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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绅士自两门分上
绅士甲 行色匆匆，要去哪里？
绅士乙 啊，愿上帝保佑你。
到威斯敏斯特大厅，去听听
伟大的白金汉公爵究竟怎么样了。
绅士甲 先生，我可以帮你免去
这一趟辛劳了。一切现已结束，只剩把犯人押回这一程序了。
绅士乙 你刚才在那里吗？
绅士甲 是的，的确在那里。
绅士乙 请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绅士甲 你可以很快猜到的。
绅士乙 他被判有罪了吗？
绅士甲 是的，确实被判有罪了。
绅士乙 我很难过。
绅士甲 好多人都难过。
绅士乙 请说说，是怎么判的？
绅士甲 简短地说吧。这位伟大的公爵
来到法庭，对于说他有罪的指控
一概不认，而且提出了
许多犀利的说辞，使指控不能成立。
而另一方面，国王的检察官援引了
许多证人提供的
口供、证据和供状，
公爵则要求当面对质。
因此，他的管家、他的秘书
吉尔伯特·珀克爵士，还有他的
告解神父约翰·卡尔
，以及那个
邪恶的僧侣霍普金斯，全部出庭与他对质了。
绅士乙 就是那个向他
传达预言的人吗？
绅士甲 正是，
所有这些人都对他强烈控诉，
他极力开脱，但徒劳无用；
因此，他的同僚们便根据这些证据
判他犯下叛国大罪。公爵为求活命，
振振有词，多有陈述，但于事无补，
要么引人怜惜，要么闻之便忘。
绅士乙 此后他又怎样呢？
绅士甲 当他被再度带上法庭，听取
死刑判决。在此期间，
他痛苦万状，大汗淋漓，
愤怒焦躁之中，出语不逊；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此后一直显示出异常高贵的忍耐。
绅士乙 我认为他不是怕死之人。
绅士甲 肯定不怕，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女人气；
遭此构陷，他不免黯然神伤。
绅士乙 肯定是的，
红衣主教是此事的主谋。
绅士甲 很有可能，
人人都这样猜测：首先，国王委派的
爱尔兰总督基尔代尔伯爵被撤职，
然后萨里伯爵被仓促遣去取而代之，
这样，他就无法充当他岳父的帮手了。
绅士乙 官场权谋，
阴狠毒辣。
绅士甲 在他回来的时候，
一定会报复的；众所周知，
国王宠信谁，
主教就立刻派他的差事，
把他远远地调离朝廷。
绅士乙 所有的黎民百姓
都恨之入骨，凭良心说，
都希望他葬身百尺深渊；
而这位公爵却广受爱戴，被称为“慷慨的白金汉、
一切礼法的楷模”——
法警带受审已毕的白金汉上，斧刃对着他
，戟士分列两侧，托马斯·洛弗尔爵士、尼古拉斯·沃克斯爵士、威廉·山兹爵士及众平民随上
绅士甲 请留步，先生，
看看您说过的遭人陷害的高贵之士吧。
绅士乙 让我们走近些看看他吧。
白金汉 各位善良的人们，
你们远路赶来对我表示怜悯。
听完了我的话，然后回家，把我忘怀。
我今天被宣判犯了叛国罪，
将以此名义受死；但是上苍为证，
如果我对国家不忠，在断头的利斧落下时，
就让我的良心把我毁灭吧，如果我良心尚存的话。
我不把我的死归咎于法律，
因为法律是按证据来判的；
但是，对于诉诸法律者，我希望他们是更高尚的基督徒，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都真心宽恕他们；
但是，我要让他们当心，不可把为非作歹当作荣耀，
也莫把他们的罪孽建在高贵者的坟头，
因为那样的话，我无辜的鲜血会向他们怒吼寻仇。
我从未希望再苟活于世，
也不想乞求，虽然国王慈悲之度量
远胜过我犯错之胆量。你们几位爱戴我，
敢于为白金汉而哭泣，
对他而言，向他的朋友和同道诀别
是唯一令他伤恸欲绝的事。
像善良的天使般与我同行，走到我生命的尽头吧，
当我斧钺加身、身首异处之时，
请为我同声祈祷，
让我魂归天堂。——以上帝的名义，继续前行吧。
对洛弗尔
洛弗尔 我祈求大人，如果您心中
还藏有对我的愤恨，请慈悲为怀，
现在直接宽恕我吧。
白金汉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我完全宽恕你，
正如我期待被人宽恕，我宽恕所有人。
纵然无数的人跟我作对，
我无不与其以和为贵。不能让邪恶的怨恨
砌造我的坟茔。代我向国王致意，
如果他谈及白金汉，请告诉他，
您见我天国之路已走了一半，我依然
为国王祝愿，为国王祈福，
直到我灵魂离体。
祝愿他福寿绵长，比我还来得及祝愿的年岁还要长；
愿他行爱民之政，也为万民所爱戴；
等到他年迈命终，
愿仁慈和他的遗骸一并充满他的陵墓。
洛弗尔 我必须送大人您到河边，
然后交由尼古拉斯·沃克斯爵士负责，
由他送您到终点。
沃克斯 你们快快准备，
公爵就要来了。把船备好，
一切摆设用度要符合
公爵的尊贵身份。
白金汉 不必了，尼古拉斯爵士，
算了吧，现在讲排场只能是对我的嘲讽。
我来到此地时，还是宫廷长官，
也是白金汉公爵；而现在，不过是可怜的爱德华·布恩
。
不过，我要比那些构陷我的、不知忠诚为何物的
卑鄙小人更富有些。我现在以我的鲜血确证这一点，
总有一天，他们会为此哀号悲吟。
我高贵的父亲，白金汉的亨利，
首先举兵反抗篡位的理查，
事急之际，奔至其仆班尼斯特处求救，
可悲竟然反为此小人所卖，不经审讯，
即遭斩首，愿上帝保佑他安息。
亨利七世即位后，深悼我父之亡，
行明君之举，
恢复了我的荣誉，
使显贵之列重现我名。如今，他的儿子
亨利八世，遽然从世间攫走了
我的生命、荣誉、名声，
及我的一切福祉。我受到了审判，
必须承认是一场正规的审判，这使我比我那
可怜的父亲幸运许多；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面临着相同的命运：
同为仆人所叛卖，为我们最亲近的人所构陷，
真真背信弃义，天良丧尽！
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各位，
请听我这将死之人实言相劝：
当你们对亲信随从慷慨示好时，
切莫掉以轻心，因为你倾心相交的人，
一旦发现你厄运临头，就会像逝水一般
离你而去，再难寻觅
除非打算对你落井下石。所有善良的人们，
为我祈祷吧。我要与你们永别了，在我漫长的
生命煎熬中，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永别了，
当你们想说一些忧伤之事，
就说我如何被杀吧。
不说了，上帝呀，宽恕我吧。
白金汉与扈从下
绅士甲 啊，这真是令人饱含同情。先生，我敢说，
谋划此事者，将为此
受到很多诅咒。
绅士乙 如果公爵无辜受难，
真是惨痛透顶；然而，我隐约感觉到
随后还有灾祸，一旦发生，
比这次还要严重。
绅士甲 神灵保佑，愿灾祸勿降临我等之身。
会是什么灾祸？说吧，先生，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绅士乙 该秘密非同小可，
非守口如瓶之人不得与言。
绅士甲 告诉我吧，
我不多嘴多舌。
绅士乙 我确信
你不会乱说的，先生，你最近可曾听
有人谣传，说国王和凯瑟琳
就要离异？
绅士甲 是的，但这谣传并不可靠，
因为当国王某一次听说之时，勃然大怒，
命令市长大人即刻行动，
终止谣言，查处那些
胆敢散布谣言的人。
绅士乙 但是，先生，这个谣言
现已坐实。因为它又被传来传去，
比之从前更加活灵活现，人们确信
国王将冒险一试。要么是红衣主教，
要么是他的某位亲信，出于对这位
贤淑王后的忌恨，让国王对王后
生出嫌隙，要予以休弃。为确认这桩婚姻，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已经抵达，
众所周知，他最近就要解决此事。
绅士甲 就是这位红衣主教，
他来此不过是为了报复皇帝
没有如他所请，让他担任
托莱多大主教之职。这是处心积虑的。
绅士乙 我认为你一语中的。但让王后
蒙尘罹难，岂非残忍绝情？红衣主教的
主意已定，她肯定被废黜。
绅士甲 令人痛心疾首，
我们不该在此公开谈论此话题，
还是私下多想想吧。
同下
宫内大臣上，读信
宫内大臣 “大人台鉴：大人所需之马，均由我悉心挑选配备而成。马匹神骏，岁口小，皆北方最优品种。马匹正待送往伦敦之际，有人奉红衣主教大人之命前来，将马匹从我手中强力夺走，理由如下：其主之位固在君王之后，然在臣民之先，将马取走，有何不可？于是我等闭口无言。”我担心，他确实有如此之想；好吧，就让他把马拿去吧；我觉得，他想攫取一切。
诺福克公爵与萨福克公爵上，来到宫内大臣身边
诺福克 见到您很高兴，宫内大臣大人。
宫内大臣 两位好！
萨福克 国王好吗？
宫内大臣 我离开时，国王正独处宫内，
忧心忡忡，满怀烦扰。
诺福克 怎么回事？
宫内大臣 似乎与其嫂的联姻
博起了他的愧疚之心。
萨福克 不会的，他的愧疚
已为另一个女士博起。
诺福克 是的，
这是红衣主教所为。他俨然一副君王做派，
这目中无人的教士，他自以为是命运女神的长子，
翻云覆雨，恣意妄为。国王总有一天会看透他。
萨福克 求上帝让国王明鉴吧；要不然主教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诺福克 对一切与他有关的事，他极尽虔敬之能事，
且热忱无比！现在，他已经捣毁了
我们与王后外甥查理皇帝的联盟，
他又钻入了国王的灵魂之中，
散布危险与疑虑，良心与谴责，
恐惧与绝望，一切与他的婚姻有关。
为让国王出离所有的窘困，
他又建议国王离婚，将王后遗弃，
就像丢掉一件戴在颈上二十年
而光泽依旧的珍宝；
她对君王一往情深，
犹如天使之爱护好人；
纵然她遭受命运的重创，
却依然为国王祈福。难道这不是虔诚之举吗？
宫内大臣 愿老天别让我听到这样的主意。确确实实，
这样的消息到处流传，每个人都在谈论此事，
每颗真诚的心都在为此哭泣。所有胆敢
探究此事者都看出了端倪：
他想让国王中意于法兰西国王的妹妹
，
愿老天在某一天让国王睁开双眼，他已经对这个
胆大包天的坏蛋熟视无睹太久了。
萨福克 也解除他对我们的奴役。
诺福克 我们需要祈祷，
虔诚地祈祷，为了让我们得救，
否则这个狂妄的人将会把我们
全都从王公贵族变成侍从童仆。所有人的荣誉
在他面前都变成了泥巴，
由他随意拿捏。
萨福克 对我而言，大人们，
我既不爱他，也不怕他，这就是我的信条。
我有今日尊荣，并非由他提拔，只要王上愿意，
无人奈我何；他的诅咒与祝福
对我都无所谓，凭他怎么说，我概不相信。
我过去知道他，现在也知道他，因此，我把他
交给那任他盛气凌人的人处置：就是教皇。
诺福克 我们进去吧，
用其他的事情，排解
国王的忧思，他快要承受不起了；
大人，您愿意跟我们同往吗？
宫内大臣 抱歉，
国王派我另有公干；此外，
你们现在前去打搅国王，恐有不便。
祝两位安康。
诺福克 多谢，好心的宫内大臣大人。
宫内大臣下，帘幕拉起，国王［亨利八世］正捧卷沉思
萨福克 他满脸愁容，肯定痛苦万分。
亨利八世 谁在那里？哈？
诺福克 求上帝别让他发火。
亨利八世 朕说，谁在那里？在朕冥思之时，
你们怎敢擅自闯入？
知道朕是何人，嗯？
诺福克 宽恕无心过失的
仁慈君王啊，我们此次觐见虽不合常规，
却是为国事而来，
我们来领取您的旨意。
亨利八世 你们也太大胆了吧，
走开，朕会让你们知道该何时办公事。
这是处理俗务的时候吗？嗯？
［红衣主教］沃尔西和［红衣主教］坎丕阿斯携教皇委任状上
谁在那里？是红衣主教爱卿吗？啊，沃尔西，
朕受伤的心灵的抚慰者，
你是君王的御医。——欢迎你，
对坎丕阿斯
最博学可敬的先生，欢迎来到朕的王国，
我和我的王国都为你效劳。——忠良的大人，
对沃尔西
请多多注意，不要让朕做一个空谈者。
红衣主教沃尔西 陛下不会的。
请您给我们一小时的时间，
和臣等秘密会谈。
亨利八世 朕现在很忙，下去。
对诺福克与萨福克
诺福克 这和尚一点也不傲慢？
诺福克与萨福克旁白
萨福克 谈不上；
若我身处其位，我也不会盛气凌人，
但这种姿态不会持续太长。
诺福克 如果持续下去，
我可要对其发难了。
萨福克 我也算一个。
诺福克与萨福克下
红衣主教沃尔西 陛下已树立英明的先例，
任何君王都无可比拟，就是将疑难问题
交由基督世界公决。
现在谁还能心怀怨怒？谁还能对您心存嫌隙？
西班牙人，与她有血缘之亲，情深义重，
如果他们尚有良知，现在必须承认，
审判是正大光明的。所有的学者，
我指的是基督教国家内有学识的人，
都可自由表决。罗马，作为判决的保障，
由您亲自邀请，给我们派来了
一位总代表，就是这位善良的先生，
这位公正博学的牧师，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我再一次将他向您引见。
亨利八世 朕再一次拥抱他，以示欢迎，
感谢红衣主教团的盛情，
他们给朕派来了朕期盼已久的人。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陛下如此尊贵，
理应受到一切异邦人士的爱戴；
我把委任状呈送陛下手中，根据此状，
亦即罗马教廷的指令，您，
约克的红衣主教大人，将与我会同
公正审理这一案件。
亨利八世 两位公平之士，你们的来意
应当让王后知道。加德纳何在？
红衣主教沃尔西 我知道陛下对她
一往情深，比她地位低下的女性
依法享有的权利，她也应该有：
允许学者们自由地为她辩护。
亨利八世 对，她将拥有最好的学者，
朕向上帝起誓：辩护极佳者，朕会重赏。
红衣主教，请把朕的新秘书加德纳叫来，
朕发现他很称职。
红衣主教沃尔西呼唤加德纳
加德纳上
红衣主教沃尔西 把你的手给我，见到你很荣幸；
你现在是国王的人了。
旁白。对加德纳
加德纳 但我随时听从您的差遣，
旁白。对沃尔西
因为我是蒙您提拔的。
亨利八世 到这边来，加德纳。
［国王］走过来［与加德纳］耳语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约克主教大人，此人现在的职务
之前不是由佩斯博士担任的吗？
红衣主教沃尔西 是的。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他不是被认为是博学之士吗？
红衣主教沃尔西 正是。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相信我，有流言蜚语在传布，
甚至与您有关，红衣主教大人。
红衣主教沃尔西 怎么？与我有关？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他们振振有词，说您妒忌他，
怕他得到提拔，怕他的贤德之名，
便屡屡将其遣往国外，让他悲戚非常，
故而发疯而死。
红衣主教沃尔西 愿他在天国安息。
基督的关爱也不过如此；对于活着的散布流言者，
他们自会遇到挫折的。他为人愚钝，
亦不贤德。这个好伙计，
如果我支派的话，他会服从我的命令；
我是不许其他人如此接近国王的。老兄，你应知道，
绝不能让卑贱者觊觎我们的尊位。
亨利八世 将此事妥帖地告诉王后。
对加德纳
加德纳下
朕所能想到的要接待这批饱学之士，
最方便的场所是黑衣修士修道院
。
你们到那里聚会，探讨此重要之事。
沃尔西，你负责布置。啊，上帝呀，
让一个强健之人将同床共枕的妙人
离弃，怎不令人伤心？但是，除此之外
，
还有一个香软之处所，朕必须离开她。
众人下
安 妮 也不是为了这一点，令人难挨的苦痛是：
陛下和她生活了那么久，
她秉性贤淑，甚至没有人
诋毁过她——以我的生命起誓，
她从不知害人为何物——啊，现在，
贵为王后这么多年，
威望与尊位共增，一旦被废，其苦痛应是
当初荣登王后宝座之甜蜜的千倍
——为后多年之后，
再令其离开后位，可怜之处，
会令妖魔动容。
老妇人 即便是铁石心肠，
也会软化，为她感伤。
安 妮 啊，真是天意呀！她要是
从未享此殊荣会好些。虽则那些荣华乃世间俗物，
然而，如果那刻薄的命运之神
又把富贵荣华夺回，其痛苦
无异于灵魂离体。
老妇人 哎呀，可怜的王后呀，
她现在又变成一个外国人了。
安 妮 她的确令人
深感同情。真的，
我敢说，生于寒门、
长于贫贱而知足者，
要胜过衣重彩而神伤，
佩金银而惨恸。
老妇人 我们知足，
就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啊。
安 妮 我以我的诚信与童贞起誓，
我不想当王后。
老妇人 不怕诅咒的话，我倒愿意，
我宁愿不要童贞，也要当王后，
尽管你如此装模作样，其实你是愿意的；
你有女人的俏丽容颜，
也有女人的柔顺之心，
是女人，就喜欢荣华富贵，
说实话，这些都是天赐的福分。
虽然你忸怩作态，
如果你的心眼活络一些，
你也能获得这些礼物。
安 妮 不行，实在不行。
老妇人 行的，行的；你不想当王后吗？
安 妮 不想，把天下所有财富给我，我也不想。
老妇人 奇怪，虽然我老了，给我几个小钱，
我就干。
但是，我问你，
你觉得当公爵夫人怎么样？你的身体
能否承受住这头衔之重？
安 妮 说实话，不能。
老妇人 那你就太娇弱了，退一步说，
如果我是一个年轻的伯爵，我可不愿意要你，
光靠娇羞可人是不行的；如果你
不能承受男人之重，那就太弱了，
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安 妮 您在说什么呀！
我再说一遍，把全世界给我，
我也不当王后。
老妇人 说实话，为了小小的英格兰，
你应该横下身心，尝尝当王后的滋味
；至于我，
为了卡那封郡那么小的地方，我也愿意当，
虽然这个小地方与王后无关。看，谁来了？
宫内大臣上
宫内大臣 早上好，女士们。
你们在谈什么机密之事？
安 妮 好心的大人，
我们所谈的，不值一提，
我们在可怜王后的痛苦。
宫内大臣 此乃温柔体贴之举，
真贤惠女人所为也。
一切有望好转。
安 妮 我正祈求上帝，阿门。
宫内大臣 你心地温婉，上天会
赐福于你的。美丽的女士呀，
我所言非虚，且陛下也注意到
你的许多美德。国王陛下让我
转达对你的好感，并且有意
赐予你彭布罗克女侯爵之衔，
除此荣衔之外，
陛下还另加额外恩宠，
每年加赏一千英镑。
安 妮 我不知道
该怎样表达我对陛下的尊敬。
我所拥有的一切皆属空洞：
我的祈祷
不过是一些空洞之词，我的祝愿
也不过是虚幻无物；但是，我能够作出的回报
只有祈祷和祝愿。我恳求大人，
请向陛下转达一个娇羞的侍女
对他的谢意和尊敬，
我为陛下的安康和尊荣而祈祷。
宫内大臣 女士，
我一定回禀国王，使之对你的好感
更为深刻。——我已对她细细打量，
旁白
她品貌双全，
难怪让国王一见倾心。谁知道呢，
也许这位女士将产下贵嗣，
让全英伦岛生辉。——我将回禀国王，
对安妮
说我已跟你谈过了。
安 妮 多谢尊贵的大人。
宫内大臣下
老妇人 哇，刚才怎么说来着，看吧，看吧！
我在宫中低三下四已有十六年，
依然还是一个低贱的宫人，
无论何时乞求金钱的赏赐，
从未有一次碰上刚好的时机，而你——啊，这就是命呀！——
刚刚初来乍到——呸，呸，呸，
好运就撞到你身上了！——你还没张口呢，
就被塞了满满一嘴！
安 妮 对我来说，这太奇怪了。
老妇人 滋味如何？苦吗？我出四十便士打赌，不苦；
一个故事里讲，以前有一个女士，
不愿做王后，就是把埃及的所有沃土
都给她，她也不愿。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安 妮 得了，你别飘飘然了。
老妇人 如果让我摊上你的好事，我会
飘得比云雀还高。彭布罗克女侯爵？
每年俸禄一千英镑，仅仅是有所好感？
没有其他义务？凭我的老命发誓，
更多的一千英镑将会滚滚而来，
恩荣的后摆总是比前襟要长。现在，
我知道你承受得住公爵夫人的盛名了。
我说，
你现在有没有比刚才强壮些了？
安 妮 好心的夫人，
你想入非非自得其乐吧，
别把我扯进去。如果此事让我兴高采烈，
我宁愿不曾活过；考虑到以后，
此事让我晕眩。
王后尚缺乏抚慰，我们却长久在外逗留，
将王后忘却脑后；求你不要
把在这里听到的话告诉她。
老妇人 放心好了。
同下
号角、仪仗号、号筒齐奏。二教堂司仪持银色短杖上；其后二书记官身着博士服［与一名传呼员］同上；其后坎特伯雷大主教独上；其后林肯主教、伊利主教、罗切斯特主教与圣阿瑟夫主教同上；其后间隔稍许距离，一绅士捧装玉玺之囊袋及红衣主教之帽上；其后，两牧师各持一银十字架上；其后一免冠导引官上，一手持银质权杖之法庭警官陪同；其后，二绅士手持二巨大银柱上；其后，二红衣主教［沃尔西和坎丕阿斯］并肩上，二贵族持剑和权杖随上。国王［亨利八世］在御帐下就座。二红衣主教坐于国王下首充任审判官。［有葛利菲斯随侍在侧的凯瑟琳］王后在离国王稍远处就座。按宗教法庭布局，主教们分坐两边，书记官坐于其下首。众贵族于主教旁侧就座。其他侍从人员按适当顺序立于台上。
红衣主教沃尔西 宣读罗马敕令之时，
请保持安静。
亨利八世 何须如此？
此令已公开宣读，
各方均无异议，
你可省下该段时间。
红衣主教沃尔西 好吧，继续。
书记官 传，“英格兰国王亨利出庭。”
传呼员 英格兰国王亨利出庭。
亨利八世 朕已在此。
书记官 传，“英格兰王后凯瑟琳出庭。”
传呼员 英格兰王后凯瑟琳出庭。
王后不答，从椅子上站起，在法庭内绕行，行至国王面前，在其脚边跪下，然后发言
凯瑟琳王后 陛下，我求您以正义与公道对我，
并赐我以怜悯，因为
我是一个可怜至极的女人，
一个生于异国的女人，此处
没有公正的法官，也难确保
被友善公正对待。啊呀，陛下呀，
我何处触犯于您？我什么样的
行为让您不快，
使您决意将我休弃，
收回对我的恩宠？上天作证，
我一直是您忠贞谦卑的妻子，
总是柔顺事君，唯命是从，
唯恐引起您的不快，
是的，我时时伺察您的喜与怒，
以决定我的乐与悲。我何时
违逆过您的旨意，
何时不是克己奉从？您的哪一个朋友
我没有尽力善待，即使我已知晓
他是我的仇敌？我的哪一个朋友，
只要招惹您生气，
我还继续喜欢他？没有，我是不是
立即声明与其绝交？陛下，请您想想吧，
我是您的妻子呀，二十年来，
我柔顺事夫，并为您
生下了诸多子嗣。
如果您能指证，
在此期间我名节有亏，
妻道未守，或者对您缺乏恩爱，
或未尽为妻之本分，那么以上帝的名义，
请赶我走，在难熬的轻蔑中
将我休弃，并将我送上法庭，
接受严苛的审判。求您了，陛下，
您的父王以为君贤明
而著称，才略盖世，
善于决断。我的父亲，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
也被誉为不世而出的
有道明君。他们从各地
广集明达之士探究此事，
确认了我们合法的婚姻，
这是确信无疑的。因此，我谦卑地
恳求您，陛下，先不要遗弃我，
容我征询西班牙
亲友的意见。否则，以上帝的名义，
就遂您之意愿吧。
红衣主教沃尔西 王后，您在此
有您自己选定的
博学德高的神父，
他们都是国内上佳之选，
来此为您辩护。
您要求法庭推迟判决，
无论是对您心境的平抚，还是对
陛下情绪的安定，都是无益的。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主教大人
言之有理；因此，王后，
这次皇家审判继续进行是合宜的，
无需再行拖延，
现在请双方陈述诉状。
凯瑟琳王后 红衣主教大人，
我有话对你说。
红衣主教沃尔西 王后，您有何话？
凯瑟琳王后 大人，
我就要哭了，但是，考虑到
我是王后，或者长久以来我梦想着自己是王后，
且确实为一位国王的公主，我将把我的泪滴
变成火花。
红衣主教沃尔西 请少安毋躁。
凯瑟琳王后 当你谦卑的时候，我会安顺的。不，在你谦卑之前，
否则上帝会惩罚我的。我的确相信，
如山的铁证表明，
你是我的仇敌，因此我抗议，
你不该充当我的审判官。因为是你
在我的夫君和我之间煽风点火，
愿上帝的甘霖将火浇灭。因此，我再度重申，
我对你无比痛恨，是的，我从心里
反对你充当我的审判官，我将你看作
最可怕的敌人，我绝不认为
你会秉公而断。
红衣主教沃尔西 我声明，
您言不由衷，
一直以来，
您仁厚温柔，智慧超过
一般的女人。王后，您冤枉我了，
我对您并无恶意，对您和其他人
也都公正不偏；我到目前所做之事，
或者说我以后的举措，
都是由红衣主教会议所定，
是的，由罗马的红衣主教会议定夺。
您指责我煽风点火，我否认。
国王就在此地，如果让他发现
我否认所做过的事，他会痛加严惩
我的虚伪，而我将罪有应得；是的，如同您
对我的忠诚痛加攻讦。如果他知道，
您对我的指控并非属实，他会知道
我没有陷害您。因此，我全靠王上
还我清白，其方法，就是让您
摒除此念；趁王上尚未
谈及此事，我恳求您，
仁慈的王后，万勿再想方才之言，
也不要再度提及。
凯瑟琳王后 大人哪，大人，
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弱女子，
无力对抗你的狡诈。你言辞谦卑恭顺，
把你的地位和圣职，也装扮得
谦卑恭顺；但你的心里
却充满了傲慢、恶毒和骄纵。
你靠命运所赐，还有陛下的恩宠，
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满朝文武都成了你的仆人，你的话语，
如同你的仆从，所有吩咐，
悉数照办。我必须告诉你，
你关注个人的尊荣
远远胜过你高贵的宗教职责，因此，
我再度拒绝你充任我的审判官，在此，
当着所有的人，我向教皇申诉，
把我的案子提交到教皇面前，
由他来判决。
王后向国王行礼，意欲离开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王后固执己见，
对抗法官，而且
蔑视法庭，此举不当。
她要退庭了。
亨利八世 唤她回来。
对传呼员
传呼员 凯瑟琳，英格兰王后，请不要走。
葛利菲斯 王后，他们叫你留步。
对凯瑟琳
凯瑟琳王后 你何需在意这些？请你引你的路，
他们叫你之时，只管继续走。上帝呀，帮帮我，
他们放纵无礼，令我忍无可忍。请你继续走，走啊，
我不会停下；不会的，而且再也不会
因为此事，出现在
这样的法庭。
王后和其侍从下
亨利八世 随你去吧，凯特。
若世上有人说他有一位
更好的妻子，凭此虚假之言，
他将不可信赖。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你罕有的品性、可人的柔婉、
圣徒般的温良、母仪天下的风范、
不失威仪的服从，以及其他
崇高虔诚的品质，对你都恰如其分——
她乃是风华绝代的王后：她出身高贵，
而且正如她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
她对朕也是真心相待。
红衣主教沃尔西 尊贵的陛下，
以最最谦卑的姿态，我恳求陛下，
务必请您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
宣布——既然我被强行绑架，
我就必须要求释放，虽然此时此地
不可能获得完全补偿——我是否
曾在陛下面前陈奏此事？
或者让陛下顾虑重重，
因而将您引诱至此？
感谢上帝，让您有这样一位
尊贵的王后，但我可曾有过只言片语的诋毁
以致损害了她现在的地位？
或玷污了她的令名？
亨利八世 红衣主教大人，
朕恕你无罪。是的，朕以朕的名誉
担保你无罪，你自己清楚
你树敌甚多，他们不知道
为何要跟你作对，只是像乡下的恶狗，
一狗吠，众狗随。由于此辈作梗，
王后才怒火中烧。朕已恕你无罪，
但你还想得到进一步的保证吗？
你一直想让此事平息下去，从未想
将此事闹大，而时常想息事宁人；
朕以朕的名誉起誓，
朕替良善的主教大人宣说作证，
由此证明他的清白。现在，关于此事动机，
朕要耗费诸位一点时间和精神，讲明个中缘由。是这样的，听好了：
朕最初感到衷肠百转，
良心不安，甚至刺痛，是因为当时的法国大使
巴约讷主教说的一番话，
他受命来到这里，
为奥尔良公爵和
朕的女儿玛丽联姻。此事正在进行中，
尚无定论，他，
朕指的是主教，要求暂缓，
以便他求得其君王示下，
朕的女儿是朕与朕的
亡兄之妻所生，能否算是
王室合法后裔？议婚的暂缓
让朕深受震动，是的，
又如利器穿胸，
让朕战栗不已，其力度之大，
足以让朕杂念迭生，
疑虑重重。原先，朕以为
天不佑朕，福不在兹。
如果朕的王后为朕怀的
是男孩，那么王后的子宫
对于朕的子嗣，正如同陵墓
对于死者的遗骸，因为她的胎儿
要么未生先亡，要么
产后早夭。因此，朕以为，
此乃上天之谴，朕的王国
本应由世间最佳的子嗣来继承，
朕却无缘享受此福了。此后，
朕因国无后嗣而殚精竭虑，
顾虑重重，长吁短叹，
苦不堪言；漂泊在良心的
无边苦海，朕终于驶向
此获救的港湾，这就是
我们为何在此相聚；就是说，
朕意欲将深陷沉疴的良心，
交由本国所有德高望重的神父
和满腹经纶的博士
予以调理。林肯主教，
朕首先跟您私下谈过，您记得
朕对您初次谈及此事时，
是如何痛苦压抑，汗水涔涔。
林 肯 我记得很清楚，陛下。
亨利八世 朕已说了很久，请您自己说说，
您当初是如何劝朕的。
林 肯 回禀陛下，
此事非同小可，
后果可怕，开始真让我
难以承受，竟至于
向您提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胆建议，
确是恳求陛下您
行目前所行之事。
亨利八世 朕然后晓谕于您，
对坎特伯雷
坎特伯雷大人，经您同意，
举行目前的审讯；当庭的
各位主教，没有一人不曾受朕征询，
而且朕得到了由你们亲自签署盖章的
特别准许状。因此，继续吧；
因为这绝非针对贤德的王后本人，
而是朕提到过的尖锐棘手的
那几点，继续审下去吧。
只要能证明朕与王后的婚姻合法，
朕以自身生命与皇家尊严起誓，
朕必将与朕的王后凯瑟琳共度此生，
哪怕再有世间罕有、国色天香之人
也不多看一眼。
红衣主教坎丕阿斯 禀告陛下，
王后已经退场，最好休庭，
异日再审；
同时还须恳求王后，
撤回她向教皇
提交的诉状。
亨利八世 朕可以看出，
旁白
这帮红衣主教们在愚弄朕；
朕厌恶罗马的拖延懒散、阴谋诡计。
博学的克兰麦爱卿
，
请你回来吧。朕知道，你的回归
会给朕带来安慰。——听朕口谕：
大声
休庭，尔等退下吧。
众人按登场次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