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

文/李鑫鑫

杨雪菲说：“最后一次见面，我都不敢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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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姑娘都没有好下场，这是真的。

现在看来，杨雪菲真的算是个好姑娘，她觉得她对每个人好，每个人就会对她一样好，这样的逻辑简直天真得无可救药，结果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自己在宿舍哭成那般狗样，还能笑着说要祝他幸福。

“喂，搞清楚，是他背叛了你。”

杨雪菲下了火车，太原燥热凝聚的空气瞬间把她包围，这个城市她再熟悉不过。她记起几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同样的列车停靠在五站台，拖着沉重的行李把她拉回现实，出站口检票的叔叔不耐烦地看着她。杨雪菲在门口搜罗了身上所有的大包小包，耳机线缠绕了好几圈包里的手纸，愣是没有找到那张火车票。

至于她怎么出站的，谁也没有兴趣知道。说起杨雪菲去太原，能让她彻底死心，这一趟也是值得了，谁让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死心眼。

明明已经说好的，他怎么没有来。

杨雪菲在接近四十度的天气下，在太原站等了一个小时，看着街上人潮汹涌，那个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来。她骗自己也许他在上课比较忙，她明知道没有学校中午十二点还在上课，她终于忍不住哭了，没有给他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大声地呵斥，就是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走着。

她以为自己有多熟悉，最终却还是走丢了。这个城市有她那么多的回忆，有那么多喜欢她的人，有那么多的故事，现在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杨雪菲的踪迹，总是能通过她的动态知道，这一次她谁都没有说，除了他。

是他让杨雪菲来的，她就来了。

2.

雷宇宙，多霸气的名字。

那天平遥的天很冷，杨雪菲从门外进来，办理入住信息。他一身半大的呢子风衣坐在大厅里，深灰色，里面是小格子衬衫，裤子的面料很粗糙。他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单眼皮眯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二月二十二号十七点五十二分，杨雪菲看到雷宇宙的第一眼，这是后面她推算出来的。

“最近城里用电量大，总是时不时停电，实在是不好意思。”他说抱歉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后来，杨雪菲在他旁边坐下，拘谨得不知道要聊些什么，他是这里老板的朋友，平遥本地人，店里刚开业人手不够，雷宇宙就是来帮忙的，让杨雪菲难以置信的是——他刚上大一。

长得如此老成，让杨雪菲笑了大半天。

旅社在城里酒吧一条街的末尾，因为停电外面的夜生活也暗淡了些许，没有看到歌舞升平，所有的高脚杯撞得叮铃咣当，歌手们也在一旁歇息，好像酒精麻痹了神经。街上没有几个行走的人，也没有客人的光顾，昏黄的应急灯能看到对方模糊的五官，旅社的人在房间里各自安歇，突然那么安静的夜里，在杨雪菲看来他那么精致。

在黑夜里，他把所有都告诉了杨雪菲。他说，现在学习的专业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如意，他全身上下都是打篮球受的伤，他手机里的歌都是陈奕迅的，他喜欢晴天和阳光，是个慢热的大男孩，有一个没出嫁的姐姐，家里早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以后的一切，包括毕业结婚的房子和车。可是他想去外面的世界，开一家最大的餐厅，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丽江艳遇一个爱人，腻在一起过日子。

“正好我也想去丽江，我们可以一起哦！”

“带着你，还怎么艳遇？”

杨雪菲像个小孩子一样傻笑，站在天桥上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雷宇宙带她走了好远好远，好像走出了平遥城，他们情趣相投地说了很多，杨雪菲知道自己留不下，她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而这个城市对杨雪菲来说就是萍水相逢，他也是。

他们走在平遥城里，不敢牵手。

3.

“梦里都是你昨天的模样。”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雪菲已经离开了平遥，她不想有再多的瓜葛。

杨雪菲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眺望着外面的城市，还是没有一点点熟悉。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无比陌生到分不清东西南北，凭着自己还不错的第六感，感知着方向的左右前后。昨天发生的所有不是她能想到的，根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当然不是所有人想的那样，两个人手都没有敢牵。

他不是好人，都是他故意的。

那时候的她剪掉二十年的长发，说是要告别过去，可谁能没有过去，哪是那么容易说忘就忘的。说起过去，杨雪菲在女生界里不算是差的，她从刚上了大学以后，看着身边的闺蜜一个个脱单，她苦苦等一个男生等了两年。后来男生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是她，在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删掉男生所有的联系方式。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她终于知道爱一个人不是付出，而是占有。

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多余的联系。从那次后，杨雪菲就再也没有去过太原，这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从站台拉扯到每条大街小巷，回忆都铺满了整片脑海，她怕想起那些曾经，那么幸福的当初如今却形同陌路。

是的，杨雪菲怕了。不过，后来杨雪菲慢慢发现自己那时候是真的不成熟，没有想到年龄的差距和生活圈子的不同，她发现他们有太多的不合适，他们没有在一起是对的，她突然释怀了很多。

可是，雷宇宙都是故意的。

4.

他把所有的暧昧，都给了杨雪菲。

在路上，雷宇宙狂轰滥炸的消息，让她多了份留下的心。那时候汽车已经开出，没法掉头也不能停车，他说了“舍不得”这三个字，杨雪菲的心瞬间暖了。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一切，除了雷宇宙的相貌模糊不清，剩下的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他们走过的那条路。

他说了要去有她的城市找她，他说不能忘记和她在一起的几个小时，他说好久都没有和女生这样散步，他说要带她逛遍整座平遥城，他说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说他都不敢去牵她的手，他说了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有去过旅社，他说他怕看见她留下的影子会难过，他说遇上她一定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他说了她走以后他会时常想起她的样子，他说要和她一起去很多地方，他说如果有她在就不会接受其他人的好，他说走了一定要再回来……

他说了所有的谎。

她感动过，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女人经不起旁敲侧击，每一次想要忘记的时候，总是能下意识地想起那个男人的好。为了忘记那个人，试着和别人交往，发现根本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对于感情她太过较真。

她突然觉得凉，她站在阳台吹着夜里的风。她其实是个拒绝暧昧的姑娘，不喜欢就不招惹，她想找个好人真正在一起，那时候她希望不是他。

5.

她等完了二月，他也没有来。

杨雪菲是个外向的姑娘，身边的人都知道雷宇宙，她只说了他的好，他们就觉得这个人真的好。

到学校之后，他们每天都会说很多生活中的琐事，他会把什么事都告诉杨雪菲，她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雷宇宙。两个人走到了这一步，就不差那句确定关系的话，但是真的什么都没说，自然而然就会认同彼此的存在。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就没了消息。

杨雪菲离雷宇宙，足足有764公里的距离。

他有了女朋友，不是杨雪菲。杨雪菲想不通自己到底算什么，明明说了要等她毕业回去，还能和别人在一起，雷宇宙说他拒绝不了。

那个女生是有多好，让雷宇宙拒绝不了。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很多，他们没有在一起，杨雪菲去争取，她甚至求他留下来别走，她用尽了浑身解数，她恨不得马上跑过去给他拥抱，她努力勾起他与她那些美好的过去。杨雪菲喜欢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争取过，雷宇宙是第一个，他不知道她多喜欢他。

杨雪菲问过，最初就知道不能在一起吗？雷宇宙说，是从她离开的那天。

他们在一起那天，杨雪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整整一夜，不敢让舍友知道。她觉得自己真丢脸，不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真的就是距离吗？她不信，可是他也曾经感动过，他怎么和之前说的都不一样，因为前女友他怕异地恋，却又要偏偏勾起杨雪菲的兴趣，所有都是他故意的。

6.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我忘不了你”。

是雷宇宙说的忘不掉杨雪菲，可是杨雪菲做不到。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因为她忍不住想要找他，她总是想看他的东西，她知道最近他在打比赛，他是城建系的4号，蓝色球衣，每天身边有一群人围着他转。杨雪菲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不联系就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就算她自己忘不掉，也狠了心说要再见。

那段日子，她变了很多，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以前爱得死去活来的杨雪菲，现在也开始随遇而安了。

平遥那个地方，杨雪菲是再也不会去了。

谁也不知道，雷宇宙回来过，他说他过得不如意，他说继续做好朋友怎么样，他知道杨雪菲还爱着他，故意来找这种安慰。杨雪菲知道他有多虚伪，就算他这样，杨雪菲心里还是他。

杨雪菲说了再爱也不回头。

7.

原来，杨雪菲发誓不回太原的。

她知道雷宇宙说过的谎，远比他以为知道的多得多，可是杨雪菲不介意。她觉得雷宇宙是个好人，如果他真的够浑蛋，就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明显。

“如果觉得累了，那就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雷宇宙说想见面，她瞒着所有人把火车票改签去了太原，没有直达的只能中间转站也要去见。

他们和当初一样，他还是说的那么好，就算那么多谎言她还是信了，当他说起要不要一起再去逛平遥城，一起回去住旅社的床，杨雪菲心里乐开了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又是那条街巷，可是这些，真的能忘掉过去然后重新开始吗？杨雪菲不知道，她高兴的是能见到他，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次杨雪菲应该能醒了，雷宇宙都说他自己不是好人。这几个月杨雪菲听到了无数次“对不起”，无数次道歉，杨雪菲终于听累了。他让她改了去太原的车票，却在出发的前一晚告诉她没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棋子，任由他摆布。他一直在解释，她不想再听下去，那天她再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她只能一路奔波到那个这辈子都不想去的城市，就因为他的一句想见。

杨雪菲真的是个好姑娘。

8.

站在她面前的，是雷宇宙。

就算杨雪菲已经被放了鸽子，就算杨雪菲被扔在车站一个多小时，就算杨雪菲被他骗了那么多次，她还是来了。

“你来了。”

“恩。”

如果遇上了就寒暄，遇不上也圆满了。刚进学校门口，也许是应该见一面说清楚，可是杨雪菲怎么也不敢。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久，要说的话看见之后就都没了，尴尬的气氛瞬间凝结。杨雪菲能听到雷宇宙心里的愧疚，他觉得对不起杨雪菲，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他带着杨雪菲离开了学校，在肯德基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说够十分钟的话，就是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睛。他竟然一直在笑，他看着杨雪菲竟然能笑出来。

“你知道我会来，所以你没去。”

“恩。”

这句话回答的真可耻，杨雪菲真的很平静，她没有想到她那么爱他，却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她爱得这么辛苦到底算什么？

他说要去比赛，杨雪菲最后一句话是“滚”，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杨雪菲没有去问一句为什么，没有让雷宇宙再看到一滴眼泪，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关于他的东西，杨雪菲彻底删得干干净净，她想把这些藏起来，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全都忘了。其实，这些年她没有那么恨他，反而感谢他来过她的生命，也许以后两个人还会遇见，这些应该也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那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亦或许转身就碰上了，这个世界这么小。

她是在火车上流的泪，这都是她的秘密。

这么多年，他们就真的再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