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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蒙古及与王罕的斗争

在对待铁木真称汗一事上,王罕的言行显示出了他的极度短视。他对于铁木真称汗没有任何异议,当他的「安答」之子僭称汗号时,他却喜欢得不得了。闻讯后,他说:「铁木真他做了合罕好生是。你们蒙古若没有合罕呵,如何过得。你们休把原商量了的意思坏了。」

在对待铁木真称汗一事上,王罕的言行显示出了他在政治上的极度短视。他对于铁木真称汗没有任何异议,当他的“安答”之子僭称汗号时,他却喜欢得不得了。闻讯后,他说:“铁木真他做了合罕好生是。你们蒙古若没有合罕呵,如何过得。你们休把原商量了的意思坏了。”

成吉思汗跟札木合的关系,虽然暂时可以维持着平稳状态,但在他们分离后不久,便发展成公开的斗争,这也是贵族政策和民主政策之间的冲突。

其实,他们之间争斗的借口只不过是偶然间发生的一件事,但由此可见游牧社会的风俗及习惯的特征。札木合的兄弟(绐察儿)因为抢去了成吉思汗部下(即住在撒阿里地面的拙赤答儿马剌)的一个马群。失马者跟在劫掠者的后面,追上去把他杀死,同时赶回了被盗走的马群。札木合闻知凶讯,立即召集部众前来攻击成吉思汗,而后者也进军迎敌,可不幸的是,成吉思汗遭遇挫败,被迫退到斡难河地面 。札木合也没有追击,仅对落入其手中的几个贵族(赤那思家诸子及其部属)实施了野蛮的复仇屠杀(指七十锅烹杀之事)。这件事反响很大,好几个贵族氏族(因为不堪忍受札木合的残暴)率领部众脱离札木合,前来归附成吉思汗。这些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就是也速该·把阿秃儿临终前托孤的蒙力克。蒙力克有七个儿子,其中一子就是有名的“珊蛮”、“巫师”阔阔出。

十三翼之战(《史集》手抄本插图)

十三翼之战作战经过图

与此同时,金人抓住机会,企图联合攻击塔塔儿部。于是,金派出大军前进,王罕率领克烈部从其他方面夹击。成吉思汗也欣然参加了这次远征军事行动,他的目的有二:一来借此机会报父亲被杀之仇,二来向强大的王罕示好,表明对其再次效忠的态度。况且,牺牲了塔塔儿部,可以使自身及其部众得到利益。在金军的进攻下,塔塔儿很快一败涂地,而王罕和成吉思汗的两面夹攻更加速其完全溃灭。战役结束后,作为报酬,克烈部首领被金帝赐以有名的“王罕”封号,而成吉思汗则被赐以“札兀忽里” 的称号(前线总司令官),当然,这与成吉思汗的欲望相去甚远。

这次战役后不久,成吉思汗便向部众表明:他的身份实际上就是“君主”和“汗”,他绝不允许阻碍他的意志者存在。合不勒汗的曾孙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原是主儿乞氏族的领导人物,他们属于最古的支派,曾经拒绝参加对塔塔儿部的征讨。成吉思汗以此为由,统率全军去攻击他们,破坏其阵营,并俘虏了其全部部众。而且,成吉思汗不顾他们的名门贵胄出身,把撒察别乞和泰出处以死刑 。继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之后,贵族氏族里的第三个人不里孛可(“孛可”,蒙古语“力士”之义),也落得同样下场,在成吉思汗授意下,不里孛可被别勒古台诈杀。成吉思汗之所以憎恨不里孛可,是因为他曾在酒醉后争论时,用环刀将其弟别勒古台 的肩甲砍破。

到1201年(成吉思汗时年四十岁),札木合逐渐成为成吉思汗的敌对方,因为他不愿服从成吉思汗麾下的部落和氏族们的领导。为创建一个大游牧帝国,成吉思汗和王罕联起手来,而他们这些氏族自然而然地成为札木合的共同敌人。于是,许多部落和氏族(共十一部)便在阿勒灰(Argun)河 地面,推戴札木合薛禅做了新联盟首领,称其“古儿合罕”,意即“全民族的君主”。

表面上看,在札木合的部众中,民主分子占优势地位,但这是因为他们害怕成吉思汗或王罕的势力更进一步壮大而凝结在一起。其他一些贵族氏族们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投奔札木合,共同推举他做“古儿合罕”。

不久,札木合便与成吉思汗、王罕展开了战斗。因为时运不济,札木合败北,他的士卒也开始纷纷叛离。王罕乘胜追击, 札木合便率领他的整个“兀鲁思” (Ulus)向阿勒灰河下游退却。

于是,成吉思汗便乘机去攻击札木合的亲族——宿敌泰亦赤兀部。战争之初期,成吉思汗并未获得多大的成功。他不仅不能击退敌人,反而因为颈部受伤昏厥过去。在此关头,成吉思汗的家臣兼僚友者勒篾立下功勋:者勒篾吮去了成吉思汗伤口的凝血,又潜入敌营偷了一桶乳酪,为成吉思汗解渴。最后,泰亦赤兀部的军士也开始溃散,成吉思汗几乎没遇到任何困难,便掳得其全部人民,并击灭一部分敌军。当时在无意之间,有一个泰亦赤兀部的家人,也速(Yesut)氏族的青年, 出现在成吉思汗面前。他的名字叫只儿豁阿歹,他自称曾和札木合在一起,并在战斗中用箭射中过成吉思汗的乘马。他说:“是我射来,如今汗教我死呵,只污了像手掌般一块地。若教我不死呵,我愿出气力,将深水可以横断,坚石可以冲碎。”成吉思汗的回答也很特别,他说:“但凡敌人害了人的事,他必隐讳了不说。如今你却不隐讳,可以做伴当。”(见《元朝秘史》一四七节蒙文)于是,成吉思汗就把他带到自己的营帐里,免除其罪行,还赐给他一个新的名字——者别 ,也就是“箭”的意思。后来,在成吉思汗的许多将帅中,者别成为最著名和最干练的一员。他还是后来率领蒙古军在迦勒迦河 (Kalka)击败斡罗斯人的两位统帅之一(另一位统帅是速不台)。

由此,成吉思汗的权力继续增大,加入他的氏族人员也逐渐增加。此时,成吉思汗还继续与王罕交谊,以乘机去歼灭塔塔儿部,这样不仅既可以报过去的一切仇恨,将来万一在中央蒙古爆发战争时,还可以免除后顾之忧。

在与塔塔儿部决战以前, 成吉思汗在向全体将士发布决战命令时说道:“若战胜时,不许贪财,(胜利)既定之后均分。若军马退动至原排阵处,再要翻回力战。若至原排阵处,不翻回者斩。” 成吉思汗击败了塔塔儿部后,把他们的营帐悉数夺过来。这次胜利的战果之一,就是使阿勒坛、忽察儿和其他贵族领导集团明白这样一个事实:铁木真已成为实际上的成吉思汗,并且不再是他们掌握中的柔顺工具,无论任何人、任何豪门贵族,如违犯其命令,或违背其所创设的军纪的,都不会得到宽赦。因为战争一开始,这些贵族们便竞相收集塔塔儿部的战利品,这件事被成吉思汗知道后,马上下令夺还了一切被侵占的战利品

成吉思汗攻打塔塔儿人

成吉思汗与亲族商议后认为,要想彻底剿灭宿敌,就要大肆屠杀 塔塔儿人,而将剩下的人都分配给各氏族和部落。所以从那时起,塔塔儿人便不再以独立部落的形象立于世界。成吉思汗把塔塔儿部的两个美女也速干和也遂(关于二人的事迹,详见《新元史·卷一百四·列传第一》)也娶来做了妻子。这时候起他便有三个妻子了。依照游牧民的习惯,每一个后妃都有其家业设备的特别庐帐,或者叫作“行宫”

虽然因为击败塔塔儿部而无限地增加了权力,但成吉思汗不得不继续承认王罕的霸权,也就是说,他仍旧是克烈王的臣下。可是王罕对成吉思汗的态度却渐渐地变得不友好起来。因为他已经跟札木合和好,在札木合的煽动下,王罕对铁木真渐生敌意。札木合挑唆说,成吉思汗曾在暗地里与乃蛮部秘密联系,欲乘机出卖克烈部。有一次札木合对王罕说:“我是存在着的白翎雀儿,铁木真是散归的告天雀儿。” 在某次场合上,王罕曾拒绝过与成吉思汗分享捕获品。当成吉思汗随着王罕征讨乃蛮部成功归来途中,遭遇敌将所统率的新生军力,王罕便背弃了成吉思汗,黑夜里偷偷回转到自己的牧地。

但是,王罕背信弃义的结果,不仅没有使成吉思汗受到任何损害,反而令其巧妙地撤退到自己的牧地里。但是王罕却被乃蛮部攻击,并被掳去了大量捕获品。无奈之下,王罕不得不向成吉思汗求援,还要求派遣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元朝秘史》作孛罗兀勒)、赤老温“四杰”(Kuluk,《元朝秘史》音译为“曲鲁克”,旁译作“骏马”或“杰”)去帮助他。王罕这才体会到“四杰”在军事上和组织上的才干,而“四杰”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成吉思汗虽然在那时已经立下不少辉煌战功,但他还没有考虑到将来要挑战王罕。因为在蒙古族人的眼中,成吉思汗仍旧是一个少数贵族氏族的幸运和干练的领导人物。他们还认为,成吉思汗获得成功的原因,不外乎是成吉思汗把他们联合成一个良好组织的整体而已,但成吉思汗毕竟是骤然兴起的。相反,对于王罕,虽然他的组织散漫,但他终究是一个大国的统治者,何况还是古代王朝的苗裔。王罕的营帐也显得相当豪华,况且他还受到富裕北国的君主——金帝钦赐的“王”的封号。这一连串事实,都深深印在草原民众的单纯脑海里,所以他们认为王罕的地位在其他蒙古游牧君长之上。同时铁木真也有很好的理由去利用机会,谋求改善他和克烈王的关系。他设定计划,企图与强大的统治者结下秦晋之好,这样,一来可以巩固其地位,二来可以使自己锦上添花。因为做了强“汗”的女婿(古列干),在草原上常常是一种荣誉的称号。成吉思汗为他的长子术赤(约1178-1225,《元朝秘史》作“拙赤”)去向王罕的女儿察兀别乞求婚,同时还想把他的女儿豁真嫁给王罕的孙子秃撒合,而这个孙子的父亲——克烈王的儿子,就是以汉名著称的桑昆。可是王罕却拒绝了成吉思汗的美意。据《元朝秘史》记载,这件事简直使铁木真的“心落后了”(见《元朝秘史》一六五节),他感到非常沮丧,也很失望。因为和强大尊贵的汗成为亲戚的希望,实际上折射出成吉思汗强烈的贵族幻想。但不久,成吉思汗的失望情绪再次加大,而且面临着新的考验。

这时,阿勒坛和他的其他亲族公然叛离铁木真,与札木合达成妥协。他们移动营帐靠近桑昆,而桑昆那时候已经对成吉思汗抱有敌意。他们认为,假使成吉思汗做了汗,他们必将完全服从于他的意志,但成吉思汗的意志与他们这些独立贵族的愿望完全相反。桑昆和他的从臣一再撺掇王罕,说成吉思汗的坏话。他们说,成吉思汗曾经和他们的敌人——乃蛮部互通声气,现在正企图谋逆,王罕闻听,便大违其本意地决定对成吉思汗采取军事行动。

按照桑昆派的设想,他们先是佯装同意成吉思汗的求婚,引诱成吉思汗落入其掌控之中。但他们的计谋被成吉思汗识破,于是他们便企图用突袭的方法擒获成吉思汗。但这个计划也没有实现,因为成吉思汗事前已经从敌营归来的两个牧人口中得知消息。第二天,当王罕出现在成吉思汗阵前时,却发现成吉思汗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克烈王便问札木合:“铁木真处能够厮杀的有谁?”札木合说:“兀鲁兀 (Urut)、忙忽 (Mangut)两个百姓能够厮杀。虽当混战时不乱,从小就在枪刀里惯了的。他们的旄纛或花或黑,看见他们时可提防着。” 接下来的战斗中,成吉思汗击退了王罕及其同盟军的一切攻势。桑昆又被箭射伤,但是成吉思汗决心撤退,便在当天夜里从战场上后退到若干距离。第二天黎明,成吉思汗检点将士时,发现缺少三个人——自己的儿子窝阔台(《元朝秘史》作“斡阔台”或“斡歌歹”)、博尔忽和博尔术。

成吉思汗说:“窝阔台与可倚仗的博尔忽、博尔术在一起,死活必不肯相离。”(见《元朝秘史》一七二节)但是博尔术却突然回来了,成吉思汗便椎胸告天说:“罢!”这段史实在《元朝秘史》里是这样记载的:“再少顷又有一人到来,近看时人下又有二脚垂着。及到来时,窝阔台、博尔忽二人叠骑着一个马。博尔忽口上带着血,因为窝阔台的头颈上中了箭,博尔忽将凝住的血咂去。成吉思汗见了,眼泪流着,心里难过了。” 其实,成吉思汗麾下的兵力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继续作战了,所以除继续撤退外,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大规模追猎野兽的时候,便滥杀活物以作口粮。军队撤退的路线是沿着合勒合河 进行的。等到撤退到相当距离并稍稍恢复军势后,成吉思汗便差遣使者到王罕、桑昆、札木合、阿勒坛和其他同盟军那里,传达他的议和劝告和服顺誓约。那个时候成吉思汗和他的所有部众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成吉思汗的旨意都是通过记忆力很强的部下口头传递。为使传旨容易记忆,能逐语逐句反复背诵下来,这些旨意通常都用韵文编成,同时还用“比喻”和“格言”点缀其间。在成吉思汗致王罕的传旨里,包含着如下章句:“父亲!你对我有甚事嗔怪,教我怕了呢?若要嗔怪我呵,何不安然怪责,如何这般怪责,将我的家业都破坏了?我虽少呵,也似多的般来。虽歹呵,也似好的般来。且我与你犹如车的两辕,辕折了呵,牛拽不得。犹如车的两轮,一轮坏了呵,车行不得。我岂不比一条辕和一个轮么?” 而在致阿勒坛和忽察儿的传旨里,包含着提醒他们在选举成吉思汗时所立下的誓言,因为他既然是草原贵族的领主和君长,所以一再强调履行他的义务:“我但掳的骟马、车子、妇人、美女,我都拿来与你们。围猎野兽呵,我首先出去,围着野兽来与你们。”

然而,这些言辞并没有引起成吉思汗敌人的注意。桑昆说:“这言语的计划我晓得了,是战争开始的言语。你必勒格别乞、脱朵延两个,将旄纛立起,骟马放得肥些,没有疑惑了。” 成吉思汗无奈,只得向着多沼泽的巴勒渚纳 (Baljun)湖畔移动,因为在这里他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在突袭时候也可以充分保证安全。因为成吉思汗的地位仍旧不稳固,所以他越来越感觉到,设营在沼泽地和泥泞地非常有必要。

而此时成吉思汗部众的人数却在继续增加。人们都以为跟着他绝不会没有好处的,所以都聚集在其周围。他们坚信追随成吉思汗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在投奔他的人里,有些是伊斯兰教徒的商人 ,当时整个中亚的贸易全都操在他们手里,并且深入到更远的内地去。与这批人的接触,使成吉思汗的眼界广为扩大,而且也获得了对于整个世界,对于其他国家和其他民族以更多的学习机会。这些商人们多半是被成吉思汗宽宏大度的个性吸引来的。他们如此评价成吉思汗:“君主铁木真脱下他自己所穿的衣服给别人穿,跳下他自己所乘的马给别人骑。”这些评价绝非空穴来风。

虽然妻子儿女等还被扣留在王罕那里,可成吉思汗的弟弟合撒儿却独自一人回来了。这令成吉思汗认为讨伐王罕的时机成熟。机不可失,成吉思汗现在唯有策划谋叛计划,去反对昨日他还称作父亲的人。可他自身也陷入绝对忧郁的境地中,因为他知道,万一王罕获得胜利,那他即使想从王罕那里得到一点点慈悲也只能是奢望了。他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的主要目标前进,那就是——由他做领袖,君临全草原贵族之上,以实现蒙古氏族的伟大复兴。除此以外,在成吉思汗一向形成的思想里,或一向所体验的生活里,可以说对他没有任何妨碍的影响。于是,他便以合撒儿的名义,差遣使者(合里兀答儿和察忽儿罕)二人到王罕那里去,并授命他们去对王罕传达如下想法:“我兄的形影望不着,踏着道路也寻不见。叫他呵,他又听不得。夜间看着星枕着土睡。我的妻和子现在都在王罕父亲那里。若差一个可倚仗的人来呵,我就到父亲处去。”(见《元朝秘史》一八三节蒙文)王罕听信了这些话,便差遣一个心腹部下跟随合撒儿的使者一同前往。在使者出发的同时,成吉思汗便率领全军前进。使者回来后,将克烈王正在金帐里举行筵会,且没有采取任何警戒措施的详情都一一告诉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马上命令急行军赶到克烈部的宿营里去,围住王罕并发动攻击。克烈部虽然遭遇意外奇袭,还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然而最终不免败绩。到了这种地步,王罕便只好和他的儿子桑昆狼狈逃走。过了不久王罕便被杀死在乃蛮部的边境附近,而桑昆却逃到遥远的外国,但后来也死在那里。

经过成吉思汗的沉重打击,蒙古部族里最强大的统治者被消灭了,成吉思汗取代了王罕的地位。克烈部的平民由成吉思汗分配给其部众,而贵族们则被成吉思汗收做家臣,或者做了其同盟者的家臣。以下记录显示出成吉思汗对于被征服者的态度及特点,并且生动地刻画出他们这些游牧民的习俗:“这厮杀中,有克烈部合名为答黑·把阿秃儿的人说:‘我于正主,不忍教你们拿去杀了,所以战了三日,想教他走得远些。如今若教我死呵便死罢,若恩赐着教我活呵,我愿出气力。’成吉思汗说:‘不肯背弃他的主人,教逃命走得远些,独与我厮杀,这岂不是一个丈夫么?可以做伴当的。’” (见《元朝秘史》一八五节蒙文) 在日常生活中,或者随便在什么地方,甚至在敌人那里,成吉思汗都保持着贵族主义的原则——封建君主去临御他臣下的权威,主人去对待他奴隶的权威。他常常奖励臣仆们去对他们主人的效忠,而对于背叛他们主人的那些人则处以死刑,甚至他们的主人是成吉思汗自己最坏的敌人时,也是如此。泰亦赤兀部领袖塔儿忽台·乞邻秃黑( 成吉思汗的宿敌 )的从臣们捉住了他们的主人,意欲把他交给成吉思汗时,成吉思汗的态度就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好在最后一刹那,这些叛逆者们忽然记起了成吉思汗的习惯,便急忙恢复了主人的自由,并跑到成吉思汗那里把全盘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于是成吉思汗说道:“若你们将他拿来,我必杀了你们。” 关于成吉思汗的如此态度,在其他事情中还有许多类似的例子可以引证。草原贵族们都齐声夸耀他们的新汗,因为在他们看来,成吉思汗不仅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是他们理想的忠实代言人。

背景阅读:十三翼之战

札木合的追随者中一半是也速该的旧部,而投奔铁木真的多数曾是札木合的人,这正是这对安答反目成仇的真正原因所在。为了反对铁木真,札木合和泰亦赤兀部联合起来,纠集了十三部之众,起兵三万进攻铁木真。泰亦赤兀部的一个属民亦乞剌思人捏坤,因为儿子孛秃是铁木真妹妹帖木仑的丈夫,便偷偷地派两个巴鲁剌思人将札木合的阴谋密报给铁木真。铁木真得知消息后,通告给他的盟友部落,集结军队,组成十三个“古列延”,汉译为十三翼,因此这次战役也被称作十三翼之战(爆发于1189年)。

第一翼是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伦所领部众,包括其宫帐的侍臣仆役;

第二翼是铁木真和他的那可儿们;

第三翼是合不勒汗之兄的后代不勒塔术所部、克烈部的一个氏族与合塔斤部的木忽儿忽阑所部;

第四翼是乞颜部速都黑之子迭连吉与其弟弟火力台以及不答惕部;

第五和第六翼是主儿乞部撒拉、塔出以及札剌亦儿部;

第七翼是乞颜部秃术忽惕诸子与额儿迪吉所部;

第八翼是铁木真的堂兄弟蒙哥秃乞颜之子察失兀惕及汪古儿所部;

第九翼是铁木真的叔叔答理台以及忽察儿等所部;

第十翼是忽图剌汗之子拙赤所部;

第十一翼是忽图剌汗之子阿勒坛所部;

第十二翼是轻吉牙惕与雪干部;

第十三翼是察剌海之后捏古思部。

可以说这就是乞颜部的全部阵容,战役的结局被《史集》和《圣武亲征录》颠倒黑白为铁木真大胜。但根据第一手史料《蒙古秘史》,铁木真实际上是惨败的。战斗中,成吉思汗不敌札木合,被逼躲进了斡难河畔哲列捏大峡谷。见此,札木合说:“我们已将他们逼入了峡谷,就此回去吧!”便率人马归去。途中,他们用七十口大锅煮死了捏古思部(第十三翼)所有青壮年,并砍下捏兀歹·察合安兀阿的头,拖在马尾后面扬长而去。然而他的残暴举动却带来了恶劣的政治后果。不满于札木合的兀鲁兀部首领主儿扯歹、忙忽部首领畏答儿各率本部投靠铁木真,们蒙力克也率领七个儿子前来投附。铁木真虽然战败但却增强了力量,札木合虽然战胜却众叛亲离。关于“十三翼”的名称,参见韩儒林《成吉思汗十三翼考》一文(华西协和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集刊》第一卷第一号)。

背景阅读:铁木真与王罕助金军攻打塔塔儿部

自金初以来,金国就一直利用塔塔儿部防守东北地区的边墙,塔塔儿人经常在金国的支持、挑动下进攻蒙古、克烈部,俺巴孩汗被塔塔儿人捕获献给金国处死,也速该被塔塔儿人毒死都是例证。但金章宗明昌六年(1195年),当金国派遣夹古清臣率军北伐反击侵扰金国边境的散勒只兀、合塔斤、弘吉剌等部,进攻至哈拉哈河、呼伦湖时,塔塔儿部却趁金军回师时,抢劫金军所捕获的羊马,当夹古清臣派人命他们交还时,塔塔儿人不但不归还反而起兵叛乱。次年,金国派丞相完颜襄率军征讨塔塔儿,进军克鲁伦河,击溃塔塔儿部,完颜安国奉命追击塔塔儿余部。

铁木真得知消息后,认为这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派人到克烈部,请求王罕出兵夹攻。又让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和塔出出兵,报父祖之仇。王罕亲自率军前来,主儿乞部却拒绝出兵,王罕和铁木真的部队顺着斡里扎河,与金军夹击塔塔儿残部。此战大获全胜,杀死了塔塔儿部首领蔑古真薛兀勒图,完颜襄封王罕为王,铁木真被授予扎兀忽里(招讨使)的官职。在攻破塔塔儿营寨时,除虏获大量金银财宝之外,还捡到一个鼻子上带着金圈子、身穿金丝貂皮肚兜的小孩,被诃额仑收为养子,起名失吉·忽秃忽。

铁木真汗与王罕助金军讨塔塔儿作战经过图

此战不但让铁木真报了和塔塔儿部的世仇,提高了他在尼伦蒙古中的声望,而且获得了金廷的册封,大大提高了铁木真的政治地位。

背景阅读:铁木真、王罕与札木合的战斗

金国打垮了塔塔儿人后又出兵重创弘吉剌、合塔斤等部,但也元气大伤,完颜襄得胜回朝后,金国不得不将临潢路的界壕内堡大大内移。塔塔儿、合塔斤、弘吉剌等部更是受到沉重打击,而铁木真却在三河源地区崛起,势力甚至有凌驾克烈部之上的趋势。这引起所有草原部族的恐惧。1201年,札木合纠集了所有曾与铁木真结怨的部族:乃蛮、蔑儿乞、泰亦赤兀、弘吉剌、朵儿边、合塔斤、亦乞剌思、豁儿剌思、塔塔儿、撒勒只兀各部,聚会于根河,拥立札木合为汗,集结大军准备袭击铁木真。豁儿剌思人塔海哈将这一消息给了自己的姻亲、铁木真的部下抄吾儿,抄吾儿连忙禀告铁木真。铁木真派人火速通知王罕,王罕率军前来会合。联军向克鲁伦河进发,铁木真派出阿勒坛、忽察儿、答理台为先锋,王罕派出桑昆、札合干布、必勒格别乞为先锋,前哨部队在准备扎营时得到敌军迫近的消息,阿勒坛等人连夜前行,与敌军先锋相遇。双方约定次日开战。次日,双方军队在海拉尔河的支流上列阵交战,札木合的联军大败,所属各部纷纷溃逃,弘吉剌部则归顺了铁木真。

铁木真汗与王罕联军共击札木合联军

背景阅读:斡儿朵

“斡儿朵”,突厥—蒙古语“ordo”的音译,意为宫帐或宫殿。此语最早见于唐代古突厥文碑铭。辽、金元时有“斡耳朵、斡里朵、兀鲁朵、窝里陀”等不同译写。《辽史·营卫志上》谓:“宫曰斡鲁朵。”契丹是游牧民族,其君长习于帐居野处,车马为家,转徙随时,无城廓沟池宫室之固。故其宫帐之组成、管理、警卫与供给都有与之适应的特有制度。遥辇氏的累代统治者置有宫或帐,共为九宫分或九帐,也便是九斡鲁朵。《辽史·营卫志·宫卫》说“辽国之法,天子践位,置宫卫,分州县,析部族,设官府,籍户口,备兵马。

背景阅读:背信弃义的王罕

1196年,乞颜、克烈配合金军打垮塔塔儿部之后,克烈部内部发生政变,王罕的弟弟额儿客合剌不满于哥哥的骄纵和狭隘,依靠乃蛮部可汗亦难赤的支持,赶走了王罕,而王罕的另一个弟弟扎阿干布也率部离他而去。王罕远走西辽,一年后又经过畏兀儿和西夏东还,一路穷困不堪,向铁木真求救。铁木真派人将他接到克鲁伦河上的忽巴合牙过冬,并把所招降的扎阿干布所部交给他。在乞颜部的支持下,王罕赶走了额儿客合剌,重新取得汗位。但是王罕复位后,未与铁木真商议就攻打蔑儿乞人,所得的战利品也不分给铁木真。次年,在和铁木真联军攻打乃蛮部的战争中,王罕又临阵私自撤退,铁木真孤木难支只得撤退。乃蛮军队乘胜追击,把王罕的部队掳掠一空,王罕只得求救于铁木真。铁木真派博尔术、博尔忽、木华黎和赤老温四大名将率军驰援,解救了受伤的桑昆(王罕之子),夺回了被掳走的财物。双方暂时和好,并且联军在鄂嫩河之战中打垮了泰亦赤兀部和蔑儿乞部的联军,杀死了塔儿忽台,残部溃散,原本隶属于泰亦赤兀部的蒙古部众从此都被铁木真接收,势力大增。此战也埋下了铁木真与王罕日后分裂的种子。

铁木真助王罕复国作战经过图

背景阅读:合兰真沙陀之战

合兰真沙陀之战可谓是铁木真一生中最艰苦的战斗。日益崛起的铁木真势力让王罕如芒在背,更让桑昆害怕,因为他知道即便王罕在世时铁木真不敢或不愿动手,王罕死后克烈部也必遭被征服或被消灭的命运。再加之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人的挑唆,桑昆便定下了诡计,虽然王罕最初反对,但最终还是被劝服。于是克烈部假装答应婚事,邀请铁木真来喝定亲酒,铁木真信以为真,便率领十几个侍从依约前往。经过蒙力克的营帐时,蒙力克认为其中有诈,劝铁木真以春天马瘦无法长途跋涉为理由推脱不去。于是铁木真便派两名使者前往侦查,桑昆以为密谋泄露,便决定出兵袭击。一个偶然的机会,密谋被阿勒坛之弟也客扯连的马奴巴歹、乞失里黑知道,他们连夜逃到铁木真处告密。

由于时间紧急,铁木真来不及集结大军,只得连夜命令那可儿们扔掉辎重,迁移到昔鲁主勒只惕的密林中,自己则退往卯温都儿山以北金国界壕附近。当时铁木真除了少数侍卫外,只有忙忽部的忽亦勒答儿与兀鲁兀部的主儿扯歹两支部众。次日午时,桑昆和札木合等率领部众突然包围铁木真于金界壕附近的驻地。两军大战于合兰真沙陀,铁木真率领他的护卫军仓促应战,护卫长博尔术被敌人射中战马败回,铁木真三子窝阔台中箭负伤。幸亏忽亦勒答儿身负重伤依旧死战不退,主儿扯歹将桑昆从马上射落,克烈部军队退却。铁木真这才得以突围而出,收拾残部溯斡儿寒河和失连真河而上,撤军到答阑捏木儿格思平原,然后,沿着哈拉哈河而下。铁木真等收集部众约二千六百人,其中铁木真所部一千三百,忙忽、兀鲁兀部一千三百,忽亦勒答儿伤重而死。

铁木真残部向贝加尔湖附近弘吉刺部驻地进发。和乞颜部通婚姻的弘吉刺部,这时已渐衰落,被铁木真收降。后来铁木真又转移到班朱尼湖边。跟着他的军士,只剩下十九人。铁木真弟合撒儿在合刺温被克烈军击败,也到铁木真处会集。河水浑浊,只能从污泥中挤出浑水来解渴,铁木真以浑水向天发誓说:“与我共饮此水者,世为我用!”“使我克定大业,当与诸人共甘苦。苟渝此言,有如河水!”这批在困境中依旧忠贞不移的追随者后来世代享受了特权。

处于绝境中的铁木真不得不向王罕求和,王罕性格上的弱点再次发作,他感情用事,允许和谈,给了铁木真以喘息之机。札木合和阿勒坛、忽察儿等蒙古贵族大为失望,策划谋害王罕,夺取克烈部众。王罕发觉了这个阴谋,首先发动进攻。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率领部众投奔了乃蛮,答理台则投靠了铁木真。王罕在战胜铁木真后,却极大地削弱了自己,丧失了消灭铁木真、统一草原的绝佳良机。

背景阅读:铁木真奇袭王罕

铁木真二弟合撒儿在遭到袭击后,只身逃走,妻子、部众悉数被掳。铁木真便以合撒儿的名义派使者对王罕假称愿意投降,请求归还妻子、部众。王罕信以为真,自以为铁木真已众叛亲离,不足为虑,每日喝酒作乐沉醉于金帐之中。铁木真悄悄率军袭击王罕的驻地。双方激战三天三夜,王罕与其子桑昆仅带领少数几个那可儿西逃。残存的克烈部众被分给铁木真的那可儿们做属民,只有王罕的弟弟扎阿干布得以幸免。因为他的一个女儿亦巴合成了铁木真的妻妾,另一个女儿唆鲁禾帖尼成为铁木真幼子拖雷的正妻。据《蒙古秘史》记载:成吉思汗又下令把王罕的撒金褐子帐、金制酒具、金银器皿及侍从分给及时报信的巴歹、乞失里黑二人,说:“巴歹、乞失里黑二人于我有救命之功。如今,托长生天的保佑,我征服克烈部百姓,登上了令人仰慕的高位。从现在起,直到我子孙之子孙的继位者们,要永远记住他们二人于我家国江山的不朽功绩!”

孛儿只斤·拔都(拖雷)和他的妻子唆鲁禾贴尼

王罕逃往乃蛮的边界时被乃蛮哨兵捕杀,桑昆被自己的那可儿抛弃,孤身流浪到吐蕃地区,后又逃往和田、喀什噶尔,被当地首领捕杀。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灰飞烟灭,至此除乃蛮等少数部族外,铁木真已经成为整个草原的主人。

铁木真奇袭王罕作战经过图 5OQVLMHWJqpXWfI/1kYQLcF8H72TkQnSot6KRL/yPqD6Ao1j3icfhCWm93AS/w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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