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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红飘带

蜂腰雌狮在罗利安大草原和巴逖亚沙漠狭窄的边缘地带活动。

它是雌狮,按狮子的社会结构,它属于受欢迎的角色,无论跑到哪个狮群去,都会受到掌权雄狮的无条件接纳。事实上,南面的卡扎狮群和北面的汊姆狮群两只掌门雄狮在同它遐迩相遇时,都热情地邀请它去入伙。

流浪的雄狮属于不受欢迎的“人”,到哪儿都会遭到驱逐,但狮群对流浪的雌狮却敞开大门,对那些占据着统治地位的雄狮来说,接纳一头年轻漂亮的雌狮,不仅不会对它的王位构成任何威胁,还多了一个捕食的劳动力,多了一个生育的机器,何乐而不为?

可蜂腰雌狮毫不犹豫地谢绝了卡扎狮群和汊姆狮群的邀请,它知道,换一个狮群,换汤不换药,仍然处在雄性的寄生性统治下,仍然得辛辛苦苦地去觅食,猎到的食物仍然要让雄狮先饱啖一顿;假如生下了幼狮,假如不幸又遇上了改朝换代,幼狮又会遭到灭绝“人”寰的屠杀。它已经从火坑里跳出来了,就不会再傻乎乎地跳到另一个火坑去。它宁肯流浪,宁肯四处漂泊,宁肯过一种寂寞孤独清苦的日子,也不愿这辈子再经历一次宝贝被无辜屠杀的灾祸。

蜂腰雌狮虽然孤身一狮,但它正值黄金年龄,身手矫健,有丰富的狩猎经验,在帕蒂鲁狮群时就是猎场上的主力队员,所以,并不愁弄不到东西吃。只是有时候正在进餐,讨厌的鬣狗闻到血腥味,跑来捣乱,成群的秃鹫看到有倒毙的动物,飞来抢食,它很难既保住食物,又把鬣狗和秃鹫赶走,每每吃了一半,另一半就被抢走了。

对雌狮来说,生活中没有雄狮,总是有诸多不便的。

那天早晨,它用伏击的办法,逮着一只肥胖的野猪崽子,正吃得香,突然,灌木丛里钻出一只雄狮来,背部和腿上沾了不少树浆草汁,灰扑扑,脏兮兮,邋里邋遢;后脑勺上带着几条抓伤,伤口还没有痊愈,结着暗紫色的血痂,很醒目;额头缺乏光亮,唇吻间一片晦黯;双眼虽然瞪得很大,但缺乏锐利的光束,一看就知道没多少自信;身胚虽然高大,但瘦得肋骨一根根暴突出来;肚皮瘪得像掏空了内脏的标本,简直就是只乞丐狮。这个乞丐爬到离它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趴在沙砾上,贪馋地看着它撕咬野猪崽子,喉结不断嚅动,被刺激得唾液汹涌分泌,在一口口咽下肚去。

这副模样,显然是想等它吃饱后,能捡食一些残渣剩肉充饥。

蜂腰雌狮在咬扯肉块时,将野猪崽子的一只脚爪撕飞了。野猪脚爪掉到了五六公尺外的一泡新鲜的象粪里。再好的肉,沾上了粪便,也不能吃了,更何况是只嚼之无味弃之不舍的脚爪。蜂腰雌狮只对那只撕飞的脚爪瞥了一眼,便不去管它了。那只邋遢的乞丐狮眼睛一亮,一面用胆怯的眼光瞄着它,一面试探着爬向那泡盆状象粪,见它没有要干涉的意思,便做贼似的伸出一只前爪,迅速将那一小截猪脚爪从稀薄的象粪堆里刨出来,也顾不得腥臭,一口含在嘴里嚼咬起来。

这是个倒霉蛋、窝囊废、生存竞争的失败者、穷途末路的可怜虫,蜂腰雌狮想。不过,倒还知趣,不像有的无赖雄狮,穷困潦倒,还端着一个雄性的架子,欺负雌狮,蛮不讲理地前来抢夺食物。

或许,这个沦为乞丐的家伙,已经饿得连抢食的力气也没有了吧?

这家伙的年岁并不老,牙口最多也就是十二三岁吧,四肢健全,形象也还过得去,虽然身上有许多伤痕,但不见落下什么残疾,怎么会沦落到做叫花子的地步呢?

蜂腰雌狮好奇地又朝那只雄狮瞄了一眼,咦,好像在哪儿见过?瞧,鬣毛的颜色与众不同,鲜红亮丽,虽然此刻鬣毛上蒙着厚厚一层沙土,但仍掩盖不住火焰般活泼跳动的色彩。哟,这不就是几年来一直在罗利安大草原和巴逖亚沙漠之间的边缘地带出没,暗中觊觎帕蒂鲁狮群王位宝座的名叫红飘带的流浪雄狮吗?曾几何时,它还吃过它扔下的水豚,有过一次结局很让它遗憾的邂逅。想不到,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一只威风凛凛野心勃勃的雄狮,竟会落魄到这种程度,向雌狮乞食,像肮脏的鬣狗一样靠捡食残羹剩炙过活。

命运变幻无常,确实是很难捉摸的。

但有一点,蜂腰雌狮意识到了,红飘带的落难,肯定是跟黄巨鬣和辫子雄狮倚仗数量上的优势,成功地夺取了帕蒂鲁狮群有关。几年的预谋、几年的心血、几年的等待、几年的希望,一旦成为泡影,所承受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唉,当初要是你接受我的邀请,在那个美妙的清晨,与我共食那只水豚,说不定你现在就是帕蒂鲁狮群的掌门雄狮了啊。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蜂腰雌狮心里油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动起无端的柔情。

正如蜂腰雌狮所想象的那样,自打黄巨鬣和辫子雄狮夺走了本应属于它的帕蒂鲁狮群后,红飘带的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它觉得这辈子完了,再无翻身出头的日子。失败的情绪浓得像驱不散的雾块,沉甸甸郁结在心底。整日神思恍惚,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已绝望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

红飘带本来就没有栖身的领地,四处流浪,谋生不易,过去靠着将来生活会变得美好这样一种信念支撑,艰难困苦中精神有所寄托,再怎么苦也能咬紧牙关挺过来。如今,信念倒塌、精神荒芜、希望破灭,活得便越来越糟糕了。不是误闯进这个狮群的势力范围而遭追逐,就是冒冒失失走进那个狮群的领地而遭迫害,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它的自信心被毁灭了,没了追求,得过且过。

雄狮懒惰的天性像病菌一样发酵,整日昏睡,要不就发呆。真的,活着看不到希望,那就糊里糊涂地活呗。

精神一垮,身体也跟着垮,红飘带的狩猎技艺一落千丈,有时一连几天都捉不到猎物,只能捡食腐烂的动物尸体充饥,身体迅速消瘦,体质也跟着急速下降。这样一来就更难捕捉到食物,造成恶性循环。红飘带早已没了雄性的自尊,只要能弄到点吃的,乞讨也在所不惜。

生命一旦走了下坡路,就会越走越快,刹也刹不住。

更糟糕的是,前几天不知是天气太热中了暑,还是吃了腐烂的食物得了急性肠胃炎,红飘带腹部剧痛,上吐下泄,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死在地窝子里。这两天虽然病情好转,但仍头昏眼花、四肢乏力。

望着红飘带在嚼咬野猪脚爪时嘴角泛起的浊黄的象粪泡沫,蜂腰雌狮一阵阵恶心反胃,同时,萌动起恻隐之心。它曾经吃过一次红飘带捕获的水豚,虽然不是什么友好的请客,但不管怎么说,它吃过它的东西。也许,它该还这份情,也匀一些野猪肉给红飘带吃。

就在蜂腰雌狮犹豫不决的时候,红飘带已三下五除二将那一小截野猪脚爪吃进肚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一点食物垫底,虚软的身体生出一些力气来,觉得自己有力量来争抢食物了,还是因为蜂腰雌狮态度平和,助长了想要独霸食物的野心。红飘带甩甩脑袋,可怜兮兮的乞食者的神态陡然一变,红色鬣毛恣张开,眼光变得贪婪而凶狠,直愣愣盯着蜂腰雌狮嘴里的野猪崽子,简直就像苍蝇见到了血。蜂腰雌狮心里一紧,这痨鬼投的胎,想动粗撒野了!

果然,红飘带慢慢站起来,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呜噜声。

雄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得寸便进尺,得志便猖狂。蜂腰雌狮把野猪崽子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毫不妥协地回瞪红飘带。

在动物界,眼光凝视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肢体语言。任何一种动物,眼睛和灵魂都是接轨的,当灵魂不怀好意时,眼睛就会直勾勾盯住对方。长时间的凝视,既是一种无声的威逼,又是一种自我力量的炫耀,似乎在说,我快要动武了,识相的话,就赶快溜吧!被凝视者如果心虚胆怯,如果自知不敌,在眼光短暂的碰撞和交锋后,立刻会将自己的眼光避开,然后身体也跟着避开。但如果不惧怕对方,便会采取反凝视的做法,即以更亮的光束、更锋利的眼神,反过来凝视对方,把对方的气焰压下去。

蜂腰雌狮采用的就是反凝视。

凝视和反凝视,其实也是一种眼光的交战,彼此试探实力,彼此较量胆气。

蜂腰雌狮发现,在它的反凝视下,红飘带的目光在唯唯诺诺地退缩,终于眼皮一跳,将眼光挪开了。本来嘛,一只贫病交加的狮子,意志必定是懦弱的。走开吧,别影响我的食欲,蜂腰雌狮愤愤地吼了一声。

凝视和反凝视停顿了短暂的几秒钟,红飘带突然又将挪开的眼光重新移到蜂腰雌狮脸上来了。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一顿美餐,它病后虚弱,太需要新鲜肉食来滋补身体了,而绵软的四肢又无法捕捉到活的猎物,只有去抢劫了。

但愿面前这只蜂腰雌狮能被它雄狮威风凛凛的表象所吓倒,扔下野猪崽子掉头逃窜,红飘带在心里祈祷着。

蜂腰雌狮知道,反凝视失败,就意味着要动真格的了。它全身肌肉绷紧,暗中做好了准备。

果然,红飘带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蜂腰雌狮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双方来了个正面冲撞。红飘带大病初愈,连猎食都困难,哪有力气打架呀,虚张声势而已,被搡得一个趔趄,滑倒在地。

蜂腰雌狮轻轻一蹿,蹿到红飘带的颈侧,它这时如果要想结果红飘带的性命,易如囊中取物,只消叼住红飘带颈侧那根动脉血管,用力撕扯,红飘带就会魂归西天。但它有点不忍心下口,同是天涯漂零狮,何必自相残杀呢?

再说,红飘带的长相并不让它讨厌,肚子饿了想抢点东西吃,也不算什么大的罪过,吓唬吓唬它,让它离去就算了,蜂腰雌狮想。它已伸到红飘带颈侧的嘴改咬为吼,嗷-嗷-嗷-气势磅礴地连吼三声。

狮子的吼叫本来就威风凛凛,顶风能传十里,蜂腰雌狮的嘴又贴近红飘带的耳朵,绝对是威力巨大的超声波,震得红飘带跳了起来。唔,你该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蜂腰雌狮想。但红飘带仿佛四条腿是用棉花搓成的,软绵绵地屈倒下来,咕咚一声瘫卧在地上,尾巴夹在双胯之间,脑袋无力地枕在臂弯,身体像害疟疾似的抖得厉害,眼睛泪汪汪的,一副绝望的表情。

红飘带垮了,从精神到肉体全垮了。它本来就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本来就饿得肚皮贴到了脊梁骨,再被蜂腰雌狮一个冲撞摔倒在地,再被三声超声波吼叫吓得灵魂出窍,已丧失了全部求生意志。

活该,谁叫你想凭借雄性的威风,当剪径强盗?蜂腰雌狮不再理会红飘带,将野猪崽子拖到旁边一棵树荫下,开膛破腹,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它先将糯滑的内脏吃掉,然后把腿肉也啃干净,差不多快吃饱了时,听到红飘带躺卧的地方传来稀里呼噜奇怪的声响,扭头望去,啧啧,这只乞丐狮口水淌得就像关不严的水龙头,眼睛望着它,已全然没有威胁恫吓的成分,而是一种哀求和乞怜,那根长长的狮尾,也不知从哪儿学会了狗尾巴的功能,缓慢地转着圈,是表示投降,还是请求施舍?

——唔,如果没有谁伸出手来帮这只不走运的雄狮一把,不久的将来它就会被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淘汰掉了!

——唔,如果这家伙再吃不到东西的话,很快就会变成一具饿殍!

——唔,一只心高气傲的雄狮,落到这步田地,还是怪可怜的。

雌狮本来就心肠软,蜂腰雌狮作为一个心灵受过重创的母亲,更容易动恻隐之心。反正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天气炎热,剩下的肉不吃很快会变质的,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给红飘带吃了吧。

想到这里,蜂腰雌狮将剩下的小半只野猪崽子推到红飘带面前,好啦,吃吧,算你走运,算你命大,碰到像我这样好心肠的雌狮。

红飘带喜出望外,用两只前爪紧紧搂住肉块,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儿工夫,风卷残云,地上只剩下几根白骨了。它舔干净嘴唇上的血迹,又用爪子仔细地揩了几遍脸,慢慢地走到蜂腰雌狮面前,舔它的腿,舔它的背,舔它的肩,舔得那么专心、那么虔诚、那么谦恭,聪明的蜂腰雌狮立刻感觉到,这是标标准准的“整饰崇拜”。

哦,这只走投无路的雄狮本质倒还不坏,懂得知恩报恩,而不是那种食物没进口之前做孙子,一旦吃饱后就换一副老子嘴脸的无赖。蜂腰雌狮想,对红飘带又平添了几分好感。没想到,雄狮也可以对雌狮进行“整饰崇拜”,这倒是本世纪的一大发现,这就是说,世界并非只有一个社会模式,雄狮高高在上地进行统治,雌狮任劳任怨地接受盘剥;世界还可以有别的社会模式,比如雌雄平等互相尊重的狮群……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蜂腰雌狮就被自己新奇的想法激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它是只雌狮,雌狮比起雄狮来,更耐不住孤独和寂寞,更需要一种只有在群体中才能获得的安全感,更看重家庭更看重归属。它不能老在荒原独自流浪,可它又不愿加入现有的任何一个狮群,那么,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自己组建一个狮群。

这将是一个从内容到形式都崭新的狮群,旧社会的污泥浊水被荡涤得干干净净,没有剥削,没有欺诈,没有屠杀,没有寄生虫,没有性别歧视,没有驱赶年轻雄狮的陋习,没有杀死幼狮以逼迫雌狮快速发情的残忍,没有走马灯似的王位更替,小有所养,老有所终,狮狮平等,安居乐业。

对,它要为实现这个理想而奋斗,从现在就开始,它想。它在红飘带的额头轻轻舔了一下,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接受你做我的合作伙伴。

红飘带愣了一下。刚才它舔理蜂腰雌狮的皮毛,是因为对方不仅没有伤害它,还宽容地送给它小半只野猪崽子吃,就目前它的身体状况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理应表达感激之情。但现在,这只年轻漂亮的雌狮竟然异想天开,要它归顺,要它依附,要它服从,要它做它的合作伙伴,这怎么行呢?

自古以来,狮子社会就是雄尊雌卑,雌狮在雄狮的指挥下干活,在雄狮的领导下生活,现在要倒过来,要它去听从一只雌狮,岂不是纲常废弛,乾坤颠倒?假如传开去,怕要成为罗利安大草原的焦点新闻,被所有的雄狮耻笑哩!

红飘带虽然运气不好,事事不顺,处处坎坷,贫病交加,落魄潦倒,但不管怎么说,总是只颈上长鬣毛的雄狮啊,终日里跟在一只雌狮屁股后面,看一只雌狮的脸色办事,听一只雌狮的吆喝行动,成何体统?它雄狮的脸面往哪儿搁呀!不不,它不能答应蜂腰雌狮这个荒唐的提议,不能为了区区小半只野猪崽子,就廉价出卖自己雄性的自尊!

红飘带想在半空中劈一下自己的尾巴,气恼地拂尾而去,可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悄悄在心田弥漫。它想,它若现在拂尾而去,以示拒绝,痛快是痛快了,但除了满足一下虚荣心外,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它现在真正需要的不是什么虚荣心,而是能活下去。

它太孤单了,需要一个伴;它太虚弱了,需要得到照顾;它太饥饿了,需要得到食物。如果它能变通一下,答应蜂腰雌狮的要求,跟随蜂腰雌狮生活,它就立刻能解燃眉之急,拥有所需要的一切。

失去的只是虚荣,换来的却是实惠。能活下去,才是最最重要的啊!

是的,作为一只雄狮,最理想的莫过于拥有一块辽阔的领地,统帅一个庞大的狮群:妻妾成群,子女绕膝;吃不完的各式野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打一个响鼻,山摇地动,发一声威吼,众狮俯首帖耳,那才叫雄狮,那才不枉活了一场。可是,它做得到吗?

它已经不是初出茅庐雄心勃勃的年轻雄狮了,也已过了敢于渺视一切困难的年纪,几年的奔波与奋斗,连续的失败与碰壁,早已使它懂得,成功难,难于上青天!

竞争远比它想象的要激烈,困难远比它想象的要大,个体生命的力量是那么有限,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尤其像它现在这种境况,食物、水源、巢穴、领地、伴侣、子嗣……生存道路上横亘着一道又一道难题,每一道难题都足以把它击倒击垮击碎。

现实是残酷的,它已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它才得了一场大病,痊愈有待一段时日。它的身体尚未恢复,它到哪儿给自己弄到足够的食物啊。假如它不肯妥协继续端着雄狮的空架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不是在偷猎时被别的狮群的大雄狮追上咬死,就是饿得虚脱后倒毙在荒野里。

就算它命大,靠捡食别的动物吃剩的骨渣皮囊活下去,前景也是一片黑暗,它这辈子只能是只孤苦零丁的流浪雄狮,不可能夺得自己的领地,更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狮群,倒还不如跟随在蜂腰雌狮身边,寂寞时有一份慰藉,困难时有一个帮衬,危险时多了一份救援,说不定还会结下一段姻缘,留下几个儿女,也不枉到世上来走了一遭。

唉,让雄性的自尊见鬼去吧!

红飘带趴在地上,呜呜呜,嘴里发出柔和的叫声,在蜂腰雌狮的脚背上舔吻了几下,这个肢体语言,在狮子的词汇里,表示一只地位低的狮子心悦诚服地接受另一只地位高的狮子的领导。相当于人类写效忠信或当面宣誓表达忠心。

蜂腰雌狮高兴地跳了起来,举起一条后腿跨在红飘带身上,淋下几滴热尿来,那叫“气味认同”,也叫“气味统一”,当然是把红飘带的气味统一到它蜂腰雌狮的身上来。

红飘带的身体虽然没有动弹,但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不管如何,先活下去。红飘带心里暗暗地使着劲儿。 s5Fea56EYpOG8eoHLTTbGyHLRos+5dfi3kh6OzsILjmO/qTYs7Bg8gxRHXFCc9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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