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室仪式结束后的第三天,我们就起程返回了。队伍刚进入城市前方的开阔地时,便接到了立刻散开的命令,之后队伍便像烟雾一样散开了,进入附近楼宇的宽阔入口,所有的战车、巨兽和骑兵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消失不见。
索拉跟我进了城市正面的一所楼宇中,就是我先前遇到白猿的那一栋。我想知道是什么引发了这样的突然撤退,便走上楼,透过窗户望向窗外。然后我看到了导致他们匆忙隐蔽的原因。
一艘狭长的灰白色巨大飞船正摇摇摆摆地慢慢低飞过最近那座小山的山头。之后,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一共飞过二十艘飞船。它们摇曳着贴地飞行,缓慢庄严地向我们逼近。
每艘船都带着一面奇怪的旗帜,船头绘着一种奇怪的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即便相隔甚远,也清晰可见。我看到船上有很多人。不能断定他们到底是发现了我们,还是碰巧途经这座无人居住的城市。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受到了粗鲁的接待——绿色火星人的子弹在毫无警告的前提下齐刷刷地射了过去。整个飞行编队在通过小山谷时没有任何敌意,不料却遭到了猛烈的袭击。
打头的飞船立刻用侧面迎向我们,展开了火力反击。然后又掉过头,显然想要迂回过来,以便完成再一次的反击。其他飞船紧随其后,到了适合射击的位置便向我们开火。这边的火力没有丝毫减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准的射击,似乎每一颗子弹都会击倒飞船上的一个人。
飞船的反击没有收到多少效果。因为我们第一次齐射是突然发动的,船上的人毫无防备,无法抵御。
排枪齐射的首攻在二十分钟后结束,这支庞大的舰队就向它来时的方向摇摇摆摆地撤回,其中好几只飞船明显受创。显然它们的反击已经全部停止,似乎已经孤注一掷于逃跑上。于是火星战士们冲到楼顶,又用猛烈的火力向那逃跑的飞船编队射击。
那些飞船一艘艘地突然隐没在远处群山的层峦之下,最后只能看到一艘勉强飞行的飞船。这艘飞船受到强大火力的正面攻击。因为甲板上看不到一个活人,我猜测上面已经没有幸存者。它慢慢偏移了轨道,飘忽不定、可怜巴巴地向我们盘旋飞回。我们的战士立刻停止了射击。那飞船显然已经失控,没有了反击的火力,也无法逃跑了。
当它飞近城市时,战士们就冲到广场上迎接它。它浮在离地大约五十英尺的空中,下面跟着大约一百名火星战士,其余的火星战士则奉命回到屋顶迎击可能飞回来的援军。这只飞船显然会撞上阵地南边大约一英里处的一栋大楼,我看到几个战士疾驰向那艘飞船似乎注定要撞上的那栋建筑。
当飞船靠近楼宇即将发生撞击时,火星战士从窗口探身出来,用长矛来缓冲飞船撞击时的冲击,然后又掏出爪钩,将飞船拉到地面。
固定好飞船后,他们便蜂拥至船的两舷,从船头到船尾地进行搜查,检查船员当中是否还有存活者。不多久,一队火星战士从飞船上走下来,拖着一个矮小的、身高不及绿色火星战士一半的生物。
站在阳台上,我能看到它用两腿直立行走,猜测它可能是我至今没有见过的新的火星生物。
战士们把俘虏带到地面上,然后对飞船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劫掠,用了好几辆战车来搬运战利品,包括武器、弹药、珠宝、丝绸、毛皮以及雕工精致新奇的石制品,还有相当数量的固体食物和液体,其中还有好多桶水。这些都是我来之后第一次见到的。
然后几个战士登上飞船,把各种大玻璃瓶里的东西倒向船员的尸体和飞船的各个角落。
行动结束后,他们便匆忙爬过船舷,沿着绳索滑到地面。最后离开甲板的战士转身将一个物品扔向飞船,之后,便静静等待着结果。当抛出的物品落到飞船上,引爆出一团淡淡的火焰时,他便翻过船舷,滑至地面,钩住飞船的绳索在他落地时便解开了。由于东西被搬空,船体的重量减轻,飞船便轻飘飘地飞向天空,化作一团呼啸的火焰。
它向西南的方向慢慢飘走,越升越高。我爬到楼顶,看着它穿过火星沉寂的天空,漫无目的地独自飘浮着,然后消失在远处。这幅景象是非常可怕的。这个承载着死亡和毁灭的遗物如同一个真实的故事,命运让它落入这群怪异凶猛而且并不友善的生物手中。
我沮丧地慢慢回到大街,心中充斥着不可理喻的消沉,感到灵魂深处有一种对那些还不曾了解的敌手的思慕之情油然而生,心中同时萌生出一个愿望,希望那飞船编队会回来同这些绿色战士们清算这场残酷而又野蛮的袭击的账。
紧随我的是那只警卫兽,跟随着我显然已经成了它的一个习惯。当我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时,似乎已经找了我很久的索拉就冲到我面前。车队正在返回广场,原定那天返回的行军仪式已经取消。其实,在后来的一个多星期内这个仪式也没有举行,因为火星人担心飞船舰队的反攻。
罗库斯·普多梅尔是个非常精明的老兵,从不允许他带领的战车和队伍在开阔的平原上被敌人发现,所以我们一直留在这座荒废的城市中,直至危险过去。
同索拉一起进入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百感交集,希望、恐惧、狂喜和沮丧同时涌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细微的宽慰和幸福。因为当我们走近那群火星人时,我看到了那个从飞船里抓获的俘虏,正被几个绿色的火星女性粗暴地拉进附近的一座楼宇。
她是一个苗条的少女,各方面都很像我在地球上见到的女孩。起初她没有发现我,但当她走进大楼的入口,将要消失在监禁她的牢房的那一刹那,她转过身,目光与我相遇。那是一张非常标致的鹅蛋脸,五官如同被精细琢磨过一般,异常优雅。她有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一头卷曲的黑发松散地盘成一个奇怪但非常合适的发型,古铜色的皮肤衬托着她容光焕发的双颊以及线条优美的嘴唇,嘴唇上散射出一种极具魅力的宝石光彩。
和她身边的绿色火星女性一样,她的衣着很少,除了做工精细的饰品外,赤裸着身体,那是任何服饰都不能为其增色的美丽胴体。
发现我时,她吃惊得瞪大了双眼,用没有绑住的那只手打了一个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手势。同我对视了一会儿,她脸上呈现出的希望和勇气便随即变成了沮丧,还带着些厌恶和不屑。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我没有做出回应,虽然我不懂火星人的风俗,可凭直觉猜到她曾向我求助,不幸的是,我并不理解,也无法回应。后来她被拖进颓败的楼宇深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