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1年8月,剑桥的天文学教授皮克寄给汉斯罗教授一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汉斯罗:
为了测量大地岛的南岸,菲茨·罗伊舰长要去做一次旅行,返航时还会经过南海中的许多岛屿和印度群岛。用于旅行的这艘军舰,很适于进行科学研究工作。因此在这次航行中,我们决定提供一个难得的机会给一个博物学家。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对博物学家们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有关方面请我推荐一位合适的博物学家一同前去考察,他将受到各方面的照顾。舰长对博物学家的工作非常敬佩,愿意为他们提供热心的帮助。我听说有个叫列奥纳尔德·詹宁斯的博物学家,他能够去的话,将会发现自然史上的许多珍宝。不过现在还没有一位理想的博物学家人选。我写此信的目的,就是让你帮忙看看,有谁愿意去,或者你帮忙推荐一位,只要他愿意进行考察的话,这只船将会供他调用。我相信你推荐的人,是不会令我们失望的。这次旅行对自然科学的发展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望你考虑一个人选推荐给我们。我们定在10月底起航。
亲爱的汉斯罗,如若找到人,写信答复我。
乔治·皮克
汉斯罗自己其实很想去,不过,他是个牧师,同时由于妻子的原因,他决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汉斯罗想到了詹宁斯,便邀请自己这位酷爱自然史的亲戚前去。詹宁斯开始的时候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一聘请,但他也是一位管辖着两个教区的牧师,考虑到这一点,他也拒绝了。
汉斯罗想起了达尔文,这个年轻的朋友对自然界有着强烈的探索愿望。于是,他把达尔文推荐给了皮克,他给达尔文本人写了一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了达尔文。
汉斯罗在信中写道:
我已经告诉菲茨·罗伊舰长,我认为您在我所认识的人中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这样说,是因为您具有充分的条件可以去收集、观察和注意自然史方面的一切值得注意的事,也许您还不是一位完美的博物学家,但这份工作您还是胜任的。菲茨·罗伊舰长这次不仅仅是要一位出色的博物学家与他同行,他更需要这个人品格高尚。不过,薪金方面的事我还不清楚,我想您不会太在意吧。这次航行可能会用两年的时间,您要是怕旅途寂寞,可以随便带一些书。对于一个热心、有志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您一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您要想了解详细情况,可以和皮克谈谈。我可以肯定地说,您正是他们想要的人,所以您不要存有谦虚、怀疑、害怕等念头,勇敢地去就行了。我恨不能站在您面前,拍着您的肩膀说:“去吧!”最后,作为您忠实的朋友,祝您旅行愉快!
同塞治威克进行地质考察回来后,达尔文看到了汉斯罗和皮克的来信。因为汉斯罗的大力推荐,皮克也给达尔文写了一封信,内容就是要聘请达尔文随舰游行。两人信中的内容大同小异,不过,皮克在信中还补充了以下内容:
菲茨·罗伊舰长是一位勤于职守的军官,为人镇定,深受同僚的爱戴。在国外,他花了1500英镑从巴塔哥尼亚买回了三个土著人,为了教育他们,他亲自出钱。他还以年薪250英镑自费聘请了一位美术家和他同去。如果您去的话,他会尊重您的一切意见。有那个美术家和您做伴,您在旅途中也不会觉得太寂寞。
我和汉斯罗非常希望您能够去,我相信您会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全力准备参加这次航行的。该舰定于10月底起航,所以请您尽快作出决定,并告诉博福尔特舰长——海军部的水路测量专家。
海军部将给您一个正式的委任,并为您提供各项设备,不过,他们不打算向您支付薪酬。但假如您需要薪金的话,他们一定会批准的。
读完这封信后,达尔文马上表示同意。但达尔文父亲坚决反对他的这个决定,他只好写信谢绝了这一聘请。在给汉斯罗的信中,他这样写道:
我昨天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家,皮克先生的来信我已经看过。就我个人而言,您如此盛情地提供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会极其高兴地接受,我非常想去参加这次航行。但我父亲坚决反对,我怎能忍心不听他的话呢!
父亲对我说:“作为一个未来的牧师,航行对你来说是不合适的。时间这样紧迫,你还没有航海的习惯。”除此之外,父亲还担心菲茨·罗伊舰长,怕我与他合不来。不过,最令他担心的还是准备的时间太短,他怕我无论在身体方面,还是在精神方面,都没有做好准备。他最后说,只要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主张你去,我就同意。如果不是父亲,我肯定会参加这次航行的。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对您为我做的一切表示感谢。不过,他们早些时候为什么指定一位博物学家呢?”
达尔文又给皮克写了封回信,遗憾地表示自己不能接受这一邀请。于是,他就又到梅尔维茨沃德家去打猎了,回到了他以前熟悉的生活当中。没想到在维茨沃德家,事情却出现了转机,这里的亲戚都主张他接受这一聘请,还劝说他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在维茨沃德一家人的劝说下,他也开始心动了,便用非常恭敬的语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查理在信中请求父亲再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还说乔斯舅舅已经同意了这次航行。他还说,如果父亲还是坚决拒绝这次旅行的话,那他以后就永远不再提这个问题,坚决服从父亲的决定。在信末,他还附上了舅舅劝说父亲的意见。
查理把写给父亲的信寄了出去。第二天上午,他正在打猎的时候,舅舅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施鲁斯伯里。达尔文心想,也许这个问题解决了。果不其然,父亲非常重视舅舅的意见,同意这次旅行。查理那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他对父亲最终能赞同他去航行很是感激。在剑桥时,达尔文老是乱花钱,他安慰父亲说,在“贝格尔”号上,我要想花掉赚到的钱,必须变得很机灵才行。父亲看着这个怀有科学志向的儿子,用略带讽刺的语气回答:“听说,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了。”
达尔文赶紧给皮克又寄了一封信,说已经征得了父亲的同意,并表示自己随时愿意去航行。第二天,查理告别父亲,直奔剑桥。到达剑桥时,天已经黑了,他给汉斯罗寄去一张便函,内容是:“您猜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父亲改变主意了,他同意我去。去航行的那个位置不知道有没有给别人。我一路坐车,来到这里很累,先休息一下,明天早晨安排个时间我们可以见个面……”
第二天,达尔文同汉斯罗见了面。汉斯罗说他有一个叫伍德的朋友,和菲茨·罗伊非常要好。在菲茨·罗伊面前,伍德也推荐了达尔文。看来达尔文运气还不错,他们还没有邀请别人。
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菲茨·罗伊写给伍德一封信,信中说他反对和达尔文一起去。达尔文听到这个消息,就像一下子掉进冰窟一样,汉斯罗也很气愤。
对这次旅行,达尔文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他还是按原计划来到了伦敦,希望还能有那么一丝希望,他去拜访了菲茨·罗伊舰长。出乎意料的是,菲茨·罗伊非常热情。在写给伍德的信里,菲茨·罗伊曾说自己不希望和达尔文一起去航行,对此他是这样说的,他有一位朋友叫切斯·杰尔,他很想和切斯·杰尔一起去,但切斯·杰尔最后拒绝了他,就在达尔文来这里之前,也许连五分钟都不到。这个位置现在还是空着的,看来只能让达尔文去了。
后来,达尔文同菲茨·罗伊成了朋友。有一次,两人谈话时回忆到此事,菲茨·罗伊对达尔文说,我是拉法·杰尔的热心崇拜者,拉法·杰尔曾教导我说,有着像达尔文这样鼻子的人,是不会具备这次航海所必需的精力和决心的。所以,我因为你的鼻子差点就拒绝了你,不过,我当时虽然怀疑,但还是马上同意了。
菲茨·罗伊彬彬有礼,热情而又坦率,达尔文很喜欢这个人。菲茨·罗伊告诉达尔文说,如果达尔文同意这次和他们一起航行,就得注意以下几个问题。他们一行人将会一起长期住在军舰上,要同舟共济,不能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他带了一些书,没事的时候,达尔文可以看看;船舱里有各种用具和武器,这些达尔文都可以使用;伙食很简单,也没有酒,建议达尔文同他一起用餐;主要的问题是,军舰很小,住处很挤。之后,他又对达尔文说了一些在舰上的各种不方便之处,之所以提前对他说,是怕他以后抱怨。最后,菲茨·罗伊补充道:“刚才我说的这些问题,您考虑一下,看看能不能克服。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算达成了协议;如果您不同意,那我们再找别人。”
随后,他们转移了话题,谈起了航行航线的问题,还有就是从这次旅行中,达尔文将能得到什么收获的问题。菲茨·罗伊说:“一路上会遇到许多艰难险阻和考验,但你也会遇到许多有意义的事或动植物。总之,这次航行对你来说绝对值得。”
海军部决定,这次航海计划只是勘察南美洲和火地岛海岸。这令达尔文多少有些遗憾,达尔文所梦寐以求的是环球旅行。菲茨·罗伊个人也赞成环球旅行的计划,此事他已经向海军部提交了申请,但还没有得到答复。如果环球旅行能够批准,达尔文就着手安排旅行计划。
达尔文问菲茨·罗伊大概需要多少费用,他回答说,不需要很多钱,一年的伙食费30英镑,加上全部装备的费用,大概不会超过500英镑。菲茨·罗伊还向他担保说,假如他受不了海上的颠簸,随时都可以回来,因为一路上经常碰到回程的船舶。值得一提的是,达尔文在测量期间,有权在岸上进行搜集各类标本的活动,还有权留用一艘小船。
接下来,达尔文便开始忙着准备航海所需的物品。在汉斯罗的推荐下,达尔文去拜访了伦敦的几位旅行家,请教他们该带些什么。菲茨·罗伊却劝他只带必需的衣服和东西就行,能不带的东西尽量不带,达尔文表示同意,听从了他的劝告。但同时,菲茨·罗伊却劝他买一箱手枪,这项开支大概需要花60英镑,他说,如果没有手枪就不能到岸上去。这一笔开支令达尔文很是不解和无奈,但他还是花了50英镑买了一支极品背枪和一箱好手枪。此外,他还花了5英镑,买了望远镜和指南针。在购买火器上,菲茨·罗伊比达尔文出手大方多了,花了400英镑多。同时达尔文还委托姐姐苏珊娜,让她把他的一些用品寄来,包括旅行用的地质指南针、显微镜、几件衬衫、鞋子、一些西班牙书籍等。
出发前,达尔文去参观了“贝格尔”号。“贝格尔”号很小,这让他很是惊讶。它是一艘军舰,排水量只有235吨。达尔文不禁对这艘小军舰的安全性表示担忧,后来证明,这种担忧没有必要。在环球航行中,它不辱使命,多次经受住狂风暴雨的袭击。
菲茨·罗伊舰长才23岁,是位矮个子的年轻人,黑黑的皮肤,长得很漂亮。他给达尔文留下了非常好的初步印象。他人虽年轻,出海经历却很丰富,1826—1830年,他乘坐这艘“贝格尔”号完成了对火地岛沿岸的勘察工作。“贝格尔”号上的军官和水兵都愿意同他一起再次出航,这也充分说明了众人对他的信任。
菲茨·罗伊在这艘军舰上领导勘察工作,除了他之外,船上还有这些人:他的助手斯托克斯,2名尉官——季·韦克姆和布·谢利万,1名医生,10名军官,1名水手长,42名水兵和8名少年见习水手。斯托克斯坐在一张大桌子旁,主要协助菲茨·罗伊一起进行绘图工作,达尔文工作的地方也在这张桌子旁。此外,舰上还有1位美术家和1位绘图员埃尔德,1个专门看管仪表、天文钟和其他仪器的人,1名曾去过火地岛的传教士,还有3名火地岛人。上次航海时,菲茨·罗伊将这三个火地岛人带到了英国,他们这次要返回故乡。
达尔文准备行装的同时,还抽时间学如何确定地方的经度和纬度。有一次他上街买东西时,发现所有的店铺都停业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在举行国王加冕典礼仪式。英国有规定,每逢举行这种仪式时,店铺一律停业。达尔文随着众人,也观看了这种仪式。达尔文惊奇地发现,看到国王时,民众并没有兴奋和热情。他后来向姐姐苏珊娜说起过此事,他认为,这种加冕典礼如果在50年后举行的话,估计都没人看了。
“贝格尔”号原本打算10月底起航,但起航日期不断被推迟。原因是,经过第一次探险后,“贝格尔”号需要修理。这只军舰已经破烂不堪,需要重新改造:首先,抬高上层甲板,这样在风浪中它会变得安全可靠些;不仅如此,甲板抬高了,下面也腾出了更多的地方,可以住人和堆放食品。其次,加固船底,这样船会变得更坚固。
达尔文10月份来到“贝格尔”号的停放地——普利茅斯,修船已进入尾声,船员们正忙着修船舱、刷油漆等。
达尔文在等待出发的时候,经常同这些军官和海军准尉们一起吃饭,慢慢地彼此熟识了。天好的时候,在普利茅斯近郊外,他有时候会同斯托克斯散步,一起测量了太阳高度。在阴雨绵绵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达尔文就躲在家里读书。有时候,他同物理学家哈里森和鱼类学家汉密尔顿·斯密特在一起;也和菲茨·罗伊在一起消磨时间,同他和水兵们一起作一些磁性观测,或同他们一起用餐。
11月12日,“贝格尔”号上所有物品收拾停当,所有甲板也已经都被清扫干净,油漆粉刷完毕,终于快到航行的日子了。
11月23日,下午1点,“贝格尔”号扬帆起航,从停泊处向前行驶约一英里,换了个地方停泊,在这里又停了一些日子。
在这些日子里,达尔文开始收拾自己和斯托克斯在航行时同住的船舱,没事的时候在附近散步。由于航行时睡觉的地方不够,所以每天晚上都得搭起吊床,达尔文还学会了怎样一下子跳上吊床的本领。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起航。但“贝格尔”号还是没启动,这次是因为逆风一个劲儿地刮个不停。达尔文的情绪随着起航日期的一拖再拖而开始变得低落下来,恶劣的天气让他感到愁闷和沮丧,他不禁开始想家人,想到一去就是三年,感到有些失落。因为情绪不高,那段等待的时间让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病了。
12月10日,军舰终于起航出海了。行驶中的船摇摇晃晃的,这让达尔文感到十分不舒服。他很快还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问题:晕船。
傍晚,海面突然刮起了大风暴。迫不得已,“贝格尔”号第二天早晨又返航回到了它的停泊处。达尔文受到风暴和晕船的折磨,感觉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他努力在海岸上散了一会儿步,才觉得恢复了一些元气。利用这次停泊的时间,达尔文制订了航海时的计划,并把这些计划写进了《航行日记》。这是个宏大的规划:考察和阅读自然史的“各个领域”,搜集搜集品,观察气象,学习数学、西班牙语、德语和少量的古典语,星期天读希腊语《圣经》,无聊的时候读点英语书。在剑桥时,他制订了一个比这还庞大的规划,但后来都没能实现。这次的规划到后来都实现了,只有学习数学和阅读希腊文《圣经》他没能做到。
逆风天天刮来刮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第二次起航。
12月21日,“贝格尔”号第二次出海,经过德霍克岛时,军舰触礁了,在岛上停了半个小时后驶进了公海。达尔文因为晕船,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有人告诉他,由于风向改变,“贝格尔”号又返航回到了普利茅斯停泊。
这几次被迫返航使查理心情抑郁,但另一方面,查理也空出了许多时间。这次返航回来后,他去请教了一些有经验的人,那些人告诉他:作为一个博物学家航行时需要带哪些书籍,哪些工具是收集自然史搜集品必需的。他把这一切准备妥当。所以说,这次返航也是幸运的,让他准备了不少以后航行中用得到的东西。
12月25日是圣诞节,水兵们为了庆祝,一起大喝了一场。第二天,几名优秀的水兵依然处于酒醉状态,还做出了粗野的举动,最后被罚戴八九个小时的重镣。所以尽管这天天气很好,“贝格尔”号还是未能出海。12月27日,这一天微风拂面、阳光灿烂。上午11点,“贝格尔”号起锚,开始了第三次出海。这一次,它很幸运,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而返航。经历了几次延期,克服了种种障碍之后,这次航行开始了。
达尔文的环球航行开始了!
英国当时力求夺取南美洲的市场,促使英国的资本渗透到这里各个国家的经济中去。这次探险,英国打着科学的旗号,只不过是用来掩饰而已,只是对南美洲进行扩张的一张假面具。所以,“贝格尔”号的航行并不是一次纯科学性的旅行。不过,达尔文对此毫不知情。这次探险的任务是研究和详细勘察南美洲的东西两岸,即使这次旅行没有达尔文,也一样会得出一些科学成果。英国出于政治和经济的利益,进行了这次航行。但对达尔文来说,这次航行有着重大的作用,决定了他整个未来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