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很快又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是在凡尔赛宫当一个管风琴师,工资是一年2000弗罗林;条件很简单,只要一年中保证有6个月时间待在凡尔赛宫就可以了。
但莫扎特却认为这样的条件实在难以接受,他认为自己会因此失去足够的时间创作。这样考虑以后,莫扎特将这份工作推辞掉了。
利奥波德先生知道此事以后,认为儿子这次一定是疯了。他把担任这一职务的全部好处都用长长的单子罗列了出来,着急地寄给了莫扎特,希望儿子能够改变主意。
莫扎特一看见父亲的来信就感到烦透了,他以格林先生的意见为挡箭牌,他简短地回信说:
我向来不愿意去凡尔赛宫,我请教了格林男爵和其他最亲近的朋友,他们也都同意我的想法。工资太少。我得在那里浪费半年的时间,别的什么也挣不到。
我的才能也会被埋葬在那里,因为进了王宫就等于在巴黎销声匿迹了,况且又只当个管风琴师!我是很想找到一个好工作,但绝不能低于乐队指挥,而且工资要优厚。
利奥波德先生看到儿子至少还跟格林相处得不错,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可谁料到,在这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这天下午,天气炎热,莫扎特从格林家出来,回到旅馆,发现前一个星期就病倒过的母亲又躺在床上了。
莫扎特顿时忘了在阳光下行走的疲劳,扔下外衣,跪在妈妈床前。他拿起她的双手,觉得又烫又干燥。她呆呆地望着他,小声地说:“我病得很厉害,沃尔夫冈。”
他把手贴在她的前额上,知道她发了高烧。莫扎特对母亲说:“我去给你请医生。”
母亲打了一个寒战,虚弱地回答:“不,我不要那些给人吃毒药的法国人给我看病,不要请医生。”说着,她又缓缓地念叨:“我,会好的。”
莫扎特苦苦劝母亲看医生,可母亲连医生两个字都不愿听。
第二天,母亲的神情比前一天更疲乏了,可当莫扎特说要去请医生时,母亲还是不肯。最后,经不起莫扎特的反复劝说,母亲才答应等她的好心的邻居、德国人海因那来了以后再说。
海因那说是邻居,其实住得也不近,只是他也是德国人,经常来旅馆和安娜·玛丽亚聊聊天,海因那的妻子也经常陪着安娜·玛丽亚上街买些东西。莫扎特他们住在旅馆以后,海因那夫妇就成了安娜·玛丽亚唯一可信的伴侣。
然而,已经两天了,可海因那夫妇还没有出现,莫扎特看看母亲病得实在厉害,就要请人来帮忙为母亲看病。可母亲总说要等海因那夫妇来为她找个德国医生,因为她实在不愿让法国人为自己看病。
第三天傍晚,海因那夫妇终于出现了。一看母亲病重的样子,海因那也不由得着急起来,他吩咐莫扎特用冷毛巾敷在妈妈的头上,然后关切地询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用手无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慢慢地摇了摇头。原来,她失聪了。
莫扎特的心狂跳起来,他用力地抓住母亲的双手,俯下身子,大声地在她耳边喊道:“亲爱的妈妈,你听见海因那先生说话吗?你听见我说话吗?”
母亲死死地盯住儿子看了一会儿,闭上眼,叹了口气。她确实已经失去听觉了。
这时的莫扎特简直像失魂落魄一样,他只能在小小的屋子里不停地边走边祈祷。对他来说,除了不停地走动和不停地祈祷之外,他简直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整夜地守在母亲的身旁,不时地给她喂水,为她翻身。他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期待着第二天德国医生的到来。
海因那夫妇为他们请来了好几个医生也没能治好母亲的病,最后一个医生检查完了之后让莫扎特去请牧师。
当莫扎特请来牧师后,母亲已经陷入了痉挛状态,逐渐昏迷过去。他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讲话,但她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22时21分,她离开了人世。痛苦万分的莫扎特深深地记下了这一天:1778年7月3日。
莫扎特痛不欲生。世上只有母亲是最疼爱他的人,为了他,母亲饱尝艰辛,现在她走了,永远地走了。他为自己未能照顾好母亲而感到无比内疚。
莫扎特一个人陪伴在病故的母亲身旁,思前想后,悔恨不已。其实,母亲已经病了很久,可是她总是勉强地支撑着,不忍心让儿子觉察。儿子每天苦于为生活而奔波,她不愿再去加重他的负担。就这样,母亲的病,没有得到医治,才严重起来。
第二天,莫扎特从格林先生那里借了一笔钱安葬了母亲。丧事办完后,他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悲凉。
母亲去世后,莫扎特便只身一人在巴黎谋生了。他的脑子里一下子要考虑很多事情,他也一下子好像大了几岁,变得更懂事了。他迫切地想找到一个称心的职位在巴黎生活下去。
但莫扎特的保护人格林却觉得他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格林拐弯抹角地告诉莫扎特,他在巴黎是没有什么指望了。格林给利奥波德写了一封信,分析莫扎特在巴黎求职失败的原因。他在信中说:
他过于老实,不够活泼,太爱幻想,也太不懂成功之道了。在这里,一个人要想成功,就必须有手腕、有魄力、有勇气。
为他的前途着想,我真希望他即使只有他现在一半的天赋,也应有两倍于上面所说的那些品质。
果真如此,我也就可以省心一些了。总之,在巴黎,他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教钢琴课,但不必太认真,得时时记得学生们往往认为老师都是半瓶醋;二是举办大型音乐会,但这一条目前也不现实。
我真怀疑,如果在巴黎四处奔波,他的身体是否能吃得消。再说,这么奔波肯定会妨碍他作曲,而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弃作曲的。他在作曲上能干得很漂亮,可惜大部分法国听众都对他一无所知。在这里,无名之辈是难以立足的。
因此,你的儿子要想干一番事业,困难重重啊!亲爱的先生,你应该了解,在一个卑鄙小人飞黄腾达的国度里,你的儿子根本吃不开。
我把真情如实地告诉你,并不是想使你烦恼,而是为了便于你选择最好的方案。遗憾的是,由于巴伐利亚的选帝侯去世,你的儿子回不成曼海姆了。
在事实面前,绝望了的利奥波德终于相信了格林信中的话,他再也不想让莫扎特在巴黎找工作了。在得知妻子已经病逝的消息后,他给儿子写信,要儿子尽快离开巴黎,返回萨尔茨堡。
莫扎特没有立即返乡,又在巴黎逗留了一段时间,原因是他手里还有两部已经答应为人谱写的作品尚未完成。
一部是为当初聘用他教音乐课的那位公爵写的,那是一首竖琴和长笛协奏曲。这两样乐器,都是他非常讨厌的,但因为它们是公爵专门预订的,所以莫扎特仍写得很认真,但公爵先生却分文没给。
另一部是巴黎音乐界的某一头面人物约他写的交响曲。这首交响曲曾在一次公开音乐会上演奏,使巴黎听众为之倾倒,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巴黎人为它感到自豪,并把它誉为《巴黎交响曲》。
在巴黎期间,莫扎特还完成了几部奏鸣曲。这些作品在整体构思、音乐语言的运用,以及艺术风格上都胜过他以前所写的作品。莫扎特的创作越加成熟了。
但尽管这样,莫扎特留在巴黎的希望仍越来越渺茫。父亲急不可耐地接二连三给他写信,催他尽快回去。父亲告诉他大主教提议利奥波德填补教廷里另一个职务的空缺,而让莫扎特顶替父亲的副乐长职务,薪金是每年500弗罗林。利奥波德在信中说:
这样,我们每年就可以拿到正式薪金1000弗罗林了。现在一切都取决于你相不相信我的脑子还管用,相不相信我已为你找到了最好的工作,以及你到底是想在我活着时回来还是等我死了以后再回来!
大主教说,如果你想出去写歌剧,他将准许你请假外出。他解释道,去年没有同意我们请假的理由是他不愿意看着我们四处求乞!回到萨尔茨堡,你的位置就在慕尼黑、维也纳和意大利之间了。要是去了慕尼黑,设法签订一份谱写歌剧的合同也许不难,但要找工作就不好办了。你想想,那儿有德国作曲家吗?有几个呢?
这里宫廷的上上下下,包括亲王在内,都为你的阿洛西娅小姐所倾倒,大家急切地盼望听到她的演唱。要是他们肯听我的话,我就能使他们如愿以偿。这就需要你来为她讲情,因为这儿演歌剧正缺一位歌唱家。
利奥波德在信中暗示儿子自己已经接受这个叫作阿洛西娅的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儿子从异乡带回这个姑娘并立即为他们举行婚礼。可以想象,利奥波德先生为了要儿子回到自己的身边,不知做了多少努力。
面对父亲的劝说,莫扎特进退两难,心中十分烦闷。他渴望来巴黎,可是这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回到大主教那里,未来的日子怎样度过呢?对此,他只好写信给他的一个朋友述说自己的苦闷。他在信中写道:
我的朋友,你一定了解,我是多么怀恨萨尔茨堡,这不仅是因为我所敬爱的父亲要我必须忍受许多不合理的对待,而是因为萨尔茨堡不是能让我发挥才能的地方。
第一,音乐工作者在此根本不受尊敬;第二,这个都市毫无诱人之处,没有歌剧院,没有剧团,即使想上演歌剧,又有谁能歌唱呢?
5个星期过去了,心烦意乱的莫扎特还没有离开巴黎。他住在格林家里,为了等还在刻版的5首钢琴奏鸣曲的报酬。
直到9月底,莫扎特还不打算马上离开巴黎。格林耍了个花招,为他买了回萨尔茨堡的票,莫扎特不得不离开了。
不过,莫扎特却并不急着回到故乡,而是慢悠悠地穿过德国,去慕尼黑寻找他的爱人阿洛西娅。
在那里,当他遭受了心上人的冷遇之后,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呐喊:我真想和母亲一起离去!她现在要比我幸福得多。
然后,莫扎特无可奈何地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