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会有人把我跳舞和其他类似的体验想象成我人生中的一个放纵阶段。也许读者已经注意到,即使在那时我也是谨小慎微的。在那段荒唐可笑的岁月里,我依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自我反省:花的每一笔钱都记了账,而且每一次开销都精打细算,每一个细小的支出,比如坐公车、寄信、买报纸所用的钱,全部登记入账,每晚临睡前都结算一次。我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正是这样,日后经我手处置过的高达几十万的公共基金,在开支方面也能厉行节约,在我领导的运动的经费开支中,不但没有负债,还总有盈余。希望每一个年轻人能从中学到一点经验,养成各项收支都记入账目的习惯,我相信他最终会受益的。
正是由于我以严苛的眼光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才明白节俭的必要。我决定将我的开支减少一半。通过记账,我发现车票的支出很多。而我寄住在房东那里,就意味着每周要付食宿费。有时为了表示礼貌,还要邀请房东一家人吃饭或是和她们参加一些聚会。这些都会花很多钱,尤其是邀请的对方是女士,按惯例,要由男士承担一切开销。更何况出去吃饭本就是一笔额外的开销,即便不在家里吃饭,饭钱也不好在每周应付的伙食费中扣除。我觉得这些开支都可以节省下来,由于不必要的客套而用的钱也应当省掉。
我便决定自己租房子,不再寄宿别人家里。这样就可以根据工作的需要随时迁移,同时还可以借此获得新的生活经验。我的新居离工作地点不远,步行只有半小时的距离,还可以省下车费。此前,我到哪儿都要坐车,还得另外找时间散步。现在这种新的生活方式把节省开销和散步结合起来了,每天既省钱,又可以步行8~10英里。养成了这种长时间散步的习惯后,我在英国的那段日子里基本上没有生病,而且身体还相当结实。
于是我租了一套房子,包括一间客厅,还有一间寝室。这是我在伦敦生活的第二阶段,第三阶段还在后面。
生活上的改变使我省下一半的开销。可是如何利用时间才好?我知道英国的法学考试不需要看很多书,所以倒不觉得时间很紧。但一直令我很担心的是自己的英文水平。李立先生(后来的弗立德烈爵士)“拿到学士学位再来找我”的话还在耳畔回响。除了争取做一个律师,还应该拿个学位才好。我打听了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课程,还咨询了几个朋友,发觉如果选定这两所大学中的任何一所,都是一笔大开销,待在英国的时间会比预期的长很多。有一个朋友提了一个建议,他说如果我真的很想体验一下通过高深考试的满足感的话,应当参加伦敦大学的入学考试。准备这样的考试需要很用功,但也会大大地增加我的基础知识,而且无须额外的开销。我非常赞同他的建议,可看到课程表后却吓了我一跳。拉丁文和现代外语是必修课!我怎么学得会拉丁文?可是那位朋友力劝我学一学拉丁文,他说:“拉丁文对于律师来说是很有用的,学会拉丁文有助于对法律书籍的理解,一篇罗马法的论文就完全是拉丁文。此外,学会拉丁文便于更精确地掌握英文。”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理,于是决定不论多难也要学会拉丁文。我已经开始学法文了,我想这大概也算是现代外语吧。我参加了一个私人办的大学入学考试辅导班。入学考试每半年举行一次,那时我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对我而言,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做一名英国绅士的热望迅速将我转变成一个认真刻苦的学生。我制定了一个相当精密的时间表,只是无论是我的智力还是记忆力,都不容许我在这段有限的时间内除了应付其他课程,还能应付得了拉丁文和法文。最后考试的结果是,拉丁文不及格。我觉得挺可惜的,但是并没有灰心。我认为我的法文比拉丁文好很多,可以再试一次,同时,我还想在理科方面选一门新课来学。我以前学过化学,但是因为当时那门课缺乏实验教学的环节,所以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让我感兴趣,不然,学起来一定很有意思的。它是印度各校的一门必修课,所以上一次我就选了这门课程去参加伦敦大学的入学考试。不过这一回我改选热光学而不选化学了,据说热光学比较容易,后来我发觉事实确实如此。
准备下一次考试期间,我更加努力地简化自己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自己的家境是不相称的。一想到我那辛苦打拼的哥哥总是慷慨地把我要的钱如数寄来,心里就不好受。有很多每月只花8~15英镑的学生,学习成绩都很优异。眼前有太多这样生活简朴的事例。我遇见过好多贫苦的学生,他们的生活条件比我差得多。其中有一个人以每周2先令的租金在贫民窟租了一个房间,每顿饭只花2便士,就从罗哈特便宜的可可屋买可可茶和面包充饥。我虽做不到像他那样,但是可以由住两个房间改住一个房间,也肯定可以做到有时自己在家里做饭吃。这样下来,每个月就可省下4—5英镑。我还读了几本关于如何过简单生活的书。后来我退掉了那套房子,改租单间,还买了一个火炉,开始每天在家做早饭。一顿早饭只要煮麦片粥和可可茶就可以了,都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做好了。午饭我是在外边吃的,晚饭则在家吃面包和可可茶。如此一来,我每天的生活费保持在1先令3便士左右。这段日子也是我最发奋读书的时光。简单的生活方式给我带来了充足的学习时间,最后终于通过了考试。
读者朋友们不要以为我这样的生活会很沉闷,相反这种改变倒使我的内心思想与外部行动更为协调,也使我的生活更加符合家庭实际的经济状况。实际上,我过着一种率真的生活,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