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木真看来,即使自己的肉体和意志如何坚不可摧,也难逃一种命运,那就是最终必须服从「长生天」的安排。这种思想信念一直左右着他,使他坚信:在他所崇拜的诸神上面,还有至上神存在着,而至上神会把非常的力量授予自己。
在铁木真看来,即使自己的肉体和意志如何坚不可摧,也难逃一种命运,那就是最终必须服从“长生天” (MongheTengri,《元朝秘史》音译为“蒙客·腾格里”)的安排。这种思想信念一直左右着他,使他坚信:在他所崇拜的诸神上面,还有至上神存在着,而至上神会把非常的力量授予自己。
长生天崇拜
此时,泰亦赤兀部的酋长塔儿忽台·乞邻秃黑( “乞邻秃黑”是“嫉妒者”的意思 )又来找铁木真的麻烦。自从塔儿忽台背弃了也速该·把阿秃儿家族以后,认为这个家族定会灭亡,但事与愿违,非但他的希望没有出现,而且听说也速该的长子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有希望和有出息的男子汉了。这着实令塔儿忽台异常恐惧,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个少年成为一个领导人物,便会危及泰亦赤兀部和自身安全,所以塔儿忽台决心去擒拿铁木真。他纠集了一帮氏族人众,打定主意去侵袭诃额仑的帐营。
面对塔儿忽台的突然袭击,诃额仑及其子女们难免感到恐怖,他们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打算逃到森林里去,小孩子则被隐藏在岩石的裂缝中。别勒古台砍倒树木,筑成防护栅栏,神箭手合撒儿拼命放箭射击敌人。泰亦赤兀部大声叫喊着,说他们只要铁木真一人,其余的人概不为难。他们要求将铁木真交出来。铁木真闻听很是恐惧,便飞身上马,疾驰到山中的密林里去了。泰亦赤兀部看见铁木真逃走,立刻从后面追赶,但他们不敢贸然进入丛林,便把森林包围起来,还在每一出口处都布置了哨兵。
铁木真在森林里待了好几天。其间有两次他打算走出森林,但奇怪的是,他每次都被奇异的现象阻止了。在铁木真看来,这正是上天眷顾自己,示兆保佑他,阻挡他从隐匿场所出去。事情是这样的:第一次,当铁木真引缰牵马想要出去时,马鞍忽然无缘无故地坠落在地上,而马肚带却扣得好好的;另外一次,铁木真看见一块巨大的白石,好像也在阻挡自己从森林的出口处走出去。为此,铁木真又在森林里过了好几天,但后来因为害怕饿死便决定走出森林。他立刻被泰亦赤兀部的人抓住并枷上桎梏,被带到泰亦赤兀部营帐里。铁木真成了俘虏,每天轮流在各营帐里居住。
春季来临之际,是年四月十六日,泰亦赤兀部在斡难河畔摆开盛宴,只留着一个少年男子看守铁木真。铁木真抓住机会,举起枷锁在看守者的头上击了一下,随后逃走。他一直逃到斡难河畔的丛林边,又走进河里,单单露头在水面上,而把身子一直沉到脖颈处。
泰亦赤兀部发现铁木真逃走后,立刻开始搜索。在一个皎洁的月夜,藏在水里的铁木真被寄住在泰亦赤兀地面的速勒都思(Suldus)部(《元史·月鲁不花传》作“逊都思氏”,蒙古部落之一)的锁儿罕失剌(SorganShira)发现。他对铁木真说:“因为你太有才识了,别人都说你眼内有火,面上有光,所以泰亦赤兀部的人才这样妒忌你。你只那样卧着,我绝不会去告诉他们的。”(见《元朝秘史》八二节蒙文)。
在锁儿罕失剌的劝说下,泰亦赤兀部决定第二天早晨再搜。锁儿罕失剌马上通知铁木真,劝他赶紧逃回自己家里去。但铁木真因为带着桎梏,自知万无逃脱机会,最后又偷偷走到锁儿罕失剌的帐幕里,希望得到他们再次帮助。循着拌搅马奶子的声音,铁木真很容易地找到了锁儿罕失剌的帐幕。铁木真知道这是锁儿罕失剌家庭的生业,这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夜,当时虽然是囚徒身份,但他却受到这家人优待。铁木真所料不错,他没有看错人。仅仅几刻钟的犹豫后,锁儿罕失剌就在他儿子赤老温和沉白的支持下,将铁木真接进家中,把他藏在马车里面,外边用羊毛遮挡,还把他的桎梏除掉了。
第二天早晨,泰亦赤兀部开始挨次搜索宿营地里的所有帐幕。他们来到锁儿罕失剌家,在就要搜到羊毛下面隐藏着铁木真的马车时,锁儿罕失剌插话打趣道:“这么热的天气,羊毛里要是藏着人,怎么能受得了。”( 见《元朝秘史》八六节蒙文 )泰亦赤兀部人离开后,锁儿罕失剌一家人便秘密地为铁木真打点行装,打发他回家,并祈祷他一路平安。
铁木真回到家里,立即将营帐和整个家族迁往不儿罕·合勒敦( 《元史》作“不里罕·哈里敦”,即大肯特山 )去,这个地方是蒙古孛儿只斤氏族遗传下来的旧牧地。此后,铁木真与家人便依靠狩猎些土拨鼠和野鼠过活。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少年时期是在这种生活条件下度过的,而他后来竟能成为威震世界的统治者。
有一天,铁木真家里所有的8匹骟马( 被阉割的马,蒙古语为“阿黑塔” ),被一班不相识的盗贼抢走了。铁木真急忙骑着仅剩下的一匹马追上去。这匹马是在他们在遭到盗劫的时候,恰巧被别勒古台骑着到外面狩猎土拨鼠去了,才所幸没有落到盗贼的手里。
铁木真在追贼的途中,遇着一个年轻人。这个机敏的少年叫博尔术( 《元朝秘史》作“孛斡儿出”,《元史》为博尔术,本文从《元史》 ),是阿鲁剌氏族( 《元史·博尔术传》作“阿儿剌氏”,蒙古氏族之一,其始祖为孛端察儿 )纳忽伯颜的儿子,他很愿意帮助铁木真。
回家途中,铁木真顺便去拜访了纳忽伯颜的营帐。纳忽伯颜对铁木真说:“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应该互相帮助,日后也不得相弃。”( 见《元朝秘史》九三节蒙文 )遵从这位老人家的意愿,此后他们两人互相亲爱,成为终身密友。其后博尔术不仅为成吉思汗最卓越的将军,而且也是他最忠诚的幕僚。而成吉思汗也始终信赖他、尊敬他、眷顾他。
这次远行与偶遇,令铁木真备受鼓励。此后,他开始感到自己完全有能力去保卫自己和家族,他不再孤立于世界。
接下来,铁木真决定去找寻幼年时曾许嫁他的那个弘吉剌部女子。于是,他让弟弟别勒古台做伴,一起前往德薛禅的牧地。德薛禅一见到铁木真,非常高兴。他不负前盟,便把女儿孛儿帖嫁给铁木真为妻。在给女儿的嫁妆中,有一袭黑貂裘。那时候,铁木真的财产很少,因此这件黑貂裘便成为家中珍贵的财宝,他决定好好珍藏,只有最需要的时候才会用到它。
当时,蒙古氏族已然失去了政治上的一切重要性,金人便将视线转移到塔塔儿部,他们觉得这才是自己最危险的劲敌。于是,忠守中国古代传统政策的金人便乘机煽动其他蒙古游牧部落去打击塔塔儿人。而克烈部正是对抗塔塔儿部族的最强大敌手。金人便借故玩弄阴谋手段,挑起了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克烈部的统治者脱斡里勒汗曾被汉人授予“王”的称号,所以一般人都叫他“王罕”。克烈部不仅是一个游牧部落,而且也操着蒙古语,但是他们的文化程度却高出塔塔儿部、泰亦赤兀部和其他一切蒙古部落之上。他们当中景教派( Nestorian )的基督教徒占大多数。他们不仅对文化较高的唐兀惕——当时统治中国西北诸州的西夏民族——维持着友好关系,同时对突厥斯坦和七河地方 ( Jety-Su )的人也是如此。
王罕其实并不配称著名人物。他成名的起因是这样的:据说有一个教王约翰(PresterJohn,“长老约翰”)曾经在遥远东方的某个地方,光辉地统治着信奉基督教的国民,这个古传的奇谈竟被流传到欧洲,而欧洲人对此也很笃信。而王罕的称号,便成为传说中的“长老约翰” 和克烈部统治者偶然巧合的原因。实际上,克烈部的脱斡里勒汗是一个平庸之辈。他残忍寡恩,且又不自量力,完全缺乏游牧帝国统治者所具备的特质。为此,他自身时常陷入困境,而每次都是也速该对他施以援手。
王罕被欧洲人当成了“长老约翰”
王罕和也速该互相都把对方当作好友看待,并且结盟为义兄弟——安答 (Anda)。现在,铁木真为改变自己的处境,便想得到王罕的援助和保护,于是决定将自己的境遇说与王罕。
如今的铁木真虽然还没有创造出辉煌的业绩,可他的境遇已大为改观。从此他不再是被上帝抛弃的流浪者,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具有一定实力的草原独立贵族了。因为他不仅仅是贵族出身,而且拥有了像合撒儿和别勒古台那样两三个勇猛战士的家长,再加上美满的婚姻,何况他还拥有了一个家臣——博尔术。
在伴着爱妻回家的途中,铁木真派遣别勒古台将博尔术叫到自己的营帐里来。据记录(见《元朝秘史》九五节)所载,博尔术闻讯后,来不及告诉父亲,便马上随着别勒古台启程前来。
那可儿翻译成汉语,就是伴当的意思。这是一个以战争为职业的亲兵集团,那可儿与首领的关系是在首领根据其技能而有所选择,而对于投附者而言则是在自愿的基础上结合而成的。他们的出身各有不同,但只要成为首领的那可儿,其本人就变成统治阶级的一员。众所周知,铁木真崛起的过程中不但没有得到蒙古部氏族贵族的支持,塔儿忽台这样的蒙古部大贵族反而成为其主要敌人之一。因此除了诸弟、诸子这样的至亲,他能依靠的就是那可儿这一家臣集团。博尔术的父亲纳忽伯颜是鄂嫩河上的富人,与也速该原本是好邻居。博尔术自愿离开富有的家庭,给还穷困潦倒的铁木真做那可儿,完全是出于朋友义气和对铁木真的敬慕。但是大部分那可儿本身与主人有依附关系。如札剌亦儿部的铁列格突伯颜让其长子带着两个儿子木华黎和不合送给铁木真“教永远做奴婢者。若离了你门户呵,便将脚筋挑了、心肝割了”,又令次子也把两个儿子送给铁木真做那可儿,将三子宋刚给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札剌亦儿部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当年他们被蒙古人打败,成为海都汗的世仆,要表现对铁木真的忠诚。同样,兀良合歹部的札儿赤兀歹早在铁木真幼时就将自己的幼儿者勒篾许送给铁木真做家奴,后来他也成为铁木真的第一批那可儿。众所周知,兀良合歹部是蒙古人征服的第一个部落。
那可儿的主要职责是为首领充当警卫和先锋部队,但还作为使臣和信使,替首领掌管财产、掌管围猎甚至直接操持家务,有时候那可儿和家奴的职责十分相似。后来的怯薛制度就是由此发展而来。而主人对于那可儿要给予供养,并分给战利品。那可儿对于主人必须保持忠贞与服从,背叛或离弃主人将不为草原社会所容。札木合战败后,其五个那可儿将他擒拿送给铁木真,札木合让人对铁木真说:“黑老鸦会拿鸭子,奴婢能拿主人,安答如何能容得?”铁木真果然将五人连同其家人一起处死。同样,桑昆的那可儿在桑昆逃亡中抛弃了他,投奔铁木真,也被处死。相反的例子,铁木真大败王罕时,王罕的那可儿合答黑为了缠住蒙古军队,让王罕能逃命,与蒙军激战三日才被抓获。铁木真大加赞赏,不但不杀害,而且任命合答黑为百夫长,大加赏赐。
那可儿制度对蒙古民族的历史影响深远,哪怕后来蒙古帝国分裂、各汗国走上本土化的道路,出身那可儿世家的蒙古贵族依旧是各汗国统治阶级的核心力量,可以说与蒙古帝国相始终。
博尔术是铁木真的第一个那可儿。《元史》中称博尔术和铁木真的关系是“共履艰危,义均同气,征伐四出,无往不从”,“君臣之契,犹鱼水也”。铁木真夜晚睡觉时必须由博尔术警戒才得安枕,而博尔术与铁木真在内帐商量大事也是经常通宵达旦。作战时博尔术则勒马持弓,护卫于铁木真身侧。一次战役中蒙古军被克烈部打得溃败,博尔术抱着铁木真突围而出,在荒野中正好遇到风雪,找不到营帐所在,只能在草泽中休息,他和木华黎一起撑起毡毯为铁木真遮挡风雪,从早到晚一直站立,寸步不移,直到夜深,雪已厚达数尺之后才被发现。在三姓蔑儿乞人袭蒙古部时,再次被风雪围困,博尔术不顾生死冲入敌阵,但无法找到铁木真,于是急令搬走辎重,才发现铁木真已经返回卧憩车当中。铁木真统一草原后,博尔术成为右翼万户长,世代统领第二怯薛长,察合台出镇西域前铁木真还特地命他向博尔术请教。博尔术死后,被追封为广平王,其子孙世代封王,世袭怯薛长、万户长的职位,并有近两万户的封地,出任三公宰相者更是所在多有,可以说与蒙元相始终。
约翰长老的传说可能起源于《新约》中的约翰长老。1122年,一位自称印度长老约翰的人来到罗马,要求教皇承认他的地位。他自称是祭司兼国王,统治着一个庞大的基督教国家,还有圣多马的遗迹被基督徒崇拜。1145年德国的一位主教奥托发表的《编年史》里声称亲眼见过安条克公国的休向教皇犹金三世报告说,在世界的最东方有一位约翰国王。约翰是曾经目睹过耶稣诞生过程的三位东方学者的后裔,曾打败米底人和波斯人穆斯林国王塞米阿迪兄弟,攻占其都城。约翰在祖先的感召下想到耶路撒冷朝拜,但军队无法渡过底格里斯河而作罢。这可能是西辽皇帝耶律大石打败塞尔柱帝国苏丹这一历史事件的讹传。
1165年,一封明显是伪造的《约翰来信》风靡欧洲,据说这封信是写给拜占庭皇帝的。在信中他自称是一个慷慨的统治者和一个善良的人,统治着一个充满财富和怪奇事物的国家,圣多马曾在此居住。他的王国有“亚历山大之门”和“不老之泉”等奇迹,可媲美人间天堂。他拥有的宝物包括一面可看见每一寸国土的镜子。他的王国富庶得难以想象。学术界至今无法确定此信的作者及写作意图。但这对于正处于西亚和北非伊斯兰国家围攻中,多次发动十字军东征而屡遭失败的西欧基督教国家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西欧人疯狂地追寻着传说中的约翰长老,以渴望获得与穆斯林作战的同盟者。由于蒙古帝国的崛起和西征,一系列伊斯兰国家被蒙古军重创,成吉思汗被附会为上帝拯救基督徒的使者,而当西欧人知道他曾经是王罕的义子。所以信奉景教的克烈部首领被基督教商人也看作约翰长老了。
直到新航路开辟之时,葡萄牙人还曾把埃塞俄比亚帝国这个历经千年犹存的基督教国家看作约翰的国度,曾想和埃塞俄比亚联合对付穆斯林。但后来他们发现天主教和埃塞俄比亚信奉的科普特教派格格不入,约翰长老的传说才最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