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女人的本质,《红楼梦》中贾宝玉说了一句极具表现力的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见了女儿,我便觉得清爽。”女人如水,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对温柔女性的最高的赞誉。
既然为水,那至高的水便应是无味,即真水无香,也就是宝哥哥所言的“清爽”。
最美丽的女人,通常并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而是那种淡定从容、波澜不惊、清爽简单的“水样”女人。她们不刺激你的眼球,不吸引你的味蕾,不缭乱你的听力,只调动你的感觉。她们淡淡地来,淡淡地去,淡淡地相处,给人以宁静平和清新舒适之感。那感觉,刚刚好,要多美妙,有多美妙。
这样的女人,在京西一个叫“真水无香”的地方,我真真见过、刻骨铭心地感动过。
今年春时,某礼拜日,一个无聊得泛起轻愁的午后,有城里友人拜访,我便陪同他到离家不远的大觉寺闲逛。天空突然落雨,偶然看见临街一幢二层洋房,遗少般临街而立。外墙暗白色,醒目但不耀眼。一道浮法玻璃隔墙将内外虚虚实实地疏离开,院落内草本花隐约开得正盛。门沿上四个金粉大字“真水无香”是茶社的雅号,造型别致简单,却有掩不住的静谧从中溢出,与当下默然的情怀不期而遇,淡淡的,竟有些怦然。
推门而入,见一女人高挑而清秀的背影在摆弄一束黄玉兰,直到我近得能看到玉兰花的萼片时,她才知我进来,回头一笑——人与花同样让人感到超凡脱俗。果不其然,几句问答之后,始知花是自家院子里玉兰树上剪下来的,女人则是低调的画家。“你可是此刻唯一的客人!”,她含笑说,招呼我落座。待我点了明前龙井后,便转身走了,留下窗内的静,窗外的雨给闲愁的我们。环顾四周,家具是贵气的金丝楠木,桌上鱼缸内暗紫色的泰国斗鱼在悠然游弋,青花瓷瓶内大丽花则静若处子。一米开外是小巧的弧形吧台,上面摆放着由玻璃器皿盛装的咖啡豆以及同色的咖啡套具,那种深褐色是端凝与内敛的,傍着那束洁雅的玉兰,仿佛在隐喻主人的内质。一切简约而抢眼,恰如女主人一身的装扮。她端着茶盈盈地走来,黄栌色的棉质外衫,砖红色长裙,一双中式千层底布鞋。不得不惊叹这身低调的搭配,于她身竟如此典雅脱俗。淡淡的,那么唯美。
我和友人品着茶,她兀自摆弄着花,我们分享着一份共同的宁静,冥冥中有些神奇。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她说着院子里的玉兰,是怎样的来历,又替我们惋惜着没能欣赏到前几日茶会时某女人在此演奏的《高山流水》。不难看出,她所思所做的一切已远离了生计与生意,而是作为融入生活、诠释生命的一种手段了,不似我辈常叹: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看着她充满女人味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看着她无处不在的优雅自信与气定神闲,突然觉得生活真好,有闲、有趣真好,那种感染力不是来自于难以奢求的美貌,而是来自于每个平凡的女人都能散发的真挚气质,那才最是一种唯美!
雨停了,该走了。她送到门外时又盈盈一笑道:“有机会再来啊!”那笑容没有一般店家的迫切,只是一种来去皆空的释怀。
此时的大觉寺,烟雨空朦,桃红樱红,是来时所忽略的。珍珠桥下河水翠玉般灵动,临街的海棠丰润得有些慵怠,像浴中的美人,一阵清风吹来,对面那树桃花,恐是花期已末,站不住枝头,万万千千的花瓣就这样凭空扬起,那样恣意地旋,那样轻盈地飘,那样旁若无人的顾影自怜,仿佛倾其一生的诉说都呢喃在一帘的花雨中。风止了,花也静了,站在湿润润粘满落英的街头,心中没有了阴翳,止不住想:是啊,真正的水是无香无痕的,真正的女人如她,无须香精、脂粉包装,一个眼神,一抹浅笑,已是暗香袭人了。真正的生活不会总是浓烈的,它如水,淡淡地划过,只有洒满阳光的心才能使之折射出七色的华彩。
后来,这个女人,成了某君的梦中情人。又一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有五了,还是单着,但他不慌不忙,他说,有那样的女人可想,已经很有福了,不强求。而且,要找,就一定要找这样淡淡的女人作为人生伴侣。
我赞同他的执着。因为任何对美好事物的追慕都必须以物为本,而此处之物如能返璞归真于自然,那么这种美就会变得愈加真实,亲切而美好。好女人应如是,她所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一种爱美之心、求真之心、弃杂之心、思纯之心、滤己之心。唯有这样的女人,最是令人心动,才能抵达男人灵魂深处,什么是最好的相伴?就是这样。
何日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