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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岁月

李城

旧城在老家以东十里,如果步行,翻一座满是青稞地的小山就到了。

我在那里上学时感觉旧城很大,满是铺面的街巷深不可测。后来去过外面,就觉得它不过是个镇子,跟内地发达城市相比,还停留在几十上百年前。但我依然喜欢它,喜欢它的沧桑、幽深,以及清晨和傍晚弥漫其间的烟火气息。旧城人总是不慌不忙,男人们头戴草帽背着两手,嘴角挂着平淡的微笑。

我的家乡过去叫洮州,是内地到青藏的过渡地带。除了抵御外敌,游牧与农耕、乐于冒险和谨慎守成的人们总会在那里交锋角力,各个山头耸立着烽墩,川地里筑着大大小小的古堡城池。旧城以东不远又是新城,朱元璋坐了江山就派去大批军队,在一座老城底子上重建的。新城的城墙城门至今保存完整,拍电影的人常常以它为背景,再现金戈铁马、攻城略地的历史风云。

我们村右侧山头就有一座老城遗址,依山势夯筑,前窄后宽状若牛头,人称牛头城。

牛头城里久已无人居住,土地被划分种了庄稼,长着茂盛的青稞,开着一畦畦油菜花。小时候我们常去那里玩,见到一些粗糙丑陋的陶罐瓦当,一个个支起来当靶子,稀里哗啦都砸碎了。我们只惦记着一句关于牛头城的民谣:前城里看戏,后城里杀人。可是跑遍前城后城,既不见戏台的一点痕迹,也没有骷髅头从哪儿的土里露出来。我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在瓦砾堆上捡到一个鼓囊囊的信袋,同伴们呼啦啦围过来,以为里面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七手八脚拆开,只见是一沓方格稿纸,满篇写着我们读不懂的话句,还画着些瓶瓶罐罐,列着表格,填着数据,落款人大名是李振翼。李振翼是谁?信封上也没写地址,莫非他要寄给游荡在那里的鬼魂?让我们代他完成那个任务吧。于是人手一张,折成纸飞机在山风里放飞了。

后来我到甘南报社当记者,才知道李振翼先生是州博物馆馆长,在考古界已是很有名气的专家。我采访他时提到飘逝风中的那些稿纸,他笑着说,那是他不小心弄丢的,不过第二年又跑了一趟,将那篇牛头城勘查报告重写了。他是兰大历史系毕业的高才生,我对历史却没多大兴趣,只在乎祖辈流传的那句民谣。于是他替我还原了那惊人的一幕。

十六世纪末,明万历十八年五月初五,是个风和日暖的好天气,川地里庄稼即将抽穗,山坡上马莲花蓝幽幽地盛开,貌似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跟往年这个特殊日子一样,远近村落的人都聚集在前城欢度端午,戏台上咚咚锵锵敲得热闹,生旦净丑轮番上阵唱个不停,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谁也没有觉得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太阳偏西的时候,戏场里突然躁动起来,接着人们蹦跳着轰然四散,如同受惊的羊群。他们发现,脚底下莫名其妙漫过一股暗红的水流,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那是从地势较高的后城流过来的,顺着雨水渠道汩汩向前漫延。

一时间,凄厉的号角呜呜吹响,四山的烽烟也滚滚升起。人们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觉得死神的阴影已罩在头顶了。原来是鞑靼部落千里奔袭,前城三面绝壁,连着山梁的后城便被攻陷了。所幸守城将士顽强抵抗,直至最后剩下一名鲜血染身的将军,拼死把守着前后城间的通道。他孤身抵抗到日暮时分,闻讯从旧城、新城驰援的兵马陆续赶到,牛头城才得以解围,前城里的百姓都毫发无损。

后来人们是如此描述那位守城将军的:鞑靼骑兵突然出现在后城,守城将士寡不敌众,所有士卒英勇就义。那将军是个忠肝义胆的硬汉,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放弃。他被虎狼般的鞑靼骑兵围困,与之奋力厮杀,项上人头还是被人一刀砍落。与百姓共存亡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没有就此倒下,而是伸手在地上乱摸,抓到一颗牛头就按在脖颈,接着继续战斗,勇猛无敌。敌人以为天神下凡,一时目瞪口呆两股战战,再也不敢靠近他了。事后那位守城将军觉得口渴难耐,跑到山下河边俯身喝水,看见水中倒影竟是人身牛首,当即失惊而死——因此当地百姓坚持认为,牛头城就是以那个人身牛首的将军命名的。

李振翼先生说,那就是发生在万历年间的青海蒙古之乱。朱元璋推翻元蒙统治以后,朝廷大军连年北伐,元蒙残余不敢在北方轻举妄动,一些鞑靼部落便纷纷西移,觊觎水草丰美的青海湖牧场。朝廷对鞑靼的动向颇为敏感,将其称为北虏,清楚北虏一旦在青海立稳脚跟,内地门户洮州便暴露于鞑靼铁骑之下。于是从洪武到永乐年间,朝廷都采取扶番抑蒙的政策,地方守军与草地番民共同携手,严密防御北虏进犯。可是到了明朝中期,政治腐败国力日衰,只以收缩边陲防线、大量修筑边墙的办法消极应对,鞑靼各部便乘虚南下,驻扎于青海湖周边草地,原本环湖游牧的番族部落纷纷远徙,留下来的沦为鞑靼奴隶。北虏鞑靼以此为据点继续向东扩张,到了万历十八年,鞑靼先锋火落赤部便制造了震惊朝野的牛头城事件。洮州五月失事,六月朝廷才获知实情,使当时的神宗皇上大为震怒。他说:“番人也是朕之赤子,番人地方都是祖宗开拓的封疆。督抚官奉有敕书,受朝廷委托,平日所干何事?既不能预先防范,到虏酋过河才来奏报,可见边备废弛。”

那位守城将军或许真有其人,但他的名字不曾被任何史料提及。他的忠义和勇猛只在当地百姓中世代相传,到后来就不免被神化了。

旧城却是个人口稠密的富庶之地。

西晋时期,那里是西迁而来的吐谷浑王据守的要地。吐谷浑采取国无常赋的开明政策,商人平时自由经商全无滋扰,只在战事当前亟需钱粮时才向富商适量征税,那种放水养鱼的做法深得民心,开创了此地商业的兴盛。唐宋时期在旧城设立了茶马司,成为茶马互市的战略要地。虽然三年一次的茶马交接仪式由朝廷官员与番族首领主持完成,但平时民间的茶马黑市大行其道,东部汉人与西部牧人在袖筒里捏捏对方手指,无须开口就完成了一桩桩大买卖。明代以后,以茶换马的交易带动了其他商品的流通,绸缎布匹、铜铁瓷器、粮食盐巴之类,经旧城源源运往青藏牧区,而西部草地的皮毛乳酪、鹿茸麝香等等,又经这里流入内地,旧城便成为各方商客云集、物资堆积如山的商贸口岸。

屯守那里的人大多来自江淮一带,至今他们的后人仍保留着内地习俗和乡音。为使洮州成为大明帝国的西部屏障,朝廷将重建新城的内地军士留驻洮州,也将他们的妻儿家眷统统迁往此地。他们伐木造屋,铸剑为犁,既要自食其力,又要忠于职守维护边地的长治久安。东边杨柳依依西边雨雪霏霏,左手收割青稞右手制酪为食,他们被绑缚在那片苍凉贫瘠的土地上,经受严寒风雪的洗礼,脸膛变得黑红发紫,双手粗糙皲裂,嗓门也粗犷沙哑起来。他们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只能编出如泣如诉的“洮州农歌”,一代代传唱下去:

正月里来是新年,我的老家在江南,

自从来到洮州地,别有天地非人间。

四月里来到夏初,声声叫的是布谷,

江南已到麦收时,洮州庄稼才出土。

……

面对现实,他们渐渐学会了承受和隐忍,也繁衍出同样善于承受和隐忍的后代,成为边地荒漠遮挡风沙的“防护林”。

旧城的藏语名称是哇寨,意思是牧场遗址,它见证过那片土地从游牧到农耕的演变,以及屯守者铸剑为犁的使命转换。不过它延续了吐谷浑时期开创的商贸传统,渐渐成为青藏东部的商业重镇。旧城的坐地商户往往白脸大胡子,大多具有波斯和阿拉伯血统,是元代开始陆续从西域各地经商而来的。土著后裔拥有粮庄绸缎铺的也不少,但不如那些人大胆精明。从内地移民而来的汉人则勤于务农,虽然环境熏染渐渐重农善贾起来,多数仍不过囤积物资赶赶节会而已。清末旧城最大的一家商户名为万盛王,这家人在旧城的发家史颇有一段传奇经历。

清光绪年间,拉卜楞寺的嘉木样活佛赴北京雍和宫进香,看到有个小伙子面壁描画佛像,一笔一画很是传神,看看人也模样敦厚,活佛就问:年轻人,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的拉卜楞寺也在兴建经堂,需要你这样的画匠去帮忙,你愿意跟我去那雪域之地吗?我会多给你一些报酬的。小伙子答道:我是青海人,名叫旺秀,我画佛像可不是为了挣钱。看到大活佛一脸期待的样子,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只要我的师父点头,我就跟您去吧,拉卜楞离我家也不远了,算是回家。嘉木样活佛便求得他师父的同意,带他回到了土门关外的拉卜楞寺。

那名叫旺秀的年轻画匠不负厚望,将拉卜楞寺经堂里的佛像画得跟雍和宫的一样精美。待壁画画完的时候,嘉木样活佛就付给他一笔可观的报酬,叮嘱道:任务完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带着银子赶快成家立业去吧。临别时活佛还说,年轻人,以你的功德,将来肯定会有福报的。

于是旺秀找了个叫卓玛的当地女人,结婚生子。两个儿子长大的时候,旺秀就去世了,小儿子在拉卜楞寺当了僧人,大儿子名叫成子,开始学着经商做生意。那成子跟父亲一样也是个诚实厚道之人,有一年,有个西藏王爷扛着沉甸甸的牛皮袋来找他,说有急事去办,能不能将东西代为寄存,等他回来再取。成子自然点头答应,将皮袋推到床铺底下。可是到了第二年还没有人来拿,第三年也没来,小伙子就想,那袋子里是什么货物呢,时间长了会不会坏掉?于是打开来看,结果大吃一惊:满满一皮袋竟然全是银子。他原封未动,照样扎牢袋口,小心地藏到床下。就那样过了好多年,那个王爷才来取他的东西,成子从床下拽出皮袋,里面的银子一锭不少,完完整整交给王爷。王爷感激不已,硬是将半皮袋银子分给他作为答谢。

成子成家立业后,夫妇二人就辗转来到相距百十里地的旧城。旧城可是个好地方啊,天气比拉卜楞暖和,出产五谷杂粮,街头还能买到新鲜蔬菜,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一天三顿都是酥油糌粑。

成子在城里买了一处庄窠,准备打理一下,建房修院过平安日子。嘉木样活佛说得没错,厚道之人终会得到福报的。就在那废弃的庄窠地下,成子意外发现了吐谷浑时期的地窖,使他一夜间成为富甲一方的万盛王。万盛王的儿子名叫王佐卿,藏名贡觉才让,生前写过一篇回忆文章,讲述了万盛王在旧城的兴衰过程,其中有这么一段描述:

阿爸、阿妈要落户哇寨,大约在光绪年间,就去哇寨买地方和房屋……又在西街买了一大片地基,准备盖房。正在这个时候,房子内的地基下陷了一个坑。阿爸想要找土填一下,看坑子很大,旁边还有空处。阿爸晚上点上灯笼下去看,脚踩下去土是松的,越踩越深,用手一摸摸出一个元宝,就赶紧出来。天亮了,找来木板把地盖上,把门从外面锁上,不让人进去。晚上又下去摸,越摸越多,尽是元宝……原来这是曾在哇寨建都的吐谷浑王的一个银库。

成子夫妇便修了广厦深院,门口立了石狮和拴马桩。由于到了汉人地方,他们就取姓为王,可初来乍到缺少帮衬怎么办?那也不难,家中连日大办宴席,认城里所有王姓坐地户和城外四路八乡王姓人家为本家亲戚,又请城里师爷面授当地待人接物的礼仪,很快就在旧城立稳了脚跟。不久他们在旧城开了万盛商行,在相邻的岷县及成都、咸阳等地也陆续开了银庄商号。据说那时万盛王有上百万两银子的家当,地方上一时有这样的说法:河州有个马安良,洮州有个万盛王。河州马安良是独霸一方的军阀,而洮州万盛王的银钱多得数不过来。

到万盛王老了的时候,已是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乡绅,据说他还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天清晨洗漱完毕,他就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端着白铜水烟壶,刮着景德镇盖碗,等待各色人等上门来访。他的身后竖着几个水缸一样的牛皮袋,满满盛着银圆和散碎银子。凡准备出门做生意的人,不管他熟不熟悉,只要前来开口,他都会如数供给本钱,赚了返还点利息他自然高兴,赔光了本金他也不会在意,若来开口继续鼎力资助。而面对一些过日子遇到难处的人,老人听完陈述,便伸手到后面抓一把银圆或者碎银子,数也不数就递过去,一边说:没啥没啥,总会好起来的,需要时再来哦。

后来遭逢乱世,万盛王的家业也就败了。

民国元年河南白朗造反,到了第三年的春夏之交,在内地连连失利的白朗大军转而西移,日渐逼近旧城。由于官府称其为狼匪,制造了许多恐怖舆论,地方民团和邻近杨土司的兵马便誓死抵抗。据说白朗大军有白狼、黑虎、铁蝎子三个首领,抵达旧城时,其前锋铁蝎子在军前策马喊叫:我们是过路的,不要打了!人们哪里信他,埋伏的民团一枪将他击落马下,割下头颅悬挂于南门。白朗将士便复仇雪恨,攻守双方激战一夜,第二日凌晨旧城陷落,万盛王及城内富商被劫掠一空,广厦深院毁于火海。更有甚者,不少人听到可怕的白狼已攻入城内,担心妻儿家眷遭其蹂躏,便放火烧房,一家人同归于尽。

边地烽烟时起,旧城屡遭劫难,不过流失的往往只是“浮财”。人们早就养成了深挖洞广积粮的习惯,越有钱财的人越是藏而不露,牛圈马厩下可能埋着万贯家财,出门仍是破衣烂衫,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样。因而一到太平年月,他们又像路边被践踏的小草,渐渐抬头挺身,蓬蓬勃勃生长起来。后来战乱终结,硝烟散尽,旧城自是一派持久的繁盛景象了。

我在旧城读中学的时候,南门和西门各有一个行为怪异的男人,他们身上似乎折射出旧城人的某种特性。

住在南门阁楼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听说是个高级工程师,蒙冤遣返回来的。那人身材敦实面色黝黑,人们便叫他铸铁石。他每天坐在向阳的窗下手捧书卷,似乎已是个躲进小楼成一统的人了。专门去那阁楼上看过他的人说,阁楼板壁上挂着一幅幅图纸,画着许多齿轮和复杂的曲线,标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他可能受过什么严重刺激,突然间就会发起疯来,面对城墙大声嚷嚷,冲动地挥舞着胳膊,跟人吵架一样。除了那一阵歇斯底里,平时他总会安安静静待在那里,沉默不语。每月有一天他会走下楼来,沿南门大街走到通往西门的拐角处,步伐坚定目不斜视。他从那里的邮局会取出一笔钱来,买了各样的糖果兜在衣襟,回去时左一把右一把抛撒着。每月的那天便是孩子们的盛大节日,一大群淌鼻涕娃娃早已跟在他身后,仿佛他是个前来派发礼品的圣诞老人。

到我中学毕业的那年,铸铁石也突然消失了。据说他是被一辆军用吉普车接走的,还有两名军人前来护驾,面对他立正行礼,恭敬有加。

据守西门的人熊是个复员军人,高个子大背头,披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却是个刻章写字的能手。不知他那名字是怎么来的,估计还是人们送给他的外号。一般人刻章总要先布局描字,免得刻错了弄反了,他却不假思索直接动刀,哧哧哧一阵响,好了,在破纸上盖个样儿,字迹周正端庄,跟书上印的一样好看。那时流行在新买的钢笔上刻毛主席诗词,他接过笔捏在拇指和四指间,刻刀尖儿在上面疾速游走,一边面无表情地问:啥色?许多人自然会要红色。他便从盒子里许多粉笔头中拣半截红粉笔,在刻过的地方一擦,再用肥厚的手掌一抹,一幅龙飞凤舞的仿毛泽东手迹惟妙惟肖显现出来,就跟变戏法一样。

不过人熊是个心不在焉的闲散之人。他的刻字摊就是象棋摊,总有一大群棋迷围在那里,看他跟一个个高手轮番厮杀。需要刻章刻字的人守在身边,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急撒,转一圈再来!求他的人当然也不急,转身去南门走上几个来回,又数遍了附近百货公司货架上的货物,回来再看,人熊还是埋首于棋盘,只是长发里多了些风吹过来的草屑。明天再来吧!直到天黑看不清棋子,落败的棋手们怏怏散去,人熊才对等他的人说,明天来,不收你的钱。

距离拉卜楞寺不远的草原上,有座奇形怪状的古城——通常的城郭可能只是四个角,而它有八个,爬上对面山坡回头去看,就像一个规整的空心十字,颇有纳斯卡线条一样的神秘色彩。李振翼先生告诉我,那座城的结构确实独特,在世界上也算独一无二,而且年代久远,旁边不远处还发现了汉代墓群。古人为何要将它弄成那个样子呢?他说在那个年代,那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因为城墙的每一面每一寸,都在防守者的视线和弓弩射击范围。

八角城四周山坡都能看出层层梯田的痕迹,如今覆盖着萋萋牧草,岁月之手早已将那一页翻了过去。只是很难想象,屯田驻守的将士需要克服怎样的困难,在那大半年风雪弥漫的荒原既要守卫边关,又要忙里偷闲开掘土地,在冰雪里种一把秕粮养活自己。

无论旧城还是新城,都算不上真正的城,只是名为城而已。置于那片辽阔荒原上的边城,风雪剥蚀的高墙下总回响着如雷的马蹄声和男人们充满血性的呐喊。可以说它们是烟熏火燎的城,也是多次涅槃又重生的城。而今那一切都已隐入历史深处,旧城和新城都还原为镇子的建制,八角城里几十户汉回藏人家只是个自然村。当年屯守者的后代也还原为普通百姓,它们和他们,都已功德圆满。如今再去旧城,我上学时看到的那些城墙残垣已消失不见,城里城外的房屋连为一片,历代守城者和攻城者的后裔互为邻里,他们在街巷里谈笑调侃,无论言语还是穿戴,都已分不出彼此了。

责任编辑:鲍伯霞 OYBooTNS1e/pyHfKSBoDDondLaPtuDEk4FkPAVKNEJhZMP3FJiMELvAOb/DNp4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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