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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约翰·兰开斯特勋爵、威斯特摩兰伯爵及其余众人上
亨利四世 山河如此动荡，生灵备受煎熬，
惊破的安宁正欲喘息，
喘息未定，嘶咽声声，
又吹响新征海外的号鸣。
再也不能用她儿女的鲜血
涂污这片母土的焦渴之唇。
再也不能容忍战壕撕裂沃野，
不能任仇恨的铁蹄践踏花草。
那些含恨的眼睛，像天上
纷扰的流星，本是同宗同根，
近日却同室操戈，手足相争，
几至骨肉相残，血染刀兵。
而今我们将并肩为友，同路同心，
再不要以友为敌，视亲为仇：
内斗的锋刃如一柄入鞘未妥的剑，
不能再伤其主人。
朋友诸君，你们是基督的战士，
在基督的神圣十字架下，
我们誓师出征一战，
旌麾所向，基督的圣陵——
我们要立即征募一支英军：
英国人是天生的士兵，
娘胎里已将武器炼精；
在圣灵的脚步幸临过的圣地，
我们挥师将异教徒追击；
一千四百年前，为我辈的福祉，
他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殉身。
这一征战十二个月前已定，
无须在此重申既定的使命。——
此时相会，我要请威斯特摩兰贤卿
告诉我在昨夜的会议上
对发起这场重大的远征，
有何部署与决定。
威斯特摩兰 陛下，我们正热议此事，
并已拟定各项战事布局，
不料突生变故，威尔士来一急使，
带来种种不幸的消息；
不幸之不幸，是尊贵的摩提默
率赫里福德郡的士卒
抗击反叛的葛兰道厄，
却被这粗野的威尔士人所虏，
手下一千人惨遭屠戮，
尸体被威尔士女人极尽凌辱，
支离毁形，肆意玷污，
如此兽行，惨不忍睹，
提及心惊，不堪复述。
亨利四世 看来这番骚乱的消息
要耽延远征圣地之战。
威斯特摩兰 尊贵的陛下，噩耗联翩而至。
北方传来的凶讯，局势危急：
在圣十字架节
那天，
骁勇的霍茨波
，
即小将亨利·潘西，
同英名不虚的猛将、
苏格兰人阿契包尔德，
在霍美敦激烈交锋，
血腥惨烈，悲风切切；
信使飞马报战讯，
迅如双方的炮火；
此刻鏖战正酣，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亨利四世 忠勤挚友华特·勃伦特爵士，
一路风尘从霍美敦至此，
携来令人欣慰的消息：
道格拉斯伯爵已经败北，
为华特爵士所亲见，
一万勇猛的苏格兰人
和二十二名骑士倒毙血泊。
霍茨波擒获的战俘中，
有败将道格拉斯的长子
即法夫伯爵摩代克
；还有
阿索尔伯爵、默里伯爵、
安格斯伯爵和孟提斯伯爵
。
这难道不是辉煌的战绩？
哈，贤卿，你说是不是？
威斯特摩兰 这的确是一场值得君王自豪的胜利。
亨利四世 唔，你这话倒叫我伤心又妒忌，
诺森伯兰伯爵的儿子居然这么出息：
众口皆碑，鼓舌赞誉，
如秀木之出于莽林，
是命运之神的宠儿和骄子；
我的哈利放浪肆恣，相形见绌，
昭然如刻在他额头的耻辱。
啊，但愿能证明，某个夜游神祇，
在襁褓中互换了这两个婴儿，
称我的孩子为潘西，
称诺森伯兰的孩子为普朗塔热内
，
这样，我就得到他的哈利，
他得到我的儿子。
算啦，不提我的儿子了。
贤卿，你看潘西这小子是不是骄横？
居然将此战中擒获的俘虏
全部据为己有，供他驱用，
带个口信说，除了摩代克，他全留。
威斯特摩兰 这都是他的叔父伍斯特的教唆，
这小子才自鸣得意，翘起雄冠，
冒犯陛下的威权；这个伍斯特
对陛下居心叵测乃是一贯。
亨利四世 可我已遣人传唤潘西，令他
对他的企图作出解释。为此必须暂缓
远征耶路撒冷之圣举。
贤卿，下礼拜三在温莎议事，
你即去通知各大臣届时临莅；
尔后你作速返回宫里，
因诸多事体宜多商议，
逞一时之怒于事无补。
威斯特摩兰 遵旨，陛下。
众人下
威尔士亲王亨利[与]约翰·福斯塔夫爵士上
福斯塔夫 嘿，哈尔，现在什么时候啦，年轻人？
亨利王子
你喝萨克老酒
喝傻啦，吃过晚饭你就宽衣解带睡觉，一过正午你就在凳子上打鼾，傻乎乎忘记了该问什么问题。时间同你有什么相干？除非每一个钟点就是一杯萨克酒，每一分钟就是一阉鸡，时钟是鸨母的舌头，日晷是妓院的招牌，就连那尊贵的太阳自己都变成一个身着火红色绸衣的娇艳风骚的女人，除非如此，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如此好奇，多费口舌问现在是几点？
福斯塔夫
的确，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哈尔。我们掏人家钱袋过日子，昼伏夜出，在月亮和七星之下出没，而不与“英俊的巡游骑士”福玻斯
同行。我恳求你，好孩子，你当了国王——上帝保佑殿下，不，我应该说保佑陛下才对，因为殿下的风度，你将一点没有了
——
亨利王子 什么，一点没有？
福斯塔夫 没有，还不够作一次餐前谢恩祷告哩。
亨利王子 嗨，那又怎么样？要说就说明白，说明白。
福斯塔夫
以圣母的名义，好孩子，等你当了国王，别让人们称我们这些夜晚的贴身侍卫为虚度白日韶光的窃贼。让我们做狄安娜
的仆从、黑夜的绅士、月亮的幸宠；让人们视我们为循规蹈矩的人，正如大海之水
，我们也归高贵圣洁的月亮女神管辖，有她的首肯，我们才趁夜蹑行。
亨利王子 说得在理，理所当然。我们既是月亮的人，命运就如大海的潮涨潮落，由月亮掌控。比如，星期一晚上拼命抢一袋金币，星期二早上就挥霍一空；大喝一声“放下刀”把钱抢到手，叫几声“拿酒来”就花得精光。潦倒时，命运俯首在绞刑架底，忽然转运，一朝高升，升到绞刑架顶。
福斯塔夫 说得好，年轻人。这酒店的老板娘不就是一个甜美的女人吗？
亨利王子
像海布拉
的蜂蜜那样甜，城堡里的老家伙。
一件紧身皮衣不也是一件经久耐穿的可爱的囚服吗？
福斯塔夫 说什么，说什么，疯孩子？哈哈，又是你的俏皮话？我同紧身皮衣有什么鬼相干？
亨利王子 嗨，我同酒店的老板娘又有何干？
福斯塔夫
咳，你常常召她，召她过来结账
，不知好多回了。
亨利王子 我叫你付过你自己的账吗？
福斯塔夫 没有，说句公道话，我的账都是你付的。
亨利王子 对啊，别的账我也给你付，我有钱就付钱，没有钱就以我的信用担保。
福斯塔夫 是啊，信用用遍天下，倘不是天下人人都知道你是当朝亲王，那——可是，请问你，好孩子，你当国王后英国还有绞刑架吗？法律的陈词滥调会照样像一个糊涂的老小丑欺诈敢作敢为的人吗？你当了国王，可不要吊死小偷。
亨利王子 我不，你去吧。
福斯塔夫 我去吗？太美了！我要当一个杰出的法官。
亨利王子 你还没当就已经判错了：我是说，要你去吊死小偷，当一个杰出的刽子手。
福斯塔夫 嘿，哈尔，嘿，当刽子手差不多也投合我的脾性，同在宫廷效劳一样，是的，差不多一样。
亨利王子 为获御赏？
福斯塔夫
什么御赏，弄些衣裳罢了，刽子手可不缺衣服穿啊。
我现在郁闷得很，就像一只雄猫，也像一头被人拽着的熊。
亨利王子 还像一头老迈的狮子，一柄求爱的琴。
福斯塔夫 是啊，又像林肯郡的风笛在哼哼。
亨利王子
你说你的郁闷像不像一只野兔，
或穆尔底齐臭水沟
？
福斯塔夫 你这些比喻真叫人反胃，你可真是一个能说会道、捣蛋无比、可亲可爱的亲王。可是，哈尔，求你不要再耍贫嘴了。但愿你和我知道哪里能买到好名声这种东西就好了。前几天在街上，一个枢密院的老大臣在我面前骂你，大人，可我没有理睬他。然而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我没有搭理他；说得有理，而且在街上说的。
亨利王子
你做得对，谁也不会理会他的。
福斯塔夫 哎，你一开口就引经据典，圣人也要被你带坏。你害我不浅哩，哈尔，上帝饶恕你吧。认识你之前，哈尔，我一无所知。现在的我，说句老实话，不比坏人好多少。我必须放弃这种生活，我决心放弃这种生活。如其不然，我就是一条恶棍。我不会为基督世界的一个国王的儿子去下地狱。
亨利王子
杰克
，我们明天到哪里去弄些钱来？
福斯塔夫 你说哪里就到哪里，哈尔，我算一个就是了。如果我不去，你骂我是恶棍，当众伤我的面子。
亨利王子 你如此改邪归正，祷告一完就去抢钱袋。
福斯塔夫
怎么，哈尔，此乃吾之天职：人为职业而操劳不为罪过。波因斯！盖兹希尔
把点踩好没有？啊，如果人的灵魂必以行善积德而得救的话，地狱里哪一个火洞才够灼热以熬炼他的灵魂？此人是恶棍中的出类拔萃者，专对世上的老实人大吼发威：“留下买路钱！”
[波因斯上]
亨利王子 早安，奈德。
波因斯
早安，可爱的哈尔。悔恨先生说什么来着？甜酒约翰爵士说什么来着，杰克？在去年耶稣受难日
那天，你为一杯马德拉酒
和一只冷阉鸡腿答应把你的灵魂出卖给魔鬼，你同魔鬼如何达成协议的？
亨利王子 约翰爵士一诺千金，魔鬼一定会买个好价钱，因为他从来不违背古谚的训诫：该是魔鬼还得给他。
波因斯 同魔鬼讲守约履诺，你会下地狱。
亨利王子 如果他欺骗魔鬼，他早就下地狱了。
波因斯
伙计们，听着，伙计们，明晨一早四点钟，在盖兹山有一群香客带着大量的供品前往坎特伯雷，还有一些商人骑马去伦敦，也是囊中丰肥。我为你们准备好了面具，马匹各人自备。盖兹希尔今晚在罗切斯特过夜。明天的晚饭我已在依斯特溪泊
给大家预订好了。这笔生意像睡觉一样十拿九稳。如果你们要去，我保证你们的口袋塞满金币而归；如果不去，就待在家里吊死吧。
福斯塔夫 听着，爱德华，如果我待在家里不去的话，我将告官，把你弄去吊死。
波因斯 你要去吗，肥佬？
福斯塔夫 哈尔，你去吗？
亨利王子 谁？我，去抢劫？我，当小偷？我不。
福斯塔夫 如果你连十先令的胆量也没有，那你这人既无诚信，又无男子汉气概，还不讲交情，枉为皇家子弟。
亨利王子 那么，一生一世我就荒唐这一次吧。
福斯塔夫 对啦，这才叫话。
亨利王子 算了，无论如何我还是待在家里。
福斯塔夫 等你当了国王，我也要当叛徒。
亨利王子 我不在乎。
波因斯 约翰爵士，请你让我同亲王单独谈谈，我要向他陈述此次冒险的充分理由以说服他参与。
福斯塔夫 那好，但愿你的嘴循循善诱，他的耳言听计从，你的话叫他心动，令他信服，如此这般，一位当朝的真王子为寻开心可暂做一个假贼；因为当今的作奸犯科之事都需冠冕堂皇的荫庇。再见吧，到时候你们到依斯特溪泊酒店来找我。
亨利王子
再见，暮春先生！再见，残夏之人！
[福斯塔夫下]
波因斯 听我说，我的亲爱的亲密的好殿下，明天同我们一起去吧。我要开一个大玩笑，但我孤掌难鸣。福斯塔夫、皮多、巴道夫和盖兹希尔要去拦劫那群客商，我们已经设好了埋伏；而你和我不跟他们一块，等他们把赃物抢到手，我俩再从他们手中抢过来，假如办不到，我输我肩头上这颗脑袋给你。
亨利王子 可是如果同他们一起动身，我们如何同他们分手呢？
波因斯 嗨，我们先同他们约定一个会合的地点，然后比他们早些或晚些动身，到时候我们故意不去同他们见面，他们自己就会去抢，而他们一得手，我们立即抢他们。
亨利王子 但是他们可能从我们骑的马、穿的衣和其他行头上认出我们。
波因斯 得啦，我们的马匹不会让他们看见：我要把马拴在树林里。至于我们的面具，同他们一分手我就把它们换了。老兄，我还准备了两套粗布衣服，到时候往身上一套，就什么都遮盖了。
亨利王子 可是我担心我俩不是他们的对手。
波因斯 嘿，他们中有两个，就我所知，是天生的懦夫，逃命跑得最快。另一个更明白恋战于他不利的道理，假如他会拼命来斗，我愿从此解甲挂刀剑。这场玩笑的精彩之处在于，我们晚饭聚在一起时，这个无赖的胖子会给大家撒弥天大谎：吹他如何同至少三十个人交手，如何攻防，如何奋勇当先，如何身陷险境而孤身坚持。然后，我们一一揭穿他的谎言，狠狠羞辱他一顿，教训他一番，这个玩笑就大功告成了。
亨利王子 好吧，我与你们前往。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明天晚上到依斯特溪泊酒店来见我，我在此晚餐。再见。
波因斯 再见，殿下。
波因斯下
亨利王子 我深知众卿所作所为，
暂与你们的懒散德性
相呼相应，放浪无行。
为此我要效仿太阳，
让恶云暂蔽其威光，
一旦云垒破雾障散，
他重现真身，因为久仰，
世人倍加礼赞他的辉煌。
倘若天天皆佳节喜庆，
游乐就会乏味如劳作；
为其稀有，众人渴求；
事物罕见，兴味盎然；
一旦我收敛放荡行状，
还清我从未承诺要还的欠账，
我之所为必远胜我之所言，
一举破除世人于我的成见。
如金银衬于暗底而耀眼，
我一旦幡然改进，
则愈显今之上进，
更赢天下人之羡钦；
此道助我，相反相成：
犯过实为日后补过矫正，
在人们最难料时弃旧图新。
[下]
国王、诺森伯兰、伍斯特、霍茨波、华特·勃伦特爵士及余众上
亨利四世 我天性过于淡然平和，
值面不敬常以缄默，
你们见我如此德性，
竟至作践我的耐心。
但今后我决意复归帝主威仪：
君临天下，霸气咄咄；
我生性柔如油软如绒，
我已丧失君王之尊誉，
因为傲气只尊重傲气。
伍斯特 陛下，敝府受圣上威严之斥，
诚惶诚恐，实有冤屈。
陛下今日威加四海，
当初微臣也聊尽薄力。
诺森伯兰 陛下——
对国王
亨利四世 伍斯特，你且退下，
我在你眼里看见不忠与奸诈。
呵，你在我面前太放肆骄慢，
君王之尊不可容忍
横眉冷眼的臣下。
我恩准你此刻离宫，
我需要你效劳时，自会召你。——
[伍斯特下]
你刚才正有话说。
对诺森伯兰
诺森伯兰 启禀英明陛下：
哈利·潘西并未违抗圣命，
拒交他在霍美敦所擒战俘，
此情确凿如此，
亦如他本人所言，
有人出于妒忌或恶意
欺罔君听，陷害吾子。
霍茨波 陛下，我确未拒交战俘。
对国王
记得恶战后我焦渴疲惫，
喘息未定，正倚剑稍息，
忽然一位大臣降临，
衣冠雍容华贵，
如新郎般光彩照人，
下巴修刮得如此干净，
如收割后的无茬田野。
他一身香水味道袭人，
像卖化妆品的商人，
指间夹一个鼻烟盒，时不时
凑近鼻尖闻一闻，一旦拿走，
鼻子就不高兴，又凑近鼻子闻。
他又说又笑，当士兵抬死尸走过，
他骂他们是不礼貌无教养的小人，
公然将狰狞污秽的尸体
搅扰他鼻端的尊贵与清净。
他问这问那，装腔作势，
故弄风雅，言辞拘迂，
以陛下之名令我交出战俘。
当时我战创在身，剧痛难忍，
不堪这饶舌的花花公子，
我伤痛之上加忍气，
不假思索回答几句，
记不清自己如何言语。
看他华服翩翩，满身香气，
分明像大户人家的侍女，
却奢谈刀枪战鼓流血创伤——
上帝恕我此言！——告诉我
治内伤鲸脑是妙方，又说
真可怜：邪恶的硝石
从慈善的地心掘出，
用以毁灭好男儿无数，
这真是怯懦的杀人之术，
只为这枪炮的可憎可恶，
他才没有从军行伍。
陛下，此人的滔滔废话
我只心不在焉地应答，
恳请陛下明察，
勿令他的无端谗言
损我对圣上忠心一片。
勃伦特 英明的陛下，情势使然，
对国王
彼时彼地面对彼人，
无论哈利·潘西何所言，
经他此番一一解释，
收回当时所言，
理当予以谅解，
不应再加追究责难。
亨利四世 怎么，他的确拒交战俘，
除非我答应他的条件：
由国库出资立即赎回
其妻兄、那蠢才摩提默；
以我的灵魂为誓，此人
竟肆意出卖了他手下的兵丁，
他本应率领部下与
该死的妖将葛兰道厄
血战沙场；如有所闻，
葛氏之女同摩提默已婚。
难道要倾库币为叛徒赎身？
难道姑息国奸，将失节者
养成心腹之大患？
不，让他饿毙荒山吧，
谁要我花一便士赎回叛贼摩提默，
谁将绝难与我为友。
霍茨波 叛贼摩提默？
他从无贰心，陛下，
此战失利，事出偶然，
他遍体创伤示其忠贞：
在温柔的塞文河
之滨，
芦苇丛生，他只身奋勇，
力战悍将葛氏近一小时，
其间双方同意暂歇三次，
三次渴饮滔滔的河水，
河水照见他俩血污的脸，
惊吓得向瑟瑟芦苇丛窜，
波浪翻滚躲进空凹的堤岸，
堤岸已被勇士的血溅染。
玩弄卑劣权术的小人，
绝不会以重创掩其劣迹；
以摩提默之高风亮节，
绝不可能甘受累累创伤
以包藏其异贰之心。
切勿以叛逆之罪，
中伤他清白之名。
亨利四世 你完全在替他掩饰，潘西：
他从未与葛兰道厄交战。
听着：他敢独见魔鬼
而不敢与葛氏为敌。你不愧颜吗？
小子，从此勿当我面提他。
尽快交与我你的战俘，
否则你将自讨没趣。——
诺森伯兰伯爵，
我授权你与儿子同去。——
从速上交战俘，
对霍茨波
不然你将听到恶语。
[亨利]国王[、勃伦特及扈从]下
霍茨波 即使魔鬼出来号叫索要，
我也决不交出战俘。
我立即追上他，告以明言，
泄我之愤，纵有杀头之险。
诺森伯兰 什么？气昏头啦？少安勿躁。
你的叔父来了。
伍斯特上
霍茨波 勿提摩提默？偏要提。
还要同他联手协力，
否则我不得好死。
为他洒尽热血，
滴滴染红沙尘。
我决意举升倒霉的摩提默，
同这绝义的国王一样尊贵，
与奸邪的波林勃洛克比肩。
诺森伯兰 贤弟，国王气得你的侄子发疯。
伍斯特 我离开之后，这怒火怎么引燃的？
霍茨波 他一意要我交出全部战俘。
而我再次求他为妻兄赎身，
他就横眉怒眼相看，
一听到摩提默的名字，
他就怒火中烧，浑身发抖。
伍斯特 这难怪他，摩提默不是被已故的理查
亲口宣布为最近的血亲吗？
诺森伯兰 是这样宣布的，我亲耳所闻。
当时这位命桀的国王——
上帝恕我等害他之罪！
——
正在出征爱尔兰的路上，
被拦截而回，既遭废黜，
继而被谋害身死。
伍斯特 因他之死，我们一直遭众口唾骂，
千夫所指，几无宁日。
霍茨波 且慢，我有一问：
理查王其时宣布过我的妻兄
摩提默为王位继承人吗？
诺森伯兰 他确实宣布过，我在场，我听见了。
霍茨波 难怪其叔父愿他饿毙以解恨，
你们却加王冠于健忘者之顶，
背负教唆弑君的恶名，充当工具、
帮凶、绞索绞架，甚至刽子手，
而永遭世人的诅咒——
如此结果，你们领受？
啊，恕我冒昧而屈尊自贱，
启齿以奉告实言：
奸王手下之臣，
二位角色不堪，
处境危若累卵。
难道要蒙羞当今，
且遗臭后世，
以你们的德高望重——
但愿上帝宽恕你们！——
却涉染不义之耻行，
折了理查这芬芳玫瑰，
却扶植荆棘的野蔷薇，
助波林勃洛克窃位？
你们为他而屈辱负身，
而今被他愚弄和摈弃，
耻上加耻任世人訾论？
不。你们还来得及
恢复暂失的名誉，
重获世人的嘉许，
雪耻以洗辱，
伸屈而报复；
这傲慢的国王日夜谋划
以你们的鲜血报答你们。
所以，我要说的是——
伍斯特 贤侄且静，无再多言。
我要开启一册秘卷，
对你一触即发的怨怼，
宣读一些险峻的内容，
其惊心动魄之处，
岌岌乎如踩枪尖
以横越滔滔激流。
霍茨波 倘若失足，他就完蛋，
沉则亡，浮则生。
危险东归西，荣耀南北走，
两相交，追兔不如逐狮，
方显我血性男儿本色！
诺森伯兰 他雄心勃勃有余，
对伍斯特
而耐心韧性不足。
霍茨波 上天为鉴，这易若反掌：
跃上容颜苍白的月亮，
取来荣誉之皎洁之光，
或跃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抓住沉没荣誉的几绺头发，
拯救而光复之：于我不难。
拯救荣誉者可独享其成，
但这种虚伪的友谊可免！
伍斯特 他此刻满脑子天花乱坠，
对诺森伯兰
恰恰没有他应该关注的。——
贤侄，且听我一言吧。
霍茨波 承蒙海谅。
伍斯特 那些在你手中做俘虏的
高贵的苏格兰人——
霍茨波 我要把战俘全留，一个也不给他。
休想，即使苏格兰人能拯救
他的灵魂，他也休想得到。
凭天起誓，我志在必得。
伍斯特 你只顾自说自话，
不听我言，我是说：
那些俘虏你可以留下。
霍茨波 而且我坚决留，决然无疑。
他说他决不赎回摩提默，
禁止我提起摩提默，
可是在他睡觉时我要
在他耳边高喊“摩提默！”
我还要教会一只鸟
什么都不说只说“摩提默”，
把鸟送给他，天天都气他。
伍斯特 贤侄，听我说一句。
霍茨波 我在此郑重放弃一切学问，
专事研究如何惹怒和折磨
波林勃洛克和废物威尔士亲王，
若非我觉得其父无爱于他，
乐于见到他身遭某种不测，
我早就一壶毒酒灌死了他。
伍斯特 告辞了，侄儿。待你气消之后，
有聆听之兴，我们再谈吧。
诺森伯兰 哎，你这嘴急舌躁无耐性的傻瓜，
对霍茨波
怎么唠叨得像妇道人家，
耳朵只听自己说，不听别人说些啥。
霍茨波 咳，听人提起阴谋家波林勃洛克，
我浑身如遭鞭挞，如被蚁啮。
在理查王时期——在一个你们
叫什么的地方？——该死！
反正在格洛斯特郡，他的叔父，
那粗鲁的约克公爵居住此地，
我第一次向这个笑容可掬的国王，
这个波林勃洛克，屈下我的双膝，
其时你们同他刚由雷文斯珀
而回。
诺森伯兰 那个地方叫伯克利城堡。
霍茨波 嘿，你说得对。
这摇尾讨好的猎犬，
对我殷勤万般：“等我继承王位”，
“好哈利·潘西”，“贤弟”。——
啊，魔鬼抓去这些骗子！——
上帝恕我此言。
对伍斯特
叔父，你说吧，我的话完了。
伍斯特 不，你言犹未尽，
再说吧，我等无妨。
霍茨波 我已说完，真的。
伍斯特 还是来谈你的苏格兰俘虏。
立即予以释放，
不要分文赎金，
仅留下道格拉斯之子
以要求在苏格兰募兵，
我肯定他们会依允，
个中原委我将函告详情。——
你的儿子在苏格兰谋此事时，
对诺森伯兰
伯爵你就悄然而动，
博得可敬的大主教的信赖。
霍茨波 是约克大主教吗？
伍斯特 正是此人，心怀大恨，
因其兄斯克鲁普爵士，
在布里斯托尔丧命。
这并非我的悬猜，
据我所知，他谋图已久，
精心策划周全，
只待时机而动。
霍茨波 我已嗅出点味道了：
以生命起誓，此计必成大事。
诺森伯兰 猎物尚未出现，你总慌忙放出猎犬。
霍茨波 嘿，这定是高妙之谋略。
苏格兰和约克的军队
要同摩提默联手起事，是吗？
伍斯特 正是如此。
霍茨波 真是高招啊。
伍斯特 此事急迫不可拖怠，
为免我等人头落地，
我们理当举兵拼命。
因为无论我们如何谨小慎微，
国王总认为他欠我们的情，
我们居功傲主，心怀不轨，
迟早他会收拾我们，
眼下他已经示我们以冷颜。
霍茨波 他的确如此，此仇必报。
伍斯特 贤侄，暂别。切勿妄动，
一切依我函中指示而行。
时机一旦成熟，我将密往
葛兰道厄和摩提默处，
你和道格拉斯及军队，
如我所部署，将于此会合，
苍天助我以铁腕自掌命运，
一举扭转前途不测的窘境。
诺森伯兰 再见吧，兄弟，我深信我们必胜。
霍茨波 叔父，告辞了。啊，愿时光飞逝，
早赴沙场杀敌，军威天下扬！
众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