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嘉懿心理咨询工作室”离家很近,两者之间正好隔着一座公园,每天上下班只要穿过这座公园便可,步行只要十来分钟。
此时正值中秋时节,满园桂花飘香,一两片黄叶悠悠摇落,走在公园里,真是让人心情舒畅。我深深呼吸,陶然欲醉,索性找了一张桂花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现在下午五点多钟,公园里的人大多回家张罗晚餐去了,游人很少,正好适合做一些不受打扰的思考。
我先给家里打电话。是舒馨接听的。
“老婆大人,请假一个小时,六点半到家。”我一本正经地说。
“请假一个小时?大专家,你搞什么鬼呀?”舒馨的声音都透着笑意。
“我想在公园里坐一坐,桂花开得好香。要不,你带女儿过来,我们一起散散步?”
“可心在做作业,她今天作业太多了,没时间去玩。我让英子晚一点炒菜。好,就这样。我要去看女儿做作业了。”她匆忙把电话挂了。
十岁的小学生,作业怎么会那么多?我估计舒馨今天可能又准备了一堆卷子给女儿做。在对待孩子教育这个问题上,我跟舒馨总有些意见相左。
舒馨是一家公司的财务主管,工作比较有规律,业余有时间照顾孩子,当我们两个人实在都忙的时候,家里请的小阿姨英子也会帮我们带带可心。可心又漂亮又懂事,谁照顾她都不费力。
我一直觉得,小学生,学习成绩不是很重要,只要好好关心孩子,让他们健康快乐地成长,对学习有兴趣就行,不要做太多作业。其实,如果能够真正做到让孩子对学习有兴趣,他的成绩肯定不会太差,可是舒馨总是振振有词:“别人家的孩子都请老师一对一到家里去教,我们的孩子也还是要稍微抓紧一点吧?到时候考不上重点初中,就很难进重点高中,进不了重点高中,想考好大学就没门了。想让她读一所好的大学,就要从小抓起。”听听,这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跟舒馨的感情一直不错,不想老为孩子教育的事跟她发生争执,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只好由着她。只是,我会巧妙地经常抽空把可心带出去玩,或者吃大餐,让她暂时脱离“苦海”。
非常欣慰,在我这个心理咨询师父亲的眼里,可心是个身心都很健康的孩子。
命运是如何把我带到心理咨询师这个角色中来的呢?我慢慢组织着相关的线索。也许潜意识,我想去面对一些自己通常在逃避的东西。
可是,每次回忆往事的时候,我的本能总会略去我读大学那一段。是的,我生命中最痛苦的那些事,都发生在大学期间。
不,不能想起,一点都不要记起来。因为一旦触及相关信息,我就觉得胃痛。目前我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一段过去,包括舒馨。
我皱皱眉头,把大学期间发生的一段往事暂时抛开了——每次都只能暂时移开,不可能真正忘记。
还是从这里开始吧,大学毕业后,我到一家医院去报到。
我本来是这家大医院的神经科医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医院参加卫生部评“三级甲”医院,需要设立心理咨询的相关科室,也许是因为我平常比较受病人欢迎,院长把我选去进修,参加心理学培训,加上我本人对心理学一直有兴趣,就这样,我转行成了一名心理医生。再后来,因为渴望有更多的个人自由,于是我从医院辞职,开了这家以我自己名字命名的私人心理诊所。
目前人们还没有养成心理咨询的习惯,国家医疗体制也还没有把心理咨询纳入医疗保险,所以,靠心理咨询能够养活自己的人,实在屈指可数。因为回头客以及别人介绍的来访者比较多,我有幸成为少数派。
我想,应该是对人类内心的关注和对自由的向往,让我最终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吧。当然,我怀疑,也许还因为我自己的内心有太多负荷,有太严重的不可碰触的伤痛,所以我最终走上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