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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那些伪装成付出者的获取者

如果你在遇到一个新同事时提高了警惕,这可能是因为,你已经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自私自利的动机。当我们看到一个获取者时,我们会将他们排斥在自己的关系网络之外,限制自己的信任和帮助,以此来保护自己。为了避免被人排斥,许多获取者变成了伪装的高手,以慷慨的方式行事,以付出者或互利者的面目,打入我们的关系网络中。在过去20年中的大多时候,肯尼斯·莱都成功地采取了这种做法,他的助人和慈善之举,让人们用积极的眼光看待他,这让他得以建立新的关系,获得潜在的帮助。

但是,获取者要想在所有的人际互动中都维持这种假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肯尼斯·莱和华盛顿的大人物们打交道时,显得魅力十足,但是他的许多同辈和下属都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回顾过去,一位安然前雇员曾说过:“如果想要让莱参加一个会议,你得邀请到某个重要的人才行。”有一句谚语,可以很好地描述这种两面性:“向上谄媚,向下施压。”尽管获取者在下级面前一般充满了支配性和控制欲,他们在上级面前却出人意料地服从和恭敬。与有权有势的人打交道时,他们变成了令人信服的伪装者。获取者希望得到有影响力的上级的青睐,所以他们会努力地表现自己,阿谀奉承。结果就是,有权有势的人通常会对获取者形成良好的第一印象。有三位德国心理学家曾经发现,当人们遇到陌生人时,他们最喜欢的是那些“为自己争利、倾向于操纵和利用他人的人”。

向上谄媚的时候,获取者通常是优秀的伪装者。1998年,华尔街的分析师造访安然,莱雇用了70个人,假扮成忙碌的交易员,希望让分析师们相信,公司正在从事高产的能源生意。莱诱导着这些分析师,一步步踏入陷阱,让他的雇员将个人照片带到不同的楼层,好像在那里工作一样,并上演了一场戏。他们假装打着电话,好像正在忙着买进和卖出能源和汽油。这是莱作为获取者的另一种表现:他沉迷于给上面的人留下好印象,却很少担心下面的人怎么看他。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曾写道:“衡量一个人的真正标准,是他如何对待那些完全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

获取者经常可以通过向上谄媚的方法攀升,不过也经常因为向下施压而遭遇失败。莱为了给华尔街的分析师留下好印象,利用自己的员工,让他们昧着良心维持一种假象,以此来欺骗分析师。研究表明,当人们获得权力后,他们会感觉更强势:更少受到限制,更自由地表达本能的倾向。随着获取者得到权力,他们会更少地在意下属和身边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他们会觉得自己有权利追求自利的目标,攫取尽可能多的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恶劣地对待同级和下级会损害他们的人际关系和声望。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互利者:他们的核心价值观强调公正、平等和互惠。如果获取者违背了这些原则,他们关系网络中的互利者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是会寻求报复。

为了说明这一点,请想象你正在参加一项著名的研究,研究者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心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你参加了“最后通牒”游戏,与一个陌生人面对面坐着。他拿到了10美元。他的任务是提出一个方案,在你们两个人之间分配这笔钱。这是最后的通牒:你或者接受它,按照方案分钱;或者拒绝它,这样你们两个人什么也拿不到。你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因此他以获取者的方式行事,自己保留8美元,只给你2美元。你会接受这个方案吗?

纯粹从收益的角度考虑,理性的选择是接受它。不管怎样,2美元总比一无所有强。但是,如果你和大多数人一样,你会拒绝这个方案。你愿意牺牲掉这笔钱,来惩罚获取者的不公平,宁可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也不让他拿到那8美元。研究证据显示,如果面对的是对方保留80%以上数额的方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拒绝

为什么我们会因为获取者的不公正而惩罚他们?这并不是出于恶意。我们并不是因为获取者试图利用我们而打击报复。这与正义有关。如果你是一个互利者,你也会因为获取者对别人不公而惩罚他们。在卡内曼的另一项研究中,人们必须做出选择,或者与一个曾经给出不公平提案的获取者平分12美元,或者和一个曾经提出公平提案的互利者平分10美元。超过80%的人都会选择后一种,他们宁愿接受5美元而非6美元,也要防止获取者拿到那6美元。

在关系网络中,研究发现,人们如果被获取者伤害,会通过分享声望信息的方式惩罚他们。“流言代表了一种广泛存在的、高效的、低成本的惩罚。”社会科学家马修·芬伯格(Matthew Feinberg)、乔伊·程(Joey Cheng)和罗伯·维勒(Robb Willer)这样写道。如果声望信息表明,某人具有获取者的倾向,我们就会克制自己的信任,避免被利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取者的名声流传得越来越广,他们现有的关系就会被切断,也难以建立新的关系。当莱的获取行为被曝光后,许多以前的支持者——包括布什家族——都与他划清了界线。正如密歇根大学的社会学家、关系网络专家维恩·贝克(Wayne Baker)所解释的:“如果我们完全是出于获取的目的建立关系网络,我们不会取得成功。我们没法追求社交网络的好处;这些好处是投入有意义的行动和人际关系的副产品。”

不过,在我们投身发展人际关系之前,我们需要有能力在日常的互动中鉴别出获取者。对于许多人来说,建立关系网络的挑战在于,如何判断一个新认识的人的动机或者意向;尤其是我们已经看到,获取者可能非常善于伪装成付出者,以此来获取潜在的利益。你遇到的下一个人究竟是希望建立真正的关系,还是仅仅寻求个人的收益——有没有很好的方法辨别出来?

幸运的是,研究表明获取者确实会流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更准确地说,他们会在炫耀中透露出一些线索。

在动物王国里,炫耀行为是指一种仪式,由雄性展示它们作为配偶的价值。在繁殖的时节,它们会聚集到一起,占据已经获得的位置。它们会做出夸张的表现,以讨好和打动雌性。一些雄性会跳求偶舞,一些则会唱诱人的歌曲,一些甚至会表演杂技。最令人惊奇的炫耀行为出现在雄性孔雀身上。每到交配的季节,雄孔雀会占好位置,开始炫耀它们的羽毛。它们会趾高气扬地走路。它们会展开羽毛。它们还会转圈,让尾巴飘荡起来。

在CEO王国里,获取者也会跳舞,其表现和动物非常像。

在一项开拓性的研究中,战略学教授阿瑞吉特·查特吉(Arijit Chatterjee)和唐纳德·汉布里克(Donald Hambrick)研究了各种电脑软硬件公司中超过100名CEO。他们分析了每家公司10年以上的年报,寻找炫耀行为的迹象。他们的发现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看待领导力的方式。

结果显示,即使没见过肯尼斯·莱,也没看过一行统计数字,我们在1997年就可以预测到安然的破产。安然的结局在一张图片中就可以被预见,这张图片摄于公司倒闭前4年。看看下面的两张CEO照片,照片分别摘自各公司的年报。两个人都出身贫寒,都曾经在尼克松政府中工作,都创立了自己的公司,都变成了富有的CEO,并且都捐了一大笔钱给慈善事业。从他们的脸上——或者穿着打扮上——你能否分辨出哪一个是获取者?

左边的那张照片是老乔恩·亨茨曼(Jon Huntsman Sr.),照片取自他们公司2006年的年报;我们在第六章将会介绍他的事迹,他是一个付出者。右边的照片是肯尼斯·莱。上万名专家分析过安然的财务报表,但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一张图片胜过千言万语。如果我们更加仔细地检视安然的年报,可能早就发现了获取者炫耀行为的种种迹象。

不过,这些迹象并不出现在我之前假设的地方——它们不在CEO的脸上,也不在他们的穿着上。在查特吉和汉布里克的研究中,他们发现,如果将公司看作一个太阳系,那么获取者会把自己视为太阳。他们发现了顶层的获取者的一些炫耀线索。有一个信号出现在CEO的采访中。获取者通常会自私自利,因此他们更愿意使用单数的第一人称代词,比如我、我的、我自己——而非复数的第一人称代词,比如我们、我们的、我们自己。在电脑产业中,当谈到公司的时候,CEO使用的第一人称代词平均有21%是单数形式。对于极端的获取者来说,这个数字上升到了39%。换句话说,获取者CEO每说出10个指代自己的词,其中有4个词仅仅指代他们自己,不包括其他任何人。

另一个信号也可以作为补充:获取者CEO挣的钱远多于公司里的其他高管。获取者将自己视为上级,因此认为自己有权利获得更多的报酬。在电脑产业中,一个典型的获取者CEO拿到的年薪和奖金,通常3倍于公司薪资排名第二的人。相反,从整个行业来看,CEO的平均收入仅仅是第二高薪的1.5倍。获取者CEO还会拿到7倍于薪资排名第二的人的股权,以及其他非现金收益,而行业平均水平仅是2.5倍

但是,最有趣的线索来自于公司为股东呈现的年报。我刚刚向你展示了肯尼斯·莱和老乔恩·亨茨曼的照片,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些照片的背景资料。

左边的照片出现在亨茨曼公司2006年的年报中。照片尺寸很小,仅占到页面的10%不到。右边的照片则出现在安然1997年的年报中。莱的照片占据了一整页。

当查特吉和汉布里克浏览电脑公司的年报时,他们注意到了CEO照片的巨大差异。在一些年报中,CEO的照片根本没出现。在另一些年报中,则有整页的CEO单独照片。猜猜哪一种是获取者?

对于获取者CEO来说,一切都是关于“我”的。一张大照片可以自我美化,传递出清晰的信息:“我是这个公司的核心人物。”但是,这真的是获取者的信号吗?为了找到答案,查特吉和汉布里克邀请了一些专精于信息技术领域的证券分析师,让他们评定这些CEO。分析师要评定每个CEO是否拥有“膨胀的自我感觉——体现在优越感、自我权利感,以及对于关注和欣赏的持续需要……享受作为公众注意力的焦点,要求受到广泛的尊重,爱出风头,狂妄自大”。分析师的评定与CEO照片的大小呈现出几乎完美的相关性。

在安然1997年那份具有预见性的年报中,焦点正是肯尼斯·莱。在前9页中,有两页是莱和当时的COO杰夫·斯基林(Jeff Skilling)的巨幅照片。这个模式延续到1998年和1999年,这两年的年报中同样有他俩的照片。到2000年,莱和斯基林的照片尽管尺寸有所减小,却前移到了第4页和第5页。每个人有4张照片,就像幻灯片一样——不过他们其实更适合卡通片。莱的照片有3张其实基本一样,刻画了一位带着微妙的、自鸣得意的微笑的管理者,好像他知道自己是很特别的。莱的结局并不美好,他在案件宣判前因为心脏病去世。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看到了两种鉴别获取者的方法。首先,如果能得到声望信息,我们可以看看,人们是如何对待他们关系网络中的人的。其次,如果我们有机会观察获取者的行为及其留下的印记,就可以寻找炫耀的蛛丝马迹。自我美化的照片、自我中心的谈话,还有巨大的收入差距,可以传达出准确可靠的信号,告诉我们某人是一个获取者。多亏2001年以来世界发生的巨大变化,这些信号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侦测到。关系网络变得更加透明化,这给了我们新的窗口,让我们可以观察别人的名声和炫耀行为。 wWV/e+OotDqH86Z21OhXYyG/yp0dsPv8i141HtxEVLbhbDtYpNmzC5s0GenIHu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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