀伤之下,白襷决死队损失了900人,最终被赶来增援的3个俄军水兵连赶下了阵地。白襷队的突击失败彻底令乃木希典对从旅顺东线打开缺口失去了信心。因此乃木希典于11月28日将主攻方向转向203高地。
事实上日俄战争爆发之前203高地并非是俄军的布防重点,直到1904年9月日军突破旅顺西线外围防御,俄国人才在兵临城下的紧迫感中开始在这座被中国当地居民称为“老爷山”的制高点上挖壕筑垒。但就这些以203高地右峰炮台为中心的野战工事,令日军从11月28日拂晓开始的屡次攻击都无功而返,尸积成山。
日军于11月28日对203高地所展开的总攻之所以失败,很大程度上源于一线兵力的不足。与东线连续投入的4个师团的兵力相比,日军第三军在西线长期以第一师团唱着独角戏。而与日军相比,俄军却在203高地部署了西伯利亚步兵第14、第15两个主力团,还有西伯利亚步兵第5团的5个步兵连可供支援。因此日军所集中的庞大炮兵群尽管每每将203高地打成一片火海,但步兵冲上山之后却最终由于兵力不足而在短兵相接中败下阵来。
第三军转移进攻轴线以及攻击203高地受挫的消息传到满洲军司令部,身为总参谋长的儿玉源太郎大为光火。儿玉之所以生气并非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是缘于第三军的无能,他其实是恼怒于乃木竟然屈从海军的压力,轻易放弃了自己和大山岩所主张的从东线突入旅顺的计划。不过训斥了第三军前来传递战报的参谋之后,儿玉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随即以顺水推舟的姿态赶赴了旅顺,安抚了乃木希典一番之后,亲自接手了对203高地进攻的指挥权。
◎ 203高地的白刃战。
◎ 从203高地俯瞰旅顺港。
儿玉源太郎对203高地的进攻手段并没有脱离增兵添炮的固有模式,在抽调了几乎全部第三军炮兵之后,第一师团的残余步兵被统一划归抵达战场不久的第七师团指挥之下。11月30日上午10点,第七师团长大迫尚敏指挥九个半步兵大队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对203高地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第七师团以北海道的屯田兵后裔为主体,凶狠野蛮,因此第七师团的步兵与俄军在203高地上常常白刃相见,甚至出现了“弹丸用尽,刺刀折断,最后便赤手相搏,牙齿相啮”的惨烈景象。
由于战线犬牙交错,儿玉源太郎甚至向炮兵下达了“要有误击友军觉悟”的命令。考虑到203高地上俄军仅部署了2门150毫米加农炮,身为后备第一旅团副官的乃木希典次子乃木保典所谓“遭遇俄军炮火急袭,以至头颅被碎石击穿”的账或许要算在儿玉源太郎的头上。
经过9天的鏖战,守备203高地的俄军终于在环形壕全被炸毁,隐蔽部无一完好,要塞预备队悉数耗尽的情况下,不得不从203高地上撤了下来。日军在付出近万人的代价之后最终获得了一个俯瞰整个旅顺港区的制高点。12月6日,虽然俄军出动2个水兵连对203高地展开反击,但日军艰难运至山顶的280毫米重炮还是击沉了停泊于港区内的俄军战列舰“波尔塔瓦”号和“列特维赞”号。
早已形同釜底游鱼的俄国海军太平洋舰队根本无力还击。12月7日战列舰“胜利”号和防护巡洋舰“智神”号被击沉。面对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俄国海军断然自沉了连续中弹46处的战列舰“佩列斯维特”号。仍具战斗力的“塞瓦斯托波尔”号则于12月8日夜间冲出停泊场,转移到日军203高地炮火无法企及的白狼湾内。
为了给予俄国海军最后一击,当夜日本海军鱼雷艇队再度夜袭旅顺口。早已伤痕累累的“塞瓦斯托波尔”号宛如一头垂死的巨熊,在己方的2艘鱼雷艇冒死封堵对手攻击轨迹之后,“塞瓦斯托波尔”号也选择了自行了断。在第二天日军的炮声中,俄国海军最后一艘主力战舰“巴扬”号装甲巡洋舰中弹41处沉没。至此与日本海军纠缠了近十个月的俄军旅顺口舰队最终只剩下几艘可怜的小型舰艇和一堆坐沉于浅水之中的残骸。
◎ 日俄战争中著名的水师营会谈合影,中央两个留着大胡子的正是乃木希典和斯特塞尔。
12月10日,心满意足的儿玉源太郎从旅顺返回了辽阳的满洲军司令部,留给乃木希典的只有一个“愚将”的头衔。客观地说乃木希典作为一个战区指挥官在旅顺攻坚战中的表现虽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但也中规中矩。就在儿玉源太郎不断驱使步兵强攻203高地的同时,日军第十一师团于12月2日借助在坑道内焚烧油毡所产生的毒气,冲入了鸡冠山俄军主堡。在随后的交战中,俄军旅顺东部防线指挥官康特拉琴柯被日军炮火炸死。12月18日在师团长鲛岛重雄亲临外壕督战的情况下,日军最终攻占了鸡冠山主堡。
鸡冠山的易手随即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12月28日、31日两天日军在工兵引爆的炸药掩护下,先后夺取了二龙山和松树山的俄军堡垒。1905年元旦,在整个东线防御体系濒临崩溃的情况下,驻守望台炮台的俄军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2门从战舰上卸下的150毫米海军炮见证着这场血腥攻防战的最终落幕。当天晚上,俄军旅顺要塞司令斯特塞尔以“避免生命之受无益损失”为由向乃木希典提出了“进行关于开城投降之谈判”的要求。
日军虽然攻占了旅顺口外围的主要据点,但累计参战的13万大军中已经伤亡6.2万人,而俄军在旅顺港区内仍有3万作战部队。可就在旅顺港内俄军主力战舰悉数瘫痪的情况下,日本海军防护巡洋舰“高砂”号仍于12月13日在港外巡逻时触雷沉没,舰上自大副以下275名官兵丧生。在如此巨大的伤亡面前,日本陆、海军自然都急于结束旅顺战役。
与甲午战争中攻占旅顺后的大肆屠戮相比,这次付出尸山血海般代价的日军对来自欧洲的敌人却显得格外克制,甚至连天皇睦仁都出面背书,保证所有投降的俄国军民都能获得人道主义的待遇。败军之将斯特塞尔在赶往水师营与乃木希典会面时虽然遭遇了对手迟到的羞辱,但是双方正式见面之后却在共进午餐的过程中相谈甚欢。在签署了投降协议之后,日俄双方的将佐不仅簇拥在一起留下了一张敌我难辨的合影,临别之际斯特塞尔更将自己心爱的西伯利亚白马赠给了乃木希典。
与俄国陆军的轻松缴械相比,沙俄海军却在投降当时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他们不仅在主航道上凿沉了训练巡洋舰“骑手”号和“强盗”号,更炸毁了港内诸多军事设施,最后跳上残存的4艘驱逐舰在鱼雷艇的掩护下扬长而去。不过港内坐沉的主力舰最终还是落入了日本海军之手。随着对旅顺口的全面接管,日本联合舰队派出大批技术人员,逐步打捞俄军沉船。这些战舰在日后另一场中国港口的争夺战中仍将作为主力登场。
◎ 陷落前的旅顺港内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