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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CHAPTER 02

1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在5点半,集训队开始喧闹起来。大家都在五分钟内起床洗漱整理内务完毕,接着就在30秒内取枪上背囊跑出兵楼。照例先来了一个五公里武装越野,终点是狙击战术训练场,严林已经等在那里,吃完了早饭的最后一个包子,随手就把塑料袋往边上一丢。集训队员们站在他跟前,脸上还流着汗。白色塑料袋就从他们面前飞过去。

韩光看着白色塑料袋飞过去,若有所思。

蔡晓春:“排长,看啥呢?”

“别说我没提醒你俩——严教马上要问风速了。”韩光压低声音。

孙守江看着白色塑料袋飞过去,苦笑:“问我,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测算……”

果然,严林下一句就是:“谁能告诉我,现在的风速?”

队员们不吭声,因为没学过。

严林看韩光:“你也不会吗?”

“报告,根据我的目测,风速大约每秒4米,风向东南。”韩光说。

严林点点头:“有点意思,你在哪儿学的?”

“在体校射击队的时候,看过教练的一本书。”

“什么书?”

Marine Sniper,Charles W. Henderson著作。”韩光说。

“国内没有正式出版,你在哪儿看见翻译版本的?”严林有点意外。

“报告,是教练出国时候,在美国书店买的。”韩光说,“没有翻译版本,我看的是原版。”

严林愣了一下:“你看得懂原版?”

“是。”韩光还是很低调,他不习惯被人注视。但是这次他低调不起来了,所有队员都在看他。

“你在哪儿学的外语?”严林纳闷儿,“原版使用了大量美军的术语,一般的高校外语老师都看不明白。”

“报告,我祖父毕业于清华大学,在美国留学,1949年回国参军。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一直在作战部队,后来抽调去做了板门店谈判代表团的翻译,他退休以前从事军事外交工作。”韩光说,“我看不懂,请教了他。当时他刚退休,有时间辅导我。”

严林点点头:“我还以为泄密了呢,这本书总参组织专家翻译,只在极小范围内进行了普及。以后你们每人都会有一堆类似的情报资料,会专门给你们组织学习,入列。”

韩光入列,站好。

“我看了你们打枪,说实话——一群垃圾。”严林说,“800米的目标,没有超过狙击步枪的极限射程,你们打的靶子跟狗啃的一样。这也不能怪你们,因为责任不在你们,在你们所在的部队。我们的军队打赢了任何一场对外战争,但是有一个习惯非常不好——狗熊掰棒子,捡起来一个丢一个,非得等到再打仗的时候,才知道捡起以前的经验临阵磨枪。就拿狙击战术来说,抗美援朝时期就有张桃芳——我不客气地问,你们几个人知道张桃芳——韩光你不用回答。”

韩光不吭声。

其余队员还真的不知道。

蔡晓春眨巴眨巴眼:“狙击兵岭。”

严林看着蔡晓春:“看来你知道,说说你知道的。”

蔡晓春出列:“报告!张桃芳,志愿军24军战士,曾经在金化郡上甘岭狙击战中歼敌214名,创造了朝鲜前线我军冷枪杀敌的最高纪录。美军将当地称之为狙击兵岭,表示对他的敬畏。”

严林点点头:“你也算有点意思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报告,我初中的时候,在图书馆看的。”蔡晓春说,“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立志成为狙击手!”

“入列吧。”严林说。

蔡晓春入列。

“看来你们还不都是糊涂蛋,这次我很意外。”严林说,“不过也很可悲,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在部队服役的时候知道这些作为狙击手要知道的基本常识的,全靠自学。这说明,我们部队的军事训练确实有问题……”

“报告!”孙守江有点听不下去了。

“讲。”

孙守江跨前一步:“我也知道一个解放军的狙击手!”

“是吗?”严林问,“你是在哪儿自学的?”

“报告,我不是自学!”孙守江说,“我是在解放军服役的时候,接受军事训练的时候知道的!”

严林点点头:“看来我又有一个新的意外,说说看,他是谁?”

孙守江一本正经:“严林,陆军中校,中国陆军狼牙特种大队狙击战术专业教官。他的辉煌战绩是,150发子弹,149个半敌人;他的一生遗憾是,第151个敌人跟他同时发现对方,于是那颗子弹到最后也没打出去,成了纪念品。”

队员们忍不住扑哧乐了。

严林的嘴也咧了一下,但是没笑出来。

孙守江还是一本正经:“我的回答完毕,严教!”

“入列。”严林挥挥手,“他没说错,这是部队教给你们的。都别笑了,严肃点。”

队员们绷住笑。

严林笑笑:“你的脑子也算活的——作为狙击手,最有力的武器是你的大脑。保持好你的头脑灵活,这样可以让你以后送命的概率小点。”

“是,严教!”

严林转向队员们:“你们是各个单位选送来的狙击手骨干,回到原来单位还承担着以点带面的种子教官的任务。所以从你们开始,要改掉这个坏毛病!作为军人,该知道的一定要知道,不能比社会上的军事爱好者知道的还少——这就是耻辱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凡是在我手下出去的狙击手骨干,个个都要精通本专业!把心思用在训练和作战上,用在实践和理论上——你们,都要成为真正的职业军人,职业狙击手!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要对你们进行强化训练!——我先要告诉你们,狙击手在面对目标的时候,都要考虑什么?”

队员们看着他。

“韩光,你说。”严林说。

韩光没办法,只好出列:“报告!地心引力,风速风向,瞄准镜的光学曲率,当地气候、温度、湿度等多个方面,都在考虑范围内。”

严林点点头:“那是书本上教给你的,不完全,不过总还是知道点。你们都听见了,要考虑的包括这些方面。所以狙击手致命的一枪,不是光靠感觉,要学会动脑子。你们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会这些常识,有一大堆数学公式要背,并且要在各种复杂环境下进行射击体验,你们的时间只有这么多,所以别打算每天休息够……”

2

阮文雄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但是他很坦然。面对AO的几乎所有高级主管,他保持着冷静。此刻他没有穿迷彩服,而是合身的西服,还打着领带,只是目光还依然冷峻。现在他不在丛林或者荒漠,而是在繁华的巴黎市区,写字楼的会议室里面。

这里是AO的欧洲总部,号称“非洲战略资源公司”的雇佣兵公司其实不在非洲,只是在南非开普敦有个办事处和培训基地。之所以叫非洲战略资源公司,原因有二:第一,创始人是布冯上校,他曾经在隆美尔的非洲军团服役,对非洲情有独钟,最早组成公司的也大多是非洲军团的老兵,有意思的是参与者当中也有退役的英军突击队员,当时他们在战场上可是敌人,战后却成了同事;第二,虽然AO在全球都有业务,但是主要业务范围还是在非洲,不过近年来随着国际战争和恐怖事件的迅猛发展,亚洲甚至欧洲的巴尔干半岛也成为AO活跃的新领域。

AO和世界上其他的雇佣兵公司一样,童叟无欺,拿钱办事,比较喜欢独裁政府和民族内乱。当然由于现实和意识形态的原因,AO不与西方国家为敌,否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西方国家的军情单位也对AO这类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里不仅有自己昔日的熟人战友,而且在很多军队和情报单位不便出面的事务上,AO这样的雇佣兵公司就成为马前卒,可以做很多军队和情报单位不能去做的脏活儿。随着国际战争事业越来越呈现出局部战争和游击反游击战争的常规形态,西方国家的军情单位就越来越重视跟AO这类雇佣兵公司的秘密往来。西方国家的民众很看重战士的生命,往往因为战场伤亡群起而攻之,搞的政府下不了台,所以很多危险的活儿政府不愿意派军队,更愿意花钱找AO这样的公司。他们就得了一个名字“承包商”,跟国内的包工头不同,他们承包的不是工程,而是战争。

阮文雄1989年离开越南人民军,加入AO,从最底层的卒子干起,现在已经是AO秘密行动业务处副主管。他的酬金很高,AO对于这样优秀的人才从来不吝惜金钱。作为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来的亚洲人,在白人为王的AO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本身素质和战斗经验确实很出色,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面前这群高级主管当中的一个人在帮助他。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雇佣兵公司也不例外,有高层的欣赏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个人就是他在苏联特种部队时期的狙击教官——利特维年科上校,现在是AO战争事务部总监。

利特维年科上校是个独眼龙,他的左眼永远留在了阿富汗。他是梁赞空降兵学校(梁赞空降兵学校,是以马尔戈罗夫大将命名的苏联空降兵学校。苏联和今俄罗斯著名军事院校,苏联和俄罗斯伞兵部队和特种部队的军官摇篮,在苏联和俄罗斯军队地位很高,也是国际著名军事院校之一——作者注)的高才生,在伟大的苏联红军服役多年,去过古巴、越南、巴勒斯坦、民主德国等许多国家,在全世界和美帝国主义作战,并且传授社会主义小兄弟们游击战技能,用来抵抗美帝国主义;然后随着伟大的苏联土崩瓦解,苏联红军也四分五裂,利特维年科上校就被当年的敌人——血腥的西方雇佣兵招募走了,彻底告别了共产主义理想。

阮文雄是他的学生之一,也是他最欣赏的学生。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并且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如数教授。狙击手是需要天分的,阮文雄毫无疑问非常有天分。利特维年科上校不远万里,跑到越南去跟自己的学生谈话,终于说服他告别了越南人民军,跟着自己当了承包商。一起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国际战争事业当中,献身于被赶出故土的独裁者、某些第三世界国家政府、西方军情单位以及财团的金钱。

阮文雄从未失手过,但是这次他失手了。

利特维年科上校早就听完了他的汇报,还是表示理解的。但是公司其余高层未必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现代化企业制度的跨国公司,开个听证会还是很有必要的。会前,利特维年科上校叮嘱阮文雄,不要反驳,不要动怒,因为公司高层都是一些猪头。但是阮文雄还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弱智的猪头。

“蝎子,你刚才说——因为一群没有武装的中国特种兵,你放弃了营救袭击?”

一个董事不客气地问。

“是,长官。”阮文雄回答。

“为什么?”

“因为这不在我们的预案当中,我们没有应对措施,长官。”

“难道战斗都是你事先能设计好的吗?”

阮文雄看了他一眼:“报告长官,敌后营救作战的每一个环节,必须按照预案进行。稍微一个疏忽,都会导致行动的失败。我们身处中国内陆,没有救援,没有支援,一旦纠缠在战斗当中,会全军覆没。”

“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一枪没开就撤离,这会对公司声誉造成什么样子的影响?”一个中年女董事问。

“如果行动失败,公司声誉的损失会更大,长官。”

“但是那是很小的损失!而且公司以往的业绩和以后的业绩都可以将这些弥补!”女董事厉声说,“撤出战斗,我们要按照双倍赔付客户——这是多大的一笔数字,你想过没有?如果战斗爆发,失败,我们只需要偿还一半的酬金。”

阮文雄看她:“但是我们会全军覆没,长官。”

“你们的家人会得到合同规定的抚恤金。”女董事说。

阮文雄的呼吸开始急促。

“好了,你出去吧,我们研究一下关于这次行动的处理决定。”利特维年科上校打岔,“你在下面酒吧等我,我去宣布处理决定。”

阮文雄把运好的气压回去,转身走了。

酒吧里面,他的队员们都在等待。看他进来,都起立。阮文雄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坐下。他们坐在角落里面,人高马大的黑人白人们围着这个身材矮小的黄皮肤队长,都是忐忑不安。这十一个部下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部队经历和战斗经历,可以说是精锐当中的精锐。而阮文雄能在他们当中占据领导地位,并且得到大家的服从和尊重,那是有相当的能力的,也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阮文雄坐在那里,一瓶伏特加已经给他准备好。他拿起来,却没喝:“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我们会被开除吗?”他的观察手、退伍兵Alex小心翼翼地问。

“蝎子,我不能被开除!”黑人机枪手Brown着急地说,“我的房子贷款有两个月没还了,我会被赶出去的!”

“我也需要钱……”一向幽默诙谐的Simon今天变得特别低沉,显得忧心忡忡。小伙子仪表堂堂而且出身贵族家庭,却为了自己的梦想跑去当了SAS,后来又当了雇佣兵,也彻底被自己的贵族家庭扫地出门了。传说他在法国跟前女友有一个私生女,但是他从来不承认。大家也都没追问,因为做这个行当是需要冒险的,能够保护家人是最好的……

“我老婆刚刚看上的新车…….”来自前南斯拉夫人民军特种部队的Wairado叹息道,“这次完了……”

阮文雄看着他们:“你们别担心,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他举起伏特加,“来,喝酒!我们撤出任务区以后,还没有庆祝过——为了活着回来!”

“为了活着回来!”

大家碰杯,一饮而尽。

阮文雄觉得今天的伏特加特别地辣。

利特维年科上校走进酒吧的时候,阮文雄已经喝得有点高了。其余的战士都在跟女人跳舞,或者去勾引女人了。阮文雄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拿着伏特加在喝闷酒。他从不找女人,好像亚洲僧侣一样过着清教徒似的生活,也不知道挣钱都干吗去了。

利特维年科上校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阮文雄看着酒吧里面,用俄语说:“我在想,我这样做值得不值得。”

“值得,你保全了这些战士的生命。”利特维年科上校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你不能要求公司的董事,他们只是投资人,不是战士。”

“我是在想,我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军队!”阮文雄的声音很苦涩,“那时候虽然我没钱,我穷得要死,但是我有信仰!虽然这个信仰是谎言,但是总比没有好!我为了国家战斗,为了军旗战斗,为了光荣的人民军战斗!”

“会过去的,你还年轻。”利特维年科上校说。

阮文雄奇怪地笑:“你要告诉我——让我滚蛋吗?”

“不是。”利特维年科上校说,“我说服了董事会,他们同意留下你,但是你不再是主管。你的薪金也降低一半,蝎子,其余的人没有处理。”

阮文雄笑笑:“没有意义了,我打算离开。”

“离开?”

“是的,离开,离开这个血腥的雇佣兵行业。”阮文雄说,“我挣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是在我们老家也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了。我离开,回去,回越南……”

“你无路可退,蝎子。”利特维年科上校说,“你的名字,已经在越南情报单位的黑名单上。”

阮文雄奇怪地笑:“那我去泰国,去缅甸,也可以去柬埔寨……”

“没有用,蝎子。”利特维年科上校苦笑,“到哪里都一样,他们不会想到你退出,只会想到你在伪装身份进行行动前期准备。你会被监控,然后到了发现你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会抓你。”

“他们抓得住我吗?”阮文雄高傲地问。

“结果还不是一样?你被东南亚情报单位追杀,你不得不再回来。”

阮文雄被问住了。

“蝎子,我相信我的判断——你不会适应安稳的生活的,你是战士!天生的战士,最好的狙击手!”利特维年科上校动情地说,“这是战士最好的生涯,因为你在不断战斗!当你身边真的没有枪声,没有爆炸,没有直升机的轰鸣时,你会活不下去的。”

阮文雄在沉思。

“为了一文不值的信仰战斗,和为了自己的战士理想而战斗——这两种行为,哪一个更值得?哪一个不值得?”利特维年科上校说。

“你不是说你喜欢高尔基吗?什么时候改莎士比亚了?”

利特维年科上校拿起一瓶新的伏特加:“都一样,都是他妈的狗屁文人,却写出了人生的哲理。我不再跟你废话了,蝎子,你自己知道你走不开的。”

酒吧的音乐换了,是蓝调,乐队在演奏。

一个穿着白衣的金发女孩在台上摇摆,拿着麦克,准备唱歌。

阮文雄的眼中有泪花隐约闪动。

“我们都是战士,我们的归宿只有战争。”利特维年科上校喝酒,“我们为了战争生,也会为了战争亡——学会享受活着的时光吧,去找这个女人,蝎子。”

阮文雄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京族女孩儿……

利特维年科上校看着他:“怎么了?我第一次见你流泪。”

阮文雄没有说话,泪水在不断地流。

女孩儿正要唱歌,却听见嘶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来,乐队也愣了。

阮文雄用他嘶哑的喉咙在唱歌:

“Đêm đông lao xao,đêm đông nhớ ai?

Đêm đông cô đơn vắng ai?

Cơn mưa lao xao, cơn mưa nhớ ai?

Ôi, hạt mưa rơi khóc thầm!

Anh đang nơi đâu? Anh thương nhớ ai? ”

(中文大意:嘈杂的夜晚,在一个冬天的夜晚我想念你,这个冬天夜晚我好孤独,没有你。

绵绵的细雨,却看不见你,

哦,雨在哭泣。

你去了哪里,你在哪里?)

这是一首越南歌曲,从这个男人的喉咙里唱出,带着无尽的苍凉。

乐队也停止了演奏,都听傻了。

阮文雄闭上眼……

安宁祥和的越南村庄,水田,水牛……

穿着白衣的少女被一个男孩儿追逐着,嬉笑着,她跑到丛林里面……

美军UH-1直升机群铺天盖地……

A4天鹰攻击机从天而降,丢下凝固汽油弹……

丛林里升腾起一片火幕,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男孩儿被震飞起来,而他面前的丛林已经是一团火海……

阮文雄嘶哑喉咙,几乎是在喊,如同一条绝望的孤狼:

“ Bao đêm cô đơn vắng anh

Mong cho đôi ta, bên nhau mãi thôi!

Cho hạt mưa rơi hết buồn

Tình yêu như cánh chim trời vụt bay theo gió mãi trôi!

Để bao thương nhớ âm thầm, thiết tha vô bờ

Đèn khuya có thấu hay chăng, lẻ loi tôi đang ngóng trông Thì mây mưa cứ trôi hoài, khát khao chờ mong

Chợt nghe chư tiếng em cười, cỏ cây như muốn níu chân Nhẹ nâng câu hát ban đầu, dấu xưa tuyệt vời

Một mai anh sẽ quay về, bờ môi mang bao thiết tha

Bài ca in mãi t rong lòng, sẽ k hô ng n hạ t p hai! ”

(中文大意:爱像鸟的翅膀,与风一起飞走,对渴望的你,永远是爱。

孤单的夜晚,你知道吗?

独自地,我正在希望,

雨仍然一直的下,我在渴望和等候。

突然,带着你的笑,草和树想要黏紧,

轻轻地唱起歌,美好的记忆,

有一天,你将回来,那充满热情的爱,

那首在我的心中烙印了的歌,永不消失……)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滑过他脸上的伤疤,也滑过他的脖子,那片褐色的斑驳,是烧伤的印记。

3

“广义的狙击手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数千年前。”严林拿着一把85狙击步枪说,“当天下无敌的阿卡琉斯在特洛伊城门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城墙上不知哪个角落里射出了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脚踝命门!这位古希腊传说中的头号英雄就这样凄惨地死去了!——这是关于狙击手最早的记载,知道这是哪个作家的哪部著作吗?”

他面前的集训队员们坐在草地上,都抱着自己的狙击步枪一脸茫然。他笑笑,这个结果不意外,他看韩光:“你说。”

“报告,古希腊《荷马史诗》,描述的是神箭手帕里斯。”韩光起立说。

严林点点头:“坐下吧。我今天开始让你们学习狙击手的历史,有什么意义呢?——是为了培养你们作为狙击手的信念感和自豪感。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狙击手,不光是枪要打得好,还要具备狙击手的文化,有着坚强的信念和自豪感——为什么?因为你们要面对的是无止境的孤独、寂寞、疲劳、恐惧、寒冷、炎热,要面对的是内心深处杀人后的巨大折磨,因为我们虽然是国家机器,但是我们也是活人,活人是有思想的——你们见到枪决爆头以后,是什么感觉呢?而你们未来作为特种部队的狙击手,其中主要任务就是去爆人头,或者射击心脏等要害部位。你们靠什么去战胜这些?——靠信念,靠信仰,靠狙击手自身的荣誉感和自豪感。这就是狙击手的文化,而我将中国特种部队狙击手的文化概括为——‘刺客’。”

队员们静静地听着。

“什么是‘刺客’?司马迁在《史记》当中专门写了一部《刺客列传》——‘刺客’的精神实质是什么?‘侠之大者,谓之刺客’!为了一句承诺,可以赴汤蹈火,付出性命亦在所不惜!仅仅一句承诺,就要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忠诚、勇敢、顽强!并且具有侠义之心,决不滥杀无辜!有着坚不可摧的信念和使命感,这样的精神足以战胜一切困难,去完成自己的承诺!”

严林的声音变得高昂:“所以,只有最好的狙击手——才能称之为‘刺客’!”

韩光目光炯炯,大家眼里也闪耀着光芒。

“刺客——这就是这次狙击手集训队的代号,也会是历年狙击手集训队的代号。”严林说,“我们已经报请上级批准,从这次集训开始,我军特种部队的狙击手分为三个等级——‘刺客’、‘响箭’和‘鸣镝’。至于评选的标准,你们以后会逐渐接触到。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例非常小——在你们三十二个人当中,能够赢得‘刺客’资格的,只会有一个人!”

蔡晓春跃跃欲试。

严林把枪丢给田小牛:“今天上午——进行狙击战术小组基础训练,先给他们普及一下。你来组织。”

“是!”田小牛跑步到集训队员跟前,“我先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所谓的狙击手小组,一般由2~3人组成,分为第一狙击手、观察手也就是第二狙击手,特别情况下还会有火力支援手也就是第三狙击手。狙击手的任务,可以简单概括为:指定猎杀,随队侦察,火力支援,巡航游猎,定点清除,非硬性目标控制和破坏……”

严林在一边坐在伞兵突击车上,看着这些年轻的集训队员们开始编组。

未来的狙击手们开始进行专业基础训练,等待他们的会是严峻的考验,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乎,因为本来就是硬汉,更何况还有一个梦想,在召唤他们。

那就是——“刺客”。

4

凌晨两点,穿着吉利服戴着单兵夜视仪的孙守江如同一个绿色的毛毛熊一样从树林里面钻出来,在齐腰深的草丛当中小心前行。他的手里不是狙击步枪,是伪装过的81-1自动步枪,这次他的职责是观察手。当他感觉周围安全的时候,半蹲挥挥手,于是后面又钻出来一只绿色毛毛熊。

这是手持85狙击步枪的韩光,他的枪身上裹着专用狙击手伪装枪衣。

他们两人采取的是一种在常规部队从未见过的低姿前进方式,在狙击手训练当中,这叫作“猴子跃进”前行法。

狙击手的术语当中,将双手分为“强手”和“弱手”。所谓“强手”,就是用来扣扳机的手,一般情况下是右手;另外一只手自然就是弱手了。中国武器设计思路跟西方国家相比欠缺人性化思维,大多数西方国家的现代轻武器都可以左右开弓,只需要转换抛壳导向板就可以满足右手和左手的射击需要;但是中国武器不行,抛壳窗是固定的,无法进行方向转换,所以无法满足左撇子的需要。(笔者注:其实至今中国国产轻武器都没解决这个问题,95步枪和88狙击步枪也不能供左撇子使用,可见在武器设计思路上落后了不是一年两年的。)

“猴子跃进”前进法,是狙击手隐蔽移动的方法之一,也是严林教授给他们的,主要是用来通过这种齐腰深的灌木丛。用“强手”握持步枪,以比较低的高度平行于地面,另一只手触碰地面配合两脚移动。完成动作特点是:配合移动的手不能离开地面——这关键是为了限制狙击手运动姿态的高度,只要手不离开地面,那就能保证狙击兵不会在不经意间抬起上半身来。这个姿态是用在植被比较高的地方,如灌木丛和长草地等地形上。移动速度比较快,视野全面,灵活。用“强手”持枪,一方面避免手受伤,另一方面发现情况出枪也快,便于快速反应。

跟严林以前在前线相比,他们的条件好多了,有了专业的狙击手吉利服。吉利服是对于狙击手专用伪装服英文名称的音译,聪明的中国人希望这个译名能够带给狙击手好运。GHILLIE这个名词源自苏格兰土语,原读音为Gah-Hee-Lee,经演变为现在的GHILLIE SUITS。而GHILLIE SUITS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以用于战场上,逐渐演变成为今天在电影上经常可以见到的狙击手伪装服,穿上跟各种颜色的毛毛熊一样。由于中国特种部队所需批量太小,国内军工厂没有生产,是用从国外进口的。

每件都有1.8公斤重,加上身上的背囊、武器弹药、水袋、电台、观察设备、攀登设备等,他们的单兵负荷超过了30公斤。这就要求狙击手具有非常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耐力,不仅能够负重还得有很强的越野能力。

这些对于狙击手集训队的队员来说都不缺乏,因为他们可以说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精英,都是精选出来的骨干,底子很好。用严林的话说,就是傻大黑粗,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蛮力。这是半开玩笑的话,其实严林也知道他们的脑子都不算差的,参加集训的第一天就测试过智商,还算说得过去,毕竟这是选出来准备回去当狙击手教员的。按照总部首长的说法,集训队就等于不挂名的狙击手学校,以点带面普及全军特种部队。既然各个部队都是本着教员的标准推荐的,所以都得选点文化水平差不多的,即便是不多的类似蔡晓春这样的士兵,也都是文化程度不低预备提干的对象。

韩光在孙守江的引导下安全通过了开阔地,进入了另外一片丛林,两人潜伏下来歇息片刻。孙守江拿起85激光测距仪,缓慢搜索。韩光潜伏在他身后5米的树下,反方向跪姿用狙击步枪瞄准镜搜索。

今天的科目是“巡航游猎”,目标是敌人的狙击手。

参加训练的有22名队员,分为蓝队和红队。20对2,按照中国军队的习惯,20人假想敌队自然是蓝队,两人就是红队。10组狙击手抓这一组狙击手,谁也不知道对方潜伏在哪里,就在这方圆10公里的范围内自由潜伏,自由搜索,自由射击。一方全部阵亡,游戏结束;如果在24小时内,红队还幸存,蓝队就宣告失败。整个训练类似于刚刚流行起来的电脑游戏《三角洲突击队》,只是双方的力量对比过于悬殊。

规矩对于红队来说非常不公平。蓝队不仅人数众多,还有一架直升机和三辆伞兵突击车作为交通工具,他们只能地下跑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狙击手小组深入敌后,注定面对这样的绝境,谁让自己选择了呢?

这10公里的地形地貌非常复杂,其中有山地丛林,也有沼泽湖泊,还有步兵攻防阵地,甚至还有一个废弃的炮弹销毁厂残骸,里面有各种建筑物,平常用来训练巷战。也就是说,蓝队狙击手几乎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布防,而红队则基本上跟跑猪一样是活靶子。

按照抽签,韩光跟孙守江成为今天的跑猪。两人默默地领取了装备,换好了吉利伪装服。自己抽签决定谁是狙击手,谁是观察手。孙守江都没抽签,就毫不犹豫把狙击步枪递给韩光:“我给你做观察手。”

韩光只是看了他一眼,接过狙击步枪检查,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按照孙守江以前在部队的脾气,早就翻脸了,但是在韩光跟前他不会这样。韩光检查完毕狙击步枪,领取了空包弹弹匣,这是训练不是实战,只能使用空包弹。枪上都安装了精确的激光对抗演习模拟器,误差几乎等于0,是严林自己改装过的。除此以外,韩光身上还带着一把54手枪,作为近战武器;至于手榴弹等标准装备也是齐全的,背囊里面还带了TNT炸药块和雷管引信等。

孙守江的武器则是一把81-1自动步枪,5个弹匣;一把54手枪,2个弹匣;两颗防步兵地雷等。加起来分量都不轻,穿上吉利伪装服也并不舒服,动作不方便。两个人全副披挂好,满满囊囊走出去,蓝队的20个敌人已经在那里列队准备出发,也是差不多一样的绿色毛毛熊。只是红队和蓝队分别穿了颜色略有差异的吉利服,红队的偏绿,蓝队的偏黄,这是唯一可以进行敌我识别的地方,其余的武器装备等都一样。所以说训练起来,蓝队也不轻松,要时时刻刻小心误伤,红队则没有这些担心,发现目标就可以开火。

蔡晓春对韩光笑笑,他抽签拿到了狙击手:“排长,这次咱俩分开了,你可得小心我啊!”

韩光笑笑,竖起大拇指:“我希望最后一个狙杀你。”

蔡晓春竖起大拇指:“我在战场等你!”

随后红队先出发,上了直升机。一切都按照游戏规则来,在午夜12点准时出发,超低空进入山谷,然后悄悄放下红队两名狙击手。直升机撤离以后,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起飞后的飞行员的通报带着一点幽默:“跑猪入场,准备狩猎。完毕。”

孙守江还在看着黑暗中消失的直升机发蒙,韩光已经拉了他一把:“走!离开这儿,蓝队知道我们的机降位置!他们马上就能到!”

两人手持武器背着背囊快速穿越开阔地,投入黑暗的树林当中。只要进了林子,蓝队一时半会儿还拿他们没办法。10分钟以后,两个蓝队队员开着一辆伞兵突击车高速驶来,车上的机关枪也是压满空包弹带着激光模拟器的。狙击手站起来抱住重机枪,对着黑暗当中的丛林一阵乱扫。

司机是观察手,就笑:“肯定是没用的,因为谁也不会傻到还待在附近,早就溜走了。”

“蓝3,是你在开枪吗?询问是否发现红队?完毕。”电台里面传出来蔡晓春的询问。

“蓝5,蓝3回话,没有发现目标,我在驱赶目标。完毕。”狙击手回话。

“蓝3,红队狙击手相当狡猾,开枪会暴露你的位置,小心点。完毕。”

“收到,完毕。”狙击手放下电台,不屑地笑:“一个下士,也来教训我?”接着又操起重机枪,对着丛林一阵扫射,火光当中弹壳飞溅。整个伞兵突击车和他们俩的影子都在火光当中辉映出来,他盲目地转动机枪四处扫射。

就在50米外的丛林当中,韩光和孙守江都趴在腐烂的枝叶里面埋着脑袋,恨不得钻进泥地里面去。守候在这里的主意是孙守江出的,他认为可以在这里打蓝队个措手不及。韩光经过简单思考,立即同意了。他们找到一处洼地,把自己用枝叶掩埋起来,只是露出枪口和双眼。没想到这个山炮上来就是一阵狂扫,他们只好压低身子,别被真的扫到,那就亏大了。

蓝3狙击手扫射完了,爽快地出了一口恶气:“妈的!”

“走吧,”观察手说,“别跟这儿发泄了,我们搜一下东南方向。”

蓝3狙击手又接上一条弹链:“等等,我再扫完这一梭子!”

嗒嗒嗒嗒……又开始扫射。

这次韩光抬起头来了,举起狙击步枪瞄准了转动重机枪扫射的蓝3狙击手头部:“红2,你打观察手。”

“明白。”孙守江举起81自动步枪,瞄准开车的观察手。

50米,真的是太近了,韩光什么都不用计算,甚至瞄准镜都是多余的。至于孙守江,也是连考虑都不带考虑的,50米对于他这样的特种部队特等射手算什么呢?

“射击!”

韩光压抑的怒吼,随即两人手里的武器都开火了。

在车载12.7重机枪的扫射当中,85狙击步枪和81自动步枪的枪声一点都听不见。

狙击手头上的激光感应器却开始冒烟了。观察手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也冒烟了。

黄色烟雾,在黑暗当中很醒目,何况有重机枪火焰的辉映。

等到这个弹链打完了,两人才发现对方头上在冒烟。观察手看狙击手,狙击手看观察手,都是一头冷汗。

狙击手:“妈的,你不是说他们都没影儿了吗?”

观察手:“你自己他妈的在这里胡扫,还说我呢?”

两人还在吵,红队的两个黑影已经钻出丛林,从他们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还真事儿似的保持搜索前进,对车上这两人视若无物。狙击手喊:“哥们,你们怎么胆子那么大?居然在这儿等我们?”

韩光没搭理他,孙守江也没搭理他。

“哎——说话啊?”

孙守江回头笑笑:“我们不和死人说话,待着吧。”

韩光想起来什么,摘下孙守江身上的地雷,转身走过去。他把地雷放在了伞兵突击车的车轮下面,拔掉保险,再用杂草盖上。

“操!真黑啊!还布饵雷!”狙击手苦笑。

“够意思了,没在你们身上安饵雷。”孙守江笑笑,转身跟韩光撤离了。

“我们都挂了,还不给个全尸?”狙击手没脾气了,跟观察手傻在车上,看着他们俩离去,转入密林消失了。蓝队刚开战就挂了一组,力量对比变成18比2了。不过红队的压力还是很大,因为蓝队的狙击手密度还是很高,除非变成10比2,否则等到天亮以后,10公里范围内,9组狙击手取得该地区的战术主导权易如反掌。

韩光和孙守江渗透到炮弹销毁厂附近,都没敢进去,趴在了墙根下面的杂草里面。都能想到里面复杂的建筑物废墟,绝对是狙击手潜伏的好地方。蓝队在里面难说是不是只有一组狙击手,但有是确凿无疑的。现在天黑,也是进去的最佳时机。韩光把狙击步枪背在身上,拔出手枪。孙守江贴在他的耳边:“枪声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韩光笑笑,从背囊侧口袋取出毛巾,用水袋里面的水浇湿。

“这是干什么?”孙守江不明白。

韩光把湿毛巾裹在枪口上,拿出急救包的绷带缠上:“这样可以掩盖枪口的火光,而且枪声也不会传太远。如果吸引蓝队过来,我们凭险据守,未必会败。但是这里不清除,天亮以后绝对是个祸害。这是战略要地,周围3公里的开阔地都在观察范围内。”

孙守江也拿出自己的毛巾,却犹豫着:“水就这么多,用了太可惜了。”

韩光:“不用水浸透,没有消光消音作用。”

孙守江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就是一泡尿:“刚才憋坏了。”

韩光笑笑:“真有你的。”

孙守江把被尿浸透的毛巾裹在手枪的枪口上,照样用绷带裹好。

两人都拆下背囊放在杂草里面掩蔽好,只背着武器,双手持枪。韩光仔细注视厂房围墙,有个缺口:“从那儿进去。”

孙守江在前,韩光在后,小心翼翼地从草丛渗透到墙根边上,都是贴着墙根走。

孙守江一脚跨入缺口,突然站住了。

韩光停住了。

孙守江双手持枪,一动不动。

韩光往他的脚下看去,他的左脚停在原地使劲踩着。韩光蹲下,慢慢拨开草丛,靴跟下面的浮土拨开后是一颗步兵压发雷。孙守江一动不动,韩光伸手,准备插入他的靴根和地雷的间隙。孙守江慢慢抬腿,韩光的左手平伸进去,压住了地雷。孙守江转身,韩光:“你走,拿走我的狙击步枪,我们不能都挂在这儿。”

孙守江拿起韩光的狙击步枪,走到拐角处蹲下探头看韩光排雷。韩光小心地排除地雷,慢慢松开双手,地雷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蓝队的人放的。”

韩光点点头,又把地雷重新布置好:“得给他们自己尝尝了。”

两人起身,通过了缺口。

厂房里面一片废墟,不知道被历年训练的部队炸多少次了,搞得跟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似的。两人躲在角落,观察着整个厂区。夜视仪里面,绿油油的画面慢慢经过两人的眼睛。这里随处都可能埋伏狙击手,所以真的是危机四伏。

韩光的目光经过高处,突然他开始摘下手枪上的绷带,迅速缠绕到狙击步枪的枪口上。

“怎么了?”孙守江问。

“烟筒!”韩光的动作非常麻利,狙击步枪已经在手里。

孙守江看过去,高达数十米的烟筒上什么都看不见:“烟筒上有什么?”

“我也没看见。”韩光在举枪瞄准,“如果有人,他也拿瓦砾盖着自己!”

“那你怎么断定上面有人?”

“如果我要进来,第一个就是占据这个制高点!”

韩光跪姿瞄准烟筒,均匀散布对整个烟筒进行了三次射击。枪口没有火光,枪声很闷,离远了根本听不出来是枪声。孙守江刚想说瞎打,就看见夜视仪里面的烟筒冒出来一团烟。接着上面的瓦砾动了一下,伸出一个冒烟的人头左顾右盼。

“观察手在他附近!”韩光还在寻找。

孙守江也拆下手枪上的毛巾,一手尿味也顾不得了,赶紧换在步枪上举起来搜索。

“我找到了!”韩光低声说,随即已经开枪了。

烟筒100米外的屋顶,开始冒烟,一个观察手拿着81狙击步枪站起来四处张望:“妈的!鬼影子都没看见,地雷也没炸!小史你就是头猪啊?!你出的什么烂主意?”

“嫌烂你别听啊,你他妈的也没主意!”烟筒上远远传出来喊声。

“我们上那个制高点?”孙守江问,“那是很好的狙击位置。”

“不能上去,没有退路。”韩光思索着,“换了蔡晓春进来,他第一个也得对着烟筒射击。那虽然控制范围广,但是逃都没地方逃,等于在那挨打。”

孙守江观察四周:“里面还有人吗?”

韩光思索着,眼一亮:“有!他们在报信!”

孙守江看他。

“他们挂了,不能使用对讲机报警!所以只能喊话,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在给潜伏的其余蓝队小组报警!”韩光分析,“其余的小组在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否则就不需要报警了!”

“在楼里。”孙守江看那片破旧的建筑物。

“没办法,挨屋搜索。”

韩光和孙守江都开始把毛巾重新缠在手枪枪口上,背着长枪小心翼翼到了楼边。肯定不敢走门,观察着没有玻璃的窗户,黑洞洞的跟鬼屋似的。孙守江起身爬进窗户,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碎石头,一声清脆的响声。韩光立即隐蔽起来,孙守江也闪身到了屋内角落,双手持枪隐蔽在黑暗当中。

几乎屏住呼吸的孙守江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枪口的影子。接着可以辨认出来是81-1自动步枪,然后是一个毛毛熊的影子。影子停在门口,没进来。孙守江举枪的手都发酸了,食指在扳机上准备加力射击。

毛毛熊没进来,却丢进来一颗东西。

噗噗冒烟——手榴弹!

孙守江一愣,随即起身冲向门口,一下子闪身出去。手榴弹在身后闷响,他身上的激光模拟器没冒烟,说明没炸到。但是结局比较悲惨,他扑在地上抬头,顶住了一个硬东西。那个观察手嘿嘿笑着:“哥们,被我抓活的了?”

孙守江气得想骂。

“起来起来,你被俘虏了,国军也优待俘虏。”观察手嘿嘿笑着。

孙守江只好起身,垂下手枪。

“举起手来,跟太君走着。”观察手是个北京兵,一嘴京油子。

突然他的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子前。他一下子傻了:“哥们哥们,这是开刃的!”

“我心里有数。”韩光放下匕首,“你挂了。”

观察手无奈地放下步枪,韩光推开他。孙守江突然对着韩光举起手枪,韩光也没害怕,就是那么站着。孙守江抢先开枪,连续三枪。韩光背后,一个毛毛熊开始冒烟。狙击手沮丧地放下手枪:“我要是早开枪就好了,就想抓你们活的。”

孙守江笑笑:“这就是贪心的代价,边儿去。”

两人摘下挂了的小组队员的背囊,他们的背囊都丢在外面了,这是标准化的装备都一样。

“好歹给我们丢个干粮和水袋吧?”狙击手说,“要跟这儿等天亮呢!”

“死人用得着吗?”孙守江没搭理他。

韩光还是把一个水袋和两袋干粮都丢给他们:“省着点儿。”

“谢了,哥们。”狙击手晃晃水袋。

韩光跟孙守江上了楼,找到顶楼的一个破旧的房间布置狙击阵地。地雷埋在外面楼道拐角的瓦砾堆里面,隔着一米埋了一颗,保证没有死角。两人在阴影里面布置好狙击阵地,趴在破旧的席梦思垫子上。韩光从背囊拿出一双旧军用袜子,孙守江瞪大眼:“你带这个干什么?”

韩光没回答,抓起泥土往一只袜子里面放,等到装满了把袜子的口扎好。

孙守江虽然老说自己是山炮,但是毕竟是个特等射手。他看着看着就明白了,拿起另外一只旧袜子:“你脚不臭吧?”

“你可以自己闻闻。”韩光笑了一下。

孙守江哪里会闻?他也把袜子里面装满了泥土,然后垫在步枪枪口前面,下面垫着两块砖头——这就是一个简易的射击沙袋。

韩光的狙击步枪已经垫在这个袜子沙袋上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

“你都从哪儿学的?”孙守江感叹。

“外军资料……很多资料不仅是经验之谈,也是狙击手的鲜血凝结的教训……”

韩光调整着狙击步枪的焦距,对着外面的开阔地。这里是进入厂区的必经之路,也是良好的狙击位置。

“我们在这儿等到上午10点,如果没有人就转移到那边的车间。”韩光说,“如果有人,就在这里周旋。这里朝西方向,10点以前是顺光。天亮以后对面很难看见反光,我们可以看见对面的光学仪器反光。”

“跟你还真的能学到点东西。”孙守江感叹。

“都一样是学生,来学的。”韩光调整瞄准镜焦距,“说实话,别的队员我都不是太担心。我们真正应该提防的是蔡晓春……他跟我一直在一起,我们互相都了解对方。”

“他现在能在哪儿呢?”孙守江问。

“问题就是我还没想到。”韩光在观察,“所以我要等他来。”

“他知道你在这儿?”孙守江惊讶。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天亮他肯定就想到了。”韩光说,“我故意在这里布置阵地的,我相信他会来找我。”

“那就是说——这里是死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韩光全神贯注地观察,“不在这里等他,10公里的范围,我很难找到他。”

孙守江看看表:“快4点了,天快亮了。”

“你休息到4点半,我叫你。”

“那你呢?我们轮流休息?”

“我不能休息。”韩光说,“蔡晓春一定在到处找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14比2,我们还有14个人要对付。”孙守江计算着。

“在我眼里只有一个——蔡晓春,他才是真正的威胁。”韩光的声音很忧郁,“他太了解我了,也太想赢我了。只是我是他的排长,他找不到机会。这次——是他等了一年的机会。”

5

蔡晓春并没有隐藏起来,他和他的观察手搭乘在小羚羊直升机上,巡航整个训练区。飞行员对他说:“已经是第三圈了,到底要在哪里降落?”

蔡晓春放下望远镜:“不降落,继续飞。”

飞行员看了他一眼,但是自己接到的命令就是配合蓝队搜索,这也不算过分,于是就继续飞。蔡晓春重新拿起望远镜,观察下面的动静。观察手是个中尉,已经很不乐意了:“我们这样到底要在天上转到什么时候?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蔡晓春没说话,还在继续看着。

他知道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天亮以前挂了三组狙击手,天亮时分,第四组狙击手发现了伞兵突击车,也发现了挂了的狙击手,当那俩笨蛋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触动地雷都完蛋了;第五组狙击手在厂区外的缺口触雷身亡,还是蓝队安的;第六组狙击手在厂区附近的时候被远程狙杀,到挂也没找到红队的位置;第七组狙击手挂得更冤枉,被自己人给狙了。

也就是说,在十二个小时内,14人已经出局,力量对比变成6对2。而更可恨的是,居然还不知道红队藏在什么地方。3组狙击手在10公里范围内找红队,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现在场上优势转到红队手里,到午夜12点如果还没有找到红队,蓝队就宣告失败。剩下的两组狙击手还在地面艰难搜索,蔡晓春选择在空中搜索。而身边这个笨蛋还在叫嚣,要下去跟红队面对面的干。

“面对面?”蔡晓春冷冷地说,“恐怕你找不到跟他面对面的机会就挂了。”

“你什么意思?”中尉观察手有点脸上挂不住,“下士,你胆子够大的啊?”

“按照我们的训练规定,狙击手是狙击小组组长,所以现在军衔不管用。”蔡晓春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是我的排长,我们相处一年,我了解他。你不是他的对手。”

观察手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他的对手?”

蔡晓春没回答,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自己也在等待这个答案,而且已经等待了一年。

从初中开始,他就立志成为张桃芳那样的狙击手。为此他缠着爸爸买了气枪,每天练习打麻雀,当然也少不了打路灯。父亲车祸去世以后,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不好,还砸了他的气枪。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街头跟小兄弟们混过一段时间。后来这帮小兄弟因为在迪厅斗殴把人给打死了。

要不说这就是人的命呢,蔡晓春打架被砍过十多刀都活得好好的,那人就被打了几巴掌就被打死了。但是蔡晓春恰恰在起冲突之前去洗手间了,回来人已经挂了,警察很快就来了。在派出所关了两天,审查清楚警察准备放他,其余的孩子都被批捕。派出所长即将退休,人老了看见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就很惋惜,就跟蔡晓春谈话,了解他的情况。蔡晓春就说了,还说到了自己想当张桃芳的梦想。老所长就更惋惜,跟他谈心,鼓励他好好学习,以后去当解放军。

蔡晓春无家可归,老所长的儿子在国外,就给他带回自己家住。两人情同父子,蔡晓春也开始学习上进了,高考的时候填的都是提前录取的军校,别的压根就没填。

但是落榜了,他也没想别的就报名参军了。已经退休的老所长送他去了车站,依依惜别,就去法国跟儿子团聚了。

蔡晓春又是一个人开始面对自己的未来,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成熟了,目标明确——成为狙击手!他没命地练习射击,而且他的枪法也确实非常出色,加上优异的身体素质,新兵连——侦察连——特种大队几乎是一路绿灯,并且在“山鹰”特种大队当了班长,也如愿以偿地成为特种部队的狙击手。他的提干也被提到大队常委的日程上,排里没有排长,他代理半年排长,没想到突然韩光来了……一切被打乱了。

虽然蔡晓春心里不舒服,但是作为军人,他还是能接受新排长的到来的。这也就罢了,自己大不了等等再提干,或者调到别的排去当排长。万万没想到,韩光是个绝顶出色的枪手。他在靶场的第一次亮相,就震惊了整个大队。那是几个老兵故意难为新排长,拿了一把做过手脚的81-1自动步枪,要看新排长打靶。韩光的第一把火也确实烧得漂亮,手起枪落,300米外的一排钢板靶咣咣全掉。拿做过手脚的步枪难为刚来的小红牌学员,是“山鹰”特种大队的一个惯例。当兵的都知道,做过手脚的步枪要打准300米的目标是个什么概念?所以全大队的官兵都被震了。蔡晓春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天生狙击手……

韩光的内敛性格,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他很少和兵交心,所以兵们跟他也保持距离;好处是正因为如此,他令行禁止,从不重复第二次。加上韩光的第一把火烧的全大队官兵眼球都差点掉一地,所以这群桀骜不驯的特种兵们还是服气的。蔡晓春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因为他不再是最好的枪手了。

是的,最好的……从新兵连到特种大队,他都是最好的枪手。而韩光来了,他不是了。

他只能压抑在内心深处,两人的关系也算不错,甚至是从不多话的韩光跟自己有时候还说笑。也许韩光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从未点破过。一个排长,一个班长,两人保持着微妙的上下级和战友关系。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一起参加演习……这次又来一起参加“刺客”狙击手集训队。

他想赢。

因为,他从来都是最好的枪手。

蔡晓春观察着下面的动静,旁边的观察手已经耐不住了:“到底怎么着啊?小——组长,我们下去还是不下去?”

蔡晓春看着厂区:“下去,电台呼叫蓝17,蓝19,我们在A12点会合。”

“怎么?三个狙击小组凑到一起?”观察手纳闷儿。

“对,现在我们只有六个人了,力量不能再分散。组成六人狙击手小队,全力搜索厂区。”蔡晓春打定了主意,“他一定在厂区里面,这是唯一可以在白天和我们周旋的地方。其余的地方太开阔,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是我的小——组长,但是你可不是大家的小——队长!”观察手一脸不屑,“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蔡晓春的眼一下子盯着他的眼。

中尉观察手吓了一跳,这是一股杀人的寒气:“你看什么?”

蔡晓春的手枪已经顶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句地:“你给我听着!现在我是这个小组的头儿,不要抗命!演习就是战争,别逼我收拾你!”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中尉观察手眯缝起眼。

“知道——你想明着来,暗着来,都随你!”蔡晓春的声音很冷淡,“但是现在我是头儿,你得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一把把你推下去!”

中尉观察手被他的手枪往外顶了一下,脸发白:“别别别,你别激动!我听你的,马上电台呼叫他们。”

蔡晓春收起手枪,冷冷看着他。

中尉观察手开始呼叫:“蓝17,蓝19,这里是蓝5,我们在A12点会合。完毕。”

“收到,完毕。”

“收到,完毕。”

蔡晓春拿起自己的狙击步枪,开始做着陆准备。

“这事儿不算完,小子!”中尉观察手恶狠狠地说,“训练完了,我跟你算账!”

蔡晓春淡淡一笑:“如果你觉得自己命够长,随你。”

直升机开始着陆了。

6

均匀的呼吸,控制内心的节奏……

韩光默默告诉自己,好像凝固的雕塑一样,潜伏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换了三个房间了。他没有离开这楼,因为离开了无处可去。天色大亮,好得出奇,视野非常开阔。在外面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在这个厂区里面还能据险防守。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巷战是最好的战斗方式。否则冀中平原也不会挖地道了,还不是因为没有隐蔽。

孙守江跟他分开了,在西部200米的楼上构成交叉狙击视野。他们现在都是一把狙击步枪,一把81-1自动步枪,还有充足的弹药。这是从那些挂了的狙击小组身上缴获的,这样就有了远近作战的武器。还剩下六个蓝队狙击手,蔡晓春还在外面活动,他不能掉以轻心。

小羚羊直升机在上空转过三次了,韩光还是没有射击。如果不能射中油箱,直升机的激光模拟器是不会冒烟的。而直升机飞行员显然很有经验,速度很快,角度很刁,切入之后从不停留,除非你带着一枚毒刺,否则很难用狙击步枪打下来。而且开火很容易暴露目标,也许直升机的目的就是吸引红队狙击手开火。

“红2,稳住,蓝队很快就会过来。完毕。”韩光对着耳麦说。

“红2收到,明白。完毕。”孙守江回答。

韩光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最需要集中的是注意力。

在外面两公里外的A12点,小羚羊直升机在缓慢降落。两辆伞兵突击车高速开来,跟直升机会合。蔡晓春下了直升机,另外两组狙击手就围拢过来。四个人三个是少尉,一个是上士,所以都看跟在蔡晓春下来的中尉。按照严林的要求,他们把军衔挂在了吉利服的右胸口,作为战场识别方式。

中尉观察手苦笑:“看我干什么?他是我的小组长,是他要召集你们的。”

他们就看蔡晓春,不知道这个下士要做什么。

“听着,我们现在面临严峻的局面。”蔡晓春的声音很果断,“红队的狙击手是韩光,我了解他,你们也应该对他有深刻的印象。我推断他在厂区里面,已经设置了狙击阵地,等着我们过去。现在已经有七组狙击手挂了,剩下只有我们六个人了。我们不能再分开,要集结在一起组成狙击手分队作战!”

四个狙击手都看他,不知道这个下士是疯了还是怎么的。

蔡晓春接着说:“我跟他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一起演习,一年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心理和战术!”

中尉观察手苦笑:“我说了吧?你是我的组长,不是大家的队长。散了散了,都干自己的事儿去吧!”

蔡晓春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给他撞到了车头上,手枪已经拔出来顶在他的太阳穴:“我跟你说过了!不许抗命!”

“你他妈的别玩儿大了!”中尉怒吼,“把枪放下!”

蔡晓春怒吼:“我研究了一年!一年!我就是在研究他!我告诉你,我们六个人分开,你们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我活着,但是任务失败了!我不能失败,明白吗?我不能失败!”

“算了算了。”其余人急忙上来劝,“没必要这样,没必要这样。”

蔡晓春控制自己的情绪,放下了手枪:“你们自己做决定,一起,还是分开。”

中尉观察手拿起自己的步枪上车:“我自己走!我就不信,死了张屠夫,我就吃带毛猪了!”

他开着伞兵突击车扬长而去。

蔡晓春冷冷转向剩下的狙击手:“你们的决定呢?”

四个狙击手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少尉说:“现在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希望你可以把他抓住。”

剩下三个狙击手也同意了:“我们跟你一起走。”

蔡晓春长出一口气:“谢谢。”

韩光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辆伞兵突击车,径直开向厂区大门。他把眼凑在瞄准镜上,车上只有一个人。他急忙观察周围,没有发现动静。什么路子?直线开着就冲过来,干脆在自己脑门上画个十环算了?

“红1,我抓住目标了,请求射击。完毕。”孙守江的声音在颤抖。

“再等等,这难保不是阴谋。”韩光回话,“他可能是来吸引火力的,其余的狙击手在我们附近。完毕。”

“红2收到,继续观察。完毕。”

韩光注视着伞兵突击车开进厂区,停在开阔地上。那个中尉站起来,站在车头上怒吼:“出来——”

两个红队狙击手都看着他发飙。

中尉端着81自动步枪怒吼:“出来——跟我火拼!妈的一天到晚偷偷摸摸,我都憋疯了!来啊,跟我真刀真枪地干!”

孙守江的射击位置太好了,他控制自己的情绪:“红1,红2 请求射击。完毕。”

韩光仔细观察周围:“红2,红1同意射击。射击完毕后立即离开现有狙击阵地,转移。完毕。”

“红2收到,完毕。”

那个中尉对着周围的楼射击,嗒嗒嗒嗒……

孙守江瞄准他的头部,扣动扳机。

噗!黄烟从他头盔上冒出来。

正在换弹匣的中尉傻眼了。

孙守江打完这枪,立即撤下自己的狙击阵地跑进楼道。他快步通过破损的楼道,上了另外一层楼的备用狙击阵地:“红1,红2转移。完毕。”

“红1收到,准备迎接蓝队。完毕。”韩光还是不紧不慢。

中尉抱着81自动步枪傻眼了,他对着远处怒吼:“我不要当狙击手了,我要回去带兵——我憋疯了——”

狙击手训练中心宽敞明亮的多媒体监控室内,严林苦笑着在名单上画掉他的名字:“你还是去当突击队员吧。”

监视器上,那个中尉头上冒烟,还在嘶哑地喊:“我快憋死了,我不要当狙击手了——”

狙击阵地上的韩光则不为所动,他操心的只有一件事情——蔡晓春呢?蔡晓春在哪里?

7

两辆伞兵突击车高速开来,掀起一片尘土。在下午三点左右的开阔草地,五公里外不用望远镜都可以看见异常,何况对于高倍光学侦察仪器在手的狙击手?韩光却没有瞄准来车,而是开始在附近紧张搜索:“红2注意,监控来车,不要射击,这可能是诱饵。完毕。”

“红2收到,完毕。”孙守江嘴里含着压缩饼干拿起激光测距仪,含糊不清地说,“妈的,饭都不让老子吃好!”

两辆车速度非常快,都是挂了五挡油门到底,直接就插入厂区。韩光没有找到潜伏的狙击手,这时候他发现两辆车上五个狙击手都是齐全的。他急忙掉转枪口,但是两辆车瞬间就滑过他的射击视角,看不见了,只能听见马达的轰鸣声。

“什么路子?”韩光纳闷儿。

两辆伞兵突击车从厂区径直穿过,没有减速,也没有停车的意思。在经过一片废墟的时候,蔡晓春一个侧滚翻下车。速度太快了,他的滚避动作虽然标准,但是还是把肘给碰破了。他顾不上那么多,滚翻起身一个箭步鱼跃进入废墟。他拆去了身上所有的装备,只携带了武器、电台和一个水袋,所以动作变得轻巧很多。进入废墟以后,他潜伏下来,没有露头,平稳自己的呼吸。

这是一招险棋,他并不敢确定这里是韩光的射击死角,但是也只能赌一把了。严格来说,他不觉得自己比韩光的枪法差,但是韩光在暗,他在明,只怕还没有接近就会被一枪爆头。要跟韩光对决,他就必须也在暗处。现在他进入了厂区,这里的废墟会掩护自己,可以静下来慢慢寻找韩光。

“蓝5,我们已经脱离红队狙击手的射程。你是否准备好?完毕。”那个少尉的声音传来。

“蓝17,我已经准备好,完毕。”蔡晓春低声说。他在废墟里面穿越到水塔中间卧倒,借助碎砖的掩护卧倒,伸出自己的狙击步枪开始寻找。这里可以看见两侧的办公楼,蔡晓春断定他们起码有一个人要藏在里面。

“蓝5,我准备进去了,希望你可以抓住他。完毕。”

蔡晓春寻找着:“蓝17,收到。祝你好运。完毕。”

一个观察手的身影出现在厂区里面,他的动作很灵巧,小心翼翼地借助各种隐蔽前进。他逐渐接近厂区中心花园的位置,这里的喷泉早就不冒了,只有一潭臭水。他的速度加快,一个箭步冲到了水池旁边卧倒,藏在雕像后面。

孙守江在瞄准着他露出来的屁股:“红1,我已经抓住目标。请求射击。完毕。”

韩光还在寻找潜伏的狙击手:“红2,不要射击,这是诱饵。完毕。”

“红1,我的射击角度非常好,请求射击。完毕。”孙守江瞄着那兵的屁股,露出坏笑。

韩光找不到狙击手,想了想,咬牙说:“红1,射击后立即转移,完毕。”

“收到,完毕。”孙守江虎口加力。

那个观察手拿着85测距仪在观察,突然一声闷闷的枪声,他的头上开始冒烟。

孙守江射击完毕立即捂住瞄准镜防止反光,起身抱着枪转身跑进楼道。打一枪换个地方,是韩光对他的要求,所以他在这楼里面准备了六个狙击阵地。韩光那边是准备了十个,狡兔三窟都不够了,所以当狙击手确实是需要点阴谋诡计的角色。

蔡晓春在急速寻找着,他找到了开枪的位置:“蓝6,在我九点钟方向,二楼左手第四个窗户,是一个狙击阵地。不是韩光,他不会上当。你去想办法清场,完毕。”

“蓝6收到,完毕。”

蔡晓春带着微微的笑容,转向跟那个窗户交叉射击点的窗户:“我知道,你就在这儿。”

韩光的感觉特别不好,他在阴影里面在想着什么。

一辆伞兵突击车高速开来,掠过站在花园喷泉边的观察手。车在楼前急刹车,车头都撞在了墙上。狙击手不管不顾飞身下车,两步就鱼跃进楼。他冲进楼道靠在墙上急促呼吸着,背好狙击步枪,拔出手枪上膛,开始挨屋搜索。

“蓝17,你一定要小心饵雷。完毕。”蔡晓春的声音传来。

“蓝17收到,完毕。”狙击手贴着墙根,小心前进,绕开地上所有的砖头瓦砾。

蔡晓春此刻借助隐蔽物,已经进了对面的楼。他拔出手枪小心前进:“我知道,你就在这儿……”

那边,孙守江在新的狙击阵地趴下,重新瞄准外面。突然,耳边轻微的脚步声,让他一个激灵。他抽枪起身,一把手枪对准他的鼻子。

对面的黄色毛毛熊怒吼:“浑蛋!你完了!”

孙守江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枪托上去,砸在他的下巴。黄色毛毛熊手枪脱手,仰面倒地。孙守江举起狙击步枪对准他,黄色毛毛熊直接抱住了狙击步枪的枪管。孙守江连连扣动扳机,枪管被他抱住,枪口在身体外侧,根本就没打着。

“我跟你拼了——”黄色毛毛熊一看就是个山炮,直接抱着孙守江的枪就把他往窗户推。孙守江被顶在窗户上,黄色毛毛熊丢开枪抱住了他,孙守江也抱住他,两人扭打在一起。

黄色毛毛熊个子比较高,所以出拳在狭窄空间内不是很方便。孙守江的出拳速度就很快了,从头到脚连肘带膝,整个就是一个泰拳玩儿命打法。中泰特种部队联合反恐怖演习在孙守江所在的特种大队举行,双方也互派队员进行训练。孙守江又去泰国特种部队学过半年,所以他的泰拳也算是得了真传的。黄色毛毛熊被绿色毛毛熊一串凶狠毒辣的泰拳干到了角落,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可以说被打废了。

孙守江站在他的跟前,拿起自己的狙击步枪准备走人。

噗——

孙守江站住了,回头。

一颗手榴弹丢在他跟黄色毛毛熊的中间,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声闷响,白色烟雾起来。两人都开始冒烟。

黄色毛毛熊就笑:“妈的,你也完了。”

孙守江苦笑:“你这是流氓作风,要是真打仗,我早给你干死了!”他沮丧地丢掉狙击步枪,伸手拉起来黄色毛毛熊。

黄色毛毛熊擦擦鼻子的血:“回头你教教我,你这是什么拳法?”

“王八拳。”孙守江开玩笑。

“王八拳?”黄色毛毛熊发傻,随即双手抱拳武林中人的范儿出来了,“我自幼习武,我爹是武校校长,擅长形意拳。我学过螳螂拳,狗拳,鹤拳……王八拳是什么拳?敢问仁兄是哪路门派?可是武学已经失传?”

“嘿!”孙守江苦笑:“又一个山炮。”

那边,蔡晓春已经逐渐紧接房间门口。他的脚步很轻,真正的落地无声。他慢慢把手枪举起来,站在门口倾听。里面没有动静,蔡晓春下定决心,闪身出去。

果然里面卧着一个背对他的绿色毛毛熊!蔡晓春连连开枪,一个弹匣都打完了。

对方却没有冒烟。蔡晓春纳闷儿,走过去掀开吉利服的帽子。露出一张不认识的迷彩脸:“妈的,你鞭尸啊?”是蓝队的昨天晚上挂了的狙击手。

蔡晓春:“你怎么穿着红队的衣服?”

“他给我换上的,刚又让我卧在这儿。我是死尸,这得服从。”狙击手苦笑。

“妈的!”蔡晓春咬牙切齿,“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是尸体,我不能说。”

蔡晓春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一个滚翻到了墙角。一声枪响。

“又鞭尸?”狙击手苦笑。

蔡晓春知道是韩光的枪,他握住狙击步枪躲在墙角不动。这是外面对里面的射击观察死角,但是……

他知道,韩光已经发现他了。 xdjiy4AX1G15wzet5wpa0QSlaM2HnAgj3SYdqJCOQtz7xEDBcCXiB5yU/HI2FM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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