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先生的爱情启示录

文/代琮

我所能感受的，感知的，可以掌控的，只是这一秒。我选择活在这一秒，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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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先生是个优质男，有着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我俩因为工作上的合作成了朋友，偶尔会在一起喝酒聊天。人总有挖掘秘密的欲望，尤其在喝酒的时候，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借酒聊故事的人更是如此。

有一次，忘了我们是从何说起，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爱情，我顺藤摸瓜问起L先生的初恋。原本只是想随便听听，却没想到L先生之后讲述的那段故事会是如此曲折。

L先生嘴里叼着烟，又开了一瓶啤酒，说道：“每次跟你喝酒，你都这么磨磨唧唧，总不痛快。来，咱一起干了这杯，干了就告诉你。”

这话说得我也只好一脸的愧疚，而后痛痛快快地把眼前这杯酒一饮而尽。

“我的初恋，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算是个影子吧。”他略带酒意地说。

“那嫂子……”我话只说了一半，暗示L先生应该懂我的意思。

“你嫂子知道她，有一次还说起过这事呢。”

“是你跪着搓衣板，听嫂子训话吧？”

“扯淡，明明跪的是方便面，最后让我给吃了。”

在我们俩的一阵傻笑之后，L先生吐了个淡淡的烟圈，陷入了回忆里。

“她是个明媚的女子，是当时我们大学整个系的女神……”

2.

为了好记统一，故事里L先生的初恋就姑且称之为M小姐吧。

就像大多数的言情剧那样，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微风吹着落叶，打着旋落满了整条路，M小姐身着一袭纯白色的连衣裙，款款走过。有风吹来，吹起了M小姐的一缕头发，也把她身上的香水味，吹进了一脸呆傻相的L先生的鼻子里。M小姐看着L先生的样子微微地笑着，从L先生身边走过。

用L先生的话来说，那一刻，M小姐就像是光的使者，从淡淡的明黄色的光里走出来，轻挪的脚步不经意地踏碎了一缕光，然后迸发出更为明亮的光的碎片，萦绕在她的身边。这样梦幻的场景单是想象一下，都会觉得美不胜收。

L先生那一刻呆住了，从那之后就开始了漫漫的相思之路。

那时候的L先生不愧是个极品宅男，为了追M小姐，他花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收集她的资料。阅读她的空间，她的微博，她的人人网，她的种种。

前期情报工作准备就绪，然后就是方案的制定了，据他说，大概有50几页吧。我不敢想象，50几页的纸上写满了怎么去追一个女孩子。然而，L先生就是做到了，拿着这厚厚的攻略，L先生兴冲冲地开始了他的追求。

M小姐喜欢诗歌，海子、北岛、顾城，是M小姐最为喜欢的。L先生最开始的时候嘴里整天叨叨着诗意，该怎么才能变得文质彬彬呢？后来他灵光一闪，对！看诗集。

在拜读了几本大家的诗集后，L先生还真的变了，说话时不时地露出一些小忧郁，这不得不让人叹服，宅男逆袭啊。

L先生开始游荡于每个M小姐待的自习室，不善言辞的他不敢去搭讪，只能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M小姐的背影，想象着自己和M小姐成双入对的样子，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往往爱慕都会在黑色的夜里发酵，有些酸，有些苦，这两种味道折磨得L先生几次深夜都难以入睡。不能再这么下去了，L先生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只有短短的百十来字，那是L先生自己尝试创作的一首诗：

“香水一般的阳光，嗅入疲惫的身躯，不知何时开始，却知何时结束。那是暖暖转为凉凉的时刻，把眼睛眯成，树叶飘落的样子，就像在阳光下那样。阳光很好，精灵在香水里舞动，陈旧的气息，也变得淡雅，漂亮。不必用华丽的词藻修饰，精灵，白色的精灵，微笑，这就是阳光很好的模样。”

三天过去了，L先生始终在等待着她的回应。但是他哪里知道，不是每一封情书都会被答复的。L先生最后还是意识到，M小姐不喜欢他。

这种情况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因为M小姐早就知道了有那么一个男孩一直跟着自己，默默地注视着她，女人的敏感在这种时候体现得尤为显著。她知道L先生的心意，只是实在是对L先生没有感觉。

L先生没有放弃，他决定在另一个突破口突破，他把那本攻略扔到一边，去网上学了下更为先进的经验。

恋爱前的关系一定要是对等的，就像现实中的高坡和低坡，站在高坡上的人怎么看的到站在低坡上的人呢？

与其投其所好，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从她的爱好或是长处，给她制造一点小麻烦。

3.

L先生于是终日泡在自习室，图书馆里。用他的话说，时间才是幸福，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他要在学习上战胜M小姐。

这里没有什么戏剧性的情节，L先生没有成为全系第一这个神秘的存在，但是成绩也很不错，只比M小姐低了十几个名次。这下L先生终于有了些底气，在自习室学习的时候，也能跟M小姐讨论个问题什么的，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去成为了好朋友。

两人偶尔会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但只是朋友。L先生很是疑惑，这一般情侣的日常不都有了吗？怎么还不能更进一步。

说到这，L先生笑了起来，“那时候还真是傻的可以，我以为那首诗就算是表白了，还一直等下文呢，哎，年轻真好。”

“那后来呢？”我有点好奇地问道。

后来，L先生去学了吉他，无他，只因M小姐喜欢，并且在一次系晚会中，深情地唱了一首《董小姐》。

故事的转折就在这，晚会后，两人漫步在校园里，L先生在一个没有灯光的角落里，抱住了M小姐，这回没有含蓄，有的只是对于爱的渴望。

“跟我在一起吧！”L先生如是说道。

“我们不合适，还是做朋友吧。”M小姐仍旧婉言拒绝。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L先生一直坚持，不肯放弃。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说着，M小姐的泪就流了下来，“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很好，但是，有一些原因，我们不能在一起，真的对不起。”

M小姐哭着跑回了宿舍，留下了几颗晶莹的泪。L先生呆若木鸡地在那站了一小时，然后回了宿舍，用被子蒙上了头。L先生没有哭，有的只是茫然失措。

4.

从那以后，L先生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放荡不羁。

之后，L先生还加入了一个乐队，作为吉他手兼主唱，在酒吧里嘶声力竭地唱着摇滚。似乎那是他宣泄情绪的唯一出口，常常喝醉了睡在乐队的排练室里，当然，身边总有不同的女孩。

就像那句话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L先生这时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对呀，不坏怎么能追到女孩呢，可是令L先生痛苦的是，这些女孩他一个都不喜欢。他喜欢的是追到手的那种感觉，一个接一个在一起，然后又很快地分开。

这大概就是报复的快感吧，可是恨在哪？L先生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还要和他做朋友，想不通女孩为什么都喜欢有点坏的男人，想不通为什么女孩嘴里抱怨着男人太花心，但还总是去找这种花心的大男孩，想不通他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有时候甚至也会想，活着有什么意义。

说这是青春的迷茫好，还是说这是成长的代价也罢，如果是成长需要这样，L先生不需要。他一边痛苦着，一边在这个漩涡里深陷，享受这种极为虚幻的快感。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L先生再也没见过M小姐，似乎一个梦一般，被戳破后，内心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L先生周围也没有人再说起过M小姐，M小姐却深深地刻在L先生的心里。他想M小姐，很想，可是又能怎么样，后来M小姐直接办理了休学。

在一次表演时，L先生又唱了一次《董小姐》，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L先生哭了，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没有哭泣的声音，像是被洋葱熏了眼睛后的那种流泪。吵闹的酒吧里没有人看到，客人们都在喝着酒，划着拳，L先生望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突然很讨厌这一切，这不是他想要的，是的，他想要的是M小姐。L先生点了根烟，收起了自己的吉他，然后就这么默默地走出了酒吧。

5.

L先生退出了那个乐队，他没有去找M小姐，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认为这时候最好的爱。L先生决定去旅行，在大三那年的暑假，他收拾好行囊，前往西藏，只身一人。

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心灵一个交代，用更多的见识，去看到更远的地方，不在屈于这么一个境地，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忘掉M小姐。

六七月的成都热得L先生有点后悔了，可是想到了那段迷乱的时间，又燃起了渴望，一定要去，一定。

青旅的老板告诉L先生最好是组个队，孤身一人徒步进藏太冒险，无法应付突发状况。不过最终，L先生还是没有听，依旧打算一个人前行。

这个任性的决定，被一个圆脸，有些胖的女孩否定了。

“嘿！同学，一个人吗？”

“嗯。”

“我也一个人，咱们作伴吧！”

“谢谢，不需要，我习惯一个人了。”

第二天，L先生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又看见了这个女孩，她在他的旁边收拾行李，L先生有点烦，赶紧收拾好就出发了。谁知道，女孩就一路跟在他的后面。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没有啊，这么宽阔的马路，又不是你家的。”

L先生无语了，想，你爱跟就跟着吧。

路，很长，走的时候也很累，但是路终究是要走的，不然路的意义何在。之后的时间里，一路走走停停，但是L先生还是意志坚定地坚持徒步把路走下去。

时间过得也快，L先生转头看了看那个女孩，第二天了，还在跟着。

“喂，那个谁，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呢？”

“我一个人害怕啊，你不觉得一个女孩独自走很危险吗？”

“那你干嘛非得跟着我呢，青旅有那么多的团队，你跟着谁不行。”

“因为我认识你啊。”

“嗯？”L先生听到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

“咱们是一个学校的，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L先生，你唱的《董小姐》很好听呀。”

L先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苦笑了下，“那一起走吧。”

这女孩我们就叫她Y小姐吧。

女孩很是自来熟，马上就自顾自地聊了起来，L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这么长的路，有了一个女孩的陪伴，L先生突然觉得不那么累了。

开始L先生打算不搭顺风车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L先生看着女孩疲惫的时候，就会休息下，或是搭个顺风车。就是这样，Y小姐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6.

直到Y小姐因为高原反应晕倒，L先生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过他知道这可能会致命，L先生求助了后方的一个小团队。

“你们这小情侣还真是大胆，两个没有户外经验的就敢勇闯318？”

“她没事吧？”L先生有些着急地问。

“没事，吃了药，好好休息下就行了，我帮你拦个车，你们先去最近的青旅吧。”

L先生望着躺在床上的Y小姐，突然有了一些心疼，因为帮她脱鞋子的时候，看到了她脚底板的水泡。可是Y小姐从没说过，每天还是笑嘻嘻地逗着他笑，L先生觉得自己也是笨，她一个女孩，自己怎么就没问问她呢。

“你这是何必呢？”L先生不太明白地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喜欢好久了。”Y小姐的脸上有了些害羞的表情。

“我猜到了，不然你也不会跟着我来进藏，可是，为什么呢？”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坐在自习室一直望着M小姐看，那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就是流氓一个，纯粹是垂涎人家的美色。后来天天看见你那样，就更讨厌了。再后来，好奇心的作用下，就托人打听了你，才知道你原来是个痴情男。”

“那你是怎么喜欢我的呢？”

“你知道的，女孩都爱八卦，看你那么努力地追求M小姐，觉得你人还不错。你在系晚会上唱的那首歌，真的好耀眼，应该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你的吧。再后来听说M小姐休学了，你跑去酒吧唱歌了，我就常常跑去看你的演出，莫名觉得很心疼。”

“你经常去看我的演出？”

“嗯，看着你深藏着的痛苦，我的心也跟着难受，尤其是你又一次唱《董小姐》的时候，我看着你，下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我要拯救你这个心里受伤的痴情大男孩。”

“谢谢。”

“不客气，你也救了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扯平？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不算扯平，我还欠你一次。”

其实L先生欠的不是一次，而是整整一生。

故事到这，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L先生他们走没走到拉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L先生重新获得了新生，而给予他的，正是Y小姐。后来L先生听说M小姐休学是因为父亲企业破产了，被迫嫁给了一个家族政治联姻的人。不过这一切没那么重要了，故事里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归宿。

7.

“对了，嫂子说了些啥。”

“你嫂子说，M小姐很漂亮，也很优秀，证明我的眼光还不错，不过，也证明了她更优秀。哎，女人啊。” L先生一脸幸福地说道。

L先生说过他活的像个小说里的励志主角，但是现实就是现实，谁没有愁的时候，关键是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

那次一起喝完后的几天，我又想起了L先生的这个故事，想起了L先生最低落的时候问自己的那几个问题，于是给他打了通电话。

“L先生，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我想起了你的那几个问题，还有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很好奇。”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是这样理解的，当我们在没有遇到对的人的时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最后伤的却是双方，所以应该学会珍惜你的眼前人。后面一个，我得想想。”

晚上，我收到了L先生给我发的一条微信，内容是他写的一首诗：

“我没有一双慧眼，去看清未来的样子。我没有一条时光可以倒溯的隧道，去消弥过往的遗憾。我所能感受的，感知的，可以掌控的，只是这一秒。我选择活在这一秒，活在当下。”