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去南非,并没有当年赴英国时所经历的那种离别之苦。母亲已经去世了,心中少了一份牵挂,现在我多少已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并且已经有了旅居海外的生活经验,而且从拉奇科特到孟买的来回奔波更是家常便饭了。
这一次我只是舍不得妻子,因为要离开她而难过。从英国回来后,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世了。这时我们的爱虽然还没有彻底摆脱肉欲,但已经越来越纯洁了。回国后我很少和妻子住在一起,而且还当起了她的老师,尽管她不怎么关心,我还是帮助她作了某些改革,我们都觉得,要继续进行这些改革,需要有更多的时间相处,然而去南非的吸引力超过了别离的痛苦。我安慰她:“不到一年我们就能相聚了”,然后便离开了拉奇科特去孟买了。
到孟买后,我需要通过达达·阿布杜拉公司的代理人来购买船票,但舱位已经卖光了,而且如果不坐这一趟的话,我就得滞留在孟买。代理人对我说:“我们已想方设法去买头等舱船票了,可是怎么也弄不到。若你坐统舱,仍然可以被安排在餐厅就餐。”那时,我出门都乘头等车坐头等船,而且身为一名律师,怎么可以乘统舱?我拒绝了他的建议,还怀疑是他们故弄玄虚,我不相信他们买不到一张头等舱船票。得到代理人同意后,我设法自己去买船票。我直接登上轮船,找到了船上的大副。他坦白地告诉我:“平常并不是这么挤,因为这一趟的乘客中有莫桑比克的总督,所以所有的舱位都被订走了。”
“能不能给我腾个地方?”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着说:“还有一个办法:我的房间有一个床位,通常是不卖给乘客的,不过我打算给你。”我连忙道谢,通知代理人去买那张票。1893年4月,我满怀着期待,动身赴南非去碰碰我的运气。
航行十三天后,我们停泊在拉谟港口。我已经和船长成为好朋友了。他喜欢下棋,但完全是一个新手,特别需要一个棋艺更低的人做他的对手,因此他就邀请我一起玩。我倒是听说过怎样下棋,可是从来没有下过。精于此道的人常说,棋盘里有一片给人施展才智的广阔天地。船长主动教我,因为我很耐心,他觉得我是一个好学生。我每一次都输,于是他就更加热心的想要教我。我很喜欢下棋,但绝不沉迷,只在船上玩一玩,我对棋艺的理解仅限于移动棋子。
船在拉谟停泊了三四个钟头,我上岸去参观港口,船长也上岸了,他提醒我这个海港风浪很大,要我快去快回。
拉谟是个小地方。我去了邮局,很高兴在那儿见到了几个印度籍的职员,还和他们聊了一会儿。还见到了几个非洲人,我对他们的生活方式很有兴趣,就了解了一下,耽误了一些时间。
我在船上认识的几个统舱的乘客也上岸了,他们想在岸上做饭,好好地吃一顿。我发现他们正打算回船上去,便一起搭上一只小艇。港口的潮水在涨,而我们的小艇又超重了。浪潮如此猛烈,这只小艇搭不住轮船的吊梯,一挨到吊梯,就被浪潮冲开了。此时,起锚开船的头一遍哨子吹响了,我很着急。船长在船上看见我们,下令延迟五分钟开船。大船旁边还有另一只小艇,是我朋友花了10卢比为我租的。这只小艇把我从那只超载的小艇上接过去。这时吊梯已经拉上去了,我只好拉住一条长索上去,轮船马上就起航了,其他乘客都被丢在后面。这时我才体会到船长的提醒是有道理的。
拉谟之后的第二个港口是蒙巴萨,然后是赞稷巴。
船在这里停泊的时间很长,达八九天之久,于是我们换了一条船赶路。
船长很喜欢我,可是这种喜欢的方式值得商榷。他邀请了我和一个英国朋友陪他上岸玩一玩,我们坐着他的小艇上了岸。我不知道“玩一玩”意味着什么,而船长也不知道我原是不懂此道的人。有一个掮客把我们带到某些黑人妇女的住处,每个人进一个房间。我站在房里,又羞又呆。只有天知道那不幸的女人是怎么看我的。她大概看出来我为人清白。起初我除了害怕外再也想不起其他事情,后来羞耻感终于消退了,谢谢神灵:我没有对那个女人动心。我讨厌自己的懦弱,并为自己没有拒绝走进房间的那种勇气而深感可悲。
这是我一生中第三次经历类似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本来清白的青年,恐怕就是因为这种错误的羞耻感而滑向了罪恶的深渊。我想如果我当时拒绝走进那个房间,我会更信任自己。感谢神灵,多亏他拯救了我。这件事坚定了我对神明的信仰,也在一定程度上教会我抛弃错误的羞耻感。
由于要停留在这个港口一个周,我干脆住到城里,成天四处溜达,增长了许多见闻。赞稷巴绿树成荫,印度只有马拉巴才能与之媲美,那些高大的树木和巨硕的果子使我感到惊奇。
过了赞稷巴便到了莫桑比克。5月底我们到达了纳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