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 维
有一个朋友,经常不修边幅,加上浓密的八字胡,总给人一种粗放莽汉的感觉。那天,一帮朋友聚会,聊着聊着就聊起各自的母亲,这个西北大汉居然细腻、温柔起来。娓娓地讲述着母亲生前关爱他的一些小事,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夜深了,下了整整两天的梅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楼外的玻璃窗,发出“吧吧嗒嗒”的响声,母亲从我的记忆深处轻轻地走出她的小房,走到房门口的鞋架前,弯下腰来……
随着职务的不断提升,不仅手头的工作多了,应酬也多了,我回家也就无规律了。妻子渐渐习惯了我的忙碌,每每回家太晚,抱怨几句便不再理睬我。一次深夜回家,看到母亲在她的房门口,显然是在等我。我带点责备地说她:“娘,不用惦记我,我没事的,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该多休息。”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娘知道,娘担心你……”
从那以后,再没看到母亲等在房门口。
母亲只有我这么个独子,因为父亲早亡,我结婚后,母亲便跟着我和妻子同住。小学还没毕业的母亲,始终牵挂着我,爱着我,却最大限度地给我飞翔的自由。
这一天,我深夜才到家,屋里传来的清脆的钟声——是客厅墙上老式挂钟报时的声音。抬手看看表,员圆点整。“他们应该都睡了吧。”我想着,轻手轻脚开门关门,换鞋进房间……
第二天吃早点时,母亲突然对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那么晚?都员圆点了吧?这样不好……”我突然楞住了,不知道母亲会这么清楚。我一边往母亲碗里夹菜,一边敷衍道:“娘,我知道了。”
此后每次回去晚了,第二天母亲总是能准确说出我回家的时间,但不再多说什么。我知道母亲是在提醒我别回家太晚,提醒我不要对家太疏淡。而我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每次晚归,母亲怎么会知道的呢?
母亲在她43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双目失明,此后就一直生活在无光的世界。
那晚,我又是临近10点回到家中。因为酒喝多了,就没有直接回房间睡觉,悄悄去了阳台,想吹吹风,清醒一下。站了一会儿,大厅传来了报时的钟声,10下,清脆而有节奏,我便轻轻地走回房间。
刚到门口,我呆住了,月光下,母亲正俯身在鞋架前,摸索着鞋架上的一双双鞋——她拿起一双在鼻子前闻一闻,然后放回去,再拿起一双……直到闻到我的鞋后,才放好鞋,直起身,转回她的房间。原来,母亲每天都在等待我的回来,为了不影响我和妻子,她总凭借鞋架上有没有我的鞋判断我是否回到家中,总是数着挂钟的钟声来确定时间,而她判断我的鞋子的方法竟然是依靠鼻子来闻。我的泪水悄然滑出我的眼眶。我已经习惯以事业忙碌为借口疏淡了对母亲的关心,但母亲却像从前一样牵挂着我。一万个儿子的心能不能抵得上一位母亲的心呢?
从那以后,我努力拒绝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总是尽量早回家。因为我知道,家中有母亲在牵挂着我。
母亲是63岁那年病逝的。她去世后,我依然保持早回家的习惯。我总感觉,那清朗的月光是母亲留下来的目光,每夜都在凝视着我。
又在深夜,下了整整两天的梅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楼外的玻璃窗,发出“吧吧嗒嗒”的响声,母亲从我的记忆深处轻轻地走出她的小房,走到房门口的鞋架前,弯下腰来……我知道,母亲是在查看鞋子,是在看我有没有到家。
心灵悟语
儿女常常以事业忙碌为借口疏淡对母亲的关心,但母亲至死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