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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月政变

拿破仑下令不许点灯,两艘军舰上都挂着威尼斯旗帜,司令的那艘叫“米尔隆”。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一个中尉。在阿科拉之战中,他为掩护拿破仑而中弹身亡。事隔十五年后,拿破仑为他再次授予荣誉。船只到达邦角,这里危机四伏,他们与英国舰队距离不过半尺之遥。虽然是8月,寒气很重,北风猛烈。几个人坐在甲板上,头顶是点点星光,大家都情绪低落。拿破仑提议玩牌,也好缓解一下气氛,众人借着微弱的夜色看牌。拿破仑非常高兴,自己作弊未被发现。不过,第二天早上,他像个孩子似的供认前一晚作弊,而且把不该赢的钱退了回去。

想起一年半前南下时,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此刻却是今非昔比!只有两只小舰,当初的将士,一半已做地下之鬼。击败英国已经不再可能。那个多佛登陆计划呢?甚至连占领印度也是妄想!拿破仑现在正偷偷地离开埃及,如果将士们知道他离去,很可能会发生兵变。拿破仑登舰后,才任命克莱贝尔为总司令,最后的军中日志都来不及细写。科学家已先行被派到埃及,那些诗人比较麻烦。竟有人发现了其中奥妙,也偷偷地上了船。也好,拿破仑心想:“让他上来吧,这人是个宣传家,日后用得着。”

接下来的日子,两艘船总处于危险之中。拿破仑问:“如果被英国舰队发现,怎么办?硬拼只是送死。投降?我想谁都不会同意。那只有,炸掉船!”众人都不吭声。旁边的蒙日面无人色地说:“你来炸船好了。”拿破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笑笑。几天后,果然遇到一艘船,人们误以为是英国战舰。转眼间,那位数学家不见了,过后发现,蒙日就守在火药舱门口!由此看来,拿破仑的话是多么有分量。

在地中海航行一个多月后,10月的一个早晨,阳光灿烂。拿破仑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岛,“科西嘉!”他激动地说。是否命令海员快速驶向该岛?他一时犹豫不定。因为还没搞清它现在是否仍属于法国。“仍属于法国?以前,我是说‘已属于法国’。那是六年前,当时,统治科西嘉,在我看来是最伟大的。几年间,我已经征服了意大利,埃及也已屈服,巴黎都要听命于我。这一切都是天意吧。”风越来越大,岛上的信号表明港口允许法国船只进入。科西嘉,再次成了这个没有祖国的人的家。

众人弃船登陆。阿雅克修居民争先恐后地向港口涌来,那些曾经无数次咒骂过拿破仑的人,此刻满面堆笑地来迎接他。拿破仑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人群,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和他握手,他都无动于衷。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孩子!”是卡米拉!他的乳母。如今她已经快五十岁了,仍然身体健壮。她的出现,让拿破仑的心中涌起了热情。又回到了儿时的家,母亲莱蒂齐娅已经把房子修葺一新。拿破仑没有见到母亲,他即刻接见了能够给他提供信息的人。由此知道短短的三个月,他曾经的辉煌战绩都已灰飞烟灭。如今,曼图亚和米兰再次落入他人之手,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也已经丢掉。虽然法兰西仍控制着热那亚,但也危机四伏。马塞纳已经无奈地撤回法国!英国人在荷兰登陆成功!拿破仑决定,去尼斯,要占据有利地势!将一切失而复得!要保住现在的政府!据说另一个新当选的督政西哀士 可能发动政变。必须马上赶到巴黎!

在大海上航行两天之后,远处的海岸依稀可见。忽然前方出现英舰,有人喊“快转方向!”拿破仑吼道:“前进!”上天又一次眷顾了他,再一次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天已经黑了下来,却无法登陆土伦,于是掉头去弗雷居斯。那里暗礁遍地,时刻有沉船的危险!一个半月后,法兰西海岸终于出现在眼前,必须马上登陆!

拿破仑真的把法兰西当做自己的祖国吗?才不是。他只不过要借此来展示自己的才能,因为,这里能够让他功成名就。

第二天,弗雷居斯小城的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拿破仑。小城的居民像欢迎凯旋而归的罗马大将军。有个官员要检疫,民众大喊:“就是他有黑死病我们也欢迎,但绝不允许奥地利人踏上这里半步!”他们把拿破仑当做救世主。

拿破仑坐马车里暗想:“看来,法国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妙。这里的人都在盼望我回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回来得正是时候。”车马到达埃克后,停下稍稍歇息一下,并且趁机向路人打听消息。在这里,他收到一封没有送到的信,上面写着:“司令,督政府希望您早日归来,欢迎您和您的勇士们!”这些一无所长的统治者们,此刻才想到他!

拿破仑决定在此地休息几天,先写一封信回复督政们:“埃及已经被我们控制,没有一点问题。7月底以前,我没法获得任何消息;当我知道您们处境不佳时,首先想到的是回来。不管有多大危险,我都责无旁贷。因为,哪里需要,我就到哪里去。如果找不到快速舰,就是把自己裹在斗篷里,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国。埃及有克莱贝尔留守,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封信件会先于拿破仑到达巴黎,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谁即将到来。犹如胜者凯旋,一路上礼炮齐鸣。在瓦仑斯街上,拿破仑认出了当年的咖啡店老板娘,当初,他曾在她的铺子里借住,那隔壁就是弹药房。这回,拿破仑送给她一件东方的小饰品作为纪念。到达里昂后,他花了两个多个小时观看临时排演的剧本——《英雄凯旋》。人们在谈起他时群情高涨。波丹,最有名的议员之一。听到拿破仑归来的消息,竟然兴奋过度,倒地而死。

巴黎近在眼前。拿破仑仍然在收集信息。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和约瑟芬没有关系了?几位兄弟现在哪里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亲人来接我?约瑟芬会在哪?她还会欢迎我吗?

清晨,雾气迷蒙,拿破仑路过税收亭,沿着市郊大道前行,随后来到自己居住的胡同。房子就在眼前。有个妇女独自站在门口。谁?是母亲。人们都在欢呼:“波拿巴回来了!是真的。”一夜之间,消息如长了翅膀,传遍各处。人们举杯庆祝,迎接他的归来,兴奋地欢呼,因为,他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荣誉,和平与幸福,会与他相伴而来。”

每天,拿破仑都能从报纸上看到有关他的报道。就连那些反对派,也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虽然他在埃及遭遇失败,那算得了什么呢?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不知道那种莽撞会把他引向何方。但无论如何,他的勇往直前,给人以勇气和希望。”这一次,拿破仑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只有约瑟芬没有露面。拿破仑归国的消息传来时,她正与第一督政戈伊埃共进晚餐。两人得知这一消息后,都感到心慌意乱,知道火山即将爆发。前一段日子,巴拉斯曾劝她勇敢地与那个冒险家离婚,然后嫁给伊波利特。约瑟芬此后再也没有收到拿破仑的信。可是,约瑟夫那敌视的眼神,已经说明了问题。最近,她忽然想到要与丈夫破镜重圆,对此,她充满了信心。

稍后,约瑟芬急忙回到家中,描眉画眼之后,自认为风姿不减,然后乘上马车向南驰去。坐在车上,她暗自盘算:“出其不意,是拿破仑战场上常用的伎俩。我要抓紧时间,与他在归途中重逢,赶到那些饶舌人之前,再次俘虏他!”

令人遗憾的是,约瑟芬没有赶上。拿破仑已经往北走了。于是,她连忙打道回巴黎。这样,她失去了宝贵的时间,这三天里,家人把一切都告诉了拿破仑。当然,也有人劝他不要离婚。但拿破仑态度坚决:“我已经决定,还怕别人说什么?不去理它,时间一长闲话就自己散了。”随后,他命人把她的东西收拾好,放在门房那里,连屋子也不允许她再进来。

约瑟芬回来了,冲破了第一道关卡。拿破仑把自己关在屋里。约瑟芬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低头认错。归途中,她清楚地看到了丈夫的英名与威望,因此,更想与他重归于好。可是,拿破仑始终没有反应。最后,她决定去找救兵。奥坦斯和欧仁都被带来了,他们一起哭天抢地,不住地恳求,整整闹了一夜。

难道约瑟芬真的舍不得丈夫吗?谁都能够看出她的动机。已经身经百战的司令,会再次成为她的俘虏吗?此刻,他正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是如何统治法兰西。“没有谁值得信任。所有的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他们分抢我的权力。太平的时候,没有人希望我回来,因为我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就连同胞兄弟也是如此。至于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从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我有权要求她整天思念我这个远在天边的丈夫吗?她太诱人了。如果此次我宽恕了她,把柄在我这里,想来她不敢再胡作非为,甚至会对我保证,今后将会安分守己。她的声音多么迷人啊,一定风姿不减,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埃及的那个女人,哪里能和她相提并论呢?简直就是个废物,连孩子也不会生。有谁能比约瑟芬更好吗?何况,她已经生过孩子,也许能为我生一个呢。”

想到此,拿破仑打开了房门,站在那里不出声,极力掩盖着内心的不满。第二天,约瑟芬主动供认,欠了两百万法郎的债。他什么也没说,还清了欠款。

拿破仑的兄弟,尤其是几位妹妹,对于约瑟芬的归来,极为不满,但都敢怒不敢言。拿破仑没有时间再处理家事,因为形势变化太快。他没回国之前,约瑟夫已经成了巴黎的议员。吕西安虽然才二十四岁,还没有到法定年龄,也已经是反对党的领袖了。这可是个天才的演说家,性情急躁,为人张扬,而且野心勃勃,甚至与西哀士策划过政变。如今,司令哥哥回来了,吕西安将一切守口如瓶,因为,他也想当司令啊。

不过,最危险的人物,是约瑟夫妻子的妹夫,贝尔纳多特。拿破仑回来后,他没有急着过来拜访。过了几天才来,拿破仑与他谈到了法国的局势不妙,贝尔纳多特反驳道:“依我看,法国目前没什么危险。”拿破仑没有说话,盯着对方不放,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屈服的意思。拿破仑再次控制不住情绪,想把话题转开,却忍不住又谈到了时局,而且严厉地抨击雅各宾党。贝尔纳多特马上插话:“你不知道是你的兄弟们组织了这个党吗?”拿破仑不想发怒,说道:“如果不能够保证安全,我宁愿住在森林里。”贝尔纳多特反唇相讥:“难道你还缺少安全吗?”

这次,拿破仑忍无可忍,火山马上就要爆发,约瑟芬连忙前来解围,避免了一场战争。其实,他们的矛盾,有些就是因为约瑟芬。因为,贝尔纳多特娶了德西蕾·克拉利,这可是当年拿破仑的梦中情人。只不过他那时无名无分,没有赢得芳心;等到他功成名就后,却娶了约瑟芬。他觉得有些愧对德西蕾·克拉利,同时,也不能接受贝尔纳多特。所以,拿破仑在此后的日子里,想尽办法照顾德西蕾,以此来弥补她。虽然两人没结成夫妻的主要原因是德西蕾的拒绝,但拿破仑并不在意,为此,他不断提拔贝尔纳多特,而后者却在不停地出卖他。

兄弟们告诉拿破仑他不在时巴黎发生的一切。拿破仑听后,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必须马上做好准备。他认为,权力要集中,官员们最好不要频繁更换。政府必须成为权力的核心,最好是任期十年。

卢森堡宫中的人们,此刻都心神不定,因为,拿破仑回来了。虽然他们谁也不欢迎他,但彼此间也同样的互不信任。五个督政中,谁真的与拿破仑志同道合吗?西哀士与吕西安私人关系最好,而巴拉斯是约瑟芬的老情人,戈伊埃呢,和吕西安、约瑟芬都还可以。迪科?穆兰将军?要知道,拿破仑回来后就赠给穆兰将军一把饰有宝石的大马士革小刀,穆兰碍于情面收下了这件礼物。

此前,他们见到拿破仑的时候,心里惊讶道:这个司令穿的什么啊?不如叫他冒险家!一身便装,绿上衣,圆帽子,马穆鲁克剑佩在腰上,而且,头发也剪得短短的,想以简朴拉拢民心吗!可是今天,督政们心里正打鼓的时候,拿破仑出现在他们面前,完全换了个人。他骑在马上,副官们紧随其左右。一身耀眼的军服,令所有的人眼前一亮。如此讲究的服饰和阵容,想必此行大有来头。果然,拿破仑来到这里后,面对五位督政威风凛凛,好像他才是领袖。

拿破仑的反对派怒气冲冲地责问督政们:“为什么要被他操纵?他还远在埃及的时候,就把一切弄得乱糟糟。你们早就该把他当逃兵抓起来!他这次回来,肯定图谋不轨!”

同一时刻,拿破仑正在与雅各宾领袖谈话,随后接见了波旁王朝的使者,但他从没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于人。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烦躁情绪,故作礼貌地听取别人的言论。回到法兰西已经半个月了,形势一天比一天紧迫。国家处于瘫痪之中,那五位督政们,只顾着钩心斗角。这混乱的局势,两院也无能为力。新宪法的地位岌岌可危。谁才能力挽狂澜?穆兰?拿破仑?

大家都在猜测着拿破仑与政府间将如何相处。此间,他曾到科学院作了一个报告,给大家讲述苏伊士古运河,而且揭示了罗塞塔之石的谜底。11月1日,国会设宴庆祝马塞纳的胜利,人们没有见到拿破仑的身影。

那个晚上,拿破仑正与吕西安和西哀士密谈。这得归功于塔列朗,是他把西哀士和拿破仑连到了一起。两个人相对而坐,暗自较劲。拿破仑说:“我使得法兰西走向伟大。”西哀士神甫说:“如果不是我们先建立了法国,你又使什么变得伟大?”

最后,几个人商量了如何发动政变,以改组政府。到时候,他们将散布谣言,说雅各宾党人要谋权篡位。那时,元老院与议会因为害怕,会把会议从巴黎移到圣克卢举行,那时,将由拿破仑为巴黎军区总司令。西哀士与迪科已经达成协议。其他三位督政也可以通过威胁利诱让他们辞职。巴拉斯有钱就可以摆平。戈伊埃呢?吕西安说“必要时动用武力解散两院”。

深夜,拿破仑独自一人,又把整个计划考虑了一遍:“用武力太鲁莽了!一切要做得合理合法才好。不用一兵一卒,没有流血伤亡,这才是最理想的政变。不然,新政权很容易再次垮台。十年的革命,人们已经不再喜欢枪炮。要统治法兰西,只有我。那个西哀士可靠吗?他可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他创立了宪法,但那不过是个理想主义。还好,我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他可能与莫罗联手了。现在,这两个人都将被我所用。贝尔蒂埃、布里昂、缪拉、马尔蒙和勒克莱克,这些人是能够信任的。吕西安呢?短期内没什么问题。贝尔纳多特?他对我总是怀有敌意,但还算不上是敌人。塔列朗?他才是最危险的,所以,我必须先稳住他。穆兰?巴黎的将军太多了,我要抓紧时间!”

第二天晚上,拿破仑去拜访塔列朗,两个人密谈许久。忽然,街上传来喧闹声。马蹄声到门前停止,“是巡逻兵?”拿破仑有些紧张,后来,塔列朗在回忆录中也写道:“我当时也很害怕。”二人以为政府派人来逮捕他们,立即吹灭灯,悄悄来到阳台探听情况后,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些醉鬼在闹事,警察前来解决问题,两个阴谋家大松了一口气。为什么督政们不敢逮捕他们?因为拿破仑当时的威望太高了,民众不会答应!

11月6日,卢森堡宫举行宴会。拿破仑与莫罗都接到了邀请,只是,莫罗被安排在贵宾席,而拿破仑被安排在普通席里。拿破仑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什么也不吃,只有心腹仆人递过来的鸡蛋面包他才勉强吃点。宴会刚刚开始半小时,他就起身告辞,又来到同谋者那里,商量着如何把刚才那些人拉下台。

7日晚上,塔列朗、罗德雷 和西哀士四人来到拿破仑家中,共进晚餐,同时邀请了儒尔当和贝尔纳多特。吃完饭时,拿破仑问儒尔当:“你说最近会发生什么事?”两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将军,四目相对,被问者的手紧握剑柄。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两天之内采取行动。

每个人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缪拉、拉纳和马尔蒙负责三军部队,贝尔纳多特负责通知总参谋部。吕西安控制五百人院,因为,他刚刚当选为本月的议长。元老院的议长也是同谋。约瑟芬负责邀请戈伊埃夫妇来家做客。而拿破仑将在上午八点,约巴拉斯共进午餐。约瑟夫负责贝尔纳多特,至少让他保持中立。罗德雷负责起草布告。

11月9日(雾月十八日)早晨,雾气浓重。拿破仑的家中已经热闹非凡,客人们在花园中散步,讨论时局的变化。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进行。上午七点,两院将召开会议,而那些不该来的人并没有接到开会通知。最先到的是同谋,等达到法定人数后,吕西安在五百人院,他的同谋则在元老院,共同推举拿破仑为巴黎军区总司令。

终于,送信的人带来了盖有正式公章的委任状!一切合法,严格符合规定程序。拿破仑带着自己忠实的拥护者,大摇大摆地从街上走过,民众已经对政治不再关心。

杜伊勒里宫的花园里热闹非凡。拿破仑从马背上跳下来,进入元老院,随即走入那个光线暗淡、从没有来过的大厅里。虽然他看不起这里的人们,却不得不在这里做例行公事的演说。其实,他并不是真心地拥护宪法,可是法律规定,新任职的司令都要当众宣誓。所以,他只得站在讲坛上,不情愿地开始讲道:“法兰西正处于危难之中……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新起草了一项法律来拯救它。十八世纪末,与以往截然不同,政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民众所需要的,是自由平等的国度。相信我们能够建立这样的国家,从现在开始,我将竭尽所能,拯救法兰西。我以人格担保,我和我的勇士们,为了实现誓言将勇往直前!”

拿破仑宣誓的声音,在大厅内外回荡。议员们坐在椅子上,显然有些不安。“他的勇士是谁?”拿破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离开了大厅。来到外面,长出了一口气,那些律师的眼睛,实在是让人不舒服!连他自己想起刚才的发言,都觉得毫无意义。

接着,拿破仑翻身上马,号召他的将士们奋起救国。这次的语调与刚才截然不同。这时,接到了吕西安送来的报告,他已经把五百人会议推迟到第二天。什么?督政们的卫队正开向这里?他们是敌是友?“不会是西哀士派来的吧?”队长回答不是。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其实,西哀士此时正面无血色地站在卢森堡宫门口。此前的两个星期,他一直在学习骑马,并幻想着能够骑着马,精神抖擞地率领卫队,与众人并辔而行。可是,卫队还没等他发布命令,便自动出发了。队长带领他们来到杜伊勒里宫,这哪是神甫能够追得上的。谁也不会注意到,西哀士无奈地坐在马车里,跟在后面,为人随和的迪科,陪在他身边。很明显,督政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权威。

按照穆兰的估计,杜伊勒里宫大约有八千人是反对派;不过,他从副官那里得知,城里的重要据点都已经归拿破仑控制,因此派人回复说:“属下愿听从司令调遣。”

至于原本还算老实的戈伊埃,在家中大发脾气。他对上午八点的早餐邀请非常不满,只答应让妻子赴约。现在,戈伊埃夫人正与约瑟芬一起喝茶,拿破仑却在阴谋夺取她丈夫的法兰西。戈伊埃对此事听到一些风声后,连忙通知那些督政们开会。可是,没有一个人来,穆兰已经倒戈,而巴拉斯说自己正在洗澡。

塔列朗来到巴拉斯面前时,这位督政正在刮胡子,他总是把时间浪费在早晨的洗漱上。他看到了塔列朗的眼神,临时决定只索要一张通行证。他的秘书向拿破仑转述了这个要求,当时,拿破仑正在杜伊勒里宫的花园里,听到后当众训斥道:“你们为法兰西作了什么贡献?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们?我为你们赢得了和平,回来却再次看到战争……至于那些奋战在疆场上的勇士,你们给了他们什么?那么多的将士战死沙场,难道还要我袖手旁观?再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三年,法兰西将变成君主独裁!而民众们需要的是,平等和自由的共和国!”

小秘书被他的暴怒吓傻了。其实,拿破仑内心并没有如此强烈的情感,相反却平静得很,刚才只不过是做给众人看的。他相信,不出两个小时,这件事会传遍巴黎。

戈伊埃勇敢地来了。他竟然敢反对拥有无比权力的拿破仑。他提醒拿破仑要对督政府负责。拿破仑大声喊着:“哪里还有督政府?我义无反顾地这么做,是为了拯救伟大的祖国。西哀士,迪科,巴拉斯都已经识趣地自动退位。”正说着,穆兰派人送信来。拿破仑看后说:“你不是要与穆兰联合吗?好好看看吧,这是他送来的辞职书!难道你还想顽抗到底?”

固执的戈伊埃不肯让步,他对法律的忠诚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但是,回到卢森堡宫后,他和他的朋友马上被五百名士兵监视,这种待遇直到政变结束。巴拉斯在家焦虑不安地等候消息,他会不会答应给我通行证呢?要是他借机报复我怎么办?终于,塔列朗来了,给他带来了通行证,还有一袋金币。不过,那袋钱不一定能到他手上。也许,塔列朗会把这些钱揣进自己的腰包。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共和国的五位督政们被陆续拿下。不过,拿破仑知道,明天,在圣克卢,将面临更大的麻烦。吕西安非常了解哥哥现在的心情,说道:“这件事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你却太过优柔!五百人院已经发现上当了。明天,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现在,必须马上派人去肃清两院,把那些闹事者抓起来。”

阻力肯定会有的,贝尔纳多特就是一个。他曾主动请命,要担任雅各宾党人的领袖,以此来反对拿破仑。拿破仑不听从同党的劝告,仍坚持以和平的方式继续政变。“人们可能会因此说我畏惧这些将军。但他们没有理由控告我们非法。因为,我们没有动用任何武力!要让民众投票参与。要避免发动战争,如果以民众的鲜血为代价,得来的果实是不会长久的!”不过,拿破仑虽然嘴上如此说,夜晚,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手枪上了膛,放在枕头边。

第二天早晨,街上人潮如流,大大小小的车辆,拥向圣克卢宫,仿佛去参加什么绝世盛典。拿破仑也乘车前往,他不允许众多的随从跟随,以免造成招摇过市的感觉。他的原则是,依据宪法办事。对于前一天的变故,谁能说出有违法之处吗?两院在城郊开会,是在讨论安全形势啊!他们当然有权委任新的巴黎军区司令!督政们辞职是他们自愿的啊。今天,将举行公开会议,修改宪法,并且任命三位临时执政者。此后,两院将暂时休会,每一步都合理合法!

议员们对此却不买账,强烈地提出抗议。因为大厅需要布置的时间,所以下午一点会议才正式开始,这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储存怒气。三位即将成为执政者的人,正坐在花园对面的一间小屋。西哀士和迪科一直坐在那里,此时,拿破仑忍不住来回踱步。不断地有人来汇报消息,拿破仑心里抱怨:“这些文人做事真不利落!只是安排个会议,竟然用了一上午!而且,还要让那些议员们一个个地宣誓,要知道,新兵宣誓时都是集体进行的,两分钟就足够!为什么我不能公开露面,那些律师们却在大庭广众下开会?”

楼上的太阳厅是元老院,楼下橘厅则举行五百人院会议。那些旁听者,都是拿破仑的同谋,聚集在五百人院的会议厅。宣誓结束后,由吕西安主持,开始讨论。反对者的呼声愈来愈强烈,大声指责厅外的军队。甚至有人嚷着:“我们不要独裁!这个克伦威尔 将夺去我们的自由!”议员们随声附和。拿破仑接到的消息愈来愈不妙。军官们开始不耐烦:“把这些家伙赶出去,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

拿破仑对此没有反应,带上佩剑,悄悄地来到楼上的元老院会议厅。几个亲信尾随其后,对主子的举动感到费解:难道他没有想过动用武力?议长看到拿破仑很惊讶,让他发言。他今天会比昨天讲得好些吗?要讲些什么呢?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昨天,我本在家中闲坐,是你们把我请来……今天,却要我忍受众人的诽谤……回国以来,各个党派想尽办法诋毁我的名誉……请元老院为我主持公道。我没有一点个人目的,这你们是知道的。难道,我对法兰西的赤胆忠心,你们没有看见?……那些反法联盟都不能让我屈服,难道我会怕一小撮捣乱分子?”

下面开始骚动,彼此交头接耳。拿破仑继续说道:“我的经历,每一个法兰西人都很清楚。那些政党不过想发国难财,他们都想利用我。而我,却来到两院。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再耽搁下去,自由将成为空谈,你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元老院的议员们围上了讲坛,打断他的演讲。拿破仑忽然转过身,向大门挥手,但是外面的人没有看见。他对外面的士兵喊道:“勇士们,我知道你们是支持我的!要是有人敢说我做的事不合法,那就让他尝尝你们的厉害!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下面的人一片混乱,布里昂连忙走过来,拉着拿破仑的胳膊低声说:“将军,您是不是有些慌乱了?”拿破仑只得随布里昂走出了会场。他的同谋们赶快站起来发言,为此辩解一番。

拿破仑走出大厅,感到清醒了些。刚才是怎么了?怎么有些语无伦次?在战场上,面对硝烟炮火,也没有皱过眉头啊。今天,如此关键的时刻,怎么不够镇定了呢?

他相信,虽然遇到了阻碍,结果必定成功。他将统治这个共和国,结束十年的动乱。可是,坐在大厅里的那些律师们,被宗派纷争所困扰,腐败无能。但是,他必须请他们给予自己合法的地位。时间已经刻不容缓!

在科学院,拿破仑可以安静地与学者们进行讨论,但对于立法会议却并不了解,他以为满有把握获胜的。他派人告诉约瑟芬说一切顺利,为的是稳定军心。接下来,他来到楼下的五百人院准备发言。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四名忠诚而勇猛的卫兵随他一起入场。虽然这么做已经超出了法律的权限,但也顾不了太多了。

在卫兵的护卫下,拿破仑手持礼帽和马鞭,进入五百人院会议厅。有人喊道:“波拿巴!”众人循声望去。雅各宾人喊着:“打倒暴君!赶走独裁!他是违法的!”甚至有些身强力壮的议员冲过来,要动手打拿破仑。卫兵急忙把司令围在中间,用他们的身体挡住愤怒者的拳头。双方起了争执,乱哄哄地扭打在一起。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在卫兵的保护下,拿破仑艰难地退了出来。他觉得受到了打击,情绪有些失常。但很快,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回密室。

拿破仑想到,在意大利战争中,自己曾带领士兵冒着炮火前进;在洛迪、阿科拉,都曾时刻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他都没有畏惧过。但是,今天他第一次卷入这样的局势中,又不能使用枪支。因为,他始终坚持在这次政变中不能使用武力的原则。

现实让他不得不改变原则,对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身上;这终于打破了他的原则。他们动手了!拿破仑的愤怒不可抑制,这是对他的蔑视!他气愤得用手抓自己的脸,鲜血流了出来。血!让他冷静了下来。是的,议会中有人要谋杀他!他将告诉士兵,那些可恶的东西是如何地对待巴黎军区司令的。是他们,先动了武力!拿破仑终于为自己使用武力找到了借口。

吕西安在五百人议会大厅里,继续进行着维护哥哥的斗争。议员们在喊:“把他驱逐出境!他不受法律保护!”吕西安用力摇铃要求众人保持安静。有人提议,投票表决,宣布拿破仑不受法律保护。吕西安看到事态难以控制,连忙脱去议长长袍,一怒之下冲出了会场。

来到外面,他看到哥哥与部队在一起。拿破仑听说要通过投票,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顿时脸色大变。紧跟着,他向士兵喊道:“拿枪!”然后飞身上马。可是,士兵们对此反应并不迅速,因为时机未到。

夜色已深,大家都在静观其变。拿破仑和吕西安兄弟二人骑上马,在广场上奔驰。栅栏外面,西哀士和迪科坐在马车里,他们做好了要不逃跑,要不成为统治者的准备,只等着形势的发展。一切都毫无秩序可言。吕西安抓住时机对士兵讲话,甚至比拿破仑对议员们的演讲更为有力:“勇士们,身为五百人院的议长,我要告诉大家:会场里,有些人被一小撮雅各宾党人蒙骗了。他们都是英国人的走狗,竟然要宣布将你们的司令驱逐出境,司令一职可是两院委任的。那些人用心险恶,甚至想刺杀司令。将士们,让我们奋起保护司令!用你们的刺刀,挡住敌人的攻击,这将是对法兰西最大的贡献。快,除了支持我们的人,其余的都赶出去!”

拿破仑专注地听着弟弟的发言。吕西安讲完,他说道:“不要再犹豫,对于那些乱党,不要再留情,杀无赦!”“波拿巴万岁!”士兵们喊道,眼前的兄弟俩,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可是,大家却没有行动的意思。再拖延下去,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吕西安使出了最后一招,他顺手抄过一名军官的佩剑,对准拿破仑的胸膛喊道:“上帝作证,如果他将来破坏了法兰西的自由,我就用剑结束他的性命!”这句话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缪拉下令吹响进军号,并喊着:“勇士们,让那些暴徒滚出会场!”士兵们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接下来,虽然刀光闪闪,却没有伤及一人,反抗的议员都被拉了出去。大厅里光线暗淡,会场一片混乱,议员们与士兵扭在一起,有的议员跳窗而逃。吕西安此时来到楼上元老院,把拿破仑被围攻的事大肆渲染地讲述一番。元老院议员个个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吕西安建议他们任命三位临时执政,会议开到深夜才散。

这天深夜,议员的同谋们在圣克卢宫大厅里聚集。三十名议员代表(当然是支持司令的)进行投票。一百多位社会著名人士以及他们的情人,亲眼目睹了这场选举。一切进展顺利,民众没有受到惊扰。凌晨两点,三位新执政者在鼓乐声中宣誓就职。“共和国万岁!”人们的欢呼声无精打采。

一小时后,拿破仑与布里昂一起得胜还朝。可是,拿破仑对自己的表现并不十分满意。进家后,看到了约瑟芬,他转过头对布里昂说:“刚才我的发言是不是非常没有水平?”“是。”布里昂直言不诲。拿破仑无奈地叹口气:“是那些粗鲁的家伙把我逼疯了,本来,在公共场合讲话就不是我的长项。”

接下来,他并没有谈论刚刚经历的政变,也没有为胜利庆祝的意思。他忽然想到了贝尔纳多特,这东西的反应真让人痛心!“贝尔纳多特那个蠢东西,竟然要出卖我!如果不是为了弥补他的妻子,我才不会这么宽容他!这一切你是知道的,我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迁就他。我不想在巴黎再看到他……时候不早,我们都休息吧。晚安,布里昂,明晚,卢森堡宫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VTyqVsRySXd+wOf5trdIXNECO9yexStSjn4tsGivic9/iJg3OZD4sq8KKi6Vch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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